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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篇、小胆媳妇
几年前,壮壮娘凭借自创的武功打败土匪头子黑毛,保住了小镇的平安。几年后,土匪再次来犯。而此时,陪伴在壮壮身边的,却只有一个怕蟑螂的小胆媳妇……
1
铁匠壮壮的娘病重时,乡野纷扬传言,悍匪黑毛要杀回小镇来了。
在清末民初乱世之际,黑毛率众匪来古镇打劫,想小到被小壮壮的娘出手打趴在地。壮壮娘的武技无门无派,在搓衣板上搓衣而悟出了上乘武学,一根普通的槌衣棒在她手里能化成绕指柔,像吸铁石一样粘住刀枪,黑毛输得很惨,觉得这脸丢大了,几年来一直暗中准备,找机会要一雪耻辱。
壮壮娘临逝前对族长交待两件事,一是成立保安队,请武师,防劫匪来袭;二是为壮壮找了一房娘家的姑娘做媳妇,名叫小翠。
但是,直到办完壮壮娘的丧事,那位新媳妇也没见露脸。
那天下着雨。铁匠壮壮在铁铺里率领一伙青壮年抓紧时间打造刀枪。邻家的小孩跑来,说荒坡地的壮壮娘的坟边有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铁匠抄了大铁锤,带领大伙去看个究竟。是一个女于:头戴斗笠,脸蒙黑纱,腰间系着白布;手罩还抱着几摞白布匹。她回头望望铁匠,微微点了点头,没有露脸。
后来,她沿着石板路,一直走进铁匠铺,又直接上了阁楼。于是人们知道,是铁匠媳妇来了。铁匠的脸却耷拉着,心里不高兴,因为她来得太迟,没有为娘送葬。
晚上,媳妇在阁楼上睡,他就在打铁铺里垫了稻草自己睡。
爱偷听壁脚的人一直没见新媳妇下阁楼来,也没见铁匠上楼去。这情形过了好几天。有天晚上,她在阁楼上叫他,但是铁匠没吱声。后来情况突变,上面惊喊有蟑螂啊。铁匠这才咚咚地冲上去了,连说不怕不怕,让我提住它。又听媳妇娇声说,不嘛,干嘛啊……油灯倏然被吹灭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三杆高了,才见铁匠慢悠悠走下阁楼,人家故意问:“好像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没事。”“真的没事?”“真的没事。铁匠嘴上说,脸却红了。
大伙正笑,新媳妇跟着下来。说他们:“怎么管我家的闲事呀?”
大家闻声看人,脖子就歪着扭不回来——我的妈哎,好个俊媳妇!
小翠任他们看,抱了几匹白布走到门前空地,往几根已经竖好的木桩扯起绳子,把布晾晒起来。路过的人瞧见,也一传十十传百,都来看,都说:好!
当然,也知道了她有最可笑的弱点——怕蟑螂。
2
小翠和几个邻家媳妇一块相邀去河边洗衣。不久,几个媳妇仓惶跑回求救,说有散匪突然从树林闪出来打劫!小翠不知是吓傻,还是腿软,只叫她们快跑,自己却站石板上眼睁睁看着土匪冲来。
铁匠抄起家伙就往河边冲。伙计们喊着保安队集合,有的拿菜刀,有的拿扁担,你呼我喊,乱糟糟地赶向河边。但是,没了新媳妇的身影。大伙分散去两旁的树林里找人,找遍整个林子,也没有发现她。
大伙跟着失魂落魄的铁匠返回铁匠铺,却见俊媳妇哼着山歌子,悠悠地在门前晾晒一行行白布哩!她这样告诉老公:“是些偷贼,听到有人喊就逃走了!”
尽管如此,帆河镇还是紧张起来。族长命令保安队在圩亭集合,分发刀枪棍棒,由铁匠统领,分几队在镇子周边巡逻。有情况就鸣锣。小翠找来,对族长说让铁匠管事不好。不好在什么地方?我老公不在家,家里有了蟑螂怎么办?真是鸡毛蒜皮,处事不知轻重缓急——新媳妇被族长训叱一番。
小翠力争说,婆婆曾经吩咐镇上要请武师的。
族长说壮壮会武功,最合适——你再不回自己的窝去,就叫人拿蟑螂放你衣领里惩罚!
她这次可听进耳了,马上尖叫起来,反把族长吓一大跳。铁匠急忙陪不是,答应在找到合适武师之前,临时担任队长。请了新武师,就回家陪媳妇。媳妇看着窗外沉沉的乌云说:“老公啊,只怕武师也帮不了你的忙呢!”
第二天,果然有一队土匪鸣着锣,从河对面沿堤过来,还打着一个告事牌:借粮。
黑毛向壮壮娘保证过,不来镇上搔扰。为装点门而,他先派几个手下来镇上,借口集粮。如果你不借,那就是你挑事;如果你借了,你就显出软弱;以后,他照样再来借,那当然是老虎借猪没的还。同时,他还可以试探一下镇上的武力虚实。
铁匠率保安队在镇边将来匪截住。带队的小头目横行惯了,这边的铁匠也脾气火爆,两根火柴头碰在一起,马上冒烟,动起武来。先是拳脚功夫,后来抄家伙拼杀。铁匠技高一筹,突然使巧劲,一脚把对手的砍刀踢向空中。小头目连滚带爬逃走了。
小胆媳妇(2)
3
击退土匪,族长为保安队在镇祠堂里摆宴庆功。
这时,大门前飘来一个穿戴长褂的中年汉。他阴沉地说:“伤我手下的人站出来。”“你是谁?”他一挽衣袖,露出满是黑毛的手臂。在场的人都看清楚了——不由神经一耸,坐着的站起来,站着的往后退,发出惊叹声:黑毛!
铁匠没动,他喝完碗里的酒,把碗摔碎,抄起铁锤走到门外的空地说:“是老了干的。”
黑毛脸上的肌肉狠扯一下,不再搭话,伸手就抓向他脑门。铁匠把大铁锤舞得呼呼生风迎战。黑毛出手很快,只几个回合,把手一叼就擒住了铁匠右腕,另一只手锁了他咽喉。
黑毛架着铁匠一直走,直到铁匠铺。三十来个土匪把铺子团团围住。壮壮娘虽然过世,但英名犹存,所以,黑毛把重兵放在这里。铁匠出门时,门前还空荡荡的,转眼,媳妇又把晒绳上晾满了湿润的白布。
镇上的保安队拿着刀枪跟着。族长无计可施,情急之际,上哪技武师来退敌?
黑毛押着铁匠走进铺内,到他娘的炙牌前,说:“婆娘,我本来想再跟你比一场武,遗憾遗憾。现在,我把你儿子拿下,又放了——以前对你承诺的,也该就此了结,”
阁楼上突然传出尖叫声。黑毛一愣,楼上有人他居然没有听出来,便神经挺紧了同:“谁?!”又是一声尖叫。铁匠问老婆,怎么了?楼上自管连着尖叫。铁匠赶紧上去救场。黑毛正疑惑,一个俊女从楼上云片一般飘下来。她不避生,看着门前门内荷枪握棒的人,闲悠悠地问:“你们这是……干吗?”黑毛眼睛饿鹰似的盯着人,他决定不仅要劫财,还要劫色了。
铁匠把两个蟑螂抓在手里,跑了下来。黑毛一看清内容就乐,逗她的趣,说:“小媳妇,你怕蟑螂?”小翠脆巴响地道出他的绰号:“是黑毛吧?!我除了蟑螂,什么都不怕。”铁匠听媳妇这么说,把抓在于里的蟑螂张口吃了。安慰道,老婆,不怕啊。
小翠说:“老公,你替我做了最难的,剩下这些杂务就放心交给为妻的来办啦!”
说罢,她轻轻盈盈地走出铁匠铺,站在门前空地上,向黑毛招手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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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毛这才醒神,他在小镇又一次遇上了天敌。
小翠以静制动,双膝微屈,步子丁不丁八不八的稳扎于地。双掌一前一后悬在胸腹前。
这是妇人搓衣的姿式,黑毛心里清楚,她得到了壮壮娘的真传。
黑毛也是一个武学奇才。当年他的南派鹰爪功败给壮壮娘的搓衣柔技,就苦思破解招法。现存,还是鹰爪功对搓衣技。几十个回合下来,小翠没能占据上风。
她抄起了捧槌:“再让你尝尝我婆婆的槌衣棒!”
黑毛嘿然一笑,突然从腰闻抽出一把能弯成绕指柔的宝剑!
黑毛发动凌厉的攻势。他的剑本来有弹性,使的又是藏头敛尾的剑招,看去无章无法,可是招招都伏着毒辣绝杀,小翠一时连连后退。过了十来招后,她才悟出对方的剑路,也相刘地使出乱棒法,她把棒槌当枪使,锤锤戮戮,戮戮又锤锤。无招对无式,一时打成平手。
黑毛凭着手里的弹性宝剑,频频进攻,小翠瞧准他把剑削变刺的刹那,突然住右一闪,同时用棒槌戮向他左肩。黑毛被击中,哎呀叫着,踉跄后跌欲倒。当小翠进步举棒打来时。他突然顺势回身,把宝剑斜着往上一削,哗地一下,小翠手里的棒槌被削掉一半,
这是黑毛苦练多年的绝活,叫旋身剑法。比武局面顿时改变,小翠陷入险境。
黑毛认为胜局已定,得意洋洋地说:“小美人,如果你做我的押寨夫人,就饶你不死!”
铁匠听了,愤怒得脸上跳青筋,骂声放你妈的狗屁!冲上去要拚命,被黑毛一个侧踹腿,踢出一丈开外。小翠害怕老公再受伤害,把半截捧槌一抖,当飞镖甩向黑毛。黑毛用剑挡开,然后猛刺过来。她一跃上了晾着白布的绳,并且像一只轻盈的蜻蜓立稳了。
“哪里跑!”黑毛把晾衣木桩一根一根削断。当小翠从绳上被逼落时,黑毛腾身起来,从空中向她刺出凌厉一剑。就是这时,小翠突然以脚把地上的湿布踢向黑毛,裹住了他的来剑,双手也把湿布如箭打出,顿时水响浪翻,黑毛的腰和脚都被牢实裹住了,并且辘轳一般在空中旋转着,当湿布全部用完,黑毛被裹成一匹硕大的布,落地时,成了名符其实的“白毛”。
被擒的黑毛长叹一声:“我两次栽在女人手里、做梦也没有想到!”
众匪也被团团围住,只好跟着老大缴械。黑毛白废武功,留下一条活命走了。
战胜悍匪后,小翠去了婆婆新坟上跪拜烧香。
她哭道:“婆婆,你说黑毛有杀回小镇复仇的迹象,你要我练好武功,不练成不能出山。今天,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小镇也安全了。只是,为了全心练武,我没能在您膝下尽过一天孝……”
包括铁匠在内,大家这才醒悟,原来壮壮娘为小镇安全,在暗中尽心地安排了一切。
第2篇、缺心眼的柱子舅
柱子舅家里很穷,他住半间东倒西歪的破土坯草房,还是生产队出面跟村西头梁三爷借的。家里只有一个土灶,一口锅,一只缺了口的破碗,一只拴根旧麻绳的瓦罐,连双筷子也没有,吃饭现到树上撇树枝。地上有堆麦秸,柱子舅睡觉就躺在麦秸上,盖一件用高梁叶子编的蓑衣,枕头是一块破土坯,偶尔洗脸洗脚,就到水塘边上洗。
可是他从来不缺吃的。在人们普遍经常饿肚子的情况下,实际上这就很富有了!“大跃进”以后,村里人饿得翻白眼,大人孩子骨瘦如柴,只有柱子舅一个人膘肥体壮,营养良好。
这引起一些人的嫉妒。他们就欺负他缺心眼,处处日哄他。
柱子舅跟别人干同样的活儿,给别人记十分工,给他记八分、五分。分口粮的时候,给别人分一百斤,给他分二三十斤,他一点也不懂得抗议,连句牢骚怪话也没有。因为他对数量的概念一塌糊涂。三加二是多少?他摇摇头,脸上毫无表情。别的社员经常为记工分,分口粮的事斤斤计较,闹得弟兄面红耳赤,叔侄翻脸对骂,是常有的事。只有柱子舅咋样都无所谓,多了不乐,少了不恼。
谁家自留地里的活儿忙不过来,都想叫柱子舅去帮忙。他干活肯下力。任意抛撤汗水,从不偷懒耍滑。干完活,留他吃饭,他不客气,不管好饭歹饭,端起碗来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不留他吃饭,他扭头就走,也没意见。下次再让他帮忙,还干。
秋后,社员们分了红薯,老玉米,要一直俭省着吃到来年小麦打下来。除了家里来客,平常尽可能忙时吃干,闲时喝稀。尽量少吃粮,多吃“菜”:红薯叶子,胡萝卜缨子,马齿苋,野竹笋,芦芽……柱子舅才不管这些,队里分了啥吃啥。他不怎么会做饭,更不会在白面、玉米面里掺野菜。麦粒、豆子、红薯,煮在一起,半生不熟地吃。玉米粒炒成糊焦味儿很浓的苞米花,随意嚼着吃。往往是刚一入冬,口粮就被他“糟塌”精光。
没粮食吃了,柱子舅就开始吃肉。别人家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赶紧忙活着推碾子推磨,柱子舅却东瞅西看,到处乱转。听见哪棵树上有喳喳叫声,他就从怀里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嗖一声往树杈上飞去。扑啦,一只喜鹊一头栽下来,尖嘴缝里淌血,浑身抽搐。柱子舅捡回去,往灶火里一扔,填几把柴,不一会儿,喜鹊毛燎净了,烧得象块黑炭。剥开黑皮。露出直渗血水的红肉。他连撕带扯,倾刻吃得精光。骨头渣子往门口一扔,往麦秸铺上倒头便睡。别人家饭还没熟,他已经睡醒一觉了。
柱子舅见啥打啥,打啥吃啥。麻雀,野鸽,乌鸦,野兔,青蛙,不拘一格。吃的最多的是老鼠。无论是灰鼠、黄鼠,房梁上跑的、庄稼地里钻的,统统属于吃的范围。在漫长的冬季,青黄不接的春天,他每天的饭食主要就是老鼠。上顿吃剩的鼠骨头扔在门口,引来的又一拨老鼠,就是下顿饭。
我顶钦佩的是,柱子舅用石子打鱼。
夏天,村里来了一个挑担子卖鲜鱼的贩子,沿街叫卖,街上弥漫起一股好闻的鱼腥味,村里的孩子们都跟着跑着看,贪婪地盯着活蹦乱跳的鲤鱼馋得要命。我见队长的儿子小毛让他娘买了一条,就跑回家也让我娘买。娘说没钱,我就撒娇放赖,直闹腾得我娘发火,将我摁倒揍了一顿才罢休。然后我娘又心疼,抱起我找到柱子舅,说柱子去给你外甥打条鱼烧烧吃。柱子舅嗯了一声,从麦秸铺上一骨碌爬起,就往外走。我看他那样。以为他一定是不肯,心里很失望。
我们到了村当中的水塘边。塘里本来并没人养鱼。可是夏季,瓢泼大雨一下,水塘跟湖泊河沟连通起来,便有不少野鱼游过来定居,在塘里浮上沉下,来往穿梭,煞是热闹。在水塘边站了大约喝一碗玉米糊糊的工夫,一条黑鲇鱼摇头摆尾缓缓游到塘边上来。柱子舅手起石落,黑鲇鱼翻着白肚皮浮上来。
晚上,娘用豆油煎了鱼给我吃,又烙了两张葱花饼给柱子舅端去。他伸出一只蒲扇大手,一言不发接过饼,卷巴起来,张口就咬,腮帮子上的肌肉疙瘩一动一动,三下两下,饼就没了。
又一年夏天,有些地方闹水灾,洪水给柱子舅冲来幸福。
村里住进好几户上级调拨来的黄河灾民,有一户姓曹的灾民只有母女俩,娘俩一进村,就引起巨大反响。都说那姓曹的闺女长得好,十里八乡没见过那么俊的人儿。闺女在街上一走,干活的人直起了腰,走路的人停了脚步,一束束的目光都往她身上射。女人们看着艳羡,男人们看着眼馋,光棍瞅得眼睛呼呼冒火。
闺女的娘,嘴巧会办事,来了没几天,就到队部央求书记队长给闺女找婆家。干部们却犯了难,原来闺女是哑巴,精明强干的小伙子谁不想娶个能说会道的媳妇,窝窝囊囊的老光棍,她娘们儿又相不中。
挑来拣去,最后挑到了柱子舅。他人长得不丑,满身都是肌肉疙瘩,也算得上是条彪形汉子。可是一说缺心眼,闺女她娘摇起头来,说这要娶过去,一个哑巴,一个缺心眼,还不都得活活饿死?
村干部们笑起来,咦——老嫂子你可说错了,全村人都饿死,也饿不着柱子,还大鱼大肉净吃好的。闺女娘也乐了,哪有这事?书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去把柱子叫到队部里来。
柱子舅来了,书记一指队部门口的那棵老杏树,给我往下打个家雀!柱子舅嗯了一声,站到门口台阶上,嗖,一石子飞出去。一群叽叽喳喳在枝叶间乱叫的家雀,轰一声飞起,有一只扑地跃落尘埃。说也巧,还没等人过去捡,墙头上,刷跳下一只猫来,一口叼起家雀,扭身便逃。柱子舅一急,又一颗石子飞出去,猫嗷一声,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众人近前一看,猫的一只眼珠子打出来,鲜血直流。闺女她娘巴掌一拍,就是这个后生了!
喜事说办就办,没啥拖泥带水的恋爱过程,但有段小插曲。柱子舅住的那半间破草房的主人梁三爷,一听柱子要娶妻生子了,怕将来房子收不回来。去找干部理论。干部们说,你那个烂草房,比个狗窝好不了哪去,有啥舍不得。昨不学学人家雷锋?梁三爷气哼哼地说,要学雷锋也得你们队干部先学好了,俺社员再学也不迟。队干部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后来,也不知谁出的“好点子”,队里在南洼的瓜地中央,搭了一个挺大的瓜棚,当做洞房,让柱子舅跟哑巴媳妇先住上,又看瓜,又过日子,等天冷了再说。
喜事是在村里的小学校办的。支书、队长亲自主婚,课桌对起来,摆酒菜。费用由村里先垫上,家家派一个代表来喝喜酒,贺礼不用送,生产队干部讲好了,分口粮时,一家扣五斤粮。超支的那部分,从柱子舅的口粮里扣,今年扣不完,明年接着扣,明年还扣不完,后年再接着扣。
瓜地里西瓜、香瓜熟了。往年这个时候,孩子们就想法去偷几个吃。今年,队长早早就开会通知各家,柱子的石子,能打偷瓜的刺猬,野獾,也能打人,打瞎了谁的眼,谁自己负责。孩子们果然也就不敢去凑热闹了。
但是,对于孩子们来说,情况不久发生了可喜变化。
公社派下来防洪修河坝的紧急任务,村里许多青壮劳力都去了河坝上,柱子舅也在其中。他一走,孩子们便三五成群去地里明摘暗偷。我那哑巴舅母很是尽忠职守,一见有人进瓜地,就啊巴啊巴又比划又跺脚往外撵。撵不走,拣起土坷拉,向孩子们投掷。她扔得一点儿也不准,大小孩子们都不怕,他们一边在地里胡踩乱摘,一边还扮鬼脸成心气她。
进瓜地捣乱的人,还不止是孩子,也有没去河坝的大人。他们来到瓜地,不只是为吃瓜,还到瓜棚那儿跟新媳妇嘻皮笑脸,甚至动手动脚。
很快。一场悲剧发生了。
那天傍晚,柱子舅他们从河坝工地回到了村里。大家各回各家,柱子舅也回到瓜棚。一进瓜地,就听见哑妻啊巴啊巴哭叫,他赶紧钻进瓜棚,只见支书家的二小子二龙正把她逼到一个角落里非礼。哑巴媳妇的衣裳也让他扯烂了,奶子白花花地露在外边。柱子舅抡起蒲扇般的大巴掌,呼一下扇过去,二龙一低头躲过,倒把哑媳妇扇倒在地。
然后二龙在前头跑,柱子舅在后边追,追了老远追不上,一石子飞上去,正打在二龙的后脑勺上。二龙用手一捂,第二颗石子打在手指头上。疼得二龙嘴裂成苦瓜,回头破口大骂,我日你——“娘”字还没出口,第三颗石子又飞来,打在左眼上,打破了眼珠子,二龙一转眼成了独眼龙。
支书气昏了头。叫了几个民兵将柱子舅捆起来,连夜给公社打电话,说村里出了个新阶级敌人。公社很快成立了专案组,一调查,柱子舅祖祖辈辈都是穷得叮当响的贫雇农,他本人又缺心眼,咋也跟帝修反挂不上钩。结论是还得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
柱子舅被放回了瓜棚。
过了两天,村里忽然传开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柱子和哑巴媳妇,还有他丈母娘半夜离开村子。去向不明。
过了好几年,人们传说柱子舅一家三口去了口外,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开荒种地放牧打猎。谁知道是不是真事。
反正柱子舅去哪里也饿不着。
第3篇、马知县断案
宣统三年农历腊月二十四,小年祭灶刚过,正是农家准备过大年的最后冲刺阶段,杀猪宰羊磨豆腐,做糕蒸馍漏粉条,这都是几个必不可少的大项目。其次豆芽得生,黄酒得做,年货得跑镇上去买,大人小孩需要换的新衣也得一针一针缝,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这短短的四五天里备办就绪。整个孙家庄都沉浸在紧张忙碌的气氛之中,人们顾不得歇歇腿,顾不得展展腰,白天不够用,晚上连轴转。尽管如此,心里还是乐滋滋的。过度劳累的回报,是一家人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这半个月舒舒展展的享受。这叫做肢体苦,心里甜,苦而不苦乐颠颠。
但是全村之内,唯有李翠花反常。丈夫前年病故,又无子女,孤人一个,她还有什么心劲准备过年?尽管米瓮子空了,面坛子也见底了,可她有谷有麦,却不想动碾动磨去加工。她有一盆子玉茭面,每天两顿玉面糊糊,再煮上几块山药蛋,足够她吃到正月底二月初了。她想避开这个家家户户都欢天喜地的年节再说。隔壁的嫂子苦口婆心劝过她,说:“大过年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多难受,在提过亲的几个人里面,你挑一个满意的,年前嫁过去不是挺好吗?”她一口回绝了,说:“嫂子,你别撵我,我宁可一人过年,也不想匆匆忙忙跟哪个人走。”嫂子说了几次都白搭,只好放弃努力,说:“你要是年前不嫁,那就过来同我们一起过年吧。”她也一口回绝了:“我想清静,哪儿也不去,你们别管我了。”
然而,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使李翠花的情况有所改变。这个人就是船工张二保,葫芦湾人,舅家在李家沟,同李翠花娘家是隔壁邻居。他常到舅家去,认识了李翠花,接触多了就有了感情,两家的父母都已看出这个秘密,就给他们订了亲。谁知到了结婚的年龄,二保的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父母相继病亡。给父母治病,安葬双亲,将本来就不厚实的一份家产变卖一空。二老走了,留下一个一无所有的儿子。这时李翠花的父亲提出悔婚,而张二保也无力娶媳妇,翠花就只好嫁给孙家庄家境殷实的孙全。好在孙全也真心爱她,她这才安下心来同他过日子。这以后她娘家人对张二保的情况闭口不提,她本来可跟二保的舅家打问情况,可没脸开口。这样二保的情况她就一无所知了。直到前年夏天,轮到她的家庭发生变故了,丈夫病亡,留下一份倒也可观的家产,可没有男人就像塌了天,她一个女人家可怎么过日子?这时旧情首先在她心里复萌,张二保从她脑子里又跳了出来。直到今年秋天,她下决心跑了两趟青隆镇码头,终于找到了张二保。两人相对无言,她失声痛哭,他默默流泪。她问:“你成家没有?”他答:“我光人一个,两手空空,哪个女的会嫁给我?”她问:“咱俩的事是我们家悔婚的,你还记恨不?”他答:“我没恨过。我只恨自个儿命苦,就是你们家不悔,我也无力娶你呀。”她问:“我丈夫死了,我如今改嫁,叫二婚,你在乎吗?”他答:“只要是你,就是四婚五婚我也不嫌。只是我同那时一样穷,娶不起你呀!”她说:“不用你娶,你到我家来不正好!”他说:“你大伯子会同意?”她说:“他不会同意,咱不要急,慢慢来。”他说:“我听你的。这以后是肥水期,我每天跑船,你找不到我。甚时有闲空,我去找你,你记住。”第一次见面就说了这么多话。临别她给他留下十两碎银子,即市场上通用的福珠、滴珠之类,还有几十枚铜元,要他用于日常零碎花销,特别是买吃食,决不能让身体受制。
张二保今天上门,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他背了一大包年货,猪肉羊肉牛肉,白面荞面莜面,翠花不想准备的东西他都想到了,拿来了。从此开始,他每天早上来,傍晚走,帮助翠花打扫卫生,掏炉灰,劈柴。直到大年三十,上午贴年画,贴对联;下午也没闲着,主要是垒火塔。这是这一带农村最具特色也最能渲染年节气氛的民俗活动,用炭块垒成一个三四尺高的塔形物(有的地方也叫旺火),家家点火以后,照得全村通明透亮。孩子们出动了,围着火塔奔跑,一家一家过,最后要得出谁家的火塔最大,谁家垒了几个。因为比较富裕的人家要垒两三个,燃完一个再点一个,做到整夜明亮,通宵达旦。这垒火塔是个技术活,垒不好,一点火就会垮塌,家家都是男人干的。点火也不容易,先点着火口的软柴,由软柴引着里面的硬柴,硬柴再引着塔体炭块,这就得用盖瓮的盖子扇火,而且不停歇地扇,直到炭块着火,黑色浓烟过去,变成淡蓝烟雾方可停扇。这是体力活,也是由男人们干的。张二保把这该由男人干的事干完时,天已黑下来,已到别人家也该点火的时候,这才推开屋门说了一声:“我走了。”待翠花追出来时,他已走到村街上,一拐弯不见了。翠花倚到大门框匕,好不懊悔!她本该早点跟他说好,让他今晚别走。寡妇门前是非多,跟哪个男人说儿句话,也能演绎成各式各样的绯闻。他这儿天每天来,肯定闲话已传得一塌糊涂了,还规矩甚呀,再规矩也没用,睡上一夜还能咋?我欠他的也太多了,提前给点补偿也是应该的。还有,今儿不是平时,大年夜呀,我吧总还有自己的家,他少家无舍,在哪儿落脚呀?她悔恨不已,默默流起泪来。
这面翠花在伤心落泪,隔壁的孙安夫妇心里也不轻松。尽管老婆的监视很尽职,告他从腊月二十四起,张二保每天傍晚都要走的,但并不能使他轻松多少。过夜不过夜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两人结合已成定局。那么是怎么结合?是他娶她走,还是她招他进门?按当地乡俗,寡妇改嫁,只能带走浮财,如钱粮衣物之类,土地、宅院等不动产是不能带走的,留给关系最近的亲属。可要招赘一个男人进来,那所有财产仍属寡妇所有,实际上是男女双方共有。孙安最会算这笔账,翠花找个男人嫁走,她这一座宅院、二百余亩地、宅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就属于他所有了。可有迹象表明,翠花跟旧恋人又好上了,而这个穷光棍根本无力娶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招他进来。这正是孙安最害怕的,也是要竭力阻止的。为此,这个年他过得并不轻松。他绞尽脑汁在想,如果把翠花和二保的关系变成不合法,他就有理由制止张二保进孙家门,也有理由撵翠花嫁离孙家门。苦苦思索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单等张二保上门了。
张二保是在本村富商宋老三家过的年。这是三夫人提出的,说全村只有二保无家无舍,请他到咱们家来,跟老崔一起过年。村里人赞叹道,宋家三夫人不仅貌美、智高,而且心也慈善,她这一说,一箭双雕,不仅张二保有了落脚处,家人老崔也有伴而不孤单了。张二保感恩不尽,自然不会过了年拍屁股就走。大户人家宅里宅外也有不少事,他帮着老崔干了几天,又到宋家老大、老二家也帮忙干了几天活,因此直到正月十六,才买了几斤粉面来看翠花。二保说:“我记得你小时就爱吃粉条,可我年前忘了买粉面,今天补上。”说着就和面,让翠花生火。面和好,锅里水也开了,就把床架到锅上,二保管轧,翠花喂面。二保出力只轧了两下,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不由分说,把两人的手给绑起来了。翠花问:“咦,这是干甚?”孙安出现在门口,说:“你俩干坏事,我是来捉奸的,拿你们去见官。”翠花说:“你血口喷人!我们在轧粉,轧粉也犯法?”绑人的那人说:“你们不是轧粉,是压肚。走走走,到了大堂,有你说话的机会。”说着将他俩推拉出门。
见官,是孙安的强项。他在村里是一霸,同村里人常有些摩擦纠纷,只要讨不到便宜,便上告见官,而且见官必胜。别人发生纠纷,他也包揽词讼,他倾向哪方,哪方必胜。每一任县官到任,他都要去拜见,拜见的实质是送礼。过年过节自然也少不了去孝敬孝敬。这就是孙安词讼必胜的秘密。对这一次捉奸见官,他是稳操胜券的。他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县太爷以奸治罪,或者只认定是有伤风化的苟且通奸也就够了,他就有理由阻止奸夫进孙家门,也有办法逐淫妇出孙家门,那时候弟弟的这份家产就理所当然地归于他了。
然而让孙安万万没想到的是,去了县衙,方知县官频繁更迭,年前已换了知县,换成一副生疏面孔。这使孙安有些措手不及,心里没了底。好在他还多了一手准备,这使他多少还留有一点希望。
新来的知县叫马辟,是慈禧太后六十大寿所赐恩科的二甲进士。与他同榜进士,有的做了翰林院大学土,有的做了总督、巡抚,最不济的也是知府、知州之类。唯独他,因拒贿秉公、刚直不阿而得罪了权贵,于是连连被参,一贬再贬,巡抚贬为州官,州官贬为县官,又由大县贬到这边远小县。可他痴心难改,到了新地,又出新招,命县丞郝之正制作一块告示脾,挂到衙门外的墙上,上写:“本县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可进来。欲以金钱收买本官枉法者,就刑杖侍候,或戴枷示众,或入狱判刑。本官说到做到,勿谓言之不预也。”办完这到任的第一件事,就到衙门内外转了一圈,感到小县也有小县的好处,事少,清静,当然也轻松。他心里说,俗话说,无官一身轻,我马辟是有官也一身轻,岂不美哉!有人看见了,就说,这人瘦里巴几的,老眯着个眼,没有一点官相,怕是一个连是非曲直也断不清的主儿。还有的说,历来官不打送礼的,哪有送银子反而挨板子的事?一准是做样子迷惑人哩。马辟自然不知道人们怎么议论,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专心体验一种有官一身轻的感觉,体验只有他才能体验到的受贬之中竟然也有的一种乐趣。
谁知这清静也只有20天,第21天事就来了。这天上午,有人击鼓,马辟只得放下手中的茶盅,升堂问事。大步上堂者是孙家庄孙员外的儿子孙安。此人双膝下跪,手里高高举起一张状纸。衙役将状纸接过,给马大人星上。马辟连阅两遍,然后抬头问道:“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就凭这一纸空文?”
那孙安说:“大人容禀,奸夫淫妇被绳索连在一起,已带到外面。还有,当时有一族人叫孙青,是他亲眼看见,亲手帮我把他们绑住,此人也到了,可以作证。”
马辟说:“将被告、证人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是一双被绳索连在一起的男女就是张二保和李翠花。还有证人孙青也同时上堂。马辟说:“原告、证人及两被告各自向左右两侧稍稍偏一下,不得交换眼神。现在,男被告回话。姓名?住地?职业?”
张二保答:“小的叫张二保,葫芦湾人,撑船为业。”
马辟问:“就是据说民风十分纯正的葫芦湾?”
张二保说:“正是。”
马辟问:“大白天行奸,可是事实?如实招来!”
张二保说:“葫芦湾人不说假,小的做甚说甚,不敢有半句假话。我跟翠花小时相好,因家庭变故,父母双亡,家贫如洗,无力娶亲,翠花就嫁给孙家庄孙全。前年孙全病故,我俩又续上旧情。年前我到她家帮她准备过年,前晌来,傍晚走,有六七天吧。年后我是正月十六,也就是今天上午去的,我记得翠花从小喜欢吃粉条,可年前忽略了,今天去时买了几斤粉面。她生火,我和面。因面少,不值当动用漏瓢,我就用床轧。刚架到锅上,才轧了两下,突然闯进一人,将我的手绑了。孙安在门口站着,虎着脸,凶凶的,说我俩行奸,他要捉我们去见官。大人,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床还在锅上架着,轧下的粉条恐怕已煳到锅底上了。还有,小的和面的手,也没能洗,大人可亲眼看看。至于孙安为甚这么做,让翠花说吧,这是他们家的事,她能说清。”
李翠花怯生生问:“民女能说几句话吗?”
马辟说:“可讲,如实道来,不得有假。”
李翠花说:“他孙安这么糟践我,也不是跟我有甚冤仇,是我男人殁了,留下的家产害了我。有一座宅院,一百二十亩地,还有屋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我要嫁出去,跟了别人,这家产就是他孙安的。可我心上的人是二保,他一贫如洗,没法娶我,我就想把他招进来。可招他进来,我不动,家产还是我的。他孙安已看出这一步来了,就昧了良心糟践我,想把我搞臭,从孙家门里赶走。”说着哭起来,撩起衣襟擦泪。
马辟问孙青:“你是证人?”
孙青有点大大咧咧的样子,一见马辟问他,忙跪下磕头道:“大老爷在上,小人叫孙青,张二保和李翠花干那号事,是小人亲眼看见,又是亲手绑了的。这都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假。”
马辟说:“本官还没问,你就说了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本官要问你什么?是不是事先编好的几句话,来应付本官的?”
孙青说:“我知道大人问的就是捉奸的事。”
马辟说:“孙青听着,若说了假话,三十大板!”孙青哆嗦了一下。马辟问:“你跟孙安和李翠花什么关系?”
孙青说:“我们是本家,论辈分是平辈,称李翠花弟媳。”
马辟说:“噢,是大伯子捉弟媳妇的奸。‘你住何处?”
孙青说:“我们一个村,孙安在村东,我住村西,差不多有半里地。”马辟问:“这行奸是谁首先发现的?”
孙青说:“我。”
马辟问:“他们屋里行奸,你是怎么看见的?”
孙青说:“我到她家借个东西,撞上的。”
马辟问:“借什么东西?”
孙青说:“借……唉,对,借笊篱。就是捞面捞饺子的笊篱。”
马辟问:“你们家在村东住,跑那么远借笊篱?”
孙青说:“是替我大嫂借的。”
马辟问:“他们行奸居然不关门?”
孙青说:“门抵着,是我摇松抵门杠进去的。”
马辟问:“你进去干了些什么?”
孙青说:“先绑手,再替他穿上裤子。”
马辟问:“既然如此,他裤带你是看清了,是什么样的裤带?”
孙青说:“他个穷小子,用不起丝裤带,是……是……哎,对,是布的。”
马辟不再问话,想了想,就宣布退堂。
在审案中间休审也是常有的事,涉案人的供述需要冷静分析认定,这的确也是断案的需要。然而对于贪官来说,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给涉案双方送礼塞钱的一个机会。孙安常在衙门走动,深谙此道,走时就准备有五十两银子。听了刚才马辟的问话和孙青的回答,已觉大事不妙,全凭银子扭转局面了。于是忙尾随马辟进了书房,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拉开抽屉将银子放进去,又迅速把抽屉推上,动作熟练利索。马辟问:“那是干什么?”孙安说:“大人新到,在下本来要来拜见大人的,今天又遇案子,就二事合一,抽空来看看大人。一点见面薄礼,望大人笑纳。”马辟说:“你干这事很熟练,是老手了吧?”正说着,县丞郝之正来了,孙安忙退了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马辟升堂再审。先宣布将涉案人带上堂来。然后正襟危坐,大声说道:“利用休审,本官派人快马加鞭到孙家庄察看了现场,也验看了张二保的裤带及两手,现在案子真相大白。孙青说他替嫂借笊篱撞上两人行奸,其嫂说她没让孙青借过任何东西,她家有两把笊篱,一把是红铜的,一把是柳条编的,根本用不着借笊篱。如何进门,孙青说是摇松抵门杠进去的,可李翠花的门上有插关,关门根本用不着杠子抵,而且屋里屋外找不到能抵门的杠子。张二保的裤带,孙青说是蓝布做的,可本官亲自验看,此裤带很特殊,是皮的,一头带钩,一头带环。综上所说,孙青的证词没有一句是真的,全是编造的假话。被告马二保和李翠花两人的供词句句属实,屋里锅上仍架着床,轧到锅里的粉条因锅干而煳到锅底。张二保指甲缝里、两指中间及手心手背,均有粉面痕迹,甚至还有结成的嘎巴。由此可知,他们当时的确在轧粉条,而并非行奸。据此本官宣判:孙安行为不规,居心叵测,为阻止弟媳招亲,霸弟媳家产,蓄意制造了一宗通奸假案,情节恶劣,该打五十大板,并戴枷示众。孙青为虎作伥,捏造事实,实属可恶,该打三十大板……”孙青听到这里,磕头呼喊道:“大老爷饶命,小的认罪。大哥你得说话呀,兄弟是按你吩咐干的,你可不能不管兄弟呀!”孙安也知败诉已成定局,不可挽回,忙磕头道:“大人饶恕,在下认罪认罚,只是从小体弱,五十大板就没命了。在下愿以钱赎身,大人罚多少银子,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交清。罪过我一人承担,孙青所为全是在下指使,也饶了他吧。”
马辟等两人求告完,接着说:“本官宣判是要你孙安知道一下,决定公堂胜负的是理而非钱,钱再多也没用。明白没有?”孙安说:“大人,明白了,明白了。”马辟道:“好,明白了,本官接着宣判。我前面说了,本该是那样判决的,但念你们在本官任上还是初犯,且认罪态度尚好,那就免于刑责,下不为例。张二保、李翠花听着:招亲入赘,乃天下通行之礼俗,李翠花想招,合情合理。你们可以光明正大操办婚事,本官为你作主。且抓紧速办,三天后回告本官。退堂!”
张二保和李翠花从县衙回来,第一次相跟着大模大样走进李翠花的家,没法说有多高兴了。他们赶紧商量筹备,于第三天办了三桌酒席,宴请亲戚朋友。按李翠花的想法,寡妇再婚,不可张扬,吃一顿饭算了。可朋友们不依,他们掏钱雇了一班吹鼓手,又借了一条船,让二保和翠花坐上,吹鼓手也上了船,由六位朋友拉纤上行,到了十里地的柳树坪,停船掉头,那六位纤夫又做了艄公,扳船下行。吹鼓手们吹奏着《得胜回营》曲牌,好不热闹,吸引了两岸人们的目光。到了孙家庄,下船上岸,有吹鼓手迎着,朋友们簇拥着,将两个新人送到了李翠花家。婚事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
东院扬眉吐气办婚事,西院的孙安却是气急败坏,窝在屋里一天没出门。花了银子反判输,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他心里骂道:“马屁啊马屁,你太可恶了。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马屁就能在本县呆一辈子?你就没有个三灾六难的时候?死在任上的官也多着呢。”接着又骂张二保:“你小子别高兴得太早,冤家路窄,你总有一天会落在老子手上的。”
办婚事的第二天早饭后,张二保去向马大人回话。走到县城街上,听人说,朝廷出了大事,马辟恐怕要走。二保一听,心里发慌,赶忙快步进入县衙,见到了马辟,说:“大人,婚事昨日办了,给你带了点家乡土吃食,你老人家尝尝。”马辟说:“噢,油糕、饺子、花馍,好,各留五,其余拿走。放下吃不完,坏了可惜。”张二保从话里听出点意思来,忙问:“这么点东西还吃不完?大人你是不是要走?”马辟问:“你咋问这个?”张二保说:“我听街上人议论。”马辟说:“这个你别担心。本官赴任此县只办一件事,就是断这个案子。你的事本官自有考虑,你放心过你的日子好了。”张二保听了,心想,你要是真走了,孙安必然疯狂报复,你怎么能管得了他?但不敢再问,纳闷着退了出来。
又过了三天,突然传来马知县弃官而走的消息。孙家庄两人反应最强烈,一个是张二保,一个是孙安,两人不约而同地都跑到县城去了。只见县衙门口,有一群人围了郝之正询问情况。郝之正说:“马大人说,你们别挽留我。我乃朝廷命官,现在清朝已覆灭,革命党坐了天下,我这朝廷命官还呆着干啥?还等人家来赶你走不成?”张二保听清了事情的原委,正要走,听见郝之正又说:“马大人临走时,办的最后一件事,是将孙安贿银五十两放人小匣,钉到大堂柱子上,里面搁一张纸,上写:‘孙安贿银五十两,清者为警示,贪者乃财源。现留于此,望下任大人兄处置。’马辟亲笔。”张二保听到此,转身走开。在返回时,一路琢磨马大人这样做,对自己会有多大好处。但孙安听了,就明白对自己有多不利了。他回到家,一头倒在炕上。老婆问他:“姓马的滚蛋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孙安把县城听到的细细说了一遍,然后说:“你看,他把我搞臭了,不只衙门里臭了,连老百姓都闹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你说我以后还怎么出入?”老婆说:“也不一定是那样。说不定再来一位爱钱的县官,见了你分外眼明哩。”
孙安也寄希望于下一任知县的到来。然而下一位使他更失望。半月之后,新官赴任,是民国第一任县官,不叫知县,叫知事,改了一个字。新知事姓罗,人们就说,前任是马,后任是骡(罗),真是骡马成群了。这罗知事到任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孙安贿银五十两”。他看了马辟的留言,又向郝之正了解了案子审理情况,然后说:“此兄我知道,不想竟是我的前任。因刚直不阿,一贬再贬,此前已有耳闻,今日见此一斑,可知全豹矣。可敬可敬,民国政府对这样的官员应当重新起用。好,此银保存好,日后我要离任时,也照此办理,移交给下任,作为一盏警示灯,一任一任传下去。”
孙安了解到上述情况,倒在炕上一天没吃饭。这时一位表哥来看他,可以说救了他的驾。此人叫王玉卿,在陕西三边经商,是有名的巨富。孙安把当前处境细细说了,那王玉卿就说:“这么说,你在此地也不好出入了,那就移个地方吧。”孙安说:“我也想走了,可到哪儿去?哎,要走也只能跟表哥你走!”王玉卿想了想说:“到那面也行,那面地不贵,土质也不错,买上二三百亩还不够你种?”孙安说:“种地也种腻了,既跟你去了,我还想做点生意。”王玉卿说:“想做生意更好,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孙安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哎呀表哥,你可是救我于水火之中啊!”于是他果断行事,将土地先租出去,把宅院大门一锁,带所有细软,举家西迁而去。
孙安走后,张二保和李翠花也卖了全部家产,在葫芦湾修了一座农家院子,买了五十亩好地,搬回去住了。张二保高兴地说:“我以前是有村无家,人家问我是哪村的,我嘴上说是葫芦湾的,可心里虚虚的。葫芦湾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啊!现在是有村有家了,名副其实的葫芦湾人了。我有今日,全凭了马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忘啊!”
在人住新宅后,人们发现他在一眼边窑里修了一个三尺高的神龛,里面供的却是马大人的牌位。神龛里供人,这引起人们的好奇。神龛的门框上还有一副请镇上白举人写的对联,是刻在木料上又用红漆描出来的,上联是:清如泉水无贪欲;下联是:智似诸葛有锦囊。横披:清官如父。村里人都跑来看这神龛供人的稀罕事,识字的对楹联更感兴趣,有的人还要讲一番诸葛亮锦囊妙计的故事,围着楹联总要玩味好长时间。连民国年青隆镇第一任区长也跑来了,看后留下两句话:清官如父实可敬,二保知恩亦可嘉。
第4篇、戏瞎子遭算计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一个严寒地冻的冬日,徐苟三没事在村里转悠,看见一个算命的瞎子走了过来。 他脑子一转,就想捉弄一下这个算命瞎子。于是,他跑了过去说:“请问,你是算命的先生吧?”
“是的,你想算命?”瞎子问。
“我们都想算一下,就是没看到算命的先生,你来了正好,快点,我带你去!”徐苟三说完,就拉着算命的瞎子跑到了一户人家的柴房里坐下来了。
“你等下,我去叫他们来算命啊。”徐苟三对算命瞎子说。
“好的,你真是个好伢!你叫什么名字啊?”算命瞎子很感动的问徐苟三。
“我叫刚才!”徐苟三回答完,又跑到柴房的角落里拉了个屎!
“刚才,哦,你真是个好伢!”瞎子不知道徐苟三在搞么事,还在自言自语。“你快点叫人来咧。。”
“不行,我的肚子有点疼,我屙个屎粑粑再去喊。”徐苟三说。
算命瞎子一听,有点不耐烦,说“快点屙!我还在等的!”
主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赶紧向柴房里跑去。一进门,果然看见一个瞎子在那里坐着,旁边还有一大堆屎粑粑。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你个瞎砍脑壳的。跑到我的屋里屙臭屎粑粑!”瞎子一听,愣了一下,马上想起是徐苟三拉的。回口就说:“不是我屙的,是刚才屙的!”
柴房主人临近一看,大便上还有热气在冒,说了句:“不是刚才屙的,怎么还是热气直冒的?”
第5篇、绝世奇吻
皖南宣州有一个名叫苏美唇的奇女子,她不仅天生丽质,美貌动人,更有一样奇特之处,那就是替人治病一不用针灸,二不用开药方,而是用吻。什么疑难杂症,只要能得到她的红唇一吻,患者的病会立马痊愈。这苏美唇原本是药商苏天乐的女儿,据说在她刚刚出生之时,满屋异香缭绕,隔月不散。左右邻里,莫不惊诧,都说此女将来必定是贵人。苏天乐信以为真,对女儿更是视若掌上明珠。
这年春上,几个姐妹邀苏美唇一同去敬亭山玩。当她们登上太白楼时,有一个女子望着面前那一簇含苞待放的杜鹃花,突然开玩笑道:“我们姐妹当中,就数美唇姐长得最漂亮,都说美人是花之身,花是美人之影,美人一吻能催得百花开,不知美唇姐一吻能不能使得杜鹃花儿开?”一旁的几个姑娘听了大笑,一把将苏美唇推到花丛中,嚷道:“美唇,你就试试看吧!”苏美唇也是女孩儿心性,笑道:“试试就试试。”说着,当真弯下腰伸出红唇,在那些花苞上逐一亲吻起来。不料没一会工夫,奇迹还真发生了,那些花苞竟迅速展开娇嫩的花瓣,怒放而出。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皖南。好多人都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种怪事,一些与苏天乐相熟的朋友,纷纷找上门来,都以能一睹他女儿的奇技为幸事。苏天乐有心将女儿的绝技推到众人面前炫耀一番,自然是来者不拒。苏家屋后有个花园,苏美唇当着众人的面试给他们看,每一次被她吻过的花苞,都能次第开放。在场的人见了,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不久,又一件奇事发生了。那苏美唇偏爱养猫,她身边有一只别人送给她的波斯猫,她平时特别喜欢,连睡觉都把它带在身边。有一次,那波斯猫不知生了什么病,不吃不喝,百药不治,眼看快奄奄一息了,苏美唇好不伤心竟搂着猫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忍不住用嘴对着猫嘴吻了一下。不料,那猫儿竟精神大振,病当即就好了。此事传开后,居然有一个年轻书生找上门来,求苏美唇给他治病。书生叫贺庭芳,原是杭州人,他到宣州是来拜访一个朋友的,不料病倒在一家客栈里,浑身酸疼,吃什么吐什么,他找了好几个郎中都没查出什么毛病来。他的那位朋友告诉他,说有个叫苏美唇的姑娘能治百病。贺公子听了朋友的介绍,不相信一个姑娘的吻有那么大的奇效,但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上了苏家的门。
苏天乐一听此事,顿时勃然大怒,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个黄花闺女,怎么可以去吻一个陌生的年轻后生?他当即喝令店铺内的伙计将贺公子轰出去。
“慢!”不料苏美唇走出来,将父亲扯到后室,红着脸,羞羞答答地说,“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爹何不发发善心,让女儿试试,看是否真能救得了那位公子的命呢?”原来,苏天乐要那些伙计轰赶贺公子时,苏美唇早在一旁偷偷看到了,她见贺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举止文雅,绝非那种市井轻浮之徒,不由得心生爱慕。知女莫若父,苏天乐见女儿说话的神情,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是疼女心切,笑道:“行,女儿既然有意于那位公子,爹岂会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就这样,苏天乐走出后室,叫住贺公子,亲自替女儿做起媒来,说要让自己的女儿给他治病也不是不行,但他必须答应娶她女儿为妻。贺公子已听说苏美唇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对于这等好事,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当即便跪倒在地,冲苏天乐叫起岳父来。苏天乐乐得不知天上地下地哈哈大笑。随后,苏天乐给贺公子安排了一个密室,让女儿给他治病。说来也怪,贺公子得苏美唇一吻后,只觉得一缕异香由口中沁入肺腑,直奔丹田,四肢百骸被一股热流滋润着,浑身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身上的病痛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贺公子的不治之症被治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神医王一帖的耳朵里。原来这王一帖曾给贺公子治过病,但他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医技,也无能为力。此时听说贺公子的病被苏美唇治好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和苏天乐是结拜的生死弟兄,有机会亲眼见过苏美唇的吻能使花儿开放,使病猫痊愈。没想到,苏美唇的吻还有百药不可替代的作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琢磨了半天,王一帖还是搞不懂其中的缘由,他当即就去了苏家,找到苏美唇,从她口中弄了一点唾液带回家研究。谁知他不研究便罢,一研究出其中的原因后,竟感叹不已。王一帖随后叫人请来苏天乐,说:“天乐兄,从贤侄女的唾液中,我总算弄清她的吻为何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原来这都是嫂夫人在世时一手造就的呀!”原来,在苏美唇出生的当天,苏天乐的夫人就不幸去世了。他听了王一帖的话,觉得莫名其妙,问:“贤弟,此话怎讲?”王一帖便如此这般,把其中的原因一一分析给他听了。临了,他又说:“贤兄,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啊。你能得这么一个女儿,我真不知道该向你恭贺呢,还是替你担心,是吉是凶,恐怕只有天知道了!依小弟愚见,你还是早一点将贤侄女嫁出去,以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席话,说得苏天乐闷闷不乐。
为女儿的命运着想,苏天乐决定早早将苏美唇嫁出去。那位贺公子回到杭州后,办事倒也麻利,没过两天,就亲自领人来到苏家,向苏美唇正式求婚,婚嫁的日期很快定了下来。谁知就在贺公子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被人杀死在客栈。苏美唇得知未婚夫被害的噩耗,犹如惊雷贯顶,两眼一黑,差点儿昏了过去。官府得到报案后,始终没有查出凶手。
更怪的是,在以后的几年里,无论是谁向苏美唇求婚,最后都惨遭杀害。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专门要杀那些向苏美唇求婚的人?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内情。但人们却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无论苏美唇有多大的本事,长得有多美,却是一个谁也碰不得的女子,谁要想娶她为妻,只有死路一条。
苏美唇一下子成了小伙子们避之而惟恐不及的女煞星。就在苏天乐为女儿的婚事愁得寝食难安的当口,又有一个不怕死的人上门求婚来了。这人是谁?宣州知府唐多令。这唐多令已是50多岁的一把年纪,比苏天乐还大几岁,而且在他身边已经有三房姨太太,现在居然打起苏美唇的主意来。苏天乐虽是一个商人,却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宁愿让女儿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愿将女儿嫁给唐多令那种人。唐多令见求婚不成,竟恼羞成怒,给苏天乐捏造了一个私通土匪的罪名,将他打入死牢,叫人活活折磨致死。就在苏天乐死后的第二天,一伙蒙面歹徒将苏美唇打昏劫走了。
待苏美唇醒转过来,才知是唐多令干的。她不由得怒气冲天,质问道:“姓唐的,你这个畜生,你害死了我爹,连我也不放过,到底为什么?”“哈哈哈……”唐多令望着她那漂亮的脸蛋,淫邪地大笑道,“小美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那千金难买的一吻吗?你可知道,为了得到你,唐某我可是煞费了多少苦心啊!”苏美唇突然意识到什么,厉声道:“这么说,那些向我求婚的人,都是你派人杀的?”唐多令得意地狞笑道:“算你聪明,正是老夫所为!”说着,像一只饿狼一样朝苏美唇扑了过来,一把将她压倒在地上,强行与她接吻。可是,他刚将嘴唇凑近苏美唇时,就“啊”的一声,捂着嘴鬼哭狼嚎起来。原来苏美唇报仇心切,一张口就将他伸出的舌头咬断了半截。一怒之下,唐多令从一旁摸出一柄长剑,刺进了苏美唇的胸口。
苏美唇死后,有个人将她的尸体埋在了她父亲的坟墓旁,墓碑上刻着“绝世奇吻苏美唇之墓”。那人将她的后事处理完毕,当天半夜潜入唐多令的住宅,一刀割下了他的脑袋,悬挂在城门口。那人杀了唐多令后,又回到苏天乐的坟墓前留下一封信,仰天长笑道:“贤兄,你们父女俩是我害死的呀,现在我谢罪来了。”说罢一头撞在墓碑上,血溅黄土,一命而亡。人们发现死者是王一帖。
原来,王一帖上次从苏美唇的唾液中,发现含有大量药用成分,而这种唾液不仅能医治各种疾病,更有养身美容的奇效。也就是说,经常与她接吻的人,有病治病,无病可延年益寿。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含有这种神奇的药效呢?王一帖分析,早在苏美唇的母亲怀上她时,她母亲就患了不治之症,尽管尝遍了世上所有的药物,却没有一点功效。王一帖告诉苏天乐,他有一副药方可让她服下,但只能保住她一时的性命。苏天乐为了夫人腹中的孩子,让夫人服下了他开的那一帖药。谁料苏夫人死后,她生前所服的各种药物,竟影响了腹中的胎儿,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苏美唇的唾液中,也含有那种神奇的药效。
王一帖弄清了事情的因果,随即告诉了苏天乐。他还说,苏美唇只有嫁人生了孩子后,那神奇的特异功能才能从她身上消失。一个女孩家有那种特异功能,不一定是好事,故此他劝苏天乐早一点将女儿嫁出去。
谁知,王一帖给苏美唇唾液做分析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唐多令的耳朵里,出于好奇,那天傍晚,他派人找到王一帖,威逼利诱,要他说出事情的真相。王一帖迫于唐多令的淫威,只得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唐多令一听苏美唇的吻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心想如果能得到这个奇女子,岂不是美人在怀,又能养身,一举两得?为了独占苏美唇,唐多令派杀手一连杀了好几个向苏美唇求婚的人,又派人到苏家给自己提亲。王一帖杀了唐多令这个昏官,自己也了断了性命。他留下的那封信,使事情大白于天下。可怜一个美丽的年轻姑娘,居然为了她那绝世奇吻,竟遭不测,直至香消玉殒。
第6篇、图书馆里收获的巨款
这是一件发生于60年前的事情。
一天,大学生约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市立图书馆。
约翰自小就失去了父亲,是由母亲一手把他养大的。母子相依为命,生活十分困苦。但约翰从小就显示出了读书的才华,他能过目不忘,后又考进了大学,可惜由于经济条件差,不得不退学,到市立图书馆来找约班尼神父,求他在图书馆替他安排一个工作,以维持母子的生活。
“对不起,神父刚出去,我想他大概很快就会回来,请你坐下等一会儿吧!”图书馆的职员很客气地对约翰说。
约翰走进了接待室,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接待室的四周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约翰等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为了消磨时间,便随意阅览书架上的图书。这时候,一本包著书皮、装帧别致的书把他的目光吸引住了。
书的上面落满了灰尘,看样子是很久没人读过了。书脊上写着《动物学》,作者是叶密鲁·德非布里。
约翰从中学时代起就非常喜欢研究动物学,他立刻将此书从架上抽出来,从第一页读起……他越读越起劲,以至于差点把找神父的事也忘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读完了。
他发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用红墨水写的几行字,不过,从墨水的颜色看,写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书页上这样写着:“有一件意想不到的幸福在等待着这本书的读者。你如果对我这本书感兴趣,请立刻到罗马市帕拉兹·秋斯特街去,在公证处领取E.F.十四第七十五号的密封文书。”
好奇心使约翰等不及神父的归来便跑到公证处去,办理了阅读密封文书的手续。
过了不大一会儿,公证处的职员拿来了一个信封交给他,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是第一个把我的书从头读到尾的人,所以我决定把我自己的全部财产赠给你,这封信就是我的遗嘱。我虽然写了这本动物学,可是世界上谁也不肯读它。我的亲属也好,我的朋友也好,他们只是在表面上颂扬我的研究和著作,实际上谁也不肯认真地读我着的这本书。我心中既懊悔又烦恼,于是我只留下这一册,其余的全部烧毁了。剩下的这一册,我也送给了市立图书馆。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把我的书读完,我非常感谢你,祝你幸福!
叶密鲁·德非布里
图书馆里收获的巨款(2)
约翰喜出望外,高兴得像风一般地跑到驻罗马的法国领事馆,把事情向领事馆人员详细地说了一遍,又把遗嘱交给领事馆人员。
可是,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怎么也不相信约翰说的话,特意打电话到公证处询问,直到听到公证处的答复与约翰所说的一样,才大吃一惊地对约翰说:“啊!真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德非布里的遗产一共是400万里拉(意大利元),但只凭这份遗嘱还不能把这份财产交给你。如果留下遗嘱者的父母、子女或兄弟姐妹不来办理移交手续,这笔财产是谁也不能给的。不过,法律仍然是尊重遗嘱的,你得到款项的机会仍然很大。”
这时,约翰像是突然被唤醒了记忆,他喃喃说道:“德非布里……德非布里……对!这是我母亲家的姓啊!我怎么忘记了呢?我一定是高兴得昏了头,叶密鲁不就是我外祖父的名字嘛!”
法院在领事馆的协助下做了详细的调查,结果证实了约翰所说的完全是事实。着《动物学》一书的作者叶密鲁·德非布里的女儿就是约翰的母亲。于是,约翰和他母亲终于在1926年继承了400万里拉的巨额遗产。
这一意外的收获是多么离奇幸运啊!
从此,约翰再也不必担心贫困,他可以无忧无虑地继续他的学业了。
约翰的奇遇传开后,众人对此莫不羡慕之极,更有傻瓜到图书馆去乱翻积落厚尘的图书,希望找到点什么。
第7篇、波斯猫传奇
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前525年古埃及的佩鲁斯城。
多年来,波斯王与古埃及王之间一直在打仗,他们的武器、兵员相当,因此,常常为了一城一池残酷地进行拉锯战。
古城佩鲁斯位于埃及东部,是尼罗河三角洲上的一个战略要地。对佩鲁斯的争夺,常常是两军激烈战斗的焦点。
这一年,波斯王又统率大军,将佩鲁斯团团围住。他发誓,这次不拿下这座战略重镇,决不收兵。但是,他指挥精兵连续攻城两个月,却一次又一次被埃及人的投枪和弓箭击退。埃及军队非常狡猾,当波斯兵的云梯刚架上高高的城墙时,他们并不动手,只有当他们气喘吁吁快爬上梯顶时,城墙上才一声号令,投枪和箭矢齐下,将波斯兵杀得血流成河,大败而逃。
波斯王十分忧虑:佩鲁斯城里粮草囤积如山,敌军以逸待劳,而波斯军却渐渐粮尽弹绝,人倦马疲,军心涣散,再不想出迅速攻占佩鲁斯城的妙计,相持下去,波斯军必败无疑! 正当他坐在帐篷中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时,卫兵向他报告:“外面有位少年将军要见大王。” 波斯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哪儿来的“少年将军”呀?!莫不是又有一个王室少年闯到前线来胡闹了吧?他烦恼地一挥手,说:“带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白色战袍的少年人气宇轩昂地走进军帐,大方地行了个军礼,说道:“拜见尊贵的波斯王、波斯大军的最高统帅!” 波斯王只用眼角扫了对方一下,淡淡地说:“免礼了,站着说说,为什么不呆在家里寻欢作乐,要跑到这里来胡搅蛮缠?” 少年将军低着头,低声说:“我是来为统帅解攻城之困的。我知道,大王的粮草只够维持十天左右了,在这几天里,咱们非攻下佩鲁斯不可,否则,连撤退也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少年将军的一番话,说得波斯王大惊失色,他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喝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核心秘密?”说完,他凝神盯视,发现对方十分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这时,少年将军哈哈一笑,突然从怀里扯出一团东西,呼地朝波斯王扔去,问道:“你认识它吗?” 波斯王本能地用左臂一挡,又伸出右手接住了那团白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 这只波斯猫左眼是绿的,右眼是灰的,颈中还戴着一条红宝石项链,显得十分珍贵。波斯王立刻就认出了这猫是女儿艾哈娜公主的宠物,他惊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得到公主的这只波斯猫的?!” 少年将军又哈哈一笑:“是你给我的呀!难道你已经忘了?” 波斯王有些恼怒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女儿的宠物送给别人!正当他要发火时,少年将军却一下子取下帽子,笑着说:“父亲,难道你竟认不出我就是艾哈娜?!” 这时,波斯王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少年将军这么面熟,原来他竟是由女儿乔装打扮的呀!不过,刚涌上心头的喜悦之情,立刻又被重重的担忧取代了。波斯王的眉头重又皱紧,心事重重地说:“艾哈娜,你女扮男装前来看我,我非常高兴,但是,一切正如你所说,我们攻不下佩鲁斯,又退不
得,形势非常危险啊。” 艾哈娜笑着说:“就因为你久久攻城不下,我才赶来帮助父王的呀!你真以为我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了玩耍或撒娇吗?” 波斯王点点头,说:“我相信,在以前的几次战斗里,你曾为找出计献策,特别是那次在塔赫塔城,你为我出了挖地道进城的主意,真是不错。那儿地层下全是沙子,地道只花了半夜就挖成了,胜利得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这儿是佩鲁斯,地质不同,城墙又高,我什么计策都想过了、试过了,全部失败了!这次,你又有什么妙计可想呢?” 艾哈娜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的妙计已交给你了!” 波斯王又觉得莫名其妙起来,艾哈娜明明什么都没说,怎么疯疯癫癫的认定自己已经知道她出的主意了呢?他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白猫,说道:“除了这只猫,你可什么也没交给我呀!” 艾哈娜立刻走上前,取回自己的宠物,把它举过头,说:“波斯猫,就是我的妙计呀!” 看着女儿一副调皮的样子,波斯王又疼爱又生气,他说:“别胡闹了!这儿很危险。明天,我就派人把你和这宝贝猫护送回去。” 谁知,艾哈娜一下子把白猫勾到胳膊下,一本正经地说:“不!明天,我要去攻城,我的小猫也一起去!” 波斯王一下跌坐到垫子上,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时,艾哈娜像只小猫似的依偎到他身旁,轻柔地说:“父亲,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我真是来帮你攻城的呀!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埃及人和我们波斯人,在对待猫的问题上,有什么区别吗?” 波斯王怔了一下,说:“咱们波斯人……将猫当作玩物、宠物;他们埃及人……嗯,他们把猫奉为神灵。的确,区别很大,但是,这跟攻城有什么关系呢?” 艾哈娜笑着亲了一下父亲的面颊,说:“父亲说得很对,只是还没想到怎么用波斯猫攻城。我问你,如果有谁将你信奉的神灵扔到你身上,你会有什么感觉?” 波斯王犹豫了一下,说:“我……会感到突然,可能会束手无策……” 艾哈娜又爽朗地笑起来:“这就对了!我带来了五百只波斯猫,明天一早,我和攻城的士兵们每人怀里揣一只小猫,爬上云梯顶之前,向埃及兵扔过去!我想,面对扑进怀里的‘神灵’,那些士兵一定会惊慌失措,我们就乘机跳上城垛,夺取胜利!” 一番话,说得波斯王热血沸腾。他从座垫上猛地站起来,举起双手欢呼道:“啊,上苍给了我这么聪明的女儿,还有什么城池攻不破呢?!” 他拉着艾哈娜的手,跟她一起到外面去看那些刚运到的猫咪了。
第二天一早,晨雾还没从佩鲁斯城头散去,守卫在城墙上的埃及士兵就听到波斯军营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波斯兵又像以前那样,蚂蚁扛草棍似的抬着云梯,蹒跚着来到了佩鲁斯城下。
埃及守军长官得知波斯人又将发起进攻,只是轻蔑地哼了一下鼻子,说:“他们还嫌死伤得不够!让他们往上爬吧,跟往常一样,等他门快攀上城墙,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儿,你们就狠狠地把投枪扔出去,把箭射下去!消灭了多少波斯人,给我报个数。我还得睡上一会儿呢。” 说完,这位守军长官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呼呼睡熟了。
得到长官的指示后,埃及守军又像以往一样,让波斯兵的云梯搭上城墙,他们只是在城垛旁准备好投枪和弓箭,只等那些累得直喘气的波斯兵爬上来送死了。
这时,艾哈娜公主身佩长剑,怀里揣着她那只雪白的波斯猫,和其他几百名怀里藏着波斯猫的士兵组成敢死队,飞快地向城上爬去。
波斯王在远处提心吊胆地望着他们。说实话,他是很了解埃及人的陋习的。他曾被埃及人俘虏过,他亲眼目睹了一位埃及将军向街上窜过去的一只猫磕头的怪现象。两国的战争,除了土地、金钱和权力等原因外,对猫类截然不同的态度,恐怕也不能排除在外。
但是,现在是真刀真枪的战争,女儿的妙计,会不会有所闪失呢?如果埃及兵不怕扔到身上的猫,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他又会面临一场惨败! 他的女儿将战死在城墙下! 眼看着,艾哈娜公主像一位敏捷的少年将军那样,就要爬到云梯顶上了,其他敢死队员们,也快手搭城墙了。这次,他们都没带盾牌,以便能及时攀登上去,及时向埃及兵发动意想不到的“神灵之战”。如果“神灵”波斯猫不起作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将完全暴露在投枪和箭矢的锋刃下! 艾哈娜奋力向上爬着。猫咪们都很乖,在每个敢死队士兵怀里一声不吭,也不乱挠乱动。因此,当埃及士兵按以往的经验,估计他们只爬到云梯中间时,其实他们已经爬到顶上了,只须纵身一跃,就能冲上城墙,与埃及守兵展开肉搏正在这时,有两名埃及士兵听到附近有人喘气,立刻从隐蔽处跳出来,喊道:“波斯人快冲上来了,大家快出来呀!” 呼啦一下,埃及守军都站起来,准备去抓投枪和弓箭。但是,艾哈娜公主早已看见了他们的动作,她将手伸到怀里,一把拉出雪白的波斯猫,叫道:“宝贝,去抓那个家伙!”说完,她的手一扬,就将波斯猫扔到靠她最近的一名埃及士兵身上。
与此同时,冲上云梯顶的波斯兵几乎都扔出了怀里带的猫。一时间,佩鲁斯城墙上瞄瞄大叫,那些被埃及人奉为“神灵”的小猫在埃及士兵的怀里乱叫乱抓,乱咬乱窜乱跳,吓得埃及士兵们不知所措。有几名士兵甚至跪下来,对自天而降的“神灵”顶礼膜拜起来! 艾哈娜公主率领的敢死队很快占领了城头。
接着,第二批波斯兵又迅速从打开的城墙缺口上冲进了佩鲁斯城。
固若金汤的佩鲁斯城终于被攻破了。十名波斯兵拉开了厚重的城门,波斯王率领的大军立刻潮水般涌了进去。
当然,比波斯兵冲得更快的是那五百只波斯猫,它们喵喵大叫,在陌生的佩鲁斯城的大街小巷里乱钻乱跑,就像一群天兵天将在这座古城显示神威。
许多埃及将士跪了下来,他们并不是屈服于波斯王的武威,而是被这些五颜六色皮毛、眼珠闪着神奇光芒的波斯猫“神灵”镇住了! 当佩鲁斯的埃及守军长官从梦中惊醒过来时,他发现面前站着一位波斯少年将军。在这位少年将军怀里,有一只雪白的波斯猫,那猫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红宝石项链。
第8篇、将军魂
一
毓秀是个千年古镇。镇上住着一位叫吕平川的离休少将,大伙尊称他“吕将军”。吕将军离休后,享受副军职待遇,本来可以住在大军区干休所颐养天年,但他不愿在城里生活,而是领着老伴玉琴回到了家乡。
这天,毓秀中学举行新团员宣誓仪式,邀请吕将军到会作革命传统报告。他讲述完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后,对着话筒说:“同学们,最后我给大伙唱个歌吧!”说着,蓦地站起来,攥紧拳头挥动着,激昂地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伴随着铿锵的旋律,全场响起阵阵有节拍的掌声,很多同学心潮澎湃,泪光闪闪。报告结束时,面对热烈的场面,吕将军双脚并拢,一个立正姿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在返回家的路上,吕将军突然闻听街上有人在喊:“不得了啊!镇政府被人包围了……”他被这骇人听闻的事件震惊了,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家也不回,拔腿就急匆匆地赶往镇政府。
镇政府大院内聚集了二百多乡民,一个个情绪激愤,有几个年轻人还手持砖块,大有一番准备闹事的架势。镇政府的干部们生怕挨打,都吓得躲在各自的办公室内,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一伙乡民径直冲到二楼的镇长办公室,把枯禾、残叶、死鱼等扔到镇长田青的办公桌上。一名领头的乡民言辞恳切地申诉着,强烈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去年3月,田青带人从沿海某省引进一家准备内迁的大型台资企业。这家化工公司规模大,光第一期投资就达上亿元,产品远销欧、美、日等地,国内也有广阔的市场。引进如此大的外资项目,举行开工奠基庆典时,不仅县里领导都来了,连市里也来了一位副市长。吕将军也应邀出席了剪彩仪式。一年后这家化工公司建成投产,产品供不应求,税利也相当可观。只是排放的污水使河沟里的鱼全被毒死,排出的废气使附近的树木、禾苗、蔬菜慢慢枯萎,连住在附近的人也开始得些稀奇古怪的病……化工公司的生产严重污染了周边环境,乡民们意见纷纷。尽管经常有人到镇政府反映,但东亚化工公司生产一直未停,据说台商还要扩大规模追加第二期投资,由此引发了这次乡民们集体上访事件。
将军魂(2)
此时,田青被堵在办公室内,揩着满头的汗水,耐心地说服解释:“乡亲们啊!请大伙理解镇里的难处!上面三天两头强调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增强乡镇的经济实力,现在好不容易引进这么大一个项目,已经同人家签订了5年的合同,怎么能说停产就停产呢?这岂不是儿戏吗?说到污染问题,这也是难免的,要上马化工项目,哪项不会有污染,大伙还是回去吧!”
“你田镇长不能为了政绩,不顾老百姓死活!”“不让化工公司停产,我们不走!”乡民们气愤地七嘴八舌嚷叫。
田青见眼前愤怒的乡民根本不听他的,眉头一皱,允诺道:“镇政府会督促台商添置环保设备,进行废水、废气的净化处理。”领头的乡民要求田青当场写下承诺书,确保今后周边的环境不会受到污染。田青不敢轻易打包票,乡民这回却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双方僵持着。田青无可奈何,阴沉着脸不紧不慢啜着茶,心中盘算着如何溜之大吉。
过了一会儿,田青起身要去小便,可办公室的门却被几个壮实汉子死死堵住,说是今天你田镇长不答应群众的要求,就休想脱身。又过了一会儿,田青真的是被一泡尿憋得实在受不了,正焦急万分的时候,透过窗户玻璃远远望见吕将军正在向围墙边的乡民询问着什么。他像遇见了救星一般,顾不得面子大声呼喊:“吕将军!吕将军!快来帮我解围啊!”
吕将军大步来到镇长办公室。乡民们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来了,不得不让出一条道来。田青松了一口气,尴尬地同吕将军打了个招呼,就红着脸急不可耐奔向卫生间。
吕将军脸色严肃地对激动的乡民说:“大伙冷静些,千万不要闹事,有意见应好好向政府反映!”
一位年纪稍大的乡民向吕将军诉说着郁积多时的苦衷,说着说着流泪了,“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吕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替咱老百姓说话啊!”
见此情景,吕将军心头一热,赶紧扶起老人,动情地说:“请大伙放心,我一定反映你们的要求,做好镇领导的工作,让他们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尽快解决污染问题。”
将军魂(3)
乡民有些狐疑地望着无职无权的吕将军,还是不愿离开,并扬言要去县里上访。吕将军急了,向大伙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恳切地说:“请你们相信一个老兵的诺言,快散去吧!”
乡民们见吕将军竟然庄重地向自己行军礼,都面面相觑诚惶诚恐,一个个听话地转身离去。在大院内等待消息的人们听说吕将军会出面替大伙说话,一齐满意地欢呼起来。走出镇政府大门时,有人还买了封长长的爆竹点燃,以表达喜悦的心情。
二
镇政府大院终于安静下来。田青不知从何处狼狈地溜出来,回到办公室。吕将军正等着他。
田青面有愠色,忿忿地往老板椅上一坐,骂骂咧咧道:“妈的!刁民,一伙刁民!逼得老子一泡尿差点拉在裤裆里!”
吕将军苦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田镇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田青也不评说什么,只是不以为然地重重“哼”了一声。
东亚化工公司污染环境的问题是不争的事实,吕将军不想再重复,只是要求镇政府认真考虑人民的利益,作出决定限期东亚化工公司治理好污染问题,否则,责令其停产并迁出毓秀镇。
“停产?搬迁?”田青激动地站起来,双手一摊,“吕将军啊,你又不是不清楚,镇里找信息托朋友花九牛二虎之力才引进这么个大项目,剪彩时不仅县领导来了,连副市长也来了,再说你当时也参加了剪彩嘛。现在要停产搬迁,叫我如何向县市领导交代?东亚化工公司是镇里财政收入的支柱,假如停了产,一年几百万元的税收到哪里去要?镇里干部、教师的工资如何按时发放?还有,镇上已同台商签订了5年的招商引资合同,现在中止合同,可要负法律责任赔偿对方的经济损失……”
“当时镇里引进这个污染环境的项目,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吕将军毫不留情地说。
田青脸上通红,赶紧申辩:“考察项目时,我们也考虑了污染问题,可想不到污染有这么严重。当时台商承诺会对废水、废气进行净化处理,可是投产后又诉苦购置环保设备要投入巨额资金,生产根本没有利润空间,除非免5年的税,这怎么行?因此,这事就一直拖着。唉,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等5年合同期满再叫他们搬迁吧!”
将军魂(4)
“不行!台商假如不肯投资解决污染问题,就必须立即停产!”吕将军态度很坚决。
田青还要强调原因,吕将军不禁生了气,正色道:“你不以人为本把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假如乡民第二次集体上访,看你怎么办?”
田青大言不惭地说:“他们胆敢再闹事,我就要求镇公安分局派警察来抓人!”
吕将军眼睛一瞪,勃然大怒:“荒唐!用专政工具对付人民,亏你想得出!”
在老将军面前,田青不敢再颐指气使,只得低着头唉声叹气,显得挺为难的样子。吕将军见田青根本没有让东亚化工公司治理污染的意思,站起身几乎是咆哮着说:“镇里不行,我明天就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我绝不让坑害乡亲们的项目在家乡落地生根!”
田青望着愤然离去的吕将军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阵冷笑,暗想:这回就看看你这离休的老兵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其实,当初这家台资企业就是因为严重污染环境而被迫内迁的,这个情况田青是清楚的。但为了完成招商引资任务,增加镇财政收入,凸显自己的政绩,还是签了合同。更关键的是,在商谈具体条款时,台商已暗中允诺给有关领导年终分红。像这样年年有油水可捞的项目,田青怎敢轻易表态让它下马关门?!
三
果然,吕将军来到县里后处处碰壁。
他一连几天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总是吃闭门羹:不是外出学习考察,就是下乡检查工作,要不就是陪上头领导,总之见不到人。原来,田青已派人注意吕将军的行踪,一旦发现他去了县里,就赶紧打电话汇报。县里领导畏惧正气凛然的老将军,就避而不见。
吕将军见不到县领导,只好来到县环境保护局,总算找到了局长。局长一见吕将军上门,恭恭敬敬泡茶递烟。当谈及要关停东亚化工公司时,局长也不正面回答,而是翻出该项目开工奠基的庆典照片,微笑着说:“东亚化工公司开工时,老将军您也去剪彩了吧?”弦外之音是,这个项目上马你也是支持的。吕将军听了心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开了工以后有污染就不能停产?他态度十分明朗,要求环保部门履行职责。局长连连点头:“我一定会派人去督促东亚化工公司减少废水废气的排放量,进行净化处理。说到责令停产,没有县政府的指示,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之后,不管吕将军再怎么生气,局长仍是赔着笑脸打哈哈。
将军魂(5)
吕将军窝了一肚子的火回到镇上,也不休息就大步流星直接来到建在镇外的东亚化工公司。
时近年关,要货的订单不断,东亚化工公司正在加班生产。吕将军来到厂区一看,只见排水沟里流淌着五颜六色冒泡沫的污水,高耸的烟囱浓烟滚滚,老远就闻到刺鼻的怪味。
吕将军铁青着脸,昂首阔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是个台商,也姓吕,人称“吕老板”。他五十多岁年纪,五短身材,肥头大耳,正在同一个客户谈生意。见吕将军气昂昂进门,他似乎知晓来意,只是用眼角乜了一眼,既不打招呼也不让座。故意冷落他,吕将军只觉一股怒火在心头蹿动,又不便发作,只得在沙发上坐下来。
吕老板送走客户,才佯装不认识似的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当吕将军提出附近乡民受污染严重,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治污时,吕老板冷笑一声,问道:“停产?这是镇政府的决定,还是你的意见?”
吕将军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义正词严地说:“你的公司污染了环境,这是群众的意见!”
吕老板掏出一盒中华烟,也不敬烟,自个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阴阳怪气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只与镇政府签了合同,好像没与哪个群众签合同吧!既然你说群众意见要停产,行啊,我同意,只要群众拿出我第一期的投资一个亿来,我立马停产,否则,没门!”
吕将军见他如此猖狂,顿时来了火,呼地站起来走近吕老板,在老板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吼道:“你的公司违反了环境保护法,国家和人民有权利责令你停产!”
吕老板似乎有人撑腰,并不胆怯,说:“你不能代表国家,也不能代表人民!我是按正式合同生产,谁也阻止不了!”说完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去。吕将军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掀翻他的老板桌才解恨。
当天夜晚,吕将军戴上老花镜,寻出原来部队的信笺,以一个老兵的名义,给省、市环保部门写了举报信,强烈要求查处东亚化工公司的污染环境问题。
四
几天过去了,不见上级环保部门的动静。东亚化工公司生产未停,烟囱仍然在排放废气,水沟里的污水仍然在流淌。面对如此情况,吕将军心里十分烦恼,尤其是遇到那天集体上访的乡民,想起自己当时的郑重承诺,更是愧疚得不敢迎对他们热切而期待的目光,倒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将军魂(6)
老伴玉琴劝他:“算啦,你已经到了县里找领导,也到了厂里,也向上反映了,尽到了你的责任。事情办不成,有什么办法!如今到了这么一把年纪,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吕将军脖子一梗,动情地说:“不行!我要对乡亲们负责,否则,对不起死去的战友!”
说到死去的战友,玉琴脸上黯然失色,再也不敢吭声。是啊,老伴常跟她念叨:他参军那年,全镇走了20人,解放战争结束时,还剩下5个人;抗美援朝回国,活着的只有他吕平川一人。全县那批兵有158人,几十年下来,只有他一人是将军,如今健在的也寥寥无几。党和政府给了他崇高的荣誉和优厚的待遇,参军后,他家成了军属,几十年的“八一”建军节和春节,镇上都会买慰问品来探望他父母。他离休后回家乡的目的,就是要再为乡亲们干几件实事。
正当吕将军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想起“文化大革命”中对付冲击部队的红卫兵的一种办法。第二天一大早,吕将军身穿旧军装,扛一条板凳,气喘吁吁地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稳当当往大门口一坐,阻止工人进厂生产。正要进厂的工人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端坐大门入口处,不由傻了眼,一个个进退两难。吕将军两手一拦,大义凛然道:“要想进厂生产污染环境的产品,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一连几天,上班时间吕将军就坐在厂门口,像一尊铁塔般镇守在关口。见此情景,吕老板气得暴跳如雷,但又奈何不了犯犟的吕将军,只得忍气吞声像办地下工厂一样,改为白天休息,夜晚生产。
这天清早,玉琴到屋后的院子里给花木浇水,只见扔满了瘟鸡、死猫之类的秽物。她忍不住大骂是谁干的缺德事!从这天起,每天晚上总有人扔些污秽不堪的脏东西进来。一天下半夜,窗户玻璃又被人砸烂,冷风直往屋里灌。这可是回家乡后从未发生的事,玉琴气得直掉泪,埋怨老伴得罪了人。吕将军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指使干的下三烂的坏事,他毫不畏惧地对着院子外大声嚷:“老子在战场上死都不怕,还在乎你们这些无赖?!”
五
将军魂(7)
又过了十几天,仍不见上级环保部门派人来。吕将军急得寝食难安,天天去阻拦工人进厂生产,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天,吕将军又一次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要说服吕老板转产其他无污染的项目。只见吕老板陪着一位瘦骨嶙峋的白发老者正亲热地谈着什么,身旁还坐着一位俊秀的姑娘。见吕将军进门,吕老板脸色一沉,贴着老者的耳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吕将军,然后疑惑地问:“你,你是平川?当将军啦?”
吕将军不认识老者,反问道:“请问,你是……”
老者缓缓说道:“我刚从台湾过来,我是高山啊!”
“啊!高山哥,你还活着?”吕将军惊呆了。他当年参军入伍就是顶替吕高山的名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吕高山和吕平川是叔伯兄弟。年轻的时候,两人都爱上了镇上一个叫玉琴的姑娘。玉琴也喜欢他们两人,放出话来:“今后谁有出息,我就嫁给谁。”
机会终于来了。解放战争中,华东野战军6纵路过毓秀镇,当地青年积极报名参军。年仅19岁的吕高山不听父亲劝阻,怀着建功立业的志向报了名,并被批准入伍。出发的头天晚上,镇上办了几桌酒席,为参军的20名青年饯行,并让新兵家属也一起作陪。酒席上,镇长等人热情地轮番敬酒,穿上新军装的吕高山憧憬着鹏程万里,一连喝了几大碗酒。想不到平时酒量很大的他这回竟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沉睡不醒。眼看部队就要出发,镇长只得临时让盼望参军但只有17岁的吕平川顶替他随部队出发了。吕高山整整昏睡了两天两晚才醒过来。后来听说不足年龄的兄弟参了军,懊悔不已,怀疑是与他家有成见的镇长在酒里做了手脚,不让他出人头地。
一个月后,国民党区寿年兵团来这里抓壮丁,吕高山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国民党的兵。
这顿平平常常的酒席,竟改变了两兄弟的命运。吕平川入伍后英勇善战,屡建奇功,不断被提拔,抗美援朝结束后,回到镇里同玉琴结了婚。而吕高山随溃败的国民党军队到台湾后,仕途一直不顺,混到个中尉连副就弃武从商。打拼几十年,想不到财运亨通,积攒下巨额财富。上世纪90年代中期让儿子来大陆投资,又财源滚滚。前些日子听儿子说在毓秀的投资碰到了麻烦,一个叫吕平川的老将军从中作梗,工厂办不下去,于是就带着从未到过大陆的孙女过来,打算看看情况再决定如何处置。
将军魂(8)
吕高山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对吕将军说:“平川,要是早知道几十年后你会挡住我家的财路,我真该在豫东战役中打死你!”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吕将军瞪着迷惘的双眼,面对气势汹汹的吕高山。
“你还记得当年国共两军那场攻守龙王店的血战吧?想知道那位据守奶子垛握机枪的神枪手吗?”吕高山冷笑着。
吕将军当然记得那场决定他生死命运的战斗——
吕平川所在的华野6纵,司令员王必成被敌我双方共称为王老虎,这是一支能打、会打、敢打的虎军。豫东战役攻打龙王店的战斗中,吕平川所在连奉命夺取奶子垛制高点。盘踞在碉堡里的敌军只剩下一挺机枪,火力异常凶猛,枪法相当准确,面对一批批奋不顾身冲上来的解放军战士,时而扫射,时而点射,冲锋的士兵一片片倒下……眼看总攻就要开始,在危急时刻,吕平川带一个班又冲了上去。在机枪疯狂的扫射面前,身旁的战友一个个被击中,最后只剩下他一人。他像戴有护身符一样未中弹,终于炸毁了这个有如血盆大口的碉堡,为总攻扫平了道路,全歼区寿年兵团立了大功。战斗结束后,吕平川荣立一等功,一下由班长越级提拔为连长……
“听你这么说,你难道就是那名机枪手?”吕将军简直不敢相信。
吕高山点点头,十分伤感地说:“你知道我在家时就是打猎的好手,当时被抓丁后抱着这样的念头:不管是解放军还是国军,只想好好干,当个官再回来娶玉琴。战斗中,我已看清了是你,尽管恨你顶替我参加了解放军,但你毕竟是我的兄弟啊,我不忍打死你……”说完,沮丧地低下了头。
“高山哥,你不该恨我,也不该恨镇上其他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当年是你父亲偷偷在你酒里放了蒙汗药,他不想让你参军,担心你会在战争中丧命。”
“什么?有这回事?想不到是父亲改变了我的命运!”吕高山恍然大悟,唏嘘不已。
两个老兵,所走的道路不同,命运也截然相反。于是,到了晚年,一个抱着感恩的想法为人,一个则怀着仇恨的心理处事。
将军魂(9)
吕老板则是如坠五里雾中,左望一眼父亲,右看一眼吕将军,心中莫名惊诧,想不到和自己作对的竟是堂叔,想不到毓秀竟是父亲的家乡。只是还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污染严重的项目办在家乡?
吕将军也没想到东亚化工公司竟是自己堂兄的产业,惊讶过后,对说服堂兄转产充满了信心。
谁知吕高山态度强硬,和儿子一个腔调。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在这里办厂,是田镇长请来的。现在按合同生产,按产值交税,凭什么要转产?”
吕将军脸红脖子粗地与他争辩:“你的公司严重污染了毓秀环境,毓秀乡亲有意见,希望你还毓秀一片绿水青山!”
吕高山也是火爆脾气,吼道:“你不要一口一个毓秀,毓秀不关我什么事!”
“吕高山!”吕将军气得哥也不喊了,嚷道,“你有脸说你不是毓秀人?!既然是毓秀人,你不为家乡办事,反而来毒害乡亲们,你、你简直是人渣!常言道,生财有道,像你这样办厂,完全是谋财害命!乡亲们倘若知道你就是当年被抓壮丁的吕高山,看他们怎么咒骂你!”
吕高山被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语羞恼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六
吕高山回到毓秀镇的当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只见一片冰天雪地。吕老板的女儿美枝是在台湾长大的,16年来从未见过下雪。早上起床后,看见银妆素裹、白雪皑皑的世界,不由得惊叹不已。她兴趣盎然地溜出镇招待所,来观赏壮丽的雪景。
镇招待所后面是锦江河,昨天还是缓缓流淌的河水,一夜之间就结了一层冰。当看见河里平坦如镜银光闪闪的冰面时,她忍不住好奇,蹑手蹑脚踏着冰面行走,觉得别有一番情趣。走着走着,突然脚底下“咔嚓”一声,薄冰碎了,整个人跌到冰冷的河里。她吓得两手乱抓,哭着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吕将军正巧在河岸上打太极拳。见有人落水,他飞快地冲过去,衣服也来不及脱,毫不犹豫就“扑通”一下跳了下去,一把抱起美枝,奋力往岸边推。美枝急着乱抓冰层,冰面一块块塌落,折腾了好一阵,年事已高的吕将军好不容易把美枝推上了较厚的冰层,但此时他已筋疲力尽……
将军魂(10)
远处,吕老板焦急万分地狂奔过来,身后是拄着手杖行走的吕高山。吕老板瞧见冷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心痛地脱下大衣裹住她,关切地问:“你、你……怎么跑到河里来了?没,没事吧?”美枝指着落水处,急着要父亲赶紧救吕将军。吕老板抬眼一望,吕将军已不见了人影。吕老板吓得脸色煞白,扯开喉咙大喊:“快来人啊!吕将军落水啦!”乡民们应声赶来,当听说是吕将军为救人而落水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一个个不顾一切跳到河里,用手砸,用脚踩,拼命打开封冻的冰面抢救吕将军。
玉琴闻讯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奔过来,跪在河岸边,对着河里号啕大哭。美枝已换好衣服,也跪在玉琴身旁,哭泣着说:“奶奶,是我害了吕将军,我对不住您老人家!”吕高山搀扶着玉琴,不知说什么好。田青也闻讯赶来,指挥打捞行动。
这时,更多人从家里拿来锄头、铁锤、钢钎,整个锦江河里,凿冰打捞行动在紧张地进行。一会儿,这段河面的冰被砸得支离破碎,但仍没有发现吕将军的身影。吕高山急得发抖,口里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吕老板急得直跺脚,对着河里打捞的人们发疯似的哀求:“求大伙帮帮忙,一定要找到我的恩人!谁找到了,我给1万块钱,不,给10万块!”凿冰打捞的人们有人不屑一顾,喊道:“谁要你的臭钱!你还是尽早关掉毒害毓秀老百姓的厂子吧!”有人摇头叹息:“将军为救这种人的女儿丢命,真不值得啊!”有人痛惜不已:“吕将军是咱们的亲人,走了可惜啊!”听着乡民们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吕高山脸一阵红一阵白,真是无地自容。
到傍晚时分,人们才在锦江河下游的拦河坝找到了吕将军的尸体……
七
吕将军为抢救落水的台湾姑娘英勇献身了,噩耗传开,毓秀古镇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
追悼会在毓秀中学礼堂举行。灵堂布置得庄重、肃穆,四周摆满了花圈,正面上方是“沉重悼念吕平川同志”的横幅,正面墙壁中间悬挂着吕将军的遗像,两旁贴有挽联:上联是“功勋卓著生当做人杰”,下联是“舍己救人死亦为鬼雄”。吕将军身穿威武的将军服,佩戴熠熠生辉的军功章,静静地躺在鲜花翠柏中间。身上覆盖着一面鲜红的党旗。玉琴身穿素衣,臂戴黑纱,在两名妇女搀扶下,悲痛欲绝地伫立在老伴身旁。田青率全镇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们来了,镇里的乡民扶老携幼来了,吕高山一家三代人来了,市长、县长来了,吕将军所在部队的政治部主任也来了。会场内外,站满了前来悼念的人。
将军魂(11)
追悼会开始后,人们怀着悲伤的心情默哀,然后,在低沉悲伤的哀乐声中,分批次向吕将军的遗体三鞠躬。
此时的吕高山真是痛心疾首,既为吕将军不幸离去难过,也为自己的龌龊行为愧疚。他低着头,简直不敢正视吕将军遗像中那对如炬的目光,望着身旁一大群像失去亲人般悲痛万分的乡亲,他心中感到阵阵悸动。他把有污染的化工项目办到家乡,完全是一种变态心理在作祟……
吕高山年轻时要求参加解放军的崇高理想未能实现,一直怀疑是镇长等人做了手脚,不让他有出息;“文化大革命”中,他父母亲因儿子在台湾,落了个“反革命分子家属”罪名,被造反派迫害致死。因此,他心中始终有解不开的结。当儿子说自家办在大陆沿海的化工公司因污染严重被责令停产时,适逢家乡来人招商引资,就顺水推舟把化工公司搬迁到了家乡。对于毓秀镇是自己的家乡,他一直未向儿子提及,因此吕老板也毫无顾忌地让污染企业加班生产,大赚黑心钱。
吕高山拄着手杖,在儿子和孙女的搀扶下,三代人来到吕将军遗体前,深深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接着,又执意要向吕将军行个军礼,以表达自己崇高的敬意。他颤巍巍地来到吕将军遗像前,站定后,心中默念着:“平川兄弟,你才真正是乡亲们心中的高山啊!在你面前,我父子俩却是一撮黄土。你安息吧!化工公司已经彻底停产,我再也不会做有损乡亲的事,一定会热爱家乡,造福乡梓!”默哀毕,他双手伸直,五指并拢紧贴裤腿,右脚微微抬起往下一蹬,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吕高山泪流满面,铿锵有力地说:“报告吕将军,败兵之将国军区寿年兵团二师一团三连二排少尉排长吕高山向您敬礼!”说完,右手缓缓举起,久久不愿放下……
第9篇、剑道大师
阳光透过晨雾,照在山顶。一株迎客松立于陡峭的岩石旁,遒劲的枝干斜逸而出,似在欢迎远方的香客。
寺院里,一位长须老僧正在打扫寺院里的落叶。门边炉上的水正在嗡嗡作响,似已翻花要开了。
一负剑壮汉闯入。
你就是号称武学天下第一的了尘大师吗?我击败你,做天下第一。壮汉拔出宝剑,喝问道。
老僧看了看壮汉,继续扫着落叶,扫到壮汉面前,轻轻地说,大侠,请让一让。
壮汉让到一边,说,等你扫完就动手。
扫完院子,炉上的水也烧开了,老僧不慌不忙地净手,拈茶,冲泡……
壮汉举起宝剑,在老僧身边舞出了一片凌厉的剑光,剑尖不时从老僧的脸上、胸前划过,剑气吹动了老僧的眉须。
老僧视而不见,拈须而立,闭目静等茶叶在水中慢慢地舒展开。
突然,壮汉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僧面前,拱手道,大师饶命啊,您在剑光笼罩之下还能气定神闲,悠然等茶,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晚生冒犯了!
大侠请起,与老僧共同品一品这新摘下来的茶吧,茶能静心嘛,老僧微笑着说。
惭愧,惭愧!壮汉哪里还有心思品茶呢,辞别老僧,匆匆地下了山。老僧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了几口,很满意也很满足,又继续扫他的院子了。
壮汉有所不知,了尘大师已于三日前去世,那位老僧只不过是一位双眼失明的杂役僧人,并不会武功。
第10篇、蛇僧
真假“蛇王”斗
江南五月,正是飞红泻绿,春深似海,如诗如画的季节。虽然连年战火不断,兵荒马乱,游客寥若晨星。但地处偏僻一隅的荷花镇却显得有点像世外桃源。也许由于大山的阻隔极少受到敌寇的骚扰,镇上一直秩序井然,市场稳定,邻近四乡八寨的山里人,每天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镇上的店铺从未关过门。
可自从“蛇王”来了以后,荷花镇就显得有点不平静了,其实,这“蛇王”是人而不是蛇,说准确点是一条头如笆斗、粗胳膊粗腿、面目狰狞、身子贼胖的恶汉,从外地流窜进来的江湖术士。刚进镇的那天,他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衩,打着赤膊,露出满身红褐色的栗子肉,走路颤得地皮咚咚响。尤为骇人的是脖子上竟然缠着一条有两根扁担长的粗大长虫,不时昂起那三角形脑袋朝着路人喷吐着血红的信子,吓得众人心惊胆战,纷纷退避三舍。尽管与蛇打过交道的山里人不少,但谁敢这般玩蛇呢?所以这恶汉有恃无恐,旁若无人。他进这荷花镇干啥来啦?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见他脚步蹬蹬直奔的第一家便是镇上最大的当铺。进门也不说话,就在门口一站,活像一尊门神,然后从脖子上解下那条长虫,让它盘在柜台上,不时耍弄着逗引旁人围观。柜台上的伙计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溜之乎也。老板闻声从店内急步奔出,见状吓了大跳,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晓得这恶汉临门的来意,急忙从身边掏出两块银洋双手奉上,嘴里不住赔着小心:“略表心意,请壮士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恶汉接过两块银洋放在嘴边吹了吹,再放在耳旁听了听,脸上微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从柜台上一把抓过那条长虫,又朝另一家店铺走去。
这不明明是以行乞为名,恶意敲诈勒索?各家店铺的老板又惊又恐,有的只好效法当铺老板出钱为福,花钱消灾。也有小气老板不愿花这冤枉钱,干脆将店门一关,脱身而出,姜维避祸。心想,你这恶汉总不能长久呆在这荷花镇上,说不定明天就会滚蛋!
谁知恶汉更是技高一筹,你想关店开溜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照样堵在门口,却将那条长虫朝门缝里一塞,长虫便“哧溜”一声钻进里面去了。不一会店铺里便传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老板便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只好依样画瓢,双手捧出两块银洋告饶。恶汉冷冷一笑:“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收下银洋,呼出长虫,又朝下一家走去…
就这样连着折腾了五家店铺,恶汉才罢手。却当着众人面放出空气:“老子号蛇王,威名震四方。有钱莫要笑,无钱莫要叫,进了荷花镇,家家要走到。”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脸上变色,这“蛇王”简直是恶魔进镇了啊,于是,暗地里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窃窃私语,商讨对策,如何设法驱走这“蛇王”!
第二天,“蛇王”果然又出现在荷花镇上沿店铺耍蛇勒索。众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那些店铺老板还得强装笑脸打着拱手奉承他:“一点小意思,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蛇王便咧开阔嘴哈哈大笑:“什么包涵不包涵,拿钱就是包涵!自古以来花钱消灾,出钱为福,就这么个道理!”
众人瞧着“蛇王”这副凶徒恶相,无不噤若寒蝉。
第三天,当“蛇王”出现在荷花镇上时,竟发现满镇的人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瞧着他,他便不由心巾大骇,莫不是镇上有人请了高手要来收拾自己?
果然,当他的目光投向街中心的那块空地上时,只见当街盘腿坐着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只见他身着一袭灰黑色的袈裟,虽说破旧不堪,有了不少补丁,但周身上下却千干净净,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小和尚气质非凡,一双大眼精芒四射,盘腿打坐就像一尊菩萨,此刻正横眉怒目盯着迎面走来的“蛇王”。
“蛇王”心中微凛,暗自思忖:“这小和尚看来是镇上人请来对付我的,可他小小年纪究竟有多大本领呢?我得先发制人!”心念一动,便冲着小和尚怒吼一声:“小秃驴,闪过一旁去,莫挡了爷爷的路!”
小和尚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若霸道,小僧倒要领教领教!”
“蛇王”勃然大怒,露出狰狞面目,从脖子上解下长虫放在地上,打了声唿哨厉声喝道:“大黄,速去替我收拾这小秃驴!”长虫果然昂首吐舌恶狠狠地朝小和尚游去,围观者无不大惊失色发出一阵“啊”的惊呼声,有的赶紧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小和尚却视若无睹,嘴角边露出讥讽之色,待这长虫挨近身边正要扑上来时,他便旋即念出一串咒语,怒斥一声:“孽畜,你给我滚回去!”长虫顿时就像着了魔似地迅速扭转身子径直扑向“蛇王”。“蛇王”大吃一惊,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长虫却已游回他的身边,尾巴一摆缠在他的腰间,然后盘旋而上,转了两圈,竟像一条绳索似地将“蛇王”的上半身牢牢绑住。那血钩的信子像火苗似的不时在“蛇王”脸前闪灼,随时都可致命。“蛇王”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他当然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苦心训练的这条长虫,这会儿竟然受制于他人,不但不听自己指挥了,反而要自己的命来了,如何不着慌?此刻长虫缠身,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掉,唯有死路一条!刚才还甚嚣尘上的“蛇王”顿时气焰一落千丈,内心恐慌,头冒虚汗,浑身颤栗,精神崩溃……终于抗不住了,只得发出凄厉的嚎叫:“小师父饶命,小师父饶命啊……”
这一幕戏剧性的变幻只发生在瞬间,围观者全都看呆了,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直至“蛇王”发出绝望的呼救嚎声时,众人才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哗”地一下不约而同地鼓掌喝彩,并发出了一连串的赞叹声:“恶有恶报,现世现报!凶恶的‘蛇王’终于遭到报应了!”“哈,这下真是假蛇王遇到了真蛇王,自认倒霉了!”
小和尚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蛇王”抢步上前双膝跪在地上连声哀求:“小师父饶了我吧,我知罪了!”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小和尚又念了声咒语,缠在“蛇王”身上的这条长虫便自行滑落下来,却在“蛇王”的右腿处猛地“吻”了一下,“蛇王”便又发出一声惊悸的嚎声。小和尚微微笑道:“不碍事,丧不了命。只不过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让你终身牢记。快滚吧!今后若还要在荷花镇露面恐怕狗命就难保了!”
“蛇王”便诚惶诚恐冲着小和尚又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掏出蛇药包扎了自己右腿的伤口,这才在路边捡了根竹竿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镇外狼狈而逃。背后传来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哄堂大笑声。
这大快入心的场面,自然让全镇人欢呼雀跃,喜极而泣。然而,当他们怀着极其崇拜的心情要去感谢这位大恩人时,才发现这位小师父早已不辞而别了。就在众人感到惆怅之际,突然,从镇口涌进一股惊慌失措的人流,夹杂着凄惶的呼喊声:“日本鬼子进山了!日本鬼子进山了!”
刹时,整个荷花镇就像被捅坏了的蚂蚁窝,到处一片混乱,惊慌四散的人们纷纷扶老携幼,朝大山深处逃窜……
抗倭寇摆蛇阵
这支鬼子队伍在荷花镇只骚扰了半天,便赶在夜幕来临之前匆匆开拔了。原来他们是准备前往解放区“扫荡”的,中途迷了路误闯进这山中小镇。皆因情况不明,深恐遭到八路军的伏击,所以连夜撤离了。
翌日,荷花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镇上的人又开始津津乐道真假“蛇王”斗法的精彩话题。镇上人打听到这个身手不凡的小和尚是镇上东面玉屏山上那座法藏寺的出家人,法号行善。
行善原来是山外的一个弃婴,16年前法藏寺的长老外出化缘在路上拾到了他,带回寺内,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以后,他便一直侍候在长老身边,过着晨钟暮鼓的日子,成了长老的衣钵传承人。长老自知年龄不饶人,在世间的日子越来越短了,便将自己的全身本领悉数传授给了这位又是亲人又是爱徒的小伙子,尤其是那手“呼蛇”术几乎成了他的护身看家本领,一旦遇上强敌,只要心念一动,默念咒语,便会飞沙走石,空穴来风,无数大蛇小蛇各种颜色的蛇便会从各方向呼啸而至袭击强敌,保护主人。当然,这种法术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会轻易使用。长老授艺时再三叮嘱,出家人当以慈悲行善为本,除非面对的是残害生灵、万恶不赦之徒,方可露出真相给以惩罚,所以,行善严遵师嘱从不暴露真身。前几日,因“蛇王”骚扰荷花镇,人心惶惶。有人便去请玉屏山上的长老,恳求长老大发慈悲,下山惩罚恶人,保护黎民。长老凝神片刻终于叹出一声:“如此说来,老衲只好打破戒律了。”便吩咐行善下山一趟,但又再三叮嘱罚治恶人只可点到为止,切勿伤他性命。于是,行善谨遵师命,在荷花镇上只略施小技,让“蛇王”当众受挫,原形毕露。最后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自己带来的那条长虫咬伤自己的右腿后,方才逐出荷花镇,自己才悄悄返回山上复命去了。
从此,行善的义举便成了荷花镇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有时就连有人斗口角逼急了竟会赌咒添上这么一句:“谁干了亏心事,总有一天会在行善师父面前露出原形!”行善小和尚的形象在小镇人心中扎下了根。
随着战火的蔓延,这个世外桃源的山中小镇上的平静生活也给打破了。枪声、炮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进了小镇,扰得人心惶惶,就在当年的盛夏季节里,一个连的八路军进驻了荷花镇,连长叫董雅民。这董连长高挑身材,白净脸膛,像个读书人,能说会道。刚进镇的第一天,他便端了条板凳站在上面发表演说,介绍山外的形势。他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不愿做奴隶的中国人正在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用我们的血肉去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董连长的演说十分慷慨激昂,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听众。小镇人也激动起来了,想不到山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可恶的日本鬼子竞想亡我中华,祖国正处在存亡之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荷花镇的人惊醒了,愤怒了,举起了如林般的手臂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赶走侵略者……”
就在这群情激昂的人群中,谁也没发现有位用荷叶盖着脑袋遮阳的小青年也咬牙切齿,抡着胳膊吼声如雷。他,就是小和尚行善。今天大清早,他是奉师命下山来采购生活物资的,正好参与了这场面,自然热血沸腾,同仇敌忾。回到法藏寺后,将所见所闻向师父讲了,长老自然也义愤填膺,想不到久居深山,连祖国山河被外寇侵占蚕食尚不知情,岂不枉为炎黄子孙,长老感叹唏嘘好一阵子之后,立即吩咐徒弟道:“行善吾徒听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从今以后,你就不必呆在为师身边了,为抗日救国也当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明天你就可以出山云游四方,打探外界消息,配合八路军打击日本侵略者,施展你的本领。切记,切记!”
行善俯首听命,连声承诺:“谨遵师命!”
第二天大清早,行善便头戴竹笠,脚蹬草鞋,手敲木鱼下山了。谁知刚走出荷花镇才几里路远,便听得前面的山窝里枪声大作,随风飘来硝烟弥漫。行善顿觉心头一惊,难道鬼子又进山来了?随即身形一跃,“嗖嗖嗖”几步登临一座山冈,极目远眺。果然,只见前面的那片洼地里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肉搏战。上百名日本鬼子手持上着刺刀的步枪,包围着二十多个八路军。敌众我寡,鬼子仗着人多,几个对付一个,八路军毫无惧色,浴血奋战,刺刀弯了便挥舞枪把猛砸近身的鬼子。但见战场上血肉横飞,喊杀震天,山冈染血,草木沾腥。
行善眼睁睁瞧着八路军势单力孤处于劣势,不由气冲斗牛,怒目圆睁,从山冈上飞身跃下,从一个日军手里夺过一把东洋刀,冲进敌阵东劈西砍,舞得呼呼生风,凡是撞上前来的鬼子不是给掉了脑袋,便是丢了胳膊,或是划破了肚皮。行善从小跟随长老习艺,学得非凡本领,正愁没处施展,这会恰巧派上了用场,岂肯放过这机会?片刻工夫竟让他像割稻草似地一下子劈倒了一大片。鬼子大怒,于是群起而攻之。行善冷笑一声:“送死的就上来!”竟又夺过一把东洋刀,双刀飞舞,只见刀光飞舞处血花四溅,鬼子连他的人影都没瞧清楚,便惨叫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了…..
好一个行善小和尚,就凭着这两把东洋刀在敌阵中纵横冲杀,宛如《三国演义》中的赵子龙浑身是胆,威风凛凛,杀得敌寇鬼哭狼嚎。由于他的英勇善战,分散了众多鬼子的注意力,那二十多个八路军便如虎添翼,斗志更旺。鬼子终于招架不住,纷纷败退。行善杀得性起便要乘胜追击,却被一个熟悉的嗓门喝住了:“小师父,穷寇勿追!”行善扭头一瞧,喊他的人正是在镇上演讲的董连长,于是便急忙打住了脚步。
董连长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一把紧紧握住行善的手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行善小师父。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行善被人夸奖反倒羞起来,急忙双手乱摇:“花拳绣腿,见笑了,见笑了!”
董连长便将他拉过一旁,真情相告:“小师父,实不相瞒,这次鬼子进山扫荡是冲着我们这个连而来的。据可靠情报,他们已出动一千多号人马,而我们只有一百多人,且极大多数是伤病员,能参战的就我们这二十多人……”
行善不等董连长说完便将胸膛一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屑!”
董连长便正色道:“小师父初生牛犊不怕虎,虽可钦可佩,但过分麻痹轻敌却是兵家所忌。刚才与敌寇肉搏之战我们虽占了上风,但如若鬼子一旦开火子弹可不是吃素的,铁打的金刚都挡不住啊。所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蛇僧(2)
行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董连长又循循善诱,“这次鬼子以重兵围剿我们这支小队伍,如果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前的退敌之计就在于运筹帷幄。鬼子马上又要发动进攻了,一旦突破我们这道防线攻进荷花镇后果不堪设想,不仅百姓遭殃,百多名伤病员的安危也可想而知!”说到此间,董连长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我恨不能撒豆成兵,全歼鬼子!”
“撒豆成兵?”行善自言自语了一声,猛然一拍脑袋随着嚷了起来:“有了!有了,董连长,我自有退敌妙计!”
董连长倏地打了个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行善便将嘴巴凑近他的耳畔……
时近正午,大批鬼子像一群蝗虫,又在洼地里出现了。因为大部队到齐了,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只管大踏步地前进,而且估计八路军已经闻风而逃。谁知他们刚刚穿过洼地进入一条葫芦沟时,倏地只听得半山腰间传来一阵凄厉的唿哨声,随着令人恶心的腥风刮过,葫芦沟里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还没等鬼子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从半山腰间,沟底的灌木丛中突然蹿出成百上千条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似狂风暴雨般地席卷而来,大的有屋梁粗,小的似竹杆细,红似朱砂的是赤练,黑不溜秋的是乌梢,墨绿色的是竹叶青,黑白相间的是蕲蛇……颜色各异,应有尽有,气势汹汹直扑入侵者。这些东洋兵何曾见过这种恐怖的蛇阵,一个个早已骇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想喊喊不出声,想逃迈不开步。就在这眨眼之间,这些从天而降的“蛇兵”早已缠上了自己的目标,它们吐着血红的信子,分别咬住了鬼子的大腿、胳膊、脖子、手臂……被袭击的鬼子顿时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嚎,倒地打滚,痛苦挣扎……有的当场毙命,有的拉响腰间手榴弹与毒蛇同归于尽,山沟里很快塞满了一具具鬼子的尸体
“阿弥陀佛,苍天鉴谅。皆因恶狼猖獗,荼毒生灵,小僧不得不出此下策,以保护黎民百姓啊!”山顶上,行善小和尚双手合掌,正向着西方祈祷。
正义驱邪恶
葫芦沟大捷以后,行善便与董连长深情话别继续云游四方去了。谁知他俩这一分手就是二十多年。董连长南征北战,戎马倥偬,而行善和尚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自然像参商两颗星宿,难以相见。新中国成立以后,董连长由部队转业地方担任了某市市长,闲下来时记起了行善和尚,便抽空专程去了一趟荷花镇的法藏寺,可惜人去楼空,长老早已圆寂,行善下落不明,只好快快而归。当这位董市长第二次返回荷花镇时,却已是十年浩劫期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将他打成了“走资派”,被“造反派”押送到荷花镇进行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
董市长重返故地后,自然不免感叹万分。物是人非,岁月无情,想不到二十年前自己与战友曾在这里和敌寇浴血奋战,立下过赫赫战功,而二十年以后的今天,却以罪人的身份来此间重新接受改造,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啊!历史太捉弄人了。
然而,历史无情人有情,幸亏纯朴的荷花镇人都有一颗善良、明亮的心,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当年拎着脑袋打鬼子的老八路,今天咋会变成人民的罪人,就像二十年前他们衷心爱戴八路军的董连长那样,这会依然爱戴二十年后的董市长。虽然现在这个“走资派”是来劳动改造的,但谁也不用吩咐,人们都会主动前来关照他。董市长就像鱼儿又回到了人民群众的水中,重温鱼水深情。
也许董市长深得人心,很快引起了“造反派”的注意。这天在荷花镇的大街上,董市长无意间被一位戴着“造反派”红袖章、年约四十岁左右的跛子拦住了路,对方阴阳怪气地问道:“你就是当年在葫芦沟与行善和尚策划大摆蛇阵的董连长么?”
董市长警惕地回应道:“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何必老话重提。”
跛子以一种怪怪的目光狠狠盯了董市长几眼后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历史有时还可以重演!”便自顾一瘸一拐地走了。
当天晚上,董市长在居住的一位老农家里突然被一条毒蛇咬伤了,而且毒性发作很快,董市长很快陷入了昏迷之中。老农全家人急忙将董市长抬进镇上的医院,医生翻遍药柜找不到消毒的血清,只有向民间蛇医求援。捱到天亮,当这蛇医赶过来时,董市长已经面若白纸,呼吸微弱了。蛇医连连摇头,回天无力。围观者纷纷落泪,哭声震天。
哭声惊动了从镇上匆匆路过的一条中年汉子。他身材适中,满脸胡茬,身背竹笠,脚穿一双旧解放鞋。听说毒蛇伤了人,他便打住脚聆听了片刻,然后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奄奄一息的董市长面前,伸出拇指和食指翻了翻他的上下眼皮,凝神片刻,心中仿佛胸有成竹,便盘腿席地而坐,嘴里轻轻念动咒语。不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惊呼:“蛇!蛇!”众人大乱,四散而逃,只见一条墨绿色的竹叶青徐徐游来,在汉子面前停住,,一动也不动了。汉子便厉声喝斥:“孽畜,你受何人派遣,竟敢滥伤无辜?还不速速吸毒救生,方可免你一死!”
毒蛇似乎听懂了汉子的话语,竟游到董市长的身上,轻轻吸吮了一阵。不一会儿,董市长的眼皮微微动弹了几下,随着呼吸开始顺畅,心跳恢复,脸色慢慢恢复原状。四面的围观者无不惊呼出声:“起死回生了!起死回生了!”“神了!神了!这师父赛过当年的行善和尚了!”
汉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又朝竹叶青命令道:“孽畜,速去将你的幕后指挥者擒来!”
竹叶青便又徐徐游出人群,很快消失了踪影。
大约等了一顿饭的工夫,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救命哟!救命哟!”众人大惊,扭头望去,只见这竹叶青盘在一个跛子的脖子上,似乎在指挥他朝这里一瘸一拐地走来。走近了,跛子一瞧地上盘腿而坐的大汉,猛地就像老鼠见了猫,惊得双腿一抖,刚喊了一声:“行善……”便一跤摔翻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行善?是行善和尚?”众人顿时欢呼雀跃,上了年纪的人眼前又浮现了二十年前小和尚斗败“蛇王”的那精彩一幕。
行善这才哈哈大笑,真人露相:“人生何处不相逢!‘蛇王’,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们又在旧地重逢了,而且还在继续斗法啊!”
“蛇王”便磕头如捣蒜,苦苦告饶:“行善大师饶命!上司差遣,要我潜入荷花镇暗害董市长,我便只好故伎重演。实在是身不由己,请大师多多谅解!”
行善大师鼻孔里冷哼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二十年前废了你一条右腿,今天再废你一条胳膊,也算给天下的恶人一个警告,善恶到头终有报!”说罢,便朝缠在“蛇王”脖子上的竹叶青念了一声咒语,那竹叶青便在“蛇王”的那条左胳膊处狠狠地咬了一口,蛇王痛得满地打滚哀嚎……
满镇人围着观看,一个个拍手称快。
蛇香满人间
董市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以后,很快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他紧紧握着行善和尚的手,说啥也不让他走。两人就这样关着房门,促膝谈心到深夜。二十年来的风风雨雨,坎坷历程,怎么也倾吐不完。
董市长说,“自从解放以后,我便派人到处寻访你,谁知你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直没发现踪迹。‘文革’爆发以后,我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你了。今天大概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我们又见面了,而且又是你救了我一条命。”
行善解释道,“我一直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踪迹不定。‘肃反’那年,因为没有证件,被人诬告为潜伏的匪特,抓捕时我气不过,打伤了两个公安,结果给判了十年徒刑,这才出狱不久!昨天回到玉屏山上,方知法藏寺已被‘造反派’焚为平地,无家可归,只好准备再度出山云游。”
董市长劝道,“乌云遮不住太阳,严冬过后是春天,再呆段日子吧!等我恢复工作后,我会为你重修法藏寺。”
行善连连摇头,“好男儿志在四海,大丈夫处处为家,春天来了我再归来吧!”
凌晨,行善便不辞而别了。
自古道,少年汉子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浩浩流水,悠悠岁月。董市长与行善这一别又是整整十多个年头。当他俩再度邂逅时,俱已是白发苍苍、年逾花甲的老人了。
这年,董市长退休以后,决定再去一趟荷花镇,寻访当年的故人,尤为思念行善和尚。
如今的荷花镇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山峻岭变通途,高楼大厦平地起,小镇的面积扩大了几倍,人流量日益增多。每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十分繁华。时值正午,肚饥难耐,他就近迈进了一家”佳肴馆”。
刚刚落座,便听得里间雅座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一人的嗓门听来十分耳熟,尽管带着几分苍老,他还是分辨出来了,便大声问道:“里间莫非是行善师父么?”
随即有人掀帘而出,一瞧董市长顿时双眼大放异彩,脱口惊呼:“董市长!”便扑上前来,双方紧紧抱作一团,四行热泪滚滚而下。
董市长和行善松开身子以后,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白发老人,跛着右腿,左胳膊的袖子空洞洞的。他便猛地记起,这不就是当年被行善废了胳膊废了腿的“蛇王”么?
“蛇王”很快也认出了董市长,嬉皮笑脸道:“缘分!缘分!不是冤家不碰头,想不到今天,我们三个人又凑在一块了!”
董市长抿嘴一笑:“现在该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吧!”
行善鼻子里哼出了一股粗气:“我们现在还在斗哩!”
董市长便叹出一声:“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斗的?”
“蛇王”点点头:“董市长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前些年法藏寺重修时,我还捐了款哩!”
行善哼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歪风邪气还在盛行,不斗行么?只要老僧在,就咽不下这口气!”他便怒气冲冲地向董市长解释道。这“蛇王”借着改革开放之机,在镇上办了这家野味馆,专门烹调各种飞禽走兽、珍稀动物,其中尤以蛇肴吸引顾客盈门,狠狠地赚了个盆满钵满。尽管他已手脚残废,但捕蛇之术依然老到,邻近山沟里的各种蛇类都已被他捕了个精光,几近绝迹。于是,他便又打起了行善和尚的主意,将他请来雅座赴宴。高薪聘请他作餐馆顾问,条件就一个,要求他施展“呼蛇术”,定期供应活蛇。行善一听,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厉声斥责:“而今蛇已日渐减少,成了珍稀动物,县政府也贴出了公告加以保护,你还想利用我来发财,没门!”
董市长听话听音,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抚今思昔,感触万分,不由得连声慨叹:“行善啊,行善,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一名蛇僧,而是一名蛇神啊!”
从这天起,行善和尚将邻近山里的各种蛇类统统呼到玉屏山上,加以保护,谁也难越雷池一步!就连“蛇王”也无可奈何,只好关了店门改行。
数年之后,行善和尚在法藏寺圆寂。火化时,突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玉屏山顶的平台上突然冒出了成千上万条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长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为蛇僧送葬。
第11篇、寻回救命神草
欧阳浩住在快乐星上,快乐星是一颗和地球差不多的星球。
欧阳浩家有一个祖传的宝贝,名字叫做救命神草,它被装在一个精美的箱子里。救命神草的神奇之处是离开了土壤,水分也不会散发,也不会被弄断,晃一晃就会产生香气,病人闻到这香气就会恢复健康,救命神草是可以治百病的。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他们家这里刮了一场龙卷风,龙卷风把它家的房子连根拔起,卷到天上去了,不知被风卷到了多远的地方。多亏刮龙卷风的那天,欧阳浩一家一起出去串门去了,这样一家人才幸免于难。
这场灾难给欧阳浩一家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尤其让全家人痛心的是,传家之宝救命神草也被龙卷风卷走了。由于欧阳浩粗心,装救命神草的箱子没有锁,救命神草肯定从箱子里掉了出来,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么,若要找回救命神草,不知道它落在了何处该怎么办?这一点还是欧阳浩的祖先考虑得周全。欧阳浩的祖先提前考虑到,万一救命神草被弄丢了,要有法子再把它找回来才是。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个神草位置探测仪,然后把探测仪藏在了家附近的一个山洞里。神草位置探测仪的功能就是可以探测出救命神草所在的位置,以便在它丢失后再把它找回来。而那个山洞则叫做地星洞。
欧阳浩有个侍从,叫做阿博,还有个丫环,叫做阿艺。欧阳浩决定带领阿博和阿艺去把救命神草找回来。
首先,他们要去的就是地星洞,他们得先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出来。地星洞里有很多妖魔鬼怪,三个人为了到时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们每人带了一个包,包里装着准备用来应对可能遇到的各种麻烦的用具用品。由于地星洞里难免光线不足,他们还带了一个火把。
他们来到了地星洞,用火把照明。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程,忽然听到了一阵音乐声,这音乐声是几个衣袂飘飘的女妖用笛子吹出来的,这音乐使人听了以后头脑昏沉,心乱如麻。三个人快支持不住了,这时,欧阳浩说:“快,拿出小音响!”阿博和阿艺心领神会,他俩拿出了小音响,并用最高的音量放起了一种很吵的摇滚歌曲,这歌曲的声音盖过了那迷魂曲的声音,那迷魂曲的迷魂作用也就失效了。三个人趁机拿出宝剑,上前与几个女妖一番打斗,最终除掉了这几个女妖。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忽然见前方出现了一片水域,阻住了去路。三个人正准备穿上泳衣,游过去,水中现出了一个水怪,张牙舞爪地向三个人扑来。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射电器,向水怪连射了几下,水怪被电得发懵了,三个人就穿上泳衣,手持宝剑,游到水怪跟前,把水怪除掉了。
三个人仍旧往前走,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一片冰天雪地,几个冰人拿着冰制的刀剑向三个人冲来。三个人很快就想到了对付冰人的办法。他们拿出了一个放热器,向冰人喷出了一股热气,冰人跑着跑着就化成了水。三个人轻轻松松地就过了这关。
三个人又往前走去,忽然,欧阳浩开始往下陷去,原来这是一片沼泽。阿博和阿艺走在后面,连忙拿出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一头扔给欧阳浩,欧阳浩抓紧了绳子,阿博和阿艺把他从沼泽里拉了出来。接下来,三个人商量如何过沼泽,商量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三个人把一根长绳子的一头系上了一样带强力胶的东西,然后把这东西向山洞顶扔去,这东西就粘在了山洞顶上,三个人拉了拉绳子,见粘得牢固了,就往后退了些步,然后持着绳子往前跑,荡个秋千,过了沼泽。三个人用这根绳子,依次过了沼泽,然后把绳子就扔在这儿,待回来时再用。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堵墙跟前,墙上有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墙那边有闪闪发光的东西。欧阳浩兴奋地说:“那就是神草位置探测仪!”阿博说:“有墙隔着,怎么把探测仪拿出来呢?”三个人试着用锤子锤墙,却完全锤不动。锤了半天,也没有结果。阿艺说:“咱们看看这墙有没有松动的地方吧。”欧阳浩和阿博说:“好。”于是三个人试着把墙的每个部位都锤一锤,果然有一处是松动的。欧阳浩用力锤了锤这个部位,发现这个部位竟是一块可以活动的四方砖块,锤掉了这块四方砖块,欧阳浩伸手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了出来。三个人十分高兴,拿着探测仪,原路返回了。
三个人通过神草位置探测仪得知,救命神草现在在一个叫做“远古森林”的森林里。他们回到家,准备好了一些需要的东西,就往远古森林来了。
三个人进了远古森林,走了没多久,就听见有流水声。再往前走,透过树木的空隙,大老远地就可以看见一条河,再仔细看,河中竟然排挨排的都是鳄鱼,那该怎么过去呢?三个人决定沿着河的方向走一走,看看河的其它段还有没有鳄鱼。可惜,走了半天,仍只见河中的鳄鱼排挨排的。三个正一筹莫展,忽然间旁边过来了许许多多的鹿,它们狂奔着过起河来,鳄鱼们纷纷被吸引了过去,三个人便趁这这空当游过了这条河。
三个人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出现了许多的狼。那些狼瞪着发着绿光的眼睛,不时地还发出嗥叫声,吓得三个人腿都有些软了。三个人在一起合计,如果与这些狼硬拼,恐怕会寡不敌众,不如使用一些巧妙的方法来驱赶这些狼。三个人拿出了三个小火把并点起了火,然后挥舞着火把,希望能把这些狼吓跑。这些狼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怕了,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但后来似乎反应过来这只是哄人的,又往前逼近了。三个人见这招不好使,只得拿出杀手锏。欧阳浩拿出一个手榴弹,引燃之后向这些狼掷去,只听一声轰响,狼们虽然没被炸到,但也真的害了怕,很快就撤走了。
三个人又往前走。走着走着,天色已晚,三个人正琢磨着怎么过夜,忽然见前面现出一栋房子来。欧阳浩说:“咱们在这儿借宿一宿,怎么样?”阿博和阿艺齐说:“好。”欧阳浩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婆。老太婆得知三个人的来意以后,把他们带到了客厅里,给他们三人每人倒了一碗茶。茶毕,老太婆把他们引到一间屋子里休息,三个人都很乏困了,很快就睡着了。等一醒来,三个人发现这里的房子不见了,三个人都被绑在了树上。只见那老太婆身旁还有一位少女。那老太婆与那少女手拿着两碗酒,喝了几口。老太婆说:“昨天咱们吃得太饱了,所以让这送上门来的美餐多留了一宿,今天咱们都有点饿了,正好掺着这酒,好好美餐一顿吧。”那少女说:“好。”这时那老太婆和那少女大概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一下变回了原形──狐狸,但马上又变了回来。那老太婆说:“咱们精神精神,动手来吃美餐吧!”那少女说:“是。”说着,老太婆和少女就拿着刀往三个人起来。这时欧阳浩发现自己绑得并不结实,就试图把绳子解开,他真的把绳子解开了。欧阳浩从旁边的包里抽出一把剑,向老太婆和少女砍去。那老太婆和少女见势不妙,化作两股烟,不见了。
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松了绑,三个人又往前走来。三个人走啊走,发现走着走着就走回原处。欧阳浩说:“咱们这回把经过的树木做上标记吧。”另两个人都说:“好。”三个人把经过的树木都做了标记,可最终又回到了原处,还是没能走出这“森林迷宫”。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对策,最后决定以透进森林里的阳光作为基准,在地上画笔直的直线,沿着直线走,他们实施了这个方案以后,果然走出了这处“森林迷宫”。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冒出两个土匪,那两个土匪大笑着说:“哈哈,我们好久没有吃人肉包子了,这回送上门三个美味!”三个人与两个土匪斗了几回合,那土匪果然武艺高强,把阿博和阿艺都活捉了。阿博和阿艺叫欧阳浩快跑,欧阳浩只得暂且先逃跑,再慢慢想对策。欧阳浩见那两个土匪没有追过来,就顺着自己的脚印回到了刚才双方交钱的地方,然后又顺着强盗的脚印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见前面有一座山寨。他有心进山寨里查探个究竟,可是山寨门口有两个把门的。欧阳浩正一筹莫展,忽然这边跑过来两个狍子,那两个把门的见了,就拿着猎枪来追。路过欧阳浩躲藏在其后的那棵大树时,欧阳浩绕到来两个人背后,两拳就把两个人都打昏了。欧阳浩跑进了寨子。他先来到了一个房间外,只听得是那两个土匪的声音,他们正在和他们的家眷说着吃人肉包子的事呢。欧阳浩又来到了一个厢房,从窗缝向里望去,阿博和阿艺正被关在这里。厢房的门锁着,但这难不倒欧阳浩。欧阳浩拿出了一根像钥匙似的金属丝,弄了几下,锁头就开了。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救了出来,三个人正往山寨外跑,不料土匪发现了,那两个土匪追了出来,追了一会儿,把三个人追上了。那两个土匪这次举起了枪对准了欧阳浩他们。欧阳浩等三人迅速地爬上了树,土匪开了枪,却并没有打中他们。欧阳浩又采用了老方法,撇出了一颗手榴弹,这才震住了两个土匪,两个土匪撤回去了。
三个人绕过山寨所在的区域,继续往前走。忽然欧阳浩兴奋地说:“看!那就是救命神草!”阿博说:“救命神草不是只有一棵吗?这里怎么又一大片呢?”阿艺说:“是呀。”欧阳浩说:“救命神草确实只有一棵,这一片草中,其它的草只是长得像救命神草,它们不可能有救命神草独具的那些神奇特性,比如说晃一晃就会发出香气。”三个人一起动手挨棵晃动这些草,看看哪棵能产生香气。结果费了半天劲,却没找到一棵能产生香气的。阿艺说:“还有那么一大片这种草呢,咱们什么时候能全都晃一遍啊?”欧阳浩灵机一动,来了个新主意,他说:“不如这样吧,咱们把这片草都拔了,看看待会儿哪棵草不萎蔫!”三个人把这片草都拔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全部的草都萎蔫了。阿博说:“难道这里没有真的救命神草?”欧阳浩说:“可是宝贝探测仪也显示,救命神草就在这附近啊!”这时,阿艺喊道:“快抬头看,这棵参天大树上有个袖珍房子!”阿博说:“是啊。还有,那袖珍房子是带阳台的,阳台上长的,好像就是救命神草,那救命神草都探出头来了!”三个人爬上了参天大树,袖珍房子上果然有几株草是救命神草的样子,这回草的数量少,三个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有一株草只要一晃就能散发出香气,三个人闻了闻救命神草,连手上划的伤都立时好了。三个人高兴极了,原路返回,出了森林,只是过满是厄运的那条河时,费了点周折,被鳄鱼咬伤了,但是有了救命神草,伤很快就被治好了。其余的路段走得都是一帆风顺。
三个人找回了救命神草,全家人都高兴极了,他们把救命神草好好地保存了起来,而且从此再也没有遇到龙卷风使得神草丢失。
第12篇、阿古登巴
产生故事中这个人物的时代,牦牛已经被役使,马与野马已经分开。在传说中,这以前的时代叫做美好时代。而此时,天上的星宿因为种种疑虑已彼此不和。财富的多寡成为衡量贤愚、决定高贵与卑下的标准。妖魔的帮助使狡诈的一类人力量增大。总之,人们再也不像人神未分的时代那样正直行事了。
这时世上很少出现神迹。
阿古顿巴出生时也未出现任何神迹。
只是后来传说他母亲产前梦见大片大片的彩云,颜色变幻无穷。而准确无误的是这个孩子的出生却要了他美丽母亲的性命,一个接生的女佣也因此丢掉了性命。阿古顿巴一生下来就不大受当领主的父亲的宠爱。下人们也尽量不和他发生接触。阿古顿巴从小就在富裕的庄园里过着孤独的生活。冬天,在高大寨楼的前面,坐在光滑的石阶下享受太阳的温暖;夏日,在院子里一株株苹果、核桃树的荫凉下陷入沉思。他的脑袋很大,宽广的额头下面是一双忧郁的眼睛,正是这双沉静的、早慧的眼睛真正看到了四季的开始与结束,以及人们以为早已熟知的生活。
当阿古顿巴后来声名远播,成为智慧的化身时,庄园里的人甚至不能对他在任何一件事情上的表现有清晰的记忆。他的童年只是森严沉闷的庄园中的一道隐约的影子。
“他就那样坐在自己脑袋下面,悄无声息。”打开门就可以望到后院翠绿草坪的厨娘说。
“我的奶胀得发疼,我到处找我那可怜的孩子,可他就跟在我身后,像影子一样。”当年的奶娘说。
“比他更不爱说话的,就只有哑巴门房了。
还有许多人说。而恰恰是哑巴门房知道人们现在经常在谈论那个孩子,记得那个孩子走路的样子,沉思的样子和他微笑的样子,记得阿古顿巴是怎样慢慢长大。哑巴门房记起他那模样不禁哑然失笑。阿古顿巴的长大是身子长大,他的脑袋在娘胎里就已经长大成形了。因为这个脑袋,才夺去了母亲的性命。他长大就是从一个大脑袋小身子的家伙变成了一个小脑袋长身子的家伙,一个模样滑稽而表情严肃的家伙。门房还记得他接连好几天弓着腰坐在深陷的门洞里,望着外面的天空,列列山脉和山间有渠水浇灌的麦田。有一天,斜阳西下的时候,他终于起身踏向通往东南的大路。阿古顿巴长长的身影怎样在树丛、土丘和苯波们作法的祭坛上滑动而去门房都记得清清楚楚。
临行之前,阿古顿巴在病榻前和临终的父亲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我没有好好爱过你,因为你叫你母亲死了。”呼吸困难的领主说,“现在,你说你要我死吗?”阿古顿巴望着这个不断咳嗽,仿佛不是在呼吸空气而是在呼吸尘土的老人想:他是父亲,父亲。他伸手握住父亲瘦削抖索的手:“我不要你死。”“可是你的两个兄长却要我死,好承袭我的地位。我想传位给你。但我担心你的沉默,担心你对下人的同情。你要明白,下人就像牛羊。”“那你怎么那么喜欢你的马?父亲。”“和一个人相比,一匹好马更加值钱。你若是明白这些道理,我就把位子传袭给你。”阿古顿巴说:“我怕我难以明白。”老领主叹了口气:“你走吧。我操不了这份心了,反正我也没有爱过你,反正我的灵魂就要升人天堂了。反正你的兄长明白当一个好领主的所有道理。”“你走吧。”老领主又说,“你的兄长们知道我召见你会杀掉你。”“是。”阿古顿巴转身就要走出这个充满羊毛织物和铜制器皿的房间。你走吧,父亲的这句话突然像闪电样照亮了他的生活前景,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将来的一切。而他挟着愤怒与悲伤的步伐在熊皮连缀而成的柔软地毯上没有激起一点回响。
阿古顿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和他那副滑稽形象十分相称的讥讽的笑容。
“你回来。”苍老威严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阿古顿巴转过身却只看到和那声音不相称的乞求哀怜的表情:“我死后进入天堂吗?”阿古顿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笑声。笑声有些沙哑,而且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你会进入天堂的,老爷。人死了灵魂都有一个座位,或者在地狱,或者在天堂。”“什么人的座位在天堂?”“好人,老爷,好人的座位。”“富裕的人座位在天堂,富裕的人是好人。我给了神灵无数的供物。”“是这样,老爷。”“叫我父亲。”“是,老爷。依理说你的座位在天堂,可是人人都说自己的座位在天堂,所以天堂的座位早就满了,你只好到地狱里去了!”说完,他以极其恭敬的姿势弓着腰倒退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许多时间里,他都坐在院外阴凉干爽的门洞里,心中升起对家人的无限依恋。同时,他无比的智慧也告诉他,这种依恋实际上是一种渴望,渴望一种平静而慈祥的亲情。在他的构想中,父亲的脸不是那个垂亡的领主的脸,而是烧炭人的隐忍神情与门房那平静无邪的神情糅合在一起的脸。
他在洁净的泥地上静坐的时候,清新澄明的感觉渐渐从脚底升上头顶。
阿古顿巴望见轻风吹拂;株株绿树,阴凉水一样富于启迪地动荡。他想起王子释边牟尼。就这样,他起身离开了庄园,在清凉晚风的吹拂下走上了漫游的旅程,寻找智慧以及真理的道路。
对于刚刚脱离庄园里闲适生活的阿古顿巴,道路是太丰富也太崎岖太漫长了。他的靴子已经破了,脚肿胀得难受。他行走在一个气候温和的地区。一个个高山牧场之间是乎整的种植着青棵、小麦、荨麻的坝子,还有由自流的溪水浇灌的片片果园。不要说人工种植的植物了,甚至那些裸露的花岗岩也散发出云彩般轻淡的芬芳。很多次了,在这平和美丽的风景中感到身躯像石头般沉重,而灵魂却轻盈地上升,直趋天庭,直趋这个世界存在的深奥秘密,他感到灵魂已包裹住了这个秘密。或者说这秘密已经以其混沌含糊的状态盘踞了他的脑海,并散射着幽微的光芒。阿古顿巴知道现在需要有一束更为强烈的灵感的光芒来穿透这团混沌。但是,饥饿使他的内视力越来越弱。那团被抓住的东西又渐渐消失。
他只好睁开眼睛重新面对真实的世界,看到凝滞的云彩下面大地轻轻摇晃。他只好起身去寻找食物,行走时,大地在脚下晃动得更加厉害了。这回,阿古顿巴感到灵魂变得沉重而身躯却轻盈起来。
结果,他因偷吃了奉祭给山神的羊头被捕下狱。他熟悉这种牢房,以前自己家的庄园里也有这样的牢房。人家告诉他他就要死了。他的头将代替那只羊头向山神献祭。是夜无事,月朗星疏,他又从袍子中掏出还有一点残肉的羊齿骨啃了起来。那排锋利的公羊牙齿在他眼前闪着寒光,他的手推动着它们来回错动,竞划伤了他的面颊。他以手指触摸,那牙齿有些地方竞像刀尖一样。他灵机一动,把羊齿骨在牢房的木头窗根上来回错动,很快就锯断了一根手腕粗的窗棂。阿古顿巴把瘦小尖削的脑袋探出去,看见满天闪烁的群星。可惜那些羊齿已经磨钝了。阿古顿巴想要是明天就以我的头颅偿还那奉祭的羊头就完了。他叹口气,摸摸仍感饥饿的肚子,慢慢地睡着了。醒来已是正午时分。狱卒告诉他,再过一个晚上他就得去死了。狱卒还问他临死前想吃点什么。
阿古顿巴说:“羊头。”“叫花子,想是你从来没吃过比这更好的东西?”狱卒说:“酒?猪肉?”阿古顿巴闭上眼,轻轻一笑:“煮得烂熟的羊头,我只要。”他得到了羊头,他耐心地对付那羊头。他把头骨缝中的肉丝都一点点剔出吃净。半夜,才用新的齿骨去锯窗棂,钻出牢房,踏上被夜露淋湿的大路。大路闪烁着天边曙色一样的灰白光芒。大路把他带到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
那时,整个雪域西藏还没有锯子。阿古顿巴因为这次越狱发明了锯子,并在漫游的路上把这个发明传授给木匠和樵夫,锯子又在这些人手头渐渐完善,不但能对付小木头,也能对付大木头了。银子后来甚至成为石匠、铜匠、金银匠的工具了。
这时,阿古顿巴的衣服变得破烂了,还染上了虱子。由于阳光、风、雨水和尘土,衣服上的颜色也褪败了。他的面容更为消瘦。
阿古顿巴成为一个穷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在一个小王国,他以自己的智慧使国王受到了惩罚。他还以自己的智慧杀死了一个不遵戒律、大逆不道的喇嘛。这些都是百姓想做而不敢做的。所以,阿古顿巴智慧和正义的声名传布到遥远的地方。人们甚至还知道他以一口锅换得一个贪婪而又吝啬的商人的全部钱财加上宝马的全部细节,甚至比阿古顿巴自己事后能够回忆起来的还要清楚。人们都说那个受骗的商人在拉萨又追上了阿古顿巴。这时,阿古顿巴在寺庙前的广场上手扶高高的旗杆。旗杆直指蓝空,蓝空深处的白云飘动。阿古顿巴要商人顺着旗杆向天上望,飘动的白云下旗杆仿佛正慢慢倾倒。阿古顿巴说他愿意归还商人的全部财物,但寺庙里的喇嘛要他扶着旗杆,不让它倒地。商人说:只要能找回财物,他愿意替阿古顿巴扶着这根旗杆。
阿古顿巴离开了,把那商人的全部钱财散给贫苦百姓。又踏上了漫游的道路。
那个商人却扶着那根稳固的旗杆等阿古顿巴带上他的钱财回来。
他流浪到一个叫做“机”的地区时,他的故事已先期抵达。
人们告诉他:“那个奸诈但又愚矗的商人已经死在那根旗杆下了。”他说:“我就是阿古顿巴。”人们看着这个状貌滑稽,形容枯槁的人说:“你不是。”他们还说阿古顿巴应有国王一样的雍容,神仙一样的风姿,而不该是一副乞丐般的样子。他们还说他们正在等待阿古顿巴。这些人是一群在部落战争中失败而被放逐的流民,离开了赖以活命的草原和牛群难以为生。这些人住在一个被瘟疫毁灭的村落里,面对大片肥沃的正被林莽吞噬的荒地在太阳下捕捉身上的虱子。他们说部落里已经有人梦见了阿古顿巴要来拯救他们。
阿古顿巴摇头叹息,他喜欢上了其中的一个美貌而又忧郁的女子。
“我就是你们盼望的阿古顿巴。”始终沉默不语的女子说:“你不是的。”她是部落首领的女儿。她的父亲不复有以往的雄健与威风,只是静待死亡来临。
“我确实是阿古顿巴。”他固执地说。
“不。”那女子缓缓摇头,“阿古顿巴是领主的儿子。”她用忧郁的眼光远望企盼救星出现的那个方向。她的语调凄楚动人,说相信一旦阿古顿巴来到这里就会爱上自己,就会拯救自己的部落。叫人吃上许久都未沾口的酥油,吃上煮熟的畜肉。
“我会叫你得到的。”阿古顿巴让她沉溺于美丽的幻想中,自己向荒野出发去寻找酥油和煮肉的铜锅。他在路旁长满野白杨和暗绿色青绿树丛的大路上行走了两天。中午,他的面前出现了岔路。阿古顿巴在路口犹豫起来。他知道一条通向自由、无拘束无责任的自由。而另一条将带来责任和没有希望的爱情。正在路口徘徊不定的阿古顿巴突然看见两只画眉飞来。鸟儿叽叽喳喳,他仔细谛听,竟然听懂了鸟儿的语音。
一只画眉说那个瞎眼老太婆就要饿死了。
另一只画眉说因为她儿子猎虎时死了。
阿古顿巴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一些自由了。听着良心的召唤而失去自由。
他向鸟儿询问那个老太婆在什么地方。画眉告诉他在山岭下的第三块巨大岩石上等待儿子归来。说完两只画眉快乐地飞走了。
以后,在好几个有岔道的地方,他都选择了叫自己感到忧虑和沉重的道路。最后,他终于从岭上望见山谷中一所孤零的断了炊烟的小屋。小屋被树丛包围掩映,轮廓模糊。小屋往前,一块卧牛般突兀的岩石上有个老人佝偻的身影。虽然隔得很远,但那个孤苦的老妇人的形象在他眼前变得十分清晰。这个形象是他目睹过的许多贫贱妇人形象的组合。这个组合而成的形象像一柄刀子刺中了他胸口里某个疼痛难忍的地方。在迎面而来的松风中,他的眼泪流泻了下来。
他听见自己叫道:“妈妈。”阿古顿巴知道自己被多次纠缠的世俗感情缠绕住了。而他离开庄园四处漫游可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又有两只画眉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啁啾不已。
他问:“你们要对我说些什么?”“喳!喳喳!”雄鸟叫道。
“叽,叽叽”雌鸟叫道。
阿古顿巴却听不懂鸟的语言了。他双手捧着脑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后来哭声变成了笑声。
从大路的另一头走来五个年轻僧人,他们站住,好奇地问他是在哭泣还是在欢笑。
阿古顿巴站起来,说:“阿古顿巴在欢笑。”果然他的脸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泪痕。年轻的和尚们不再理会他,坐下来歇脚打尖了。他们各自拿出最后的一个麦面馍馍。阿古顿巴请求分给他一点。
他们说:“那就是六个人了。六个人怎么分三个馍馍?”阿古顿巴说:“我要的不多,每人分给我一半就行了。”几个和尚欣然应允,并夸他是个公正的人。这些僧人还说要是寺里的总管也这样公正就好了。阿古顿巴吃掉半个馍馍。这时风转了向,他怀揣着两个馍馍走下了山岭,并找到了那块石头。那是一块冰川留下的碛石,石头上面深刻而光滑的擦痕叫他想起某种非人亦非神的巨大力量。那个老妇人的哭声打断了他的遐想。
他十分清楚地感到这个哭声像少女一样美妙悲切的瞎眼老妇人已不是她自己本身,而是他命运中的一部分了。
她说:“儿子。”她的手在阿古顿巴脸上尽情抚摸。那双抖索不已的手渐渐向下,摸到了他揣在怀中的馍馍。
“馍馍吗?”她贪馋地问。
“馍馍。”“给我,儿子,我饿。”老妇人用女王般庄严的语调说。她接过馍馍就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馍馍从嘴巴中间进去,又从两边嘴角漏出许多碎块。这形象叫阿古顿巴感到厌恶和害怕。想趁瞎老太婆饕餮之时,转身离去。恰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晴空中一声霹雳,接着一团火球降下来,烧毁了老妇人栖身的小屋。
阿古顿巴刚抬起的腿又放下了。
吃完馍馍的瞎老太婆仰起脸来,说:“儿子,带我回家吧。”她伸出双手,揽住阿古顿巴细长的脖子,伏到了他背上。阿古顿巴仰望一下天空中无羁的流云。然后,一弓身把老妇人背起来,面朝下面的大地迈开沉重的步伐。
老妇人又问:“你是我儿子吗?”阿古顿巴没有回答。
他又想起了那个高傲而美丽的部落首领的女儿。他说:“她更要不相信我了。不相信我是阿古顿巴了。”“谁?阿古顿巴是一个人吗?”“是我。”适宜播种的季节很快来临了。
阿古顿巴身上已经失去了以往那种诗人般悠然自得的情调。他像只饿狗一样四处奔窜,为了天赐给他的永远都处于饥饿状态中的瞎眼妈妈。
他仍然和那个看不到前途的部落生活在一起。
部落首领的女儿对他说:“你,怎么不说你是阿古顿巴了。阿古顿巴出身名门。”说着,她仰起漂亮的脸,眼里闪烁迷人的光芒,语气也变得像梦呓一般了,“……他肯定是英俊聪敏的王子模样”。
真正的阿古顿巴形销骨立,垂手站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幸福无比。
“去吧,”美丽姑娘冷冷地说,“去给你下贱的母亲挖几颗觉玛吧。”“是,小姐。”“去吧”。
就在这天,阿古顿巴看见土中的草根上冒出了肥胖的芽。他突然想出了拯救这个部落的办法。他立即回去找到首领的女儿,说:“我刚挖到一个宝贝,可它又从土里遁走了。”“把宝贝找回来,献给我。”“一个人找不回来。”“全部落的人都跟你去找。”阿古顿巴首先指挥这些人往宽地挖掘。这些以往曾有过近千年耕作历史的荒地十分容易开掘。那些黑色的疏松发出醉人的气息。他们当然没有翻掘到并不存在的宝贝。顿巴看新垦的土地已经足够宽广了,就说:“兴许宝贝钻进更深的地方去了。”人们又往深里挖掘。正当人们诅咒、埋怨自己竞听了一个疯子的指使,他们挖出了清洁温湿的泉水。
“既然宝贝已经远走高飞,不愿亲近小姐,那个阿古顿巴还不到来,就让我们在地里种上青稞,浇灌井水吧。”秋天到来的时候,人们彻底摆脱了饥饿。不过三年,这濒于灭绝的游牧部落重新变成强大的农耕部落。部落首领成为领主,他美貌骄傲的女儿在新建的庄园中过上了尊贵荣耀的生活。阿古顿巴和老妇人依然居住在低矮的土屋里。
一天,老妇人又用少女般美妙动听的声音说:“儿子,茶里怎么没有牛奶和酥油,盘子里怎么没有肉干与奶酪呀?”“母亲,那是领主才能享用的呀。”“我老了,我要死了。”老妇人的口气十分专横,而且充满怨愤。“我要吃那些东西。”“母亲……”“不要叫我母亲,既然你不能叫我过上那样的好生活。”“母亲……”“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想说什么?”“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那你,”老妇人的声音又变得柔媚了,“那你就叫我过上舒心的日子吧,领主一样的日子。”“蠢猪一样的日子吗?”阿古顿巴又听到自己声音中讥讽的味道,调侃的味道。
“我要死了,我真是可怜。”“你就死吧。”阿古顿巴突然用以前弃家漫游前对垂亡的父亲说话的那种冷峻的腔调说。
说完,他在老妇人凄楚的哭声中跨出家门。他还是打算替可怜的母亲去乞讨一点好吃的东西。斜阳西下,他看见自己瘦长的身影先于自己的脚步向前无声无息地滑行,看到破烂的衣衫的碎片在身上像鸟羽一样凌风飞扬,看到自己那可笑的尖削脑袋的影子上了庄园高大的门楼。这时,他听见一派笙歌之声,看见院子里拴满了配着各式贵重鞍具的马匹。
也许领主要死了。他想。
人家却告诉他是领主女儿的婚礼。
“哪个女儿?”他问,口气恍恍惚惚。
“领主只有一个女儿。”“她是嫁给阿古顿巴吗?”“不。”“她不等阿古顿巴了吗?”“不等了。她说阿古顿巴是不存在的。”领主的女儿嫁给了原先战胜并驱赶了他们部落的那个部落的首领。以避免两个部落间再起事端。这天,人不分贵贱都受到很好的招待。阿古顿巴喝足了酒,昏沉中又揣上许多油炸的糕点和奶酪。
推开矮小土屋沉重的木门时,一方月光跟了进来。他说:“出去吧,月亮。”月光就停留在原来的地方了。
“我找到好吃的东西了,母亲。”可是,瞎老太婆已经死了。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睁得很大。临死前,她还略略梳洗了一番。
黎明时分,阿古顿巴又踏上了浪游的征途。翻过一座长满白桦的山岗,那个因他的智慧而建立起来的庄园就从眼里消失了。清凉的露水使他脚步敏捷起来了。
月亮钻进一片薄云;“来吧,月亮。”阿古顿巴说。
月亮钻出云团,跟上了他的步伐。
第13篇、月下灰马
十二世纪的法国人,崇尚骑士风度。有位骑士名叫莱昂,他年轻又勇敢,但他并不富裕。他的封地很小,而且还在偏僻的森林里,要找到那个小小的庄园,得好好地在林莽中下一番功夫。
贵族们瞧不起他,更不愿到丛莽密林里去拜访他。不过,莱昂有一匹灰马,却使远近几百里的贵族们垂涎三尺,羡慕不已。这匹马有着闪亮柔软的毛皮和高耸的鬃脊,它的长尾像流苏一样飘垂,四蹄奔腾如风驰电掣。可以说,全法兰西的名马都很难与它匹敌。不少富豪都想把它买过去,但莱昂却说:“灰马是我的朋友,把全世界的金银财宝都搬来,我也不出卖朋友。” 在离骑士庄园五里以外,有一座公爵的城堡。老公爵十分富有,却仍是爱财如命。老公爵的独生女罗米娜,是城堡中一朵美丽的玫瑰,她拒绝了众多贵族公子的求婚,却偏偏看中了贫寒的骑士莱昂。老公爵不许女儿离开城堡一步,两个年轻人就只能在城堡一个坍塌的缺口处见见面。
每天,莱昂总要骑上灰马,穿过只有他才熟悉的密林小路,悄悄来到老公爵的城堡后面等侯。但是,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美丽的公爵小姐,他常常失望地垂着脑袋,由灰马顺着密林小路把他载回家。
有一天,莱昂终于忍不住了。他明白,罗米娜小姐是重义轻财的,她会像一个农妇那样,跟他生活在密林中的小庄园里的。他鼓足勇气走进城堡,找到老公爵,对他说:“公爵大人,我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是个贫困的骑士。
但是,我的品行和本领毫不比别人逊色。我爱上了您的女儿罗米娜小姐。她也爱上了我。今天,我是当您老人家的面来向她求婚的。” 老公爵听罢,脸一下子变得比他的胡子还白,他生气他说:“想要娶罗米娜为妻?我告诉你,整个法兰西没有一个爵士可以绕过我接近她,整个世界也没有一个王子能自己决定这件婚事!她要嫁给谁,由我说了算!我绝不会让她嫁给你这样一个穷骑士!” 莱昂几乎是被撵出了公爵家。他心情沉重,只是想起罗米娜小姐还深深爱着他,才没有完全失去希望。他打算过一两天后,到外省去参加盛大的比武大会,希望能在比赛中挣得一笔不小的财富,再回来寻找合适的求婚机会。
但是,就在这一天,公爵家又来了个老财主。论岁数和财富,他跟公爵不相上下,年轻时又在几次战役中并肩打过仗,因此,两人越谈越投机。最后,老财主竟乘机说:“你我都很有钱,如果把两家的钱财加在一起,就富贵一家了。我看,你就将你女儿罗米娜许配给我吧,我不要你任何嫁妆。我们成了姻亲,还有谁及得上我们富有呢?” 老公爵财迷心窍,竟高兴得直搓手,说:“对,照你说的办!这样一来,整个法兰西没有谁比我更有钱了!” 老财主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回家办财礼去了。老公爵立刻找来罗米娜,对她说:“我已经将你许配给门当户对的人家,不许你再胡思乱想,更不许你去跟骑士莱昂见面!” 罗米娜惊呆了,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但是,老公爵可不管,他一面命令加紧采办婚礼上用的东西,一面发出请柬,邀请大大小小的财主们来参加婚宴。他还挨家挨户去征借骡马,组织成驮运财礼的马队。当然,他也派人到莱昂骑士家去,向他借那匹驰名全国的灰马,以便新娘骑着上教堂去显得更加高贵。
这时,莱昂骑士从比武赛会胜利回来了。他几次来到城堡缺口处等候罗米娜小姐,但一次也没见到她。正当他在家中闷闷不乐时,公爵派人借马来了。他问道:“公爵家有的是马,怎么要借我的灰马呢?” 那仆人回答:“公爵小姐明天要骑上它去教堂举行婚礼。” 仔细一问,罗米娜小姐竟是跟一位老财主结婚,莱昂听罢,心都要碎了。
他本想拒绝把灰马借出去,但转念一想:马虽是借给老公爵的,但却让罗米娜骑的,这关系到新娘的体面。再说,罗米娜内心一定十分痛苦,见到这匹心爱的马,受伤的心灵也许能得到宽慰。
莱昂骑士立即给灰马配上马鞍,上好笼头,把马疆交给了来人。但是,等灰马的背影一消失,他就折身回到自己房里,一头倒在床上,放声痛哭起来。
婚礼的前夜,老公爵的城堡里已摆开了宴席,前来祝贺的贵族老爷们大吃大喝,大叫大嚷,闹得乌烟瘴气。老公爵和那位老财主新郎被灌得醉倒在地,头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当月亮还挂在西边天上的时候,守夜的仆人就催着大家出发到教堂去。
去教堂的路很长,还得穿过森林,贵族老爷们一个个迷迷糊糊的穿上衣服,打着哈欠爬上马鞍,摇摇晃晃地上了路。马队拉得很长,老公爵和那个老财主新郎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罗米娜小姐满脸泪痕,骑在灰马上,默默地走在马队的最后。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满脸横肉的女管家。
女管家也喝得醉熏熏的。起先,她还强撑着眼监视罗米娜小姐的一举一动,但在马背上颠着颠着,她的眼皮就合上了,最后,竟搂着马脖子打起盹来。
马队在微弱的月光下渐渐离开大路,进入森林。路越来越窄,只能单骑通过。除了罗米娜小姐外,马队里所有的人都喝醉了,他们只是让马机械地跟着前面黑黝黝的影子慢慢摸索前进。
突然,密林中出现了一条很难察觉的岔道,那正是年轻的莱昂骑士常来常往的秘密通道。灰马抬头望望越来越淡的月亮,折身拐进了这条熟悉的小路。
这时,女管家在马背上睡得正香,她的马连望都没望一眼那条幽暗的小路,尾随着前面的马队继续前进。
一摆脱马队的拘束,灰马就放开四蹄,向密林深处奔去。一下子,黑糊糊的树影像妖魔似的张牙舞爪,被惊醒的鸟雀尖声鸣啾起来。罗米娜从没见过这么黑暗的恐怖景象,心里十分紧张。但是,她想:只要能离开那个讨厌的“老新郎”,即使被野兽吃掉,她也听天由命了。
灰马奔跑了好一会儿,终于停在林子中间的一座小庄园门前。这时,晨曦暗淡,四周寂静无声。灰马长嘶了一声,见没人开门,就焦躁地用蹄子刨地。
终于,一个看门人被惊醒了。他透过铁窗朝外望,只见公爵小姐披裹着金色的礼服,外罩大红斗篷,颈上还挂着贵重的首饰,美丽的眼睛因为哭泣肿得像个红杏。他惊讶地问:“你是谁?是神仙还是妖精?” 罗米娜小姐回答说:“我是公爵小姐罗米娜,我在森林里迷了路。请你行行方便,通报主人,让我进来避避寒。等太阳出来后,我再离开这儿。” 看门人出了庄园一看,认出了主人的灰马,立刻猜出那位小姐就是莱昂骑士日思夜想的人。他急忙跑进去报告说:“主人,您的灰马正站在门外,
它为您带来了一位可爱的小姐。我想,她一定是您日思夜想的那位仙女!” 莱昂骑士一听,立刻冲出门去,一眼就看见罗米娜小姐,顿时像傻了一样怔在那里。
罗米娜小姐说:“是你的灰马把我驮来的,要不,我怎么知道这儿的路呢。看来,这是上帝让灰马这么做的。年轻的骑士,你愿意娶我吗?” 莱昂快乐得简直要疯了。整个庄园也顿时沸腾起来,一片喜气洋洋。人们请来了牧师主婚,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且说老公爵的马队来到教堂,怎么也找不到罗米娜小姐。因为灰马也不见了,老公爵怕莱昂向他索赔,竟命令封锁小姐失踪的消息,没做成新郎的老财主自讨没趣,跟老公爵吵了一架,带上他的财礼回家去了。
老公爵又气又急,弄不清是什么怪物将女儿连人带马弄走。五天以后,他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原来,是那匹灰马当了月下老人,将公爵小姐送到了年轻骑士的家里!
第14篇、墓碑里面有个人
吉姆以前是个摔跤手,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他在小镇上开了一家专门制作混凝土制品的作坊,帮别人做一些门柱、浴缸之类的东西。
这天早上,他坐在店里,等着顾客亨利先生来检查他订做的门柱。表面上看,吉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他的心里,正盘算着一次惊人的复仇计划。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吉姆养了好几年的猎狗亨利自个儿跑到了公园里去,正好遇到了在那里打猎的亨利先生。猎狗亨利见到生人,突然兽性大发,猛扑上去,亨利先生出于自卫,开枪打死了那条狗。消息传到吉姆耳朵里,简直就像挖去了他的心肝一样。他没有结婚,与这条大狗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所以他发誓要杀了亨利先生,给自己的狗报仇。
偏偏亨利先生不知好歹,杀了吉姆的狗,还敢来他的店里订制门柱。这不是送命上门么?
九点刚过,亨利先生就来到了吉姆的小院。和吉姆相比,亨利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比亨利足足矮了一个头,身体单薄,弱不禁风。
吉姆看见亨利,立刻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亨利先生,来看看您订做的浴缸的柱子吧!”他把亨利先生领到了后面的院子里,空地上有两根一模一样的水泥柱子,每一根都有两尺见方,一尺多长,一端封闭,另一端开着口。亨利疑惑地问:“有人订做了和我一样的柱子么?“吉姆摇了摇头,嘿嘿地笑,意味深长地说:“不,但是我觉得这种柱子不错,就多做了一根,给我的狗做墓碑。”亨利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柱子的表面,铸着一行大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他不好意思地说:“吉姆,没想到你和这条狗的感情这么深。我向你保证,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它是你的狗,并且和我同名,要不,我一定不会朝它开枪的……”
吉姆大手一挥,说:“好啦,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必说了,来看看你的柱子吧!”
他把亨利领到另一根柱子旁,唾沫横飞地说:“瞧,这根柱子不错吧?我打算在它的底部再增加一些分量,然后封住口。这样可以立得更稳一些。明天中午我就把这根柱子运到你家,帮你装上。”
亨利满意地说:“你想得真周到啊,吉姆!”一边俯身细看。
就在这时,吉姆突然目露凶光,像一只豹子一样猛扑上去,狠狠掐住了亨利的脖子,嘴里喊道:“你这个狗杂种,我要你给我的狗偿命,然后在它的墓前守护一辈子!”可怜的亨利哪是他的对手,手刨脚蹬,挣扎了几下,很快一命呜呼了。
吉姆刚把亨利的尸体放下,就听见外面有卡车喇叭的声音。他一惊,赶忙把尸体藏在一堆水泥板的后面,然后跑到门口。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和吉姆差不多一样高大的壮汉,他叫卡特,是个卡车司机,经常帮吉姆运送货物,这天碰巧路过,下来看有什么活儿干。
吉姆看见卡特,不自然地打招呼:“卡特,你通常都是下午才来啊。”卡特似笑非笑地答应着:“是呀,今天来得早一点,怎么啦?难道有什么事不该让我看到吗?”吉姆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吓得心里一跳。卡特却不理他,大步走进院子,往那堆水泥板前一站,说:“我需要一万美金,银行不肯借给我,我想你会借给我的。”吉姆心虚地说:“我……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啊?”卡特瞟了他一眼:“借不借随你,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掐死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墙不太严实,上面有道缝隙,所以刚才的事我全看见了!”
吉姆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我知道你够朋友,卡特,你帮我一把,一万美金不成问题。”说着,他拖出了亨利的尸体,示意卡特过来帮忙,把尸体塞进那个做狗墓碑的水泥柱里。卡特吃惊地问:“你打算把它竖在你的狗墓前?”吉姆咬着牙说:“是的,这样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两个人把尸体塞进了墓碑,又拌上水泥准备把口封住。这时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吉姆跑去接电话,一会儿回来说:“是亨利太太打来的电话,问她丈夫过来没有。”卡特问:“你怎么说的?”吉姆说:“我说她丈夫来过这里,可是已经走了。”卡特大声说:“坏了!今天亨利回不了家,他太太肯定会报警的,警察会来这里查,这些水泥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干,今天一定会被发现的!”吉姆一拍脑壳,说:“对呀,那可怎么办?”卡特眼珠一转,说:“你不如再打个电话给亨利太太,就说亨利走之前说他要出城一次,要明天晚上才会回来。就算那时亨利太太报了警,你的狗墓碑早竖起来了,没人会怀疑里头会藏着亨利的尸体的。”吉姆听了连声叫好,可他马上想起来:“亨利太太家的电话坏了,刚才她是到邻居家打的电话。不如我现在去她家一次,亲口告诉她吧。你在这里,把两个柱子的口都封上,越快越好,做得干净点,明白了吗?”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卡特到了吉姆家。他的卡车上装着起重机,可以吊装水泥柱。他们先把狗的墓碑运到了吉姆特意为狗做的墓前,吉姆操纵起重机,卡特在下面用手牵着,把墓碑稳稳地安在墓前的一块空地上。做完以后,两人站在墓前,细细打量着他们的杰作,都得意地笑了起来。卡特擦着手,念着墓碑上的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吉姆,你这个双关语想得太好了,你可别忘了我的一万美金。”吉姆淡淡地说:“忘不了,我们现在就把亨利订做的柱子送到他家去吧。”
两人开着车,把水泥柱运到了亨利家。亨利太太恰好出去了,两个人就盘算着如何把水泥柱安上。卡特打量着四周,若有所思地说:“他家的这个位置可不太好,正在大路边,如果把柱子竖在门口,万一有车路过,一不小心撞坏了就不好了。”亨利撇了撇嘴:“这有什么,撞坏了更好,亨利太太还会向我们再订做的,让我多赚点钱!来,我们开始干吧,还是我来开起重机。”卡特看了他一眼:“你小心一点,可别让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嘿嘿地笑了几声:“这哪能呢?你放心吧!”说着他跳上起重机,但是这次,他并没有马上发动机器,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旧的销钉,几乎全都裂开了,吉姆把起重机绞车上的一个销钉拔下来,然后换上了这个旧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卡特说得对,他是准备把柱子砸在卡特身上。卡特是个出了名的无赖,他一定会拿这件事做要挟,没完没了地向他要钱。吉姆必须要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这个心头之患永远闭嘴。他把柱子吊起来,慢慢朝卡特头上移了过去。卡特在下面伸着手,托着水泥柱,朝浴缸的基座上引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慢着慢着,开稳一点……”
水泥柱吊到卡特头顶的时候,吉姆的手用力一抖,“啪”地一声,那枚销钉断了。吉姆的手指从绞车的把手上滑落下来,把手疯狂地反转着,沉重的水泥柱重重地砸了下去。卡特猝不及防,哼也没哼一声,就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同时,水泥柱的一头磕到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碎了开来。
声音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和周围的邻居,他们聚拢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吉姆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疾步冲到卡特跟前,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警察上前看了看,摇着头说:“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说着他又爬上起重机检查了一遍,下来的时候说:“是起重机的问题,销钉旧了,卡特没有及时换新的,崩断了,这不能怪你……”突然,他的眼睛滑向了破碎的水泥柱,“那是什么?”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有眼尖的人先叫了起来:“天呀,那是一只脚!”人们七手八脚地从水泥柱里拖出了一具尸体,正是失踪的亨利先生!
吉姆吓傻了,他以为自己是把两根水泥柱搞错了,定眼一看,没错啊,这就是给亨利先生订制的柱子啊!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的心里掠过一道闪电,想起卡特刚才说的话:“你小心一点,可别把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顿时恍然大悟:卡特怕把尸体藏在了狗的墓碑里,被吉姆日后调包,失去了要挟他的证据。所以趁着吉姆去亨利太太家的时候,偷偷地把尸体藏到了另一根水泥柱里密封了,这样既不会有人发现,又可以一直用来威胁吉姆。
这时候,警察回过头来神情威严地看着吉姆:“吉姆先生,你必须马上跟我到警局,把这些解释清楚!”说完,拔枪向吉姆走了过来。
吉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第15篇、神医陈三贴
民国三十五年,平明山上出现了一伙土匪,一二百号人,头目叫熊彪,他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惹得百姓恨之入骨。
这天中午,几个土匪猎得一头野猪,自然要孝敬熊彪,不想熊彪连吃带喝过后,当天夜里后背奇痒难耐,他跳将起来,一面呼来手下为自己挠痒,一面派人连夜骑快马下山求医问药。
后背瘙痒是熊彪多年的老毛病,每次发作,都令他坐卧不安,夜不能寐,苦不堪言,只怪他天生好吃,管不住这张嘴,甭管什么美食,先大吃一顿再说,从不计后果,因此这个发痒的毛病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天快亮的时候,手下带来了一个郎中,三十来岁,五短身材,此人乃平明山二十里外刘家镇陈记诊所的陈三贴,意思就是无论多重的病,只消贴完他的三张膏药,即可痊愈。
熊彪微微撇了撇嘴:“陈三贴?我怎么没听说过。”
陈郎中上前拱手道:“小的此前一直在外地行医,一个月前才在刘家镇落脚谋生,今后还望寨主多多关照!”
“废话少说!瞧好了我的病,往后本寨主自然不会亏待你。”说罢熊彪脱下上衣,袒露出结实的后背。
陈三贴先是把脉,随后细看后背,又把鼻子靠近闻了闻,这才点了点头,接着从带来的包中取出几样草药和工具,现场制作起膏药来。不到半小时,便做成了三张膏药,在熊彪后背找了三个穴位贴上。
熊彪立即感觉后背先是一阵清凉,几分钟过后,后背的痒便消失得一干二净!熊彪大喜,连呼:“神了!”忙命人摆起酒宴,款待神医。
酒宴之上,熊彪频频向陈郎中敬酒,并对陈郎中的医术大加赞赏。二当家向熊彪悄声提议:“既然大哥对陈郎中如此看重,何不就将他留在山上,往后大哥可免瘙痒之苦,山上兄弟有个头疼脑热瞧病也方便。”
熊彪一听言之有理,便当众提出要将陈三贴留下,还保证会让他赚的钱比开诊所多得多。不想陈三贴连连摆手,找各种理由推辞,熊彪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抽出腰间手枪往桌上一磕,手下土匪更是哗然,叫骂声一片,有的说姓陈的不识抬举,不如一枪崩了他;还有的说干脆一把火烧了陈记诊所,吓得陈三贴直冒冷汗,面如死灰,直呼:“愿听大当家差遣。”
山上有处山涧,涧边是两间洗衣房,住着两个从山下抓来的老妈子,专门给土匪洗衣服的。熊彪就派人紧挨着洗衣房,又接了两间屋子,给陈三贴做诊所。陈三贴忙时诊病,闲时上山采药,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日子倒也安然。
这天上午,一个土匪惊慌跑来报告熊彪,刚才他刚换完岗,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野蜂,围住刚下岗的那个兄弟,蜇得满地乱滚,吓得他赶紧回来报信。熊彪马上带人赶往出事地点,来到头道岗附近,却不见那个人,沿着散落在草地上的鞋子、长枪找,这才在岩石旁发现了那个人,已经一动不动,身上爬满了野蜂……
土匪们全都惊呆了,不敢上前。熊彪吩咐,赶紧找些树枝烧了,用烟驱散野蜂。一个土匪正准备点火,却突然扔了手中的火石,拼命拍打身上,大呼救命。原来,野蜂把目标转向了他,土匪翻身倒地,发出阵阵惨叫。熊彪朝他喊:“快往前面的涧里跑!”土匪一听,跌跌撞撞往山涧的方向跑去,到了涧边,一个猛子扎下去。穷追不舍的蜂群在水面盘旋了好一阵,这才散去。众土匪好不容易把他捞上来,却已是气绝身亡,身上布满被野蜂蜇出的血点,肿得像刚出锅的馒头。
熊彪顺手捡了几只死野蜂,又将两具尸体抬回山上。陈三贴见多识广,熊彪想听听他对此事有何高见。
陈三贴看了看死蜂,又仔细察看了两个土匪的伤口,告诉熊彪这是一种野蜜蜂,平时群居在树上或者山洞里,夜伏昼出,个头不大,毒性不小,伤五处就会让人头晕,八处即可致命,一般不会主动蜇人。
熊彪于是传令下去,让大家别招惹这些野蜜蜂,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谁知,传令不过十来天,又出事了。山上的二当家这天带着几十名弟兄下山去打劫,没想到过了头道岗,未出山口,马队就骚动起来,有人惊呼:“野蜂来了!”随即成群的野蜂山风一样刮过来,直扑马队,土匪们哭爹叫娘,乱作一团。二当家舞动双枪,拍打着乱哄哄的野蜂,嘴里不住地咒骂。不一会儿,他的手、脸、衣服直到双枪之上,都沾满了野蜂,二当家动作慢下来,最后在马背上晃了几晃,一头栽下来,他的坐骑叫了两声,落荒而逃。只有半数土匪逃回山上。
熊彪听完土匪哭诉,也止不住掉下泪来。看来,这些野蜂并不像陈三贴所言,不惹它也照样找你的麻烦。熊彪令两个洗衣的老妈子赶紧做些纱布头罩,戴在头上以防野蜂叮咬,然后燃起松油火把,亲自带人下山,好不容易才把遇难弟兄的尸首从野蜂翅下抢了回来。
神医陈三贴(2)
几天之内,又有几个下山的土匪在半路上被野蜂蜇死。
野蜂连连杀人,弄得整个山寨是人人自危,个个惶恐。你想啊,冷不丁地,野蜂就从天而降,直取性命,谁不害怕呀?有七八个土匪干脆趁着天黑,连夜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熊彪举枪打碎了一名逃兵的脑袋,警告再有逃跑者,格杀勿论。同时传令下去,几次出事都在头道岗到山隘之间,大家在白天千万避开这一段,下山最好选在晚上。
土匪们按照熊彪所言去做,果然没有人再受野蜂攻击。山寨终于恢复了平静,大家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八月初八这天,正逢熊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熊彪在山寨大摆筵席,还请来戏班子,为老爷子祝寿。整个山上鼓乐喧天,大家忙作一团。连陈三贴也帮忙,端菜拿酒,穿梭于酒桌之间。土匪们推杯换盏,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晴朗的天空飘过来一片灰云,陡然遮住了阳光,投下的影子一时罩住了摆放筵席的场子。人们抬起头,发现云彩已到了头顶,正向这边压过来,还夹杂着“嗡嗡”的声音,有人号叫一声:“杀人蜂来了!”人群马上炸了锅,一时间桌翻凳倒,四散奔逃。可怜刚才还正襟危坐的老太爷眼见铺天盖地的杀人蜂,一下从椅子上跌下来,两腿一伸,翻起了白眼。熊彪慌忙赶过来,又按胸口,又掐人中,一边叫人去找陈三贴。陈三贴来了之后把了把老太爷的脉,连连摇头:“老太爷年事已高,哪经得住如此惊吓啊!”
熊彪顿足捶胸:“我熊彪堂堂七尺之躯,竟保护不了老父,还活个什么劲儿?”一伸手,就拔出了枪。手下人一见,都慌了神。没想到,熊彪的枪口一转,指向了郎中陈三贴。陈三贴一点慌乱的神情都没有,熊彪冷笑一声,说:“陈三贴,事已至此,我想你也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陈三贴一笑,也不言语。就在这时,一名土匪飞奔而来:“大当家的大事不好,解放军已经攻进山寨啦!”果然,密集的枪炮声和士兵的呐喊声越来越近,熊彪浑身一颤,猛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这是老天要亡我熊彪啊!”
这时,一队解放军战士冲了进来,一拥而上,将熊彪五花大绑押下山去,关进一间临时牢房,只等公审后枪决。
熊彪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但他想死个明白——解放军到底用了什么邪门法术,让野蜂来对付他?于是他大喊大叫,嚷嚷着要见当官的,说想弄清楚一件事,否则死不瞑目,见无人理睬,他干脆将送来的饭菜掀翻,不吃不喝。
就在饿得头晕眼花时,熊彪瞥见一名系着围裙的解放军战士手端饭菜来到牢房门前。走到近前,这个战士开口了:“熊彪,你这么饿着自己不就是想见我吗?起来吃口饭吧。”熊彪坐起来,再一看,正是陈三贴!
陈三贴笑着将饭菜递过来:“我的本名叫陈大强,在解放军队伍里做饭。你只要吃了饭,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熊彪三口两口吃完了饭,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那些蜜蜂,是你搞的鬼吧?”
陈三贴点点头说:“这只能怪你作恶太多,老天爷都要惩罚你!”
原来,熊彪曾多次袭击解放军,最近的一次是拦截解放军一支运粮队,还打死了一名战士,解放军早就打算端掉这伙土匪,只是前方战事正紧,一时腾不出手来。炊事班的陈三贴听说此事,悲愤难平,决心报仇雪恨,他找到连长,立下了军令状,留下来对付熊彪。连长架不住他死磨硬泡,最终应允了他。
陈三贴从军前,学过一手过人的医术,便以开诊所为名,寻找对付熊彪的时机。果然,天遂人愿,不久熊彪的手下将他请上了平明山。
起先,陈三贴打算下药毒死这帮土匪,后来他偶然在上山采药时发现,平明山聚集着大量野蜜蜂,他跟师傅学过蜂疗,知道这种野蜜蜂的天敌叫大黄蜂,大黄蜂的气味跟君子兰极为相似,野蜂嗅觉灵敏,会通过这种气味识别大黄蜂,两者相遇,必置对方于死地,由此他想出了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借蜂杀匪,于是陈三贴暗中准备了君子兰药粉,隔壁刚好是洗衣房,在大妈洗衣服时,趁她们不备,在洗衣水中加入药粉,没想到果然杀死了二当家等二十来个土匪。
八月初八这天,陈三贴满场跑着帮忙,边跑边将大量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撒在宴席周围的地上,引来了山隘之外的野蜂,并与事先联络好的一支解放军队伍里应外合……
熊彪听罢陈三贴一番话,不由一声长叹:“解放军的一个伙夫都这么厉害,我们跟解放军作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第16篇、执板衙役
古时候,如果有人犯了罪,惩罚的方法往往是在公堂上用板子打那人的屁股,所以,就产生了专门打板子的衙役一职,这职务比一般的衙役俸禄还高了不少呢,当然这执板衙役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要求那人必须长得五大三粗,且长相越凶恶越好,据说这样就能产生门神的效果,使犯法的人挨打一次就牢记一辈子,不敢再犯;使旁边看打板子的人心生敬畏,不敢轻易以身试法。
海曲县张家村的张龙、张虎是亲兄弟,两人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且面堂黝黑,一脸的横肉,一日被出巡的县官看中,就招进县衙做了执板的衙役,这一干就是十几年,期间打人无数,这里边,有好人,也有坏人。
海曲县城西有一个刘家官庄,刘家官庄有一个刘地主,家有良田千亩,豪宅百间,他惟一的儿子叫刘三,仗着家里有钱,又会几下三脚猫功夫,平日里与一帮臭味相投的家伙,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无恶不作。
这日,刘三看上了邻村一个姓王的小寡妇,就想霸占她,王寡妇不从,刘三叫手下擒住王寡妇,要霸王硬上弓,岂料王寡妇是个烈女子,眼见今日逃脱不了受辱,心一横,竟然咬舌自尽,这一下惹起了民愤,那个村的村民在族长的带领之下,一起上前将刘三拿住,送往县衙门。那群泼皮一见大事不好,就跑去给刘地主送信。
兖州知府是刘地主没出五服的哥哥,刘地主听说儿子被抓,就赶忙派人骑快马去给哥哥送信求助,所以还没等海曲县县官陶子文审问刘三,知府已经派人前来送信,说明利害,让陶子文掂量着办,陶子文自然不敢得罪知府大人,就故意给刘三逃脱罪名,竟然杜撰了一个情节:那个王寡妇是个疯子,那日她犯了疯病,拿着剪子见人就扎,刘三正好走到那里,疯女就上前扎他,刘三是在正当防卫下,才将疯女误伤致死的,为此,刘地主还花钱雇了不少人“证人”,所以最后,陶知县只判了刘三一个责打五十板子的惩罚。
刘地主得知执板的是张龙兄弟俩,就提前在本县最大的鸿宾楼宴请了他们,席间暗示自己与知府大人的关系后,还给了张龙两兄弟十两银子,这差不多是两人一年的俸禄,张龙两兄弟看见银子两眼放光,接过银子就往怀里揣,刘地主一见这情况,知道这两个人也是个贪财的货色,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执板开始,陶子文简单地宣判了刘三的罪责,就命令张氏兄弟执板,乡民们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但见张氏兄弟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三顿没吃饭的样子,抡起板子轻轻地就向刘三屁股上打去,再看挨打的刘三,竟然还趴在那里笑呢,乡民们就骂:“苍天无眼呀,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吃了人家的好处。”
很快,五十大板打完,张龙让陶子文验刑,陶子文装模作样的走过来看了看,发现刘三的屁股只是红了一些,连皮都没破,就挥手让刘家人把刘三抬走了。
刘三回家后就一个咕噜从担架上跳了下来,他拍了拍屁股,说:“这板子挨的舒服,就跟挠痒痒一样。”说完就去思春楼找新来的窑姐杜鹃玩乐去了。
谁知第二天,杜鹃就赤裸着身子从屋里跑出来,惊恐地大叫道:“死人了,死人了!”思春楼老鸨闻讯上去一看,那刘三两眼圆睁、口鼻出血,已经死在了杜鹃的床上,她就急忙报了案。
接到报案,知县陶子文不敢怠慢,忙带了仵作前去查看案情,仵作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发现既不是中毒而亡,也不是伤害致死,只得说是“暴脱”而亡,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其实这都是张氏兄弟的功劳,两个人生性嫉恶如仇,得知刘三杀害王寡妇的真相之后,牙根都恨得痒痒的,恨不得立即就给那可怜的女子报仇,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出卖良心呢,其实两个人又是喝刘地主的酒,又是接受刘地主的银子,就是怕刘地主和陶知县另找他人执板,就先答应下来稳住他们,然后在执板时做了手脚。
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做手脚呢,原来两个人打板子久了,都掌握了一门技巧,如果是遭受冤屈的人挨打,表面上看起来那板子高高抬起,又狠狠落下,打完之后一般人看起来好像是鲜血淋淋,伤势不轻,其实那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抬回家后很快就会恢复;但是如果那个人穷凶极恶,那就对不住了,他们会让挨打的人生不如死,即便是十几板子,也会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所以你别看当时他们打刘三时,就像没有用力,轻轻抬起,轻轻落下,其实他们暗用内力,直接震伤了刘三的内脏,但是当时却让人看不出来。十几个时辰之后就会发作而亡,但是就让人猜不出死因了。
就凭着这一门绝技,张氏兄弟救了不少遭受冤假错案的人,自然,也惩治了不少作恶多端的家伙。
第17篇、王子献桃
刘邦得了天下以后,一次宴请自己的老丈人吕太公,叫所有的王子都来相陪。席间,太公去方便,发现墙角花园到处是咬了一口就丢弃的点心馃子,厕所里竟然还有一张擦过屁股的面饼。太公知道这是王子们做的“好事”,不由连连皱眉。
太公回到席上,就对刘邦说:“今日席上之物,都是天下奇珍,只可惜有一样东西,皇上却吃不到,那就是老家沛县的桃。”
刘邦一想,对呀,从沛县到这里两千里地,中间多山多水,就算三十里一换马,昼夜不停,最快也得四天,可桃熟三日即烂,还不能磕着碰着,要想吃老家的桃,还真难办。想到这里,刘邦连连点头说:“还真是!想不到朕有了天下,反倒连家乡的桃都吃不上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邦的几个王子在一边听了,嘀咕一阵,到宴席结束,太子刘盈站起来说:“儿臣不才,想于半月后还席,请父皇和太公赏脸。”刘邦和太公都答应了。
半月之后,刘邦和太公如期赴宴。太子见人已到齐,一拍手,只听一声号子,八个家人抬着一个直径4米的大盘子进来,盘子上竟然放了一整棵桃树,上面桃子密密匝匝,白里透红,红里透香,树叶儿片片鲜活,连个打卷儿的都没有。
王子们齐声说:“请皇上和太公品尝沛县桃!”
刘邦摘下一个一尝,果真是久违的故乡桃啊,顿时高兴得哈哈大笑。太公也在一旁赞道:“王子们听说皇上想吃家乡桃,不远千里运来,这份孝心真是难得,陛下还不重赏?”
刘邦吩咐每人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这酒直吃到掌灯才散,临走,刘邦对王子们说:“把这桃树栽起来,明年还有桃吃。”
谁知刘邦一走,太公冷不防抽出卫士的佩刀,只一挥,把桃树拦腰砍断,树头轰然倒地。
王子们大惊失色:这树是皇上特别吩咐要栽上的啊!太公把手一招,说:“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王子们一看,只见树心黑如木炭,轻轻一抠,就抠下一块来。这下王子们都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太公说:“不止树干黑了,树根也烂了。”叫人用水把树根上的土冲去,王子们凑过去一看,果然,树根全烂了。太公捻须问道:“你们是从水路运过来的,一路不停浇水,我说的可对?”王子们连连点头。
太公说:“刨树难免伤根,伤根则养分不够。可是你们一路浇水,桃枝无知,还以为养分充足,可着劲儿疯长,结果就是储备用光,元气耗尽,心黑根烂,神仙也救不活。”
王子们岂能听不出这是说他们?可他们骄纵惯了,所以狡辩道:“沛县桃树多得是,再运1000棵也不碍事。”
太公把脸一沉:“这一路都是逆水,运这一棵,光给你们拉过纤的民夫可能就不下1000人吧?”王子们一听,这才明白:噢,这种运法儿老头儿早就知道!皇上最恨扰民,要知道一棵桃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赏的只怕不会是锦缎百匹,而是皮鞭百下了。想到这儿,脸都吓白了,赶紧跪下认错。
太公见他们认了错,就把话锋一转:“你们不远千里把桃给皇上运来,孝心也十分可嘉。可是皇上明年再要桃吃怎么办呢?这桃枝还没坏,不如你们每人折几枝去,接在本地桃树上,要是能活,这关不就过了吗?”
王子们一想,只能这样了,立即花重金请巧匠,趁早接上。在树旁搭了篷,昼夜照看。只有三王子刘恒,拿回树枝往土里一埋,照样喝酒看戏。
接上的枝子当时就死了一部分,剩下的当时看着活了,可是一下雨,接口出了胶,也死了。王子们不敢扰民再运,只好寄希望第二年皇上忘了这回事儿。
谁知刘邦的记性好得很,第二年准时要桃。兄弟们正为难,忽然三王子刘恒说:“那棵桃树水土不服,今年只结了两颗。”他把桃献上,刘邦和太公一尝,和沛县桃虽然有些差距,但也还过得去。
王子们松了一口气,出来正擦着冷汗,太公也出来了,问刘恒:“他们的都没接活,你是怎么弄的?”
刘恒说:“他们是拿回去就接,我是第二年春天才接的。”
“你为什么要第二年春天才接呢?”
“我听了太公教诲,知道这些桃枝靠着老树,生活奢侈骄纵,不知世事艰辛,猛然被折,接在别的树上,一定很不习惯。所以孙儿就把它们埋在土里,让它们先过一段苦日子,同时等待时机。到了春天,这些埋着的桃枝已习惯了土里熬命,接到别的树上反会觉得幸福无比,加上春天正是万物萌发的好时机,也就活了,当年还结了果。”
太公听了点头,说:“孺子可教,你今后必能成一番大业。”
后来,刘恒把自己当成桃枝,主动要求到偏远的边疆锻炼,体察民情,从而躲过吕氏之乱,即位成为孝文帝,开创了历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
第18篇、棺材里的声音
刘老太死了,老少爷们听了都伤心地说:“可怜的刘老太,她是活活疼死的啊!”原来,刘老太年轻丧夫,可她为了唯一的儿子刘飞不受委屈,一直没有再婚。不曾想当她日做老子夜做娘的把刘飞拉扯大又给他娶上媳妇后,刘飞却嫌弃她了,让她住在又潮湿又阴暗的小屋里,有一顿没一顿地吃些剩饭馊粥。上个月刘老太得了病,疼得日夜呻吟,刘飞一打听住院治疗至少要5000元,吓了一大跳,立即装聋作哑地再也不理他妈了。就这样,刘老太死了。
刘老太躺在一口薄得不能再薄的棺材里,邻居们红着眼来送刘老太最后一程,想起她平日里的好,几个老姐妹泪水流个不停,刘飞两口子也装模作样有一声没一声地干嚎着,可让人听上去只有恶心。舅太爷也来了,望着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姐姐更是泪流不止。
忽然,大伙听到身边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尖尖的指甲在木板上划的声音,又尖又利很刺耳,刚要凝神听,那声音又没了。大伙正疑惑,那声音突然再次响了起来,这回每个人都听清了,脸色立即煞白,因为这声音……来自棺材里!
屋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大伙连大气都不敢喘,刘飞两口子更是吓得腿都软了,不知是谁声音颤抖着小声叽咕道:“莫不是闹僵尸吧?”话音刚落,棺材里突然又“刺啦刺啦”地响起来,这次的声音更清楚也更刺耳,有人再也忍不住了,“妈呀”一声大叫,转身就跑。这一跑大伙魂全飞了,个个脚底生风往外跑。就在这时,屋里有人大喝一声:“大伙别跑,让我来!”他这一喝果然起到了作用,大伙立马住了脚,回头一看,喊话的是舅太爷。
舅太爷脸色发白,可他强作镇定,转脸对面如土色的刘飞两口子大声说:“脓包样,这是你妈,你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大伙一听就知道舅太爷这是在借题发挥,个个在心里暗暗叫声“好!”同时心里想:舅太爷说得对啊,刘老太在世时那么善良,连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现在即使是闹僵尸还能害我们吗?这么一想,大伙心里的胆怯去了一大半。再看那两口子,一脸的羞愧,看上去更害怕了。
棺材里的声音(2)
舅太爷喝令道:“把棺材打开!”此言一出大伙的脸色又变了,刘飞两口子更是吓得双手直摇,说:“舅太爷,这可使不得,万一闹僵尸会害死人的……”舅太爷一听气得胡子直抖,骂道:“你们这两个畜生,万一你妈还有一口气呢?你们这不是活活闷死她吗?给我开!”刘飞吓得哭腔都出来了,说:“开不得啊……”
舅太爷不理他们了,转过脸眼里满是泪,对大伙说:“老少爷们,我老姐姐吃辛受苦了一辈子,现在说不定还有一口气,这两个畜生却不肯救她。我老了,没力气了,只有拜托各位开棺了,若万一发生差错,一切由我老头子承担!”说着颤巍巍地竟要下跪,早有人看不下去喊了起来:“舅太爷,你礼重了,我们听你的!”说着上来几个爷们,拿家伙一使劲,棺材盖慢慢移了开来,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突然,棺材里伸出一只带着钩的黑爪子,闪电般地一挠,早有一人大叫起来,大伙一看是刘飞,脸上出现几条可怖的血道道!再看那只爪子早缩了回去。大伙一下子炸了锅,又要向外跑,舅太爷却笑了起来,说:“哈哈!原来是它,好好!”他这一笑大伙不跑了,舅太爷笑必有原因。
胆大的伸长脖子朝棺材里看了看,一下子就愣住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也笑了。大伙一看愣了,棺材里有什么啊?便齐上前去看,随后全都笑了。他们只管笑,可把疼得龇牙咧嘴的刘飞弄糊涂了,他们笑什么?看死人怎么会笑得出来?刚才那黑爪子是什么东西啊?他壮着胆上前看,只见棺材里除了他妈妈外还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黑猫。这只黑猫刘飞认识,它是妈妈多年来唯一的伴,一只老得快要死的伴。
后来刘老太是和老猫一起下葬的,这是舅太爷的主意。他说老姐姐孤苦伶仃了一辈子,儿子指望不上,相依为命的只有这只猫,就让她们到那边也相依为命吧!他这一说又引得大伙一阵难过。
刘老太下葬后,刘飞便到医院治老猫爪子抓的伤。谁知医生看了那抓伤后一个劲地吸冷气,说了不得,这可不是一般的抓伤,伤口里有毒,感染很严重,要费大功夫。刘飞一听傻了眼,可总不能不治吧,只好咬着牙掏钱看。到最后一结账,他呆住了:整整花了5000元!恰是他妈妈生前治病需要的钱。
这事传出后大伙就议论开了,说那只老猫是怎么进了棺材的呢?临死前它又为什么单单抓了刘飞而不抓别人呢?还有,怎么刘飞被抓后治伤的钱恰好是5000元呢?议论来议论去大伙忽然明白了:这只老猫是为可怜的刘老太索债的呀!
原来,人有时候还真不如畜生哩!
第19篇、智判旋风
大唐时期的这天早上,廉吏办案回府,一旋风猛然在前面刮起,卷起地面上的枯草烂叶在空中狂飞乱舞,不断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老爷,前面一旋风挡住了去路。”甲随从禀报说;廉吏掀起轿帘向外面一看,心中暗想,民间传说旋风是人死后灵魂变成的,莫不是哪个人有了重大冤情!便大声说:“停轿!旋风是人死后灵魂的显露。今日挡路不让我们经过,这里面一定有重大冤情。”
“一旋风你就知道有重大冤情?”乙随从问老爷说;
“对!你看此旋风怎样旋转。”
“老爷,向右旋转。”甲、乙随从看着旋风、听着发出的声音像人一样不断呜咽,说;
“你看看是粗壮高大还是苗条瘦小细腻。”
“老爷,苗条瘦小细腻。”甲随从仔细观察后说;
“再看看是强劲有力还是软弱无力。”
“老爷,软弱无力。”乙随从看后回禀说;
“向左旋转,粗壮高大,强劲有力的旋风是男人的灵魂。向右旋转,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的旋风是女人的灵魂。”
“老爷,这旋风还分男女?”甲、乙随从齐声问;
“你没听通常人们说,男左女右吗!就是这个道理,还能有假!”
“老爷,我们光知道山有阴阳,水有阴阳,花草树木有阴阳。这旋风也有阴阳之分。”甲、乙随从不解地问;
“有!万物皆有阴阳。旋风岂能列外。”廉吏毫不含糊说;
“老爷,这是个女的。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向右旋转。”甲、乙随从仔细观察一番禀报说;
“女子,莫要悲泣!清还归原身!”廉吏大喝一声,震得三山五岳身抖动,五湖四海水跳跃。
“民女冤枉啊!”一布衣女子显身站立路中大呼;
“有冤诉来,廉吏给你做主!”廉吏铁青的脸拉得老长说;
“民女姓阿,名叫阿女,本地人氏。实在冤啊!……”
“可有状纸?”
“大老爷请看。”阿女头顶状纸递到廉吏面前;
“简直是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罪孽深重!”廉吏看完状纸气不打一处来说;
“甲、乙随从速到本地捉拿谋害这女子的要犯。”廉吏接着说;不多时要犯带到案前。
“你谋财害命,嫁祸她人可知罪?”廉吏厉声吼道;
“知罪!知罪!小人知罪!”要犯不敢抵赖捣蒜般叩头说;
“死罪难饶,罪有应得,……”廉吏怒不可遏地说;最后使其得到应有的惩罚,为旋风女伸冤昭雪。
旋风女微笑着旋即化为一阵风飘然而去。
第20篇、牛黄与黄牛
当了九年副乡长的牛旺高三年前自告奋勇给自己加了个官衔——当了几乎在所有的工作中都拖着全乡后腿的牛栏坞村的支部书记,也就是当了那个村的驻村干部。他打着铺盖,吃住都在这个村里,再隔三差五地骑着自行车,到乡里转转而已。说起来也是,牛栏坞村自打老书记病故后,都两年另五个月没有村支部书记了。留下个村委会加起来二百一十三岁,三个支委两颗半牙齿。村上稍能活动的都进城打工了,要不增加新生力量,这个村要想翻身还真难。
牛旺高刚进这个村时,几乎没有引起村里任何反响。这年头,官场上的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人家一个副乡长,国家公务员,无非是下来挂个名,镀层金,为着日后的高升打点底而已。可他进村后,做出的几件事,还不能不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他让加起来两颗半牙齿的三个老支委领着,走遍了全村所有的山。他对那三个老头说,随着城市化,村上的青壮年劳力外流,是谁都无法扭转的大趋势。村上的一百多亩大田,承包给邻村的种田大户,也只能如此了。现在这几百亩山,说是已经分给全村一百二十二户人家,可这一圈走下来,没见一家在山上化过心思。都让它荒着捞点柴草而已。可是,我们也不能老是烧柴草啊!你们看这山土多厚,多肥?村里要想把光景翻过来,得想一条适合我们村的3860部队搞的项目。在山上做足文章。
话说到这里,那三个老头不约而同地叹起苦经来了。这个说,他们不是没有动过脑筋,比方种水果,有些户前几年搞过,可种出来的桔子又酸又涩,一斤没卖出去,气得那些个老头把桔树砍了当柴烧。另一个老头说,如今这山是各家各户的,你要搞,还得靠各家各户自己愿意动手,寻常的树哪家都不想栽,好的树光树苗就老大一笔钱,如今的村集体可是一分全也拿不出来了,你把手指头栽下去它也不长啊!牛旺高笑笑,他再也不说话。
三天后,谁也没想到,牛旺高硬是从自己的工资卡里,拿出八千多块钱,到余姚买来了一万多株优质的红玛瑙杨梅树苗,说是全村每户送100株,要各家各户栽到山上去。牛旺高说,在乡里时就听专家说过,这里的山就适合种杨梅。我们后种,要种就种最好的,红玛瑙杨梅到时候人家上门来收,10多块钱一斤,一株树就抵一只大肥猪!各家各户化心思把这100株杨梅树侍候好了,就等于各家守着一个小银行!于是各家各户欢天喜地把树苗领走了。有人抱着树苗,还象望着观音菩萨一样望着他,问道:牛书记,你这是图啥?等这些杨梅长成结果,你早走人了,你又见不着……牛旺高说,谁说我走?不吃到牛栏坞村的杨梅,拿八抬大轿抬,我也不走!告诉你们,我这人从小就特喜欢吃杨梅,读小学时有一年到同学家的杨梅山上,吃得猛了,回家一反胃,冒出来老大一口,鲜红鲜红的,把我娘吓坏了,说这孩子到哪里伤成这样,吐这么多血,还能活?告诉你们,等到你们的杨梅山堆满了红玛瑙时,我非得上山吃得再吐一次血不可!这番话说得乡亲们全笑了。
从这以后,牛旺高就有事做了。他几乎天天要上山,检查杨梅树苗活得怎么样。见到有牛上山,他怕牛要踩死树苗,非要上山去把牛赶下山来。这天,他又要上山赶牛时,让他遇上一件八辈子也难得碰到的美事。
原来,在赶牛下山这件事上,牛旺高遇到了一个钉子户。这是村子里一个五保户,叫阿德伯。别看老头基本口粮都要村集体负担,可他偏偏还要养一头老黄牛。他养牛一不是为卖钱,二不是为耕田,全是为了做伴。白天,他牵着牛上山,夜里,他跟这条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调教得从来不随地大小便的牛同一间屋子里睡。他说,他只要听不到牛反刍的声音,这个晚上他就睡不着。他自己也记不清,他跟这条老牛已经厮守了多少年。可最近这两年,这条老黄牛却越养越瘦了。阿德伯见到牛书记朝他和他的牛走来,没等他开口,老人就说:他知道杨梅树苗金贵,他会小小心管好牛,不会让牛伤到树苗的。这牛很老,看来它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它想吃两口山上的嫩草,我还能不顺着它的心?听老人这么说,牛旺高还真不能多说什么了。
可今天,牛旺高刚走到这里,就见老人一个人在这里抹眼泪。他身边那条当年民兵搞战备训练时挖的战壕已被一大堆新土填平了。老人哭诉说,今天他的牛上山,滑到了沟里,就再也爬上不来,喘了一阵就没了气。他怕心术不正的人剥病牛的肉去卖钱,就扒土就地把牛埋掉了。牛旺高一边陪着老人抹眼泪,一边苦口婆心地把老人劝回家。完事后,他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背了把锄头上了山,找到那个地方,扒开新土,露出了牛尸,找准部位,挖开牛尸后用锄头钩出牛的苦胆。果然,牛旺高眼睛一亮,他看到露出一快马铃薯大小的“石头”……
不一会,牛旺高就兴高采烈地出现在阿德伯的小屋前,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发颤了:
“他大伯,有大喜事了,你看,我在你的牛尸的胆里,找到这么大一块牛黄!他大伯,牛黄可是极名贵的药材,如今天然牛黄卖得比黄金还贵。这块牛黄少说也值十多万,要抵几十头大黄牛了……”
说着,一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黄黄的牛黄,落到呆若木鸡的阿德伯的手掌里。
过了半天,阿德伯才反应过来。这时,他反倒觉得掌心里是一块烧红的炭火:
“不不,我已经埋掉了的,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牛黄。它是你找到的,应该归你——”
牛旺高爽朗地笑了:
“他大伯,这可是你的牛身上长的啊!这可是要有大德的人才能到这样的宝贝啊!是你对牛好,它才长出这样的宝贝回敬给你……”
“不成,说什么也得两人分——”
牛旺高拍拍阿德伯的手背,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一个公务员,每个月三千多,能分你这钱?大伯,你就收着罢!是藏是卖,卖了钱怎么化,这回就由你作一回主了……”
说完这句话,牛旺高大步流星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阿德伯嘴里,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好人,大好人啊!……”
当天晚上,这个大新闻就在四乡八村传开了,还真有人开价15万,要买这块牛黄,可阿德伯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谁也不知道这个怪老头心里是怎么盘算的。不过,人们更多的是对牛旺高感到奇怪,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乡干部,怎么会懂那么多?他怎么就认定那头老牛胆里有牛黄?这时,牛栏坞村的那个七十五岁的老支委苍山大爷张开没牙的嘴,才吐露了真言。他说,牛旺高下来时跟他有过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原来,牛旺高不是本地人,他是大学毕业后来这里工作,再考取公务员,下来当乡干部的。他老爸曾经在皖北那个虽然贫穷,却是出产黄牛最多的县里当了好多年的县长。牛县长认定,这个县要想不受穷,就要在黄牛身上做足文章。他带着一班人,钻牛栏、下河滩,搞人工培育牛黄的试验。试验刚有点眉目时,几个外国人却把他们告了,告他们虐待动物,一直告得老牛县长被撤职为至。牛县长虽然被撤了职,可在当地老百姓的心里,他还是真正的牛县长。去年秋上,老牛县长病故时,牛旺高奔丧回家,让他亲眼目睹了县城里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自发上街夹道为老牛县长送行的激动人心的场面。县黄牛试验场的员工们甚至凑钱铸了一只镀了一层金的小铜牛,置在牛县长的墓碑前,说这是老百姓颁给老牛县长的金牛奖……奔丧回来的牛旺高就象换了一个人,他一回来就要求扎根到最基层。那只小铜牛,也被他带在身边,就放在他的床头,他天天看着它。他说,所有这些,都是他老爸要求他这样做的。他老爸只怕自己看不到儿子了,就给儿子留下一封两句话的遗书,那遗书上说,我不要求你当多大的官,但要求你一定要当一个清官,当一个让老百姓竖大拇指的官。要记住,我们家姓牛,我们只能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苍山大爷这番话,自然引来了一片唏嘘之声。
这以后,随着山上杨梅树苗越长越高,牛旺高在乡亲们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高大起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从上面争取到一笔经费,再动员各家各户出一点,家家都砌了沼气窖,七八十岁的老头再也用不着上山砍柴了。他还把碧云潭的水引进家家户户。于是,人们饮水思源,都说牛书记的好,都说共产党里还是有好官的。都说他不枉姓牛。这时人们的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大家伙纷纷为牛书记鸣不平,说这样的好干部,为什么这个副乡长干了那么多年而升不了官?同时,又怕他真的升上去离开了牛栏坞。这时,又是苍山大爷的一席话,使大家心里多少明白就中一些道理。
“放心,如今啊,牛旺高还一时半刻升不上去!当下流行一个叫做什么潜规则,不是有顺口溜么?‘不跑不送,原地不动’,牛旺高我看他在这方面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他工资卡上两个钱,都贴我们村贴光了。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县的前任县委书记,已经抓进去的大贪官李得志买官卖官差不多明码标价了,你要想当个局长或乡城长,不打点个一二十万。没门!我们的牛旺高没有这钱……”
于是,听到这番话的山里人都吐了吐舌头。
谁也没有想到,仅仅过去一个月,牛旺高就出事了。那天,从省里下派到县里任县委书记的秋明达同志一张脸拉得老长,他亲自驱车下到村里兴师问罪来了。同车来的,还有乡纪委书记。就在村委会里,他们就当着几个看热闹的乡亲的面,桌子拍得山响:
“牛旺高,这封挂号信是你寄的吗?”秋明达书记一张脸黑得象包公。一只信封推了过来,上面写着“秋明达书记亲收”几个字。
牛旺高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望着两个突然出现的领导,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乡纪委书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随时可兑现的15万元正的存单和一张只写有“牛旺高送”四个字的小纸片。
“牛旺高,你知道你这是想害我,你是要我步李得志的后尘吗?在这乡镇即将换届的时候,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买官吗?”秋明达书记的手指都快要指到牛旺高额头上了。
“我,我没有……”牛旺高还在结巴。
“你什么也别说了,跟我们走一趟,你被双规了!”乡纪委书记高声宣布。
于是三人转身,就在他们要走出村委会办公室的时候,突然,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别把牛书记带走,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全是我干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带就带走我——”跪着的阿德伯说得脆生生的。
秋明达就象川剧变脸一样,立刻换出一张和霭可亲的脸来,急忙扶起老人。
“不过,你们得让老百姓说话。”阿德伯拉住秋明达书记的手,再也不肯放开,“十五万,对我这个山里的孤老头来说,是天文数字。不用说,你们肯定知道我把牛黄卖掉了。听说现在的官要用钱买了,我想,用它来为一个天下最好的人买一个大一点的官,值!于是,我卖了牛黄,就用它买一头真正愿意为老百姓耕田的老黄牛来。我这块牛黄用得其所了。反正,没有牛旺高,也就没有这块牛黄。拿给贪心的人,藏还来不及,还会给我送到家里来?……”
秋明达书记眼睛红起来了,他面朝对着阿德伯、可话却是对牛旺高,对场上所有的人说的:
“李得志贻下的害看来真要我们化出十倍的努力才能消除了!老哥,李得志只是一粒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他流行的潜规则到阳光下只能是此路不通的!老哥啊,用这钱去把房子好好修一修,再去买一头漂亮的小黄牛来做做伴,美美地多活几年罢!牛旺高,走,我们去看看你那头小金牛,看看能不能把它放大,立到县政府大门口去。”
于是,那张存单回到阿德伯手里。
于是,一行人嘻嘻哈哈,向牛旺高住的地方走去。路上,牛旺高说,刚才你们可真把我吓坏了。秋明达书记在乡纪委书记肩上打了一拳,说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叫我一定要凶一点,还说越凶越好,说只有真的凶了,“主犯”才会出面……
第21篇、追捕神秘的搭车人
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正在云南农场支边。
1973年秋的一个下午,我们农场的职工老张同知青小刘驾驶着农场的铁牛55型拖拉机,拉了一车胶片送到芒市(今云南德宏州州府)制胶厂后,打算休息一下便返回农场——芒市离我们农场有60公里,中途还要翻越陡峭的三台山,路况不太好,得抓紧时间赶路。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汽车站走出一男一女两位军人,男的长得五大三粗,女的则十分苗条,绿军装再一衬托,更增添了几分妩媚。看到这么漂亮的军妹,正在做出车准备的小刘不禁多瞟了几眼,见师傅正瞪着自己,连忙转过头去。两位军人四处打量了一番,小声商量了几句,便径直走到了拖拉机面前。男的掏出当时很高级的牡丹牌香烟,双手递过来,急切地问:“师傅,请问你这个车到不到户拉寨?我们想搭个车。”
那时交通很不方便,除每天早晨从芒市汽车总站发往畹町的班车,中途经过户拉寨外,再无其他班车了,运气好的话可以搭便车。但当时边境地区控制较严,为防止阶级敌人搞破坏,上级规定,外出人员必须凭单位介绍信才能乘车。所以张师傅对这两个陌生的搭车人很警惕,当即就拒绝了。
两位军人脸上一下露出失望的神色。但看到天色渐晚,公路上再没有车辆的影子,只得继续对张师傅软磨硬泡,解释说上级命令他们临时到户拉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时间紧急,并且掏出了军区介绍信、出差证明等。因为向来对人民子弟兵比较信任,张师傅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让他们上了车。但又告诉他们,拖拉机只到户拉寨前面的农场,后面的路程自己想法。
拖拉机驾驶室小,张师傅和小刘坐前面,两个搭车人挤在后面。一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只是两眼呆呆地看着窗外,非常谨慎,也十分着急。经过几小时颠簸,拖拉机终于到达农场。
天快黑了,两位军人跳下拖拉机,望着眼前空旷的公路,不禁发起愁来:“这里离户拉寨还有7公里,咋赶得过去呀?”
张师傅关切地说:“要不你们先在农场招待所住下来,明天一大早再搭班车走?”
“不行啊,上级要求我们今晚必须到达指定位置,耽误军机是要受到纪律处分的。”男的一脸无奈,女的则站在一旁一声不吭,显得焦急万分。
见此情形,张师傅动了恻隐之心,他叫小刘先回宿舍,说干脆再送他们一程算了。两位军人一下又见到了希望,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20分钟后,拖拉机到达户拉寨,这时天已经全黑了,搭车人感激万分地下了车。男军人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1/50000的军用地图,借助车灯,熟练地判定了方位。他刚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把女军人身上披的军大衣拿过来,双手递给张师傅说:“这一路上多亏了您,我们外出执行任务,大衣也是累赘,干脆送给您留作纪念吧!”说完便拉着那女军人迅速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张师傅抱着军大衣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件崭新的军大衣,哔叽面料,高档毛领,亮闪闪的纽扣,连农场的干部都没见他们穿过。
返回农场,张师傅停好拖拉机便回到宿舍,没将搭载两名军人的事向领导汇报,军大衣的事更没提起。倒是知青小刘一回到宿舍,便向我们吹嘘,说是他们今天从芒市搭了两个军人过来,那位女军人长得特别漂亮,“粉”极了,农场没有哪个“知妹”可以相比。听得我们几个男知青羡慕不已。
追捕神秘的搭车人(2)
第二天天刚亮,张师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开门一看,原来是农场保卫科的干事及当地派出所的警察。也不知咋回事,平时见面就点头打招呼的熟人,今天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们要张师傅马上到场部办公室去一趟,具体原因不清楚。张师傅心里直犯嘀咕,又不好问。是不是昨晚那两个搭车的军人惹了事?仔细一想还真有点问题:一男一女俩人,女的弱不禁风,走路都要人扶,又没有车,深夜去执行什么紧急任务?而户拉寨离边境又不远……自己当时咋没多想想呢?
张师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办公室,见小刘也规规矩矩地坐在里面。讯问他们的是几个从昆明赶来的军人。他们详细讯问了那两个搭车人的情况,又以严厉的语气对张师傅说:“你说当初考虑到军民一家,他们又亮出介绍信,你同意顺路搭他们到农场还可以理解,可你为什么不请示领导,私自将他们送到户拉寨呢?你的行为给我们下一步追捕工作造成非常大的困难,这里面是否还有其他原因?要知道,这是两个携带大量绝密文件企图叛逃的罪犯。如果那两个人没抓捕归案,后果你是知道的!”一番话说得张师傅从前胸凉到后背。
原来,那男的身居军队某部要害部门,因个人私欲不能满足,竟携带大量军事绝密文件和他的小姨妹密谋外逃。当天,他们一早从昆明坐飞机到达保山,又立即登上保山开往芒市的班车。到芒市后已无开往边境的车辆,正焦急万分,恰巧遇到张师傅师徒二人……
这两名军人前脚刚走,有关方面发现后就立即开始追捕。当天就从昆明追到保山,又从保山追到芒市,但目标到了芒市便失去踪影。那两人在芒市人生地不熟,不可能有人接应,他们能去哪里呢?经多方打听,得知他们搭了一辆农场的拖拉机,于是立即追踪到我所在的农场。得知两个嫌疑人已逃到离边境不远的村寨后,上级首长十分震怒,下令当地公安、边防及民兵必须严防死守,决不能让二人逃出国境。
命令下达后,农场及当地少数民族村寨立刻行动起来,组织干部、民兵配合当地边防部队搜山。我们农场的武装民兵班全副武装,身背五〇式冲锋枪,每人30发子弹,再挂上水壶、干粮包,有人还在头上戴一顶绿树叶编的草帽当伪装。大家都十分兴奋,领导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后,队伍立即乘拖拉机向户拉寨进发。
通往边境的山路崎岖不平,开始还可以见到郁郁葱葱的胶林,再往上走,便是茂密的灌木林了,杂草丛生,藤蔓植物遮天蔽日。大家排成一条散兵线,仔细向前搜索,力保不放过每一个可疑目标。边境地区昼夜温差大,早晚冷,中午气温高,原以为搜山行动好耍,可没过多久,个个又热又渴,气喘吁吁,汗水早已打湿了衣服,挎在胸前的钢枪也成了沉重的负担。有人开始发牢骚:“那两个罪犯恐怕早就越过边境了,我们还在这里淘神费力地瞎忙!”带队领导不停地给我们打气:“虽然叛逃者有军用地图、指北针等,但毕竟不熟悉地形,又是夜晚,更主要的还有个女的,一晚上肯定走不出边境。”大家又增强了信心。
夜幕降临,指挥部下令搜山队伍将各个山口小路堵得水泄不通,加强巡查,决不能让两个嫌犯逃走。
却说当晚一景颇族民兵上哨,经过一片丛林时,突然听到一声异响,吓了一跳。他再仔细听,又是死一片沉寂,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正想离开,林中又传出一点声响,猎人出身的他立即明白肯定有情况,赶紧跳到一旁卧倒,把枪栓一拉,大声喝道:“什么人,不出来我就开枪了!”话音未落,“砰,砰”两声枪响,子弹从林中射出来,打在民兵身旁的树干上。景颇族民兵急了,端起冲锋枪对着枪响处狠狠就是一梭子,爬起来转身就跑到村里报信去了。
枪声就是命令,搜山队伍迅速赶过来,把那片树林团团围住,仔细搜寻,这才发现,那男的身中数弹倒在草丛中,早已气绝身亡。那女的手臂上负了伤,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指挥部立即派人用担架将她抬往农场医院包扎,随即又押解回昆明。两人携带的各种绝密文件、两支手枪等尽数缴获。
后来才得知,两个嫌犯到达户拉寨后,根据地图很快找准直通边境的小路,一路狂奔。他们估计,天亮前肯定能越过边境,只要过去就好办了。谁知那女的从未摸黑走过这种山路,再加上神经整天高度紧张,早已疲惫不堪。在那男的不停催促下,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过一条小沟时崴了脚,男的只好搀扶着她慢慢前行。天亮了,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黑山垭口,从地图上的标记来看,只要翻过这个山凹,便是M国了,眼看胜利在望,两人一下子又来了劲儿,那女的脚也好像有劲多了。但这时他们听到了从四周山林传来的嘈杂声和犬吠声,知道大事不好!没法,两人只好就近找一隐蔽处躲藏,打算天黑后再想办法出逃。一天胆战心惊,好容易躲过了大部队搜山,等到了天黑。两人正暗自庆幸,准备行动,不料又碰到上哨的景颇族民兵。那民兵听到一点动静后便大声吆喝,男的沉得住气,一声不吭;女的却以为被发现了,一下慌了神,首先向外开枪,暴露了目标。
这次行动取得胜利后,指挥部召开了隆重的庆功大会,表扬并嘉奖了参战有功人员,有关方面奖励那位亲手击毙嫌犯的景颇族民兵一部手扶拖拉机。农场拖拉机驾驶员张师傅,因为警惕性不高,误搭两个叛逃者,差点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受到农场降薪降级处分,此是后话。
第22篇、神奇的点药
1.发现奇人
随州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城。随着本地经济的迅猛发展,随州的鸣虫市场也出现了产售两旺的局面。
巫三就是个倒腾鸣虫的贩子。他今年四十多岁,蒜头鼻子鲶鱼嘴,圆圆的脑袋上没有几根毛。可是他脑瓜活络,这几年起早贪晚,倒腾鸣虫,也算发了一笔小财。巫三有钱后,他瞒着自己的老婆温小云,偷偷地在天香苑小区买了一栋楼,竟和小美姑娘在那里又筑了一个爱巢。
温小云可是一个十足的贤妻良母,她和儿子巫小虎就住在鸣虫市场旁边的一座老四合院里。这座四合院的木架子上,悬挂着各种材质的鸣虫笼子,一天到晚,那笼子里的蝈蝈、蟋蟀、油葫芦等叫个不停,这里就是巫三饲养鸣虫的地方。
巫三这些日子闹心得要死,他的情人小美正催促他和温小云离婚呢。巫三为了清静几天,特意躲到乡下抓蝈蝈去了。三天后的下午,他才拎着一个大笼子回到了家里,那笼子里面,装的就是他新抓回来的20多个绿蝈蝈。
温小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看到巫三,急忙说道:“孩子他爹,小虎就要升中学了,我想叫他念市一中,可是校方却要6000块的择校费!”
巫三一听温小云要钱的话,他的一张嘴咧得就好像吃了个大苦瓜,含混地答应一声,便一头钻进了西厢房中。
小美最近在省城的LV专卖店相中了一款手包,整整八千块,巫三正头痛呢,他现在哪里还有闲钱给儿子交择校费?
巫三把大蝈蝈笼子放在地上,可是他一瞧温小云买回来的秫秸编的小笼子,那火“腾”地一声,就烧到了脑门上。在鸣虫市场,编结秫秸笼子的只有两个匠人,一个姓曹,另一个就是胡老关。胡老关是一个孤老头子,右手残废,只靠一只左手干活,那鸣虫笼子编得质量太差,很少有人问津。可是这个温小云偏偏喜欢买胡老关的鸣虫笼子,她不讲价不说,有时候,还多给胡老关钱。
胡老关编的鸣虫笼是五元一个,巫三给了温小云一百块钱,嘱咐她买20个鸣虫笼子回来,可是地上只有15个笼子,不用想,一定是温小云又对胡老关献爱心了。
巫三回身一脚踢开了房门,他指着温小云的鼻子骂道:“败家娘们,有你那样买东西的吗?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今天就跟你离婚!”
温小云刚说了一句——胡老关也不容易,巫三挥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巫三正要接着打老婆,就听院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一头白发的胡老关左手里拎着五个鸣虫笼子,趔趄着走了进来。
昨天温小云去买鸣虫笼子的时候,胡老关手里笼子的数量不足,胡老关今天是送货上门来了。
温小云被巫三连打再骂,委屈得她呜呜直哭,胡老关叹了口气,说道:“巫老弟,你们两口子吵架,干啥要动手呀?”
巫三牛眼珠子一瞪,吼道:“我的家务事,你少管!”巫三讲完话,正要转身去鸣虫市场——
温小云叫道:“儿子的择校费!”
巫三气呼呼地说了句——没有,几步就逃得没有影子了。
胡老关问明白了情况,他叹了口气,说道:“小虎上学可不能耽误呀!”胡老关讲完话,他在巫家的院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倭瓜架下。他用手指着上面挂着的一个大鸣虫笼子问道:“这笼子里的鸣虫,巫三怎么不拿到市场上去卖呢?”
这只大笼子里,至少装着三五十只鸣虫,这些鸣虫都是叫声不好,或者根本就不会叫的哑虫,巫三本想将它们摔死,可是温小云不忍心,便将鸣虫们装在一起,养了起来。
胡老关伸手摘下了笼子,然后转头对温小云说道:“两天后,你到我家里来一趟,笼子里的这批鸣虫,估计卖掉后,就够交小虎的择校费了!……”
2.点虫大法
巫三这次下乡抓回的蝈蝈,卖了不到两千块,他又朝市场上的朋友借了两千,终于凑够了八千块,他便领小美坐车到省城转了一圈,终于给她买回了那款LV的手包。
三天后,巫三这才和小美回到了随州。巫三刚刚来到了鸣虫市场,就见他那帮倒腾鸣虫的狐朋狗友“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这帮人竟齐声嚷嚷,非要拜巫三为师不可。
巫三先瞧了瞧天上的太阳,然后纳闷地问道:“你们今天唱的是哪出戏呀?”
鸣虫贩子老康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水晶做的小葫芦,葫芦里面装着一只从温小云手里买的蟋蟀,别看葫芦里面装的黑头蟋蟀个头不大,可是它叫出的声音,竟比敲击银铃还要动听!
这只黑头蟋蟀巫三记得,它的鸣叫声低沉沙哑,原是一只不值钱的鸣虫。
巫三透过水晶葫芦,一眼就发现,这只黑头蟋蟀的翅膀上,点着一个绿色的小圆点,他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这难道就是鸣虫界秘传的点虫大法?
温小云会点虫大法?打死巫三,巫三都不信!巫三摆脱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的纠缠,然后一路小跑就回到了家里,他一问温小云才知道,他那些报废的鸣虫,都是胡老关点的药,温小云拿着那些经过改声的鸣虫,来到了市场,不一会,便卖够了儿子的择校费。巫小虎现在正拿着市一中入学的通知书高兴呢。
巫三回到家里,他先是对着温小云一个劲地赔礼道歉,等把温小云哄高兴后,巫三试探地问道:“老婆,你能不能跟胡老关说一声,我要拜他为师,学这个神奇的点虫大法……”
这化腐朽为神奇的点虫大法真的是太绝了,不管叫得多么难听的鸣虫,只要用秘药在它们的翅膀上轻轻一点,那鸣虫的叫声就会有令人惊奇的改变,巫三真要是把这手段学会,那以后何愁不能在鸣虫市场上呼风唤雨呀?
温小云先是不答应,最后实在架不住巫三的哀求,她这才点头答应去求胡老关。巫三先到超市里买了几样礼物,然后两口子一前一后,直奔胡老关的家里走去。
胡老关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喝着白菜汤正吃午饭呢。他听完巫三拜师的要求,苦笑着说道:“巫老弟,你想想,我要是会什么点虫大法,岂不是早就发财了,我还用窝在这出租房中,啃冷馒头吗?”
胡老关看着狐疑的巫三,最后告诉他,胡家祖上确实传下来了两种点虫药,他胡老关只会拿着火柴棍,对着鸣虫的翅膀乱点,改变虫鸣声,只是碰巧而已。
胡老关打开黑柜子,从里面找出了一红一绿两盒子点虫药,送给了巫三,巫三一见胡老关不肯收自己为徒弟,他只得悻悻地拿着点虫药回家了。
巫三不信自己点虫就点不过胡老关,他先到网吧去查资料,一搜百度,他才知道,原来欣赏虫鸣,可分“本叫”和“点药”两种情况。本叫即天然虫鸣,粘药则是将点药点于虫翅上,进而改变鸣虫所发之音色……这点药的发明,还得从乾隆皇帝的身上说起。
乾隆皇帝也是一个鸣虫的大玩家。有一次,他得到了一只金翅蛐蛐,饲养蛐蛐的小太监便把这只金翅蛐蛐笼,悬在皇宫中的松枝之下。可是有一日,那金翅蛐蛐的鸣声大变,竟是苍老悦耳,好听异常。乾隆皇帝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滴松脂落到了虫翅上……自此才有了施用于长翅鸣虫的点药之法。
巫三倒也有点胆子,他拿出了十几只鸣虫,就开始试验胡老关给他的点药。也不知道胡老关的点药太好使,还是巫三点药的手法太给力,那鸣虫被点药后,一个个哑巴似的,再也不肯鸣叫了。
巫三心里有气没处撒,他喝了半斤酒后,又醉醺醺地将温小云揍了一顿。他还咬牙切齿地威胁温小云,如果胡老关不收他当徒弟,他就跟温小云离婚,小虎以后念书,他是彻底不管了!
温小云嫁给巫三后,除了洗衣服做饭,赚钱的手段可一点不会,巫三真要是甩手一走,巫小虎怎么办?温小云没有办法,只得再去找胡老关,胡老关听完温小云的哭诉,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云,你的心肠太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巫三这个徒弟我勉强收下了!”
3.前尘往事
点虫之法不但有点在鸣虫翅膀上下的“盖药”、“底药”之说,而且有“明药”、“暗药”之分,点蝈蝈儿多用“甩药”之术,点油葫芦、蛐蛐儿又多“续药”之法。
胡老关把点虫大法粗略地讲了一遍,然后说道:“点虫这两个字说得简单,可是里面的学问深着呢!”
巫三一拍胸脯说道:“师傅放心,我一定要好好学,绝对不给您丢脸!”
胡老关说道:“想学就好。不过我要先把点虫大法的传承讲清楚,省得以后有人问你的祖师爷是谁,你说不上来!”
胡老关的点虫大法传自清末的百虫姑姑。百虫姑姑有一次到山里抓捕鸣虫,一不小心被毒蜂蜇中了脸部,她的一张脸因为中毒而溃烂,所以百虫姑姑虽然名声很响,但却是一个十足的恐龙女。
可是偏有一个英俊的少年爱上了丑陋的百虫姑姑,这个少年便是没落的世族子弟——邱非。邱非其实包藏祸心,他喜欢的不是百虫姑姑,他爱的是那近乎神奇的点虫术。
两个人结婚后,百虫姑姑并不藏私,她将自己独擅的点虫术倾囊相授。邱非学得了点虫术之后,在一个月黑的夜晚,对妻子不辞而别,独自来到了天津卫。他凭着出神入化的点虫术,在海河边上的鸣虫市场上立住了足,可是没过半年,他就闯下了一场祸事。
天津卫的鸣虫市场上有一个虫博士,这个虫博士可是个鉴定鸣虫的大行家。这天,天津卫的守备大人买了一只铜头油葫芦,求虫博士去鉴定,虫博士摇头晃脑地说道:“守备大人,这只铜头油葫芦的鸣叫声短促、尖利,用鸣虫界的行话来说,这叫——闹性。这只铜头油葫芦是一只二流鸣虫!”
天津卫的守备不甘心,他命人请来了邱非,邱非用点虫术对这只油葫芦的鸣声矫正后,这只二流鸣虫的叫声立刻变得纯正透亮,回味悠长。虫博士听到消息后,恼羞成怒,他找来天津卫的一个黑道混混,这个心狠手辣的混混,竟敲断了邱非的两条大腿,并警告天津卫的大夫,谁也不许给邱非接骨疗伤。
巫三听到这里,他惊奇地道:“那邱非最后怎么了?”
胡老关道:“最后还是百虫姑姑救了邱非!”百虫姑姑曾经给京城的六王爷点过蛐蛐,六王爷接到百虫姑姑的求救信,便派人拿着王府的金牌,陪着百虫姑姑直奔天津。天津卫的那个混混再厉害,也不敢捋京城六王爷的虎须呀。
邱非被百虫姑姑送到了天津卫的医院。他的腿伤养好后,邱非回想起自己的卑劣行径,真是羞愧难当。在一次大醉后,他失足跌落海河,最后溺水而亡了。
巫三听胡老关讲到这里,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师傅请放心,我学会了您的点虫术之后,一定好好对待温小云,不然也叫我掉进海河中淹死!”
三个月之后,巫三终于学会了点虫术,现在他鸟枪换炮,可以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到乡下抓鸣虫了。他只是每天转悠市场,遇到合适的鸣虫就买下来,然后用点药调整鸣虫的叫声后,再转手到省城去贩卖,这一个月下来,便是几万元的进项,小美数着“哗哗”作响的钞票,乐得直蹦,她搂着巫三的脖子叫道:“给我买个伊莎贝尔钻戒,我要十克拉以上的那种!”
巫三急忙答应给小美买钻戒。可是好景不长,胡老关送给巫三的那两盒子点虫药用没了。巫三这才想起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他急忙凑了三千块钱,颠颠地将钱给温小云送了过去。晚上的时候,他和温小云一提点虫药配方的事,温小云笑道:“你知道我最近在干啥?我一直都在帮胡师傅配制点虫药呢!”
这点虫药共有红绿两种,红色的点虫药是由松香、柏油、黄腊加朱砂熬制的。绿色的点虫药是用铜渣、松香、火漆加白蜡,最后熬制成功的。红色的点虫药可以使鸣虫的叫声变得苍老,绿色的点虫药,可以使鸣虫的叫声变得更清脆。
熬制点虫药的时候,还需要特别注意火候,只有把那点虫药熬得遇热即融,凝而酥脆,这才大功告成。
点虫药的配料温小云知道,可是胡老关却对那神奇的配方保密。巫三腆着脸说道:“好老婆,你得赶快多给我弄点虫药,我要多多地赚钱,以后好给咱儿子小虎买楼呀!”
温小云指了指屋里那个带锁的立柜,说道:“其实那里面就有胡师傅送给我的两盒子点虫药,只不过胡师傅叮嘱我,如果你想要这点虫药,那就得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的是百虫姑姑的儿子。百虫姑姑的丈夫死后,她就捡了一个弃婴当儿子,百虫姑姑将自己点虫的全部手法,都教给了自己的儿子——百震。
百震娶妻廖瑞红,小两口婚后不久,清政府便垮台了,民国军阀割据,老百姓苦不堪言。
天下大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百震志向远大,他不甘心以虫为伍,碌碌一生,便背着母亲和妻子,投军到了军阀何大麻子的手下。
何大麻子听说百震会点虫养虫,真是如获至宝,他直接升百震为自己的贴身副官,并给他单独辟了一个院子,专门为自己饲养鸣虫。
巫三说道:“百震真的是遇到知音了!”
温小云却摇了摇脑袋,说道:“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4.怙恶不悛
何大麻子根本就不喜欢鸣虫,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喜欢,何大麻子为了博得上司的青睐,百震这才成了他的养虫副官。
百震从军是想建功立业的,替何大麻子饲养鸣虫实非所愿。他便几次三番地提出要求,想去部队,带兵打仗。
何大麻子为了留住百震,他一边诱惑百震吸食大烟,一边把自己的三姨太派到了百震的身边,跟他学习饲养鸣虫的技巧。三姨太风流成性,百震受不住勾引,便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何大麻子拿到了百震和自己三姨太同床共枕的照片后,便以此为要挟——如果百震不老老实实地替自己饲养鸣虫,何大麻子就要一枪掀了他的天灵盖。
何大麻子正在自鸣得意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却把他送去的鸣虫全部退了回来,原来他的顶头上司那里新来了一位饲养鸣虫的高人,这个高人养的鸣虫,比百震饲养的鸣虫还要好上一筹。这个高人便是百震的老婆廖瑞红。廖瑞红为了救百震,她只得女扮男装,到何大麻子的顶头上司那里,当上了养虫人。
百震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最终被何大麻子一脚踢开。当廖瑞红再次见到百震的时候,百震因为吸食大烟的缘故,早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半年后,百震患肺病去世。百虫姑姑深受丧子之痛的打击,病逝前,她叮嘱儿媳妇廖瑞红,点虫术是荼毒百家男子的祸根,从此后便立下一个规矩,那就是——传女不传子!
温小云向巫三讲完了这个故事,可是她一瞧巫三,巫三倒在床上,已经呼呼地睡上大觉了。第二天一早,温小云发现那个立柜的柜门大开,里面的点虫药,早被巫三开锁偷走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温小云领着下学的巫小虎回家,她还没等打开四合院的木门,就被木门上面刺着的匕首吓得“啊”地一声惊叫。这把匕首上面,还刺着一封信,这封信是宏景钼业的老板侯占奎写给她的。侯占奎就是本市的黑老大。
巫三学得了点虫术后,他嫌弃买虫点虫赚钱太慢,竟和人赌起了鸣蛐蛐。鸣蛐蛐是斗蛐蛐的一种方法,被人称为文斗,那就是两只蛐蛐不见面,斗的只是互相的鸣叫声。巫三先赢后输,最后竟欠了宏景钼业的老板侯占奎六十万人民币。
侯占奎在信中写道——想要巫三的命,只有两条路,一是拿钱,另外一个便是拿点虫药的秘方来换。温小云手拿这封勒索信,急匆匆地找到了胡老关。
胡老关看罢勒索信,他气得一拍桌子,道:“你先回家吧,营救巫三的事就交给我吧!”
胡老关单刀赴会,他一个人找到了侯占奎,说道:“侯老板,我劝你还是放了巫三吧,点药的方子招祸,谁知道,谁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侯占奎听胡老关说完,他不由得狂笑道:“虫药的秘方在你手里,那是招祸的东西;在我手里,那就是银行的提款机呀!”
胡老关“哼”了一声,道:“你还是先听听我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吧!”
胡老关自小生活在农村,养虫点虫的绝技是从他母亲那里暗中学来的,他在20年前偷偷学得了这门绝技后,便抛妻弃子,只身来到了广州。
胡老关惊世骇俗的点虫大法一现世,整个广州的鸣虫界都为之轰动。胡老关最后被澳门的一个大赌王赏识,他就跟着赌王来到了澳门,他精心饲养出来的鸣虫,就成了这个大赌王赚钱的工具。可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为了争夺胡老关这棵摇钱树,澳门的黑帮发生了一次大火并。
胡老关为了保命,他只得坐船,偷偷逃回了大陆。
澳门的几大黑帮为了抓回胡老关,竟暗中派人潜回了胡老关的老家。黑帮人士向着胡老关的老娘和他妻子逼问胡老关消息的时候,竟残忍地将二人杀害了,胡老关成了胡家的灾星。他的子侄亲朋气得放出话来,如果抓住了胡老关,立刻就将他装到竹笼子中,然后丢到村外的臭水河里喂王八!
侯占奎听胡老关讲完自己的经历,不以为然地一撇嘴说道:“在随州谁敢跟老子抢秘方,那纯属是活腻歪了!”
胡老关见规劝无用,只得给侯占奎写出了两种点虫药的配方。可是那张秘方在侯占奎手里还没有变成钞票,澳门的一伙黑势力就闻讯而至了。
两方面黑恶势力一场火并,侯占奎被追杀到了城外浑水河的大桥上,他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那张秘方和他那只胳膊一起,最后都落入了滚滚的浑水河……巫三身中三刀,如果不是跑的快,小命也一定是没有了。
巫三去小美那里养伤,没过几天,小美原来的男朋友出狱了。这个凶狠的家伙正好把巫三堵到了屋子里,那小子上去一刀,正刺到了巫三的肺叶上,巫三捂着胸口,还没等跑出小区,便一头倒地,绝气身亡了。
胡老关接到温小云的电话,急忙坐车赶了过来,他看着巫三血淋淋的尸体,痛心疾首地说道:“当初我娘说得对,改变虫鸣,愉悦人心,这并没有错,可是一旦顶不住诱惑,用点虫术来做非法之事,那下场真的是太悲惨了!”
第23篇、赵飞燕别传
我家乡有位姓李的书生,世世代代都以读书为业。眼下已是家道衰微。有一天,我前去探望他,见墙角破筐中有古书数册,其中有《赵后别传》这本书,虽然编次已经脱落,还是可以大致观览。我便向李生要了这部书带回家中,补正讹误,编好顺序,成为此篇传记,以传给那些爱好故事之人。
赵后腰骨特别纤细,善于独步行走,就像人手中所执的花枝一样,颤动不已,其他人没有谁能仿效,因而在家里,号称为“飞燕”。她入宫后,又把妹妹引荐给汉成帝,得到汉成帝的宠幸,封为昭仪。昭仪特别善于说笑话,生得肌骨秀滑。二人姿色皆天下第一,倾倒后宫。自从昭仪入宫后,汉成帝便很少驾幸东宫了。昭仪居住在西宫,太后在中宫。皇后每日每夜都在企求生个儿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并为长久打算,就多次用牛车载着一些青年进宫与自己私通。一天,成帝只带了三四位侍从往皇后宫中,皇后正在与人淫乱,不知成帝驾到。左右之人急忙禀报,皇后窘急惊慌出来迎接成帝。她冠发散乱,言语失度,成帝很是疑惑。成帝坐下不久,又听见墙壁间的帷幕中有人咳嗽的声音,成帝便离开了。自此之后,成帝便萌发了加害皇后之意,只是因为赵昭仪的缘故,隐忍而未发作。一天,成帝与赵昭仪正饮酒时,成帝忽然捋起袖子,圆睁双目,直视昭仪,怒气勃然,不可侵犯。昭仪急忙站起,离席跪伏于地,禀告成帝说:“臣妾生在家族孤少、门第寒微之家,得不到有强势的亲人爱护。一旦得以充备后宫服侍君王,没有想到能独自得到君王的宠幸,身受圣人的浓恩,立于众人之上。因为自恃君王的宠爱,致使召来众人的诽谤。再加上不识忌讳,冒犯了君王的威怒。臣妾愿圣上赐予速死,以宽慰圣上的心怀。”说着便泪如雨下。成帝亲自扶起昭仪,说:“你坐下,我告诉你。”成帝说:“你无罪,你的姐姐,我将要斩下她的头,砍掉她的手足,把她丢在厕所中,来使我的心情舒快。”赵昭仪说:“皇后因何缘故而得罪圣上?”成帝告诉了昭仪墙壁帷幕中的事。昭仪说:“臣妾因为皇后的缘故才得以充备后宫。如皇后死,那臣妾哪里能够独自生存下去?陛下无故而杀皇后,天下之人便有机会来非议陛下了。臣妾愿意投身鼎镬,血溅斧钺。”说完便放声大哭,倒在地上。成帝大惊,急忙扶起昭仪说:“朕因为你的缘故,确实不加害皇后,只是说说罢了。你何必自己哀怨如此。”过了很久,昭仪才在席间就座。成帝询查壁中之人,暗地查到他的踪迹,却是宿卫官陈崇之子。成帝派人到陈崇家把他杀掉,又废除了陈崇的官职。
昭仪去拜见皇后,对她说起成帝的话,并说:“姐姐还记得我们家贫饥寒无所依靠,姐姐让我与邻家女共织草鞋,然后到集市上卖鞋买米。一天买得米归来,遇上风雨,没有火可以煮饭,饥寒交迫,夜不能寐,姐姐让我抱着你的背,我们两人一同哭泣。这件事姐姐难道不记得了吗?现今我们有幸得以富贵,其他人不能超过我们,而我们却自己要毁掉这些东西。如若我们再有过错,君王再次发怒,那事情就不可挽救了,我们将身首异地,被天下所笑。今日之事,妾还能挽救。但生死无常,如果那样,妾死了,姐姐还能依靠谁呢?”说着哭泣不已,皇后亦跟着流泪。自此之后,成帝不再去皇后宫中,陪侍成帝就寝者,仅只昭仪一人。
一次,昭仪正在沐浴,成帝在暗中偷看,侍者报告昭仪,昭仪急忙跑到烛光后躲避。成帝一见之下,心神更加迷荡。另一天昭仪沐浴时,成帝暗暗赏赐侍者,特令其不准出声。成帝从屏风罅缝中窥视,但见香艳的池水泛着波光,昭仪坐在池中,宛如三尺寒泉浸润着白玉一般。成帝神情飞荡,好像六神无主。成帝对左右侍者说:“自古以来君主没有二位皇后,如果有,那朕就立昭仪为皇后了。”赵皇后知道成帝看昭仪沐浴,对她更加宠爱,也准备了热水就浴,并请成帝前往观看。
成帝去后,赵皇后开始入浴,皇后裸着身体,用水浇洒成帝,她越表示亲近,成帝越是不高兴,最终不欢而去。皇后哭着说:“君王的宠爱只在一人身上,没有办法呀!”
在赵皇后生日这一天,昭仪前往祝贺,成帝亦随往。酒喝到半酣的时候,皇后意欲感动成帝,便流下数行眼泪。成帝说:“他人对酒而乐,而你独悲,难道是你还有不满足的事吗?”皇后说:“臣妾从前在后宫时,皇上驾幸臣妾主人的府第。臣妾立于主人之后,皇上不时地看我,目不转睛,很久。我主人知道皇上的意思,就留下我,让我侍奉皇上,竟然让我能够承受与皇上亲近的宠幸,臣妾下体污秽之物曾经玷污了御服,臣妾想为皇上洗去。皇上说:‘留下它作为纪念。’没过几天,臣妾便被选入后宫。当时皇上的齿痕印犹在臣妾的颈上。今天想到这些事,不觉感动泣下。”成帝怀念旧事,内心怜悯,而生爱怜皇后之意,看着她,感叹不已。昭仪知道成帝想留在皇后身边,便先告辞离去。成帝至日暮才离开皇后的寝宫。皇后因为成帝与她共寝,便怀着奸心,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器重与宠爱,过了三月,便假称有了身孕,给成帝上了篇奏章,说:“臣妾长期服侍后宫,早先有幸陪侍皇上,承蒙赐予皇后的尊号,已有多年的时间了。近来适逢臣妾的生日,再加上臣妾虔心祷告,特屈皇上车驾驾临东宫,使臣妾能够久侍私宴,再次得到皇帝的亲爱。臣妾数月以来,腹中充实,月经不流,饮食甘美,同往常一样。臣妾已知皇上的骨血已在臣妾的体内,能辨析皇嗣已入臣妾之怀。彩虹贯日,应是最为珍奇的瑞符;龙种占据臣妾之胸,此为佳庆吉祥。臣妾更期望能生育陛下的神嗣,抱着他接受皇上的教诲,瞻望圣明,接受群臣的踊跃朝贺。臣妾谨将此事奏上。”成帝当时在西宫,得到奏章,满面喜悦,回复说:“因览奏章,喜庆交集。夫妇之亲,情义同为一体,社稷之重,以子嗣为先。皇后刚刚怀孕,需要多加保养。有毒性的药不要服用,无毒的食物可以接近。有需要奏报的,不用烦劳书写奏章,口授给宫中使女就行了。”这之后,两宫都派人来问候。
宫中使者不断前来,皇后担忧成帝驾幸,发现她的欺诈行为,便与宫使王盛商议保全自己的方法。王盛对皇后说:“不如推辞说有妊之人不可接近他人,接近他人,则会对胎儿有所触动,触动了胎儿,怀孕便失败了。”皇后便派遣王盛奏明成帝,成帝便不再召见皇后,只是派人去问讯是否平安。到了快要诞生的这一月,成帝准备好了沐浴皇子的仪式。皇后召来王盛及宫中使女说:“自你穿上黄衣出入宫廷中开始,我便使你们父子二人都富贵。我为自己长久的利益打算,假托有孕,实是我的私意,实际上没有这回事。眼下已经到了该生产的时期了,你们能为我想想办法吗?如若事情成功,你们万世都有好处。”王盛说:“臣下为皇后去寻找民间一个才生下来的儿子,携带入宫,作为皇后的儿子。只要事情机密,不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害处。”
皇后说:“可以。”
王盛在都城外找到刚生产婴孩的一户人家,婴孩生下才几天。王盛用百金买了小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带入皇宫,去见皇后。打开器物,那婴孩已经死了。皇后惊问道:“这婴孩已死,还有什么用?”王盛说:“臣下如今知道了,装着婴孩的器物不透气,所以这个婴孩死了。
臣下现在再去寻找一个婴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再在上面钻些孔洞,使空气可以出入,则婴孩便不会死了。”王盛又找得一个婴孩,奔到宫门想进去,不想那婴孩惊恐大哭不止,王盛不敢进宫。过了一会儿,王盛又带着他走向宫门,那婴孩又是如此。王盛最终还是不敢入宫(后宫守门的人特别严密。因为原先的壁中帷幕藏人之事,所以成帝特令严密防备)。王盛来见皇后,详细告诉她婴孩啼哭之事。皇后哭着说:“这怎么办?”这时候,怀孕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月,成帝非常怀疑、惊讶。有人向成帝上奏说:“尧的母亲怀孕十四个月才生下尧,皇后所怀,当是圣人。”
皇后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便派人上奏成帝说:“臣妾昨晚梦见龙卧于地下,不幸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成帝只是叹惜不已。昭仪知道这是欺瞒,令人告诉皇后说:“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难道是怀孕的日子没有满吗?这连三尺小孩都不能欺骗,何况是人主?一旦真相暴露,妾不知姐姐要死于何处!”
这时后庭中掌管上茶的宫女朱氏生了一个儿子。宦官李守光便奏报给了成帝。成帝正在与昭仪一起进餐,昭仪听后非常愤怒,对成帝说:“前些日子皇上说从中宫来,现今,朱氏便生了个儿子,这儿子是从哪里得来的?”说完,昭仪便栽倒在地,放声大哭。成帝亲自将昭仪扶起来坐下。昭仪呼叫宫吏祭规,说:“赶快把朱氏的儿子抱来。”祭规抱来朱氏的儿子,昭仪对祭规说:“给我把他杀掉。”祭规犹豫不决。昭仪怒骂道:“我花很多钱养了你,是用来干什么的?你不干,我连你一同杀了。”祭规便将小孩在大殿的石基上摔死,投之于后宫。凡是宫女有怀孕的,都全部把她们杀掉。
之后,成帝行动步履迟缓,颇感疲惫,不能再同昭仪做爱了。有方士献上大丹。这丹药要放在火中烧炼百日才成。炼丹之时,要先用土瓮贮水,待水满,便将丹置于水中,水沸腾后,将水倒掉,再换上新水。
如此过了十天,水不再沸腾,丹药方可服用。成帝每天服一粒,又能与昭仪做爱了。一天晚上,在大庆殿,昭仪喝醉了,给成帝吃了十粒,上半夜,在绛帐中,成帝拥抱着昭仪,笑声吃吃不止。到了下半夜,成帝昏昏沉沉,知道有些不行了,想坐起来,却又扑倒在床上。昭仪急忙起来,持着烛蜡去看成帝,只见他的精液像泉水一样地溢出。过了一会儿,成帝便驾崩了。
太后派人紧急地追查昭仪,要追问成帝得病的缘由,昭仪只好自杀了。皇后居住在东宫,很久没有得到成帝的爱幸。一天晚上,皇后睡着了,梦中惊啼很久,侍者呼唤问询,皇后方才醒来,告诉侍者说:“刚才我做梦不见了皇上,皇上从云端中赐我坐,并命人上茶。左右之人向皇上禀报说:‘皇后原先侍奉圣上不恭谨,不该饮此茶。’我心中不快。又问:‘昭仪现在在什么地方?’圣上说:‘昭仪因多次杀害我的子女,现今罚为巨鼋,居住在北海的阴水洞穴里,受千年冰寒之苦。’”说完,皇后放声悲哭不已。
后来北边的大月氏国国王在海上渔猎,看见一只巨鼋从洞穴中爬出来,头上还戴着玉钗,抬头仰望海波之上,似乎在恋恋不舍地怀想什么。大月氏王派人向梁武帝请教,武帝以昭仪的故事回答了他。
第24篇、国宝四羊方尊传奇
1938年春季的一天傍晚,正当湖南省长沙市西牌楼古董商赵佑湘的店铺正关门打烊时,一个头戴瓜皮帽的年轻小伙子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店铺。关门的伙计见来人没打招呼就往里闯,以为是来打劫的强盗,连忙右脚一扫,倏地来了个“枯树盘根”,把那小伙子摔了个狗吃屎。伙计乘势踩着他的背脊,厉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放开我,我有急事要找赵老板!”年轻人焦急地回答。
“谁要找我?”话音一落,一个戴金丝眼镜、蓄八字胡子的中年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赵老板,是我!刘大生!”
赵佑湘拿灯凑近一看说:“原来是黄材镇万利山货号的伙计。昆仑,快松手。”他一边叫刘大生请坐,一边赔礼说:“大生,对不起,昆仑是刚来的伙计,他不认得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肯定有急事。”
“赵老板,张老板特意叫我来给您报信的。您先给我一碗凉茶。”刘大生一边取下瓜皮帽子扇风,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喝完了昆仑递过来的一大碗凉茶后,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店铺关门了,正在后堂吃晚饭,忽听有人敲门,我掌灯开门,原来是黄材乡月楠村的姜氏兄弟,说是有件文物要卖给我们张老板。张老板闻讯出门一看,只见一个半人高、四方四正的大青铜器放在门口,四角上各有一只羊头,中间有一个能够盛一桶水的大坑,表面上还有许多精美的花鸟图案。张老板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稀罕的文物,他喜出望外,当即买下了。今天一大早,张老板差我来长沙找您,临行前再三嘱咐,那是一件稀罕之物,要的人多,请您明天就去看货。张老板还再三交待,要您多带钱。”刘大生说罢,就告辞走了。
赵佑湘送走刘大生后,想起宁乡黄材镇万利山货号的张老板与自己打过数年交道,从来没有卖过假货给他,这会儿听说又有一个大稀罕物要卖给他,还要他多带钱,肯定是一件贵重的文物。
第二天上午,赵佑湘把家里仅有的3000块大洋全部带上,雇了一辆马车,与昆仑一道风风火火地朝60多公里外的黄材镇赶去。
下午五点,当赵佑湘赶到万利山货号的店铺门前时,只见门上贴了封条,门前还有两个黑衣警察在站岗。
赵佑湘思忖,完了!肯定是当地官员得到了消息,这件文物被政府查封了。赵佑湘见天色已晚,随身又带了这么多大洋,夜晚回长沙不安全,于是,就住进了黄材镇上的一家旅社。
赵佑湘吃过晚饭后,想再到万利山货号去看看。这时,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狭窄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扮装过路客,独自一人来到了万利山货号门前。他见店门依旧被封,站岗的警察还在,只好灰心丧气地往回走。当他走到一个拐弯的黑暗处,忽然,背后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赵佑湘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只见黑暗中一个戴尖斗笠的人悄声对他说:“赵老板,要看货,随我来!”
黑灯瞎火的,赵佑湘感到有点害怕,要是绑匪设下了圈套怎么办?只见那人脚步匆匆地拐进了右边的一条胡同。赵佑湘麻壮胆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戴尖斗笠的人来到一扇双合大门前,用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敲门声落,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赵佑湘定睛一看,屋里的掌灯人正是万利山货号的张老板。
张老板迅速把赵佑湘迎进屋里,戴尖斗笠的人连忙把大门关上了。赵佑湘疑惑地问张老板:“你的店铺怎么被封了?”
张老板长叹一声说道:“赵兄呀,说来话长。早几天,省政府在长沙查获了一批走私文物,那些文物贩子说是从我的货号里面进的货。昨天我派刘大生到你处送信,他刚走不久,我就接到了宁乡县政府内线送来的信,说是县政府下午会来查封我的万利山货号。我听到此信,马上将前天收购的那件大家伙转移了。我知道你赵兄最讲信用,今天不到,明天一定会到。我就派人一直在进镇的路口等你。你进黄材镇时,因为人多嘴杂,我派出的人不好与你接近,一直暗暗跟踪你,到刚才才有机会与你单独见面。”
“张老板,闲话不说了,看货要紧,那个大家伙现在何处?”赵佑湘言归正传。
“不远,不远,就在后院里。”张老板转过身来,吩咐刘大生点着大马灯在前面带路!”
这是一个久未住人的院子,天井里地面上的青草有半人高,两边分别是猪舍和牛栏,刘大生来到了一个牛栏边,从牛栏门上取下了两根碗口粗的木棒,算是打开了牛栏门,然后把马灯高高地挂在当中的横梁上,小心翼翼地扒开牛栏中间的一个稻草堆,一只长满了青铜绿锈的四脚方鼎赫然映入了赵佑湘的眼帘。
赵佑湘虽然年近六旬,在古董行经营了30多年,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青铜器皿。凭他的第一感觉,这是一个稀有的青铜古董。他连忙从刘大生手中拿过马灯,把它捻到最亮,上下左右,细细地察看了一遍。
只见这个正方形的青铜器皿高一尺五寸左右;边长一尺六寸,四个角上各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羊头。中间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内坑,可盛数十斤酒水,外部除了四个羊头以外,上面还铸满了各式精美的图案⋯⋯他又用双手搬了一下,估计它有六七十斤重。过去他在古书上看到过,这只青铜鼎名叫“四羊方尊”,它的制造年代至少不晚于商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国宝。于是,便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它买下。
“张老板,你开价多少?”赵佑湘开门见山地问道。
“8000块大洋!”张老板伸出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八”字的手势。
“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口价,半个子儿也不能少!”
“我只带了3000块大洋,能不能先提货,余下的钱再给你送来?”赵佑湘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对不起,不赊账,只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你有心要买,看在老顾主的面子上,给你三天时间,你若三天之内不来,我就卖给别人了。”张老板的话说得很死,压根儿就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
赵佑湘和张老板打过多年交道,知道他的脾气,没有再与他讨价还价,约定三天之内一定带足钱前来提货。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离开了黄材镇,回长沙筹钱去了。
赵佑湘虽然经营了数十年古董生意,在长沙西牌楼买下了一栋房地产,可手头的流动资金也只有这3000块大洋,他想,就是变卖部分家产,也要凑足8000块大洋,把这件稀世珍宝买下。可是,正值抗战时期,日军已经打到了武汉,长沙城内一片恐慌,谁也不愿意拿出钱来购置房地产,他到朋友那里去借,又连连碰壁,眼看已经过去了两天,还是没有把钱凑齐,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晚上,同行的古董商人杨克昌等三人来到他家闲聊,走投无路的赵佑湘只得把这事说了出来,提出了四人合伙收购四羊方尊的主意。
杨克昌等三人欣然同意,第二天,他们四人带着大洋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黄材镇,没想到张老板又把价格涨到了10000块大洋。四人也没有砍价,当即成交。
当天夜里,他们把四羊方尊悄悄地运到了赵佑湘设在长沙县靖港的“广源”商号里。四人商定:凡来看货者,必须先交纳10万大洋作为保证金。
可是,四羊方尊是秘密买来的,外界没有人知道,要想客户前来购买,只有派人外出联系。干贩卖古董这一行的人都十分猴精,何况这是一宗他们四人从来也没有遇到过的大买卖,谁也不愿意离开四羊方尊一步,理由是怕留下的人把自己甩了。但成天守在四羊方尊旁,信息发不出去,没人来买等于一堆废物,怎么办呢?
四人一合计,决定用抓阄的方式决定谁首先出去联系购买人。当下,赵佑湘裁了四张小纸片,分别在上面写下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然后搓成团。撒在桌子上让四人去抓。纸团打开,杨克昌抓到的纸团上写着“第一天”。
靖港是个小镇,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买得起四羊方尊,只有到几十里外的长沙市才有这样的大富豪。当下,杨克昌到镇上雇了一辆马车,风风火火地朝长沙城驶去。
马蹄,铃声当当。杨克昌坐在马车上,心里面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他担心留守四羊方尊的三人会把他给甩了。马儿越是跑得快,他心里面越是不踏实。马车才驶出镇子三四里地,他就对车夫说,有一件东西忘记带了,要回头去取一下。马车立即回头驶回了靖港。
当他悄悄地来到“广源”商号门前时,正好听得里面传出了赵佑湘的声音:“这桩买卖的油水太多了,真是千载难逢,咱们三个把杨克昌甩了如何?”另外二人都说“要得”。
杨克昌一听,果真不出他所料,气得火冒三丈。他想,既然你们这般无义,那就怪不得我杨某人无情。于是,他悄悄地离开了“广源”商号,坐上马车,到长沙县警察局报案去了。
长沙县警察局朱局长接到赵佑湘等三人贩卖国家文物的报案,立即带了10多名警察赶到了靖港“广源”商号。可是,“广源”商号里的四羊方尊和三个人都不在了。
朱局长大骂杨克昌戏弄政府,要以谎报案情罪论处。正当警察们要抓杨克昌去警察局受罚时,他在门角落里发现了那块遮盖四羊方尊的绸缎布。“长官,这块遮盖四羊方尊的绸缎布还在,我离开这里仅仅两个小时,他们一定没有走远,肯定就在附近。”杨克昌说罢,带着警察们来到了后院。
杨克昌一到后院,便看到地面上有四只凹进的新鲜泥印。他高兴地对局长说:“长官,四羊方尊留下的印迹还在这里,肯定不会走远。”
就在这时,前门突然传来了“文物贩子跑啦”的叫喊声。朱局长迅速跑去一看,只见街口处黄尘滚滚,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地出了街口。“乒乒乒”,朱局长拔出手枪,对天连放三枪,警察们哪敢怠慢,立即跳上马,尾随追去。
马车拖着滚滚黄尘驶出靖港镇后,一直沿着江边的大路向上游飞跑,警察们随后紧追,可是,马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小时后,警察们眼看就要追上马车了,只见赶车人把缰绳一扯,紧抽一鞭,让马车离开了大道,下了河沿,越过河边的草滩,驶入波涛滚滚的江中。警察们追到江边,看到马车连人带马一齐沉入了江中。杨克昌对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大声哭喊道:“我的四羊方尊!”
朱局长命令手下们下水去捞。春寒料峭,江水冰冷,警察们经过半天的努力,终于把沉没在江中的马车捞了上来,可马车里面根本就没有四羊方尊的影子。赶车人和马也不见了踪影。有人猜测四羊方尊被湍急的江水冲走了;有人则认为四羊方尊被赶车人拿走了⋯⋯
杨克昌想了半天才说:“局长!四羊方尊可能还在‘广源’商号里面,我们中了赵佑湘等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靖港镇王保长这时也急急忙忙跑来向朱局长报告:“你们离开‘广源’商号不久,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商号前,七手八脚地把一个庞然大物抬上了马车,匆匆从下街口出了靖港镇,直往雪峰山方向去了。”
“你为什么不拦住?”朱局长训斥道。
王保长点头哈腰地解释说:“我闻讯后,马上派了四个兄弟去拦马车,他们四个不是被马蹄踩断了肋骨,就是被车轮轧伤了手脚,现在都躺在家里吃跌打损伤药呢。”
朱局长大怒,立即扬鞭催马,带领手下迅速抄近路前往雪峰山去追捕赵佑湘。
傍晚时分,当朱局长的马队行至树木参天的青山铺地段时,忽然看见前面的一株古樟树下停了一辆马车,有四个人围着一块大青石席地而坐。
杨克昌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是赵佑湘一行。朱局长把马鞭一挥,指挥手下立即冲了上去。
坐在青石板边的人看见警察们追上来了,迅速跳上了马车,鞭声一响,马车朝前飞奔起来。马蹄声急,枪弹声密;朱局长追赶了约20多里地,前面出现了一座高山,山腰上的路越来越窄,左面是峭壁,右面是悬崖,朱局长的马队离马车只有百步之遥,眼看就要追上了。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拉车的枣红马前脚失蹄,一声长嘶,掉下了悬崖,马车也跟着滚了下去,10多秒钟后,才听到谷底传来一声巨响。
当即,杨克昌和朱局长一行人来到了翻车的谷底,看到了摔死的枣红马,七零八落的马车碎片;三具血肉模糊的男人尸体,唯独没有看到四羊方尊的残骸。
朱局长不怪自己无能,他恼羞成怒,把气都撒在杨克昌身上,以谎报案情的名义把他五花大绑起来,关进了县城的大牢。不久,杨克昌便疯了,死在了牢里面。四羊方尊似乎在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人发现它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新中国成立。1951年的一天,国家文物局接待了一个胡子拉碴、衣服破烂的中年男人。此人自称叫肖昆仑,是当年长沙西牌楼古董商赵佑湘商号的伙计,说是可以找到四羊方尊。但是,他有一个条件,他不但不要国家一分钱,还恳求专家们替他保守四羊方尊是他保管的秘密。
专家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询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于是,肖昆仑说出了他埋藏在心里面的一桩隐私:
原来,当年早有准备的赵佑湘乘警察局长在靖港镇分号搜查之际,雇人驾驶着一辆空马车从上街口出了镇子,以此引开了警察的视线,最后把空马车赶进了滚滚的湘江。赶车人悄悄潜水到了对岸,脱离了险境。就在乘警察追捕那辆空马车之际,赵佑湘等人把隐藏在地窖里面的四羊方尊装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向雪峰山奔去。当他们一行来到雪峰山下的青山铺歇息时,又碰上了追来的警察,赵佑湘这时又想出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吩咐肖昆仑把四羊方尊卸下,藏在路边的草丛中,等待他们回来。他们三人上了马车,朝雪峰山疾驶,又一次引开了追赶他们的警察。谁知雪峰山的道路险峻,他们三人连人带车摔下了悬崖,无一生还。
四羊方尊被肖昆仑藏在雪峰山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不敢再回长沙告诉真相,便在雪峰山以种茶为生,实际上是守着四羊方尊。
解放后,肖昆仑分到了田地,结婚生子,生活安定。当他看到政府贴出高价收购四羊方尊的告示后,就悄悄地来到了长沙,吐露了多年前的真相⋯⋯
1959年,四羊方尊参加了国庆十周年文物展览。一件无价的国宝,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第25篇、三难苏学士
大宋神宗皇帝在位时,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学土,姓苏名轼,字子瞻,别号东坡,四川眉州眉山人。苏轼少小博学,聪颖绝顶,天资高妙,过目成诵,出口成章,下笔成文,为人恃才傲物,狂放不羁,风流倜傥,敏捷多思。经过殿试,一举成名,当了翰林院学士,做了宰相王安石的学生。王安石非常器重苏轼的博学多识。当时。王安石正在编写《字说》一书,一个偶然的机会,二人论起东坡的“坡”字,王安石就说“坡”字的意思是“土之皮”。
东坡失声笑道:“如果像老太师说的那样,那么‘滑’字的意思一定是‘水的骨头’喽?”讥讽之情溢于言表。又有一天,王安石又解释“鲵”字,认为“鲵”字是“从鱼从儿”,合起来应该是“鱼子”,如此类推,那么4匹马拉的车叫“驷”,天生的虫叫“蚕”。苏东坡再二次讥讽道:“9个鸟合在一起叫做‘鸠’,您知道不知道这还有一个典故?”王安石信以为真,让他快快讲来。东坡笑着说:“《诗经》上说‘鸣鸠在桑,其子七亏’,也就是说,7个小鸣鸠,再加上它们的爸爸妈妈,不就是9个鸟了吗!”王安石一时语塞。从此以后,王安石就不喜欢苏轼,认为他轻薄,自以为是,便找了一个机会,把苏轼贬调到湖州当刺史。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东坡在湖州不觉已是3年。按照大宋王朝官制,3年期满,要回京城等候朝廷的重新差遣。苏东坡于是打点行装,来到京城,住在大相国寺内。东坡一想,被贬到湖州3年,是因为自己得罪了王安石,如今在朝廷差遣之前,应该去看一看他。便吩咐手下人备上礼品,骑马直向王安石的丞相府而来。离丞相府还有一箭之地,东坡就下马步行,以示尊敬。
来到丞相府门,掌管门房的很多官吏多是东坡旧时相识,因此纷纷站起迎接,东坡也不谦让,举手问道:“列位,老太师在堂上不在?”守门官吏上前答道:“老太师正在午睡。请你先到东书房用茶。”这东书房就是王安石的外书房,大凡学生及亲朋好友来访,都到这里等候。东坡也不客气,径自一人来到书房,只见四壁书橱都用锁锁上,几案上只有笔砚,没有其他的东西,东坡打开砚匣,看了砚池,只见一块绿颜色的端砚,玲珑剔透,晶莹无比,实在是一块难得的宝砚。正在欣赏端砚的时候,忽然看到砚匣下露出纸角来,东坡好奇,轻轻拿起砚匣,原来是一张素笺,叠做两折,打开一看,却又是没写完的诗稿,题为《咏菊》。东坡认得这是王安石的手笔,心里不由暗暗笑道:“3年前,我在京城任职时,老太师下笔千言,不绝如缕,从来都是不用思索,一气呵成,3年后竟然连一首诗都不能一下写成,大概是人老昏愦,江郎才尽了。”东坡把这两句诗念了一遍,心里不由更加吃惊,失声说道:“唉呀,老太师这两句诗是胡写一气的。”原来这两句诗写作: 西风昨夜过园林, 吹落黄花满地金。
东坡心里暗想:西风就是秋风,黄花就是菊花,菊花开于深秋,敢于傲霜斗雪,即使是焦干枯烂,也绝不落下花瓣,古人有“宁可枝头抱香死,决不随风逐流中”的诗句,说“吹落黄花满地金”,岂不是大错特错?想到这里,东坡一时兴起,不能控制自己,提起笔就在诗笺上续道: 秋花不比春花落, 说与诗人仔细吟。
写完之后,苏东坡又后悔不已。为什么呢?原来苏东坡想起贬官湖州之
事,觉得自己又可能惹王安石不快,可是白纸黑字又除去不得,又不能把王安石的手稿带走,更怕王安石睡醒,出来相见,造成难堪。东坡思量一番,三十六计走为上,便匆忙将紊笺放回原处,走出书房,对门房说道:“等老太师醒来,麻烦你转告一下,就说苏某在这里等候多时。因刚来京城,还有很多事要做,只好明天再来拜谒。”说完就骑马回到住处去了。
再说王安石醒来,来到东书房,想起《咏梅》一诗还没有写完,就从砚匣下取出诗稿,不看则已,一看便认出了苏东坡续诗的笔迹,就问门房什么人来过。门房就把苏东坡的话回复了一遍。王安石看完诗稿,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怒火难抑,暗暗骂道:“苏轼你这个狂生,真是山难改,性难移,湖州3年,不思改过,轻薄之性仍然没有半点收敛,不知道自己才疏学浅,竟然敢来讥笑老夫。我要再把你贬到黄州,让你看看那儿的菊花,长长见识。”于是命令手下人把《咏菊》诗稿贴在东书房的门柱上,一心要把苏轼贬到黄州任职。
第二天,朝廷开始差遣,各地官吏,升的升,降的降,各自安命。唯有苏轼对自己被贬任黄州团练副使不服,他心里知是王安石公报私仇,可也无可奈何,只好听命上任。
临行之时,东坡想想师徒父子,还应面辞王安石为好。师生见面,自然客气一番。王安石开口说道:“东坡被派出黄州,实在是皇帝的主意,老夫爱莫能助,你该不会错怪老夫吧!”东坡回答道:“学生自知才力不及,怎么敢错怪老太师。”王安石笑着说:“东坡雄才大略,怎么能说不及呢?只是到黄州任职,闲暇无事,还要多读一点书。”东坡心里不服,自恃读书破万卷,才技压万人,嘴上仍然表示谢意:“承蒙老太师指教。”临别之时,王安石握住苏东坡的手说:“老夫幼年十载寒窗,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虽然服了很多药,但都没有根除。经太医诊治,是痰火攻心,必须用阳羡茶,以瞿塘中峡水煎服,荆溪这个地方进贡的阳羡茶,圣上都赐给老夫,至于瞿塘中峡水,老夫多次想派人去取,都没能做到,一是不得其便,二是恐所差之人不肯用心。你家在四川,如果回家省亲方便,就麻烦你给老夫带一坛子瞿塘中峡水来。如果能治好老夫陈疾,晚年多活几岁,那就是你给的了。”东坡领命,自回大相国寺内,收拾行装,往黄州赴任去了。
苏轼在黄州任上,因团练副使是个闲差,没有多少事情要做,整天无非就是游山玩水,饮酒赋侍,结交朋友,谈天论地,至于军务民情,从不过问。
转眼之间,不觉就到了重阳之时,加之近几天连日大风,秋风萧瑟,使人惆怅万千。一天,秋风稍定,东坡独自一人在书房闷坐,忽然想起定慧院长老曾经送给他数种黄菊花,都栽在后园,今天风势稍定,不妨出去赏玩赏玩。
想着就起身往后园走去,出庭过院,不觉间来到后园,园中落叶遍地,一片凋零。到了菊花棚下,只见满地金黄,一阵微风过后,那菊花瓣便纷纷扬扬,飘然而下。面对此时此景,苏东坡真正是目瞪口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想起王安石《咏菊》“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的诗句,想起自己的续诗“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不由羞愧难当,悔恨自己的浅薄狂妄,顿时悟到让自己到黄州任团练副使是为了用事实来教育自己。
正当东坡深思间,门上报道:“本府马太爷拜访,将到。”东坡此时因心情不好,就吩咐门人辞了。第二天,苏东坡又写了门帖,回拜马太守。交谈间,东坡谈到去年相府错题菊花诗得罪王安石的事。马太守微笑着说:“我
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不知黄州菊花落瓣,亲自看一次,方才相信。可见老太师学问渊博,包罗万象。你一时忽略,也是由于不知,为什么不到京城向老太师赔罪,以求老太师开恩宽宥?”东坡回答说:“我也很想去,可是没有什么理由。”马太守说:“按照惯例,每年冬至节必有贺表送到京城,必须差一地方官员,如果你不嫌琐屑麻烦,就派你到京城一趟,不知你是否愿意。”东坡赶紧说:“承蒙帮助,我愿意送贺表去京城。”临别之时,太守又嘱托东坡把贺表写好。东坡答应下来,辞别马太守。回到府上,想起王安石要他带一坛子瞿塘中峡水的话来。刚到黄州之时,苏东坡心中不服,怨恨王安石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早把取中峡水一事置之脑后。现在想来,觉得应该把王安石嘱托的取水一事办好,以赎自己轻慢妄言的罪过,也好求得宽恕。但此事重大,不可轻易委托他人。正巧夫人生病,想回眉州老家,不如乘机告假,亲自送家眷回家,回来时取得中峡之水,一箭双雕,两全齐美。
从黄州到眉州只有一条水路,水路正好从瞿塘三峡通过,这三峡即是西陵峡、巫峡、归峡,西陵峡为上峡,巫峡为中峡,归峡为下峡。那西陵峡也叫瞿塘峡,在夔州府城东。从黄州到眉州总计有4000多里路,夔州正好处在中点。
苏东坡心里计算:“若送家眷直接到眉州.来回将近万里,把送贺冬表的事耽误了,不如从陆路送家眷到夔州,然后让家眷自己回眉州,我自己在夔州换船走水路,取了中峡水,顺流而下,直到黄州,然后再往京城。”三思而定,就对夫人讲了,收拾行装,择个吉日,辞别马太守,合家起程。
到了夔州,东坡与夫人告别,嘱托得力管家,一路小心,把夫人安全送回眉州。自己就在夔州讨个江船,顺流而下。此时正是重阳之后,还在秋后冬前,又加这一年是闰八月,迟了一月的节气,所以水势还很大。逆水行舟,船行缓慢;顺流而下,船如箭发。东坡来时正是因为怕逆水迟缓,因此舍舟从陆,回时乘着水势,一泻千里,好不顺溜。东坡自在船中,看那峭壁千寻,沸波一线,想起李太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句,想要作一篇《三峡赋》,又因为连日奔波,疲顿已极,不知不觉靠在桌上睡着了,忘记了吩咐水手取水。及至一觉醒来,已过了巫峡,到了归峡地段。东坡赶紧吩咐调转船头,去中峡取水,水手回禀说:“老爷,三峡相连,水如瀑布,船发如箭,如果回头,那是逆水行船,每天只能走几里,极为困难,况且三峡相连,上峡水流到中峡,中峡水流到下峡,昼夜不停,水都是一样的不分好歹,为什么一定要取中峡水呢!”东坡思量一番,觉得水手的话颇合情理,就吩咐手下买了一个干净的瓷坛,自己站在船头,监督水手把下峡水满满地装了一坛,然后亲自包扎牢固,立即开船。到了黄州,拜过马太守,连夜草成贺冬表,送到马太守府中。
马太守看表,非常高兴,敬佩东坡雄才大略,笔走风云,于是就派东坡到京城送上贺冬表。东坡带了表文和一坛子下峡水,星夜赶到京城,仍旧住在大相国寺内。第二天清晨,苏轼就叫手下人抬了水坛,乘马直奔王安石府中而来。王安石正在闲坐无事,就吩咐守门官东书房见客。王安石先到书房,见柱上所贴《咏菊》诗稿上蒙了一层浮土,就用拂尘轻轻把浮土拂去,恢复其原来的面目。再说苏东坡听说东书房见,想起去年自己在东书房改诗的事,只觉面红耳赤,勉强蹭到东书房,见了王安石就下拜于地。王安石用手扶起东坡,说道:“不在大堂上相见,而在东书房,是考虑到你风尘仆仆,不必过于讲究礼节。”东坡起身,还没坐稳,低眼偷看,只见《咏菊》诗稿贴在对面门柱上,恨不得找个土缝钻进去。正难堪时,王安石用拂尘指着贴在门柱上的诗稿说:“子瞻,时间过得真快呀,不知不觉间去年写的诗又有一年了。”东坡听了这一番话,犹如五雷轰顶,又起身拜伏在地,王安石用手扶住东坡说道:“子瞻,你这是为什么?”东坡答道:“学生知罪了。”王安石接着问:“你见到黄州菊花落瓣了么?”东坡赶紧答:“是。”王安石接着说:“你没有见过这一种菊花,也怪不得你。”东坡说:“学生才疏学浅,全仗老太师海涵。” 用茶已毕,王安石问苏轼说:“老夫烦你带一坛瞿塘中峡水,不知带来没有?”东坡答道:“现在府外。”王安石就命令手下人把坛子抬进来,揭开纸封,叫茶童茶炉上煨火,用银铫盛好坛子里的水,放在茶炉上煮。然后拿一只白空碗,放一撮阳羡茶,等到茶炉上的水滚开,赶紧倒入盛茶的碗中,只见碗中半天不见茶色,等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呈现出茶色来。王安石问道:“这水是从哪里取来的?”东坡说是从巫峡取来的。“那么,也就是中峡水了。”王安石紧逼了一句,东坡心里明知不是,嘴上仍然回答道:“正是。”王安石笑着说道:“又来欺哄老夫了,这是下峡的水,为什么要说是中峡的呢?”苏东坡大吃一惊,知道欺瞒不过去,就把水手所讲的“三峡相连,水不分好歹”的话讲了一遍,并禀明确是下峡水。苏轼不知为什么王安石能够分辨出来,就问道:“老太师您是怎么分辨出来这是下峡水的呢?”王安石笑了笑,说道:“读书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要深思慎取,老夫要不是亲自到过黄州,看过菊花,诗中怎么敢讲黄花落瓣?这瞿塘水性,出于《水经补注》,上峡水性太急,下峡又太缓,只有中峡水性缓急适中。用三峡水泡阳羡茶,上峡味浓,下峡味淡,中峡就处于浓淡之间。现在白空碗中的茶半天才看得见茶色,所以知是下峡水了。”东坡听完王安石的话,赶忙跪伏在地上,乞求王安石宽宥。
过了一会儿,王安石说道:“老夫今天偶尔没有什么事情,加上你又到我这里作客,我非常高兴。我们师生相处多年,但我还不知你子瞻学问到底怎么样,我今天下自量力,想考你一考。”东坡非常高兴,朗口答道:“请老太师出题。”王安石说道:“等一等,如果我先考你,你会以为我欺负你年轻。这样吧,你先考我一考,我再考你,怎么样?”东坡连忙接口道:“学生怎么敢考老太师?”王安石见推诿不过,想出了另一个考法,说道:“子瞻,你既不想先考我,我也不想先考你,这样吧,我屋里共有24橱书,都是满满的,你可以随便从橱内取出一册书,不管前后,念出上面一句,如果我答不出下面一句,就算我没有学问。”说完就吩咐书童把书橱上的锁全部打开。东坡心想,恭敬不如从命,不如让我找个难处,让他下不来台。于是专门拣灰尘多的,料想很长时间没有人看的书抽出一本,见书内没有多少圈点勾划,翻到中间,随意念了一句:“如意君安乐否?”王安石应声接道:“窃已啖之矣。”东坡说:“正是。”王安石顺手接过书来,反问苏东坡一句:“这句话怎么解释?”东坡没有能够把原文看个详细,暗暗想道,唐代人讥笑武则天皇后,曾经把薛敖曹叫做如意君,只是这下一句“窃已啖之矣”,文理却又接不上,苦苦思索了半天,也没有答案,又一想,千虚不如一实,可别再在老太师面前弄出什么笑话,就说道:“学生实在不知,望老太师指点。”王安石笑了笑说:“这又不是什么不容易见到的书,你怎么就不知道了,这是一个小故事,记载在《汉末全书》里,大概子瞻还没有读过。”东坡苦笑地说:“老太师学问渊博,学生实在难步后尘。”王安石接着说道:“这也算是你考过我了,我也要考一考你。久闻你善于作对,我就考你对句的能力。我出一个上联,让你对出下联,就看你巧思敏虑的了。这一年闰8月,正月立春,12月又立春,是个两头春,老夫就以此为题,出句求对。”说完,王安石叫书童取来纸笔,随手写了一句: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东坡虽是奇才,无奈这个对句出得非同寻常,一时竟寻不出对句来,羞颜可掬,面皮通红。王安石并不就此罢休,紧接着又说道:“从湖州至黄州,一定要经过苏州、润州,苏州从金阊门外到虎丘,这一带叫做山塘,约有7里路,其中间叫做半塘,润州古名叫做铁翁城,座落在长江边上,有金山、银山、玉山,这叫做三山,都有佛僧房,想子瞻都游览过了。”东坡答道:“是。”王安石说道:“老夫再将苏州润州各出一个对子,希望你能够对出下句来。” 苏州的对子上联为: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 润州的对子上联为:铁翁城西,金、玉、银山三宝地 苏东坡面对3个对子的上联,苦思冥想,不能续对,只好谢罪而出。王安石知道东坡受的教训不少,今后定能虚心求学了,加上心里非常喜欢苏轼才学,便奏过神宗皇帝,恢复了苏轼翰林院学士的任职。
第26篇、七星弩的秘密
七星山庄机关重重,庄主上官无痕武功卓绝。山庄有二奇,第一奇是祖传规矩,历任管家必叫上官青,以纪念为设计七星山庄的机关而呕心沥血的第一任管家;第二奇是天下第一暗器七星弩弹不虚发,杀人无形,据说还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但是七星山庄为江湖人敬重,并不是因为山庄的机关和天下第一暗器七星弩,而是缘于庄主上官无痕的侠肝义胆。
10年前,四大恶人横行江湖,无恶不作。上官无痕仗着七星弩追杀四大恶人,为民除害,最终亲手杀死三个恶人。
三个恶人都死在七星弩下,身上插着七根短箭,每根箭都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射入。上官无痕用七星弩射死对手后,割下头颅,扔在一旁,让其身首异处,以示死有余辜。
唯一遗憾的是,最后一个恶人千面狐狸闻风丧胆,销声匿迹,再也没在江湖上露面。上官无痕见找不到千面狐狸,就收藏起七星弩,再不示人,从此金盆洗手,静心修养,多年未踏出庄门一步。江湖中人一来敬重上官无痕,二来慑于七星弩,10年间无人到七星山庄生事。
但是今天却来了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汉子,那汉子身披斗篷,自称叫无心刀客。庄丁将无心刀客带到了大堂中,大堂灯火辉煌,正前方的主位处却被遮掩得忽明忽暗,主位的前面还垂着一块幕帘,更是看不清后面坐着的人。
庄丁向主位处一拱手说:“老爷,仇家找上门来了。”
幕帘后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老夫久不出江湖,难道这些江湖小辈们竟忘了七星弩的厉害了吗?”
无心刀客对着幕帘说:“上官庄主人人敬仰,如今久居庄中,不出江湖多年,难道就再也见不得人了吗?为什么要用一幕布帘挡住自己?”
上官无痕突然哈哈大笑,在幕帘后面说:“无名小辈,竟敢对老夫口出狂言,老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着这个“能”字音落,大堂里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哗啦哗啦声,几面铁栅栏落了下来,把整个大堂变成了一个大铁笼。庄丁惊惶地说:“老爷,怎么把我也关了起来?”
上官无痕在幕帘后说:“10年来无人敢到七星山庄生事,他既敢来,定是有恃无恐,不如此怎么能因得住他?现在只要我按一下机关,就可以万箭齐发,你对我忠心耿耿,今日就为我尽忠吧!”
那名庄丁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喊了一声:“他其实是上官青!真正的上官无痕已经被他关在这椅子下面了!”原来幕布后假扮上官无痕的人是管家上官青。这名庄丁喊完话,才惊奇地发现,无心刀客早已没了踪影。
无心刀客在铁栅栏下落时,好像早就算好,已站到了铁栅栏的外面,不等那名庄丁喊完话,就飞身向假扮上官无痕的上官青冲去。上官青连忙伸出右手去按座椅上的机关,只见一道弧光闪过,上官青一声惨叫,右手已断,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座椅。
上官青强忍疼痛,嘿嘿冷笑着说:“不错,上官无痕就在这座椅下,可是这座椅如果开启不得当,就会轰然倒塌,到时你救上来的就是具压扁的尸体了!不过只要你放我离开,我就告诉你如何开启!”
无心刀客冷冷地看了上官青一眼,把座椅左旋三圈,又右旋三圈,再奋力一推,将座椅推倒,地上露出了一个小洞,含泪抱出一个几乎瘦成骨头的老人,正是七星山庄庄主上官无痕。
上官青头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颤抖着对无心刀客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如此熟悉这里的机关?”
无心刀客说:“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七星山庄祖传规矩,历代管家都叫上官青,但是你根本不配叫上官青,因为你就是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千面狐狸!我才是真正的管家上官青,也是老爷断喉刀的唯一传人。10年前,老爷将我逐出七星山庄,直到前段时间,我才发现了老爷的真正用意,当我回到七星山庄时,却发现山庄竟已被你控制了。”
原来上官无痕将管家上官青逐出七星山庄后,山庄中的管家一职一直空缺。上官无痕杀了三个恶人,从此深居简出,不理俗务。千面狐狸觊觎七星弩,混入庄中,并取得上官无痕的信任,掌握了全庄事务,乘上官无痕不备将其制住,每日逼问七星弩的下落。
千面狐狸看着无心刀客,点了点头说:“你就是上官青?怪不得如此熟悉七星山庄,只是我不明白,上官无痕为何要把你逐出山庄?若有你在,我岂能如此轻易制住他?”
无心刀客叹了一口气说:“千面狐狸也算个人物,既然要你死,就让你死个明白。”接着说起了缘由,原来上官无痕将断喉刀法传给无心刀客时,把最后两页粘了起来,告诉无心刀客那是断喉刀的最高境界,必要等刀法纯熟后才能撕开练,否则就会走火入魔。10年来,无心刀客潜心修炼断喉刀,直到刀法纯熟了,撕开最后两页,才知道是上官无痕给他的信,信中说他得了个怪病,全身肌肉开始萎缩,要趁武功未失前除去四大恶人,但是一直找不到狡猾的千面狐狸,要无心刀客练好断喉刀,就回到七星山庄,诛杀千面狐狸。
千面狐狸仰天一笑说:“怪不得上官无痕一天比一天消瘦,这么容易就被我制住了,我惧怕七星弩,迟迟不敢下手,若早知道上官无痕有这个病,哪里还用得着等到今天。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能抓住我千面狐狸的人还没有出生呢!”说着左手一撩,已从袍底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黄金小弩,对准了无心刀客,嘿嘿一笑说:“我该叫你无心刀客还是上官青?上官无痕到底没有挺住,这就是七星弩,你的剑再快,能快过我的手指一钩吗?你的身法再好,能避过名动江湖的七星弩吗?我们一命换一命,你放我走,我也不杀你!”
无心刀客看了看上官青手中的弩,冷冷地说:“这就是七星弩?我倒还真想见识见识!”说着将刀尖缓缓地指向千面狐狸。千面狐狸看着慢慢逼近的刀尖,拿着七星弩的手越来越抖,颤抖着问:“你,你竟然不怕七星弩?”
无心刀客冷冷地说:“因为这个吐界上根本没有七星弩,试想用机簧发射的暗器,怎么可能让七支箭同时从不同的方位射中敌人?老爷在信中还告诉我,七星弩只是他造出来的假象,他计划逐个诱出四大恶人,用断喉刀杀死后,割下头颅掩盖致命伤口,再把针从各个方位戳入,造了个七星弩射杀的样子。”
千面狐狸奇怪地问:“为什么?上官无痕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心刀客说:“老爷的断喉刀炉火纯青,自然不怕你们四大恶人,可是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肯定来不及找到狡猾的千面狐狸,于是假造了个天下第一暗器七星弩,以期在他武功全失后镇住你,这就是七星弩的全部秘密。”
千面狐狸脸色发白,他费尽心机,潜伏在七星山庄,只想得到七星弩,从此横行江湖,哪里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七星弩。突然,千面狐狸侧身避过刀尖,用左手朝奄奄一息的上官无痕抓去。但是他哪里快得过无心刀客,只见刀光一闪,千面狐狸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喉头的污血喷了一地。
四大恶人全部伏诛,上官无痕干瘪的嘴边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眼角竟滚下一颗浑浊的泪珠。其实只有他才明白七星弩的真正秘密,没有人能找到千面狐狸,只有七星弩这样的武器才能吸引千面狐狸自投罗网,而得不到七星弩,千面狐狸也绝不会离开七星山庄,七星弩和空缺的管家位置,就是专为千面狐狸设的陷阱。
第27篇、舍身救人的狼
狼群中每位成员都参与抚养和教育狼崽,每位成员都各司其取:为狼崽提供食物、栖息地、训练和保护,遏陪它们玩耍,因为整个狼群都认识到年轻的一代是它们的未来。
狼是最能对自己的家庭、团体及社会组织倾注热情的,其中成员都是共同狩猎、玩耍、扭打等等,如此种种,均是确保整个狼群生存的原因。
往往狼群中包含有复杂的亲情关系,也正因为如此而形成了扩展了的家庭组织。总的来说只有占统治地位的那对狼才繁殖后代。但是狼群中每位成员都参与抚养和教育狼崽,每位成员都各司其职:为狼崽提供食物、栖息地、训练和保护,还陪它们玩耍,因为整个狼群都认识到年轻的一代是它们的未来。
从很多地方不难领会到狼群之间的忠诚,但从下面故事中可感知到狼在另一个角度所体现出的忠诚。
在极其偏远的地区,有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住在他们自己搭建的小木屋里。这一家庭还包括他们养的两条狼。当初它们的母亲被人不分清红皂白地开枪打死,两条嗷嗷待哺的狼崽只有死路一条。这家人从狼窝中把它们抱回了家。这两条狼只和人在一起生活,以他们为伴,这个家是它们所知道的惟一的家。
一天,夫妇俩正在离家约一英里的地方伐木,这时一个孩子不小心打翻了家里一盏煤油灯(当时那里没通电),熊熊大火开始吞噬小木屋。由于烟熏火燎,连惊带吓,屋里的两个小男孩呆住了,被困在里面。两条狼立即向烈火肆虐的木屋冲去。孩子的父母还离得很远,于是两条狼挣扎着奋力冲进小屋,把两个孩子拖到屋外的安全地带。两条狼都被大火严重烧伤了,可就是它们的那种忠诚救了“群体”中的成员于生死边缘。
第28篇、小演义山风云
——河南省南召县清末农民起义纪实
迷迷教,真热闹,
小演艺山上把反造。
打富济贫杀贪官,
立旗顺天改国号。
咚!咚!咚!
三声炮,
南阳来了谢老道,
打洋鼓,吹洋号,
扛着洋枪和土炮,
官兵围着演艺山,
不到百天全完了!
这段顺口溜在伏牛山东部已流传了近百年,每当人们说起这个顺口溜的时候,百年前的硝烟仿佛就弥漫在眼前……
事情发生在1910年,清朝宣统二年,八百里伏牛山东部,有一个人类祖先的发祥地——南召县杏花山猿人遗址。杏花山绵延起伏,蔚为壮观,在杏花山南麓有一条长达几公里的山沟,在这个风景秀丽,山水相依的山沟里,生长着成排结队的参天大杨树,尤其是村口那棵,粗如碾盘,高入云端,威武挺拔,引人注目,此地也因为杨树而得名,曰:“杨树沟”,现在小店乡凌小庄村境内。
杨树沟当时只有几十户人家,除了三、四户朱姓之外,大都是姓马的,相传马氏家族都是在1840年从密县迁来的难民。
清末时期,政府腐败,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天下白姓民不聊生,时年大旱,五谷绝收,路匪劫人,真乃天恨人怨。
在马氏家族中,有一个叫马国方的壮士,时年40岁,生得豹头环眼,身高五尺,膀阔腰圆,古铜色的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眉宇间透射出一股威猛豪气。他的爷爷在他八岁时就把他送到了崇兴寺(今小店乡龙潭村境内)交给方丈习文练武,十五岁离寺回乡,拳脚功夫已十分了得,喜欢打抱不平,附近人称他“马教师”。
马教师全家六口,爷爷马骏,父亲马宗生,母亲刘氏,还有老婆孩子,全家靠编席种地维持生计。
马国方久立江湖,结识了三位朋友,一位是李付义,三十八岁,今方城县柳河北藏佛寺附近人氏,此人稍高于马国方,面大耳阔,白里透红,威武英俊,通读五经四书,能言善辩,对父母十分孝敬,为人极为忠厚。另一位叫许天顺,五十来岁,清末进士,云阳附近人,此人足智多谋,精通奇术,在知府衙门供职,因对清政府不满,弃官返乡,人送外号“小诸葛”,经常身穿长褂,手执折扇,加之清秀的外表和高雅的谈吐,极具超凡脱俗的儒雅之风。外号“母夜叉”的吴丽娘,年方三十八岁,生得俏丽端庄,幼读诗书,习武弄棒,家住鲁山谭顶山人氏,她丈夫因反抗清政府被杀害,她也是马国方的知已。
端午节当日,李付义,许天顺,吴丽娘,和往年一样不约而同地来到马国方家中相聚,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当谈及清政府的腐败,农民受苦受难时,无不群情激愤,恨之入骨。
李付义说:“诸位兄长,清廷无道,天气大旱,百姓无法生活,天生吾辈能甘心受一辈子苦吗?”马国方接着说:“我们何不效法宋朝晁盖、宋江,去占山造反,有朝一日推翻清王朝,也好让天下百姓能过上痛快光景!。”吴丽娘接着说:“诸兄长且慢!半月前我在后山挖药,挖出一个铜镜来,上面图案模糊不清,请诸兄鉴别。”许天顺接过铜镜擦洗多时,又默念数语,递给李付义,李付义接过来一看,大为惊奇!镜内李付义头戴王冠,气宇轩昂,好一个帝王之派。李付义将铜镜递于马国方,马国方一看大叫道:“啊呀!我成了大将军了!”传看完毕,许天顺正色道:“此镜乃神物也!传递天机也!咱们四人应结拜兄妹,共图大业”。大家听后无不异口同声说:“好”!马国方即时准备香案,三牲供品,摆在家中堂屋牌位桌上,男女四人同施跪拜大礼,共同发誓:“虽非同生,但求同死,推翻清王朝,有福同享,有难共当!”随即摆开酒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天顺道:“我等四人造反,可推李付义为王,吴妹为娘娘,马国方为大元帅,我为军师,立国号为“顺天”,以迷人古镜为由,取名“迷迷教”,在九里山扎营,此山甚是雄伟,地处险要,正是我等用武之地也!”
李付义当众吩咐道:“马兄负责操练人马,许兄主管筹划起事准备,你二人在岭南(杨树沟岭南三间房)安营驻扎,吴丽娘负责军需后勤,我到周边府县联络能人将才,共同起事!”
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清政府的造反运动开始了!
李付义在联络人马时说:“随我‘迷迷教’者吃穿不愁,等我们人马操练成功,攻下北京以后,尔等均可得一官半职。”百姓恨清政府无道,响应的人很多,一天便召集几百人之多,马国方将士兵分布在岭南茂密的森林里,在那里搭起了帐篷,舞刀弄枪,厉兵秣马。特别是到了晚上,许天顺在聚义厅设坛祭法,人能遁形入土,板凳会腾空跑马,人头可开砖断石,身体抵刀枪不入,人们无不拍手称奇,叹为观止,门口挡一簸箕,屋内人声鼎沸,门外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实为仙道奇术也!紧张的练兵,在不停的进行,投军的百姓日益增多!母夜叉吴丽娘用牛车拉回大量的刀、枪、盾、甲,衣物、粮草,全部存放在森林深处一天然洞穴之中。李付义为争取力量,上鲁山,下武汉,去商洛,走渭南,跑遍了三省(河南,湖北,陕西)十三县,扩大了迷迷教人马,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四人商定,六月初九到九里山韩信寨祭旗议事。六月初一夜里二更时分,许天顺手拿折扇在院子里纳凉,抬头间见一火球从南方升起,在天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最后火球落到小演艺山上,许天顺回屋里占了一卦,说是上小演艺山大吉大利,他们确定后,派快马去往各地义军处交待,并派人到北召店接应各路义军代表上山。小演艺山位于伏牛山东部,今南召县小店乡境内,山势呈燕尾状,传说中天神杨二郎担山撵太阳之时,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所担的两座山,一头叉了,一头抹了,抹了的山上扎了一个洞,就是小店乡空山村的空山洞,叉了的这头就叫“坷岔山”,因其和笔架很相像,也有人叫“笔架山”,后汉时刘秀曾在小店乡皇城村和建坪村所属的两座山上用过兵,从此之后皇城村的那座山就叫“大演艺山”,建坪村的这座“坷岔山”就更名为“小演艺山”。小演艺山两峰对峙,峰高千丈,山顶有天然清泉,山上有奇花野果。此山四周山势陡峭,山石如斧劈刀削,唯西南方向有一拖岭,岭上一羊肠小道,通往山脚,由此道上山后再登九十三道台阶,方可到达山顶,在接近山顶的平坦处建有一座庙院,人称“灵官庙”,庙院内有祖师庙、大殿、廊房等建筑。此山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环山有苍松翠柏,茂林修竹,近有鸟语花香,远有猴舞猿嬉,缭绕的山雾把这座山衬托得更加神秘雄奇。小演艺上的后勤军需,早有提前上山的郭宗禹、曹荣莲、张坤三位负责筹措。郭宗禹时年46岁,家住二龙村龙脖人,此人生得白净高大,精通天文,晓知地理,善用文王八卦。曹荣莲,时年28岁,是位精明能干的小伙,英勇异常,练就一手好功夫,家住小店柏林村曹庄。张坤英勇神武,机制多谋,乃鲁山人士,年方25岁,是吴丽娘的表弟,他们三人负责迎接义军首领上山及外县各路头领的到来。六月初九,李付义、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卯时用过早饭,辰时整装出发,只听得咚!咚!咚三声炮,前边杏黄旗开道,李付义、吴丽娘、马国方、许天顺骑着高头大马,后边500多名士兵,头扎红巾,身穿红色号衣,肩扛土枪,手拿大刀,彩旗招展,浩浩荡荡,在群众的欢送下,向小演艺开拔。杨树沟与小演艺山相距20多里,时至巳时,全部人马已行至灵官庙,守候在山上的郭宗禹、曹荣连会同各路头领从灵官庙排到山顶欢迎。马国方令士兵守候在灵官庙,其余头领均到山顶。彩旗招展,锣鼓齐鸣,郭宗禹、曹荣连、张坤把李付义、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迎接到大殿。午时整,许天顺高呼:“吉时已到!请天王祭旗!”众头领拥着李付义到大殿外,但见院中旗杆下方摆着猪、牛、羊三牲供品,旗杆两旁,各站四位护旗兵,极为庄严。锣鼓和鞭炮声再次响起,众将士齐声欢呼,各种声音汇合在一起,在山谷中回荡,尤如百万雄狮。李付义将绣有“顺天王”的杏黄旗交于旗手升挂开旗,李天王祭酒三杯,并将镇山之宝“迷迷镜”用红布包好,供奉于大殿之上,李付义和众头领面向“顺天旗”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李付义端坐在旗帜下面,左有许天顺、郭宗禹,右有马国方、吴丽娘。马国方高声道:“诸位弟兄们!我们立旗造反,是为了推翻清政府,让穷人有衣穿,有饭吃!队伍壮大后,先攻打北京,到时候论功行赏,你们大小都有官做!”话毕,又是一阵欢呼。许天顺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请大家静一静,下面有天王给我们加封!”李付义站起来,正重地说:“咱们立国号为‘顺天’,马国方为兵马大元帅,许天顺为护国军师,吴丽娘为娘娘,郭宗禹为副军师,曹荣莲为顺天灭清扫北大都督,张坤为先行官”。场下面响起了阵阵拥戴的欢呼声,李付义随即手持名单,又将各地头领加封一遍,众将官一一叩首谢恩。下午山上众头领商定,九月初九各路义军同时起义,直攻北京。他们又立下军规,并出榜了安民告示,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清运动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了!许天顺令人购买了几十口大缸,里面装满黑豆,夜半施法,说百日后可撒豆成兵。许天顺和郭宗禹整日在运筹攻打北京的计划。
马国方令扫北督都曹荣莲驻扎灵官庙,令先峰张坤驻扎桐条沟口,整日布兵演阵,数日光景,附近青壮年纷纷入伙,兵丁已超过千员。马国方和许天顺商议,攻打北京务须有一支强悍英勇的先头部队,他们组织一支“敢死队”,老百姓称他们的“敢死队”为“硬肚兵”,有大督都曹荣莲负责操练,选精兵500人,日夜在山顶、山沟操练起来,只练得上树爬山如山猿,窜沟过涧似平川,不怕严寒苦暑,闻鸡而起,定更方眠,不仅练得一身好武艺,尤其硬功更是十分了得。许天顺和吴娘娘经常闯洲过县,常在李青店、留山、鲁山等地活动,他们打富济贫,杀贪官,很受老百姓的拥护,月余,十三县义军已发展到十万人马,并保证九月九日各地同时起义。李天王也效法历代帝王,不顾吴丽娘劝阻,又娶了一名妃子,将官们也竞相效仿。八月十五日下午,在顺天灭清扫北大督都曹荣莲带领下,众头领来到灵官庙,观看比武演习,主席台一字排开,中间坐着李付义,左右分别坐着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郭宗禹,曹荣莲手持令旗,左边是赤裸上身的士兵,右边是身着号衣的壮士,但见曹荣莲令旗一摆,鼓声响起,从左方出列十名壮士,只见他们头系红巾,赤裸上身,下穿红色灯笼裤,腰扎黑色板带,向上深施一礼,后退二十步,间距三尺站定,曹荣莲又摆动了一下令旗,从右方过来十名身穿号衣的持枪士兵,他们一字排开,先面对着首领们施礼,然后迅速将火药、弹丸、铁条装入枪内,继而转身一对一瞄准赤身士兵,忽见令旗一摆,鼓声擂动,持枪士兵对准赤条兵的肚子扣动了扳机,观看的人群中有的是手掩面目,有的是呆若木鸡,只听得一阵砰砰枪响,光肚兵安然无恙,功夫深的,肚皮把弹丸、铁条弹回五尺开外,功夫浅的,也只在肚皮上留下些许斑点,定过神来是一片欢呼、唏嘘、赞叹之声,真乃神兵也!第二场演习和前一场相似,同是十名光肚兵,仰卧在地上,肚子上各放一根筷子,由另十名手持大刀的士兵分别向他们砍去,只见令旗一摆,士兵们手起刀落,但见被砍断了的筷子散射一地,光肚兵却是毫发无损,随即躺在地上的士兵一个个鱼跃站起,打躬施礼,退回原位。第三场演习已近傍晚,人群中无一人离去,曹荣莲安排将士点上松枝照明,只见场地中央放了五条板凳,板凳上分别坐上了五名士兵,许天顺手拿折扇对着板凳一指,那板凳竟活动起来,像马一样互相追逐,后边撵着前面的,眼看前面的士兵就要被后面的丁勇撵上,只见前边的士兵就地撮了一小撮土,往头上一撒,竟变得无有踪影,惹得人们哄堂大笑。演习过后,头领们给表现好的士兵发了奖历,夜更时分方才散场。迷迷教立旗造反,南召知县(今云阳镇老街)徐配堂早有耳闻,地保也有上报,他便组织民团准备进山剿灭反叛。且说小演义山顺天灭清扫北大都督曹荣莲近几日心情烦躁,一心要下山走走。当日,辞过元帅,带领二十名头扎红巾身穿号衣,前胸后背都绣着“顺”字的士兵,手持大刀,下山而去,刚行至头道庙后庄,后边便有传令兵追上道:“大帅有令,军师算过,人马不能过刁河(今头道庙水库坝头处),过则有险!”曹荣莲道:“请回禀元帅,我抗令一次!”传令兵飞马回山。曹荣莲率兵行将周湾河边,传令兵二次追上,高呼:“大帅有令,人马过黑虎庙有失!”(现周湾村下边大堰头一石庙)曹荣莲想:“刚才说过刁河有险,现在又说过黑虎庙有失,我倒想见识一下军师的本领,”随即说道:“请回禀大帅,我曹荣莲二次抗令,我要下山走走”!传令兵又飞马回山禀报去了。曹荣莲带兵勇来到空山洞山前,摆开阵势操练起来。徐知县率领民团三十来人,携带洋枪、土炮前往小演义山开拔,行到裴庄村头,乡绅们备有茶水接应,有探马报称:“叛贼已经下山,正在空山方向!”徐配堂下令快速迎敌,务必全部剿灭,兵行至北空山岭,已可隐约听到叛贼的喊杀声,怕死的徐知县推拖自己身体不适,留在农家饮茶休息,下令兵勇分两路从南空山岭和黄楝庄包剿。曹荣莲正在得意之际,忽听山坡上四面枪响,突如其来的包抄夹击把毫无防备的义军打得七零八落,有的当场毙命,有的仓皇逃窜,剩下十几人从龙昌沟迂回小演义山而去。徐知县首战告捷,犒赏有功将士,计划多调集些人马,再次上山剿灭反贼,也好向上请功晋级。曹荣莲带残兵回到山上,向元帅马国方请罪:“我悔不该两次违抗军令,造成如此下场,请元帅发落!”马国方正色道:“初次用兵抗令不遵,又造成恶果,按律当斩!奈举事未成,先斩大将于军不利,念你尚已知罪,且是初犯,下次决不可妄为!”曹谢恩退出。小演义山大殿,众头领聚集在一起,副军师郭宗禹道:“夜观天象,主有外扰,需强加防备!”许天顺接着说:“官兵初战得利,接着必来剿山,大家需做好一切迎敌准备!”李付义最后说:“尽快和各路义军取得联系,咱已有大军十万,保证九月九日攻打北京,守山之事有元帅和军师担当!”马、许立身道:“谨遵王命”。大殿由上午巳时开始议事,到晚上子时方才熄灯散会。吴丽娘安排山上军需及备战物品,撤回沟口营寨,留哨兵加强巡逻,滚木擂石已准备停当。
时过数日,有地方百姓来报,说南召知县带领五个民团,约有三千之众,马上前来剿山,马元帅闻报,立即和许天顺、郭宗禹、曹荣莲商议:急令先峰张坤把守桐条沟口,在路旁边树林里埋伏弓箭手,听号令放箭,且负责诱敌上山。曹荣莲把守灵官庙,路旁增设伏兵,听号令杀出。吴丽娘把守山峰,使用滚木擂石,不得放一卒上山。任务分派完毕,各自领命而去,回营安排布置兵力。南召知县徐配堂乃清朝进士,年方五十来岁,生得个肥头大耳,配上一对八字眉和一个鹰勾鼻子,好一副阴险狡诈之相,上次剿山成功,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此次调集五个民团力量,约三千人马,大本营设在鹁鸽崖儿,兵分两路包围攻山,徐青路带兵一千二百人由小南沟包抄,到亚坡汇合,李四路带兵一千三百人由桐条沟口直上,和徐青兵力汇合后直攻山顶,务必捉住要犯,怕死的徐知县守在大本营观阵。李四带兵刚进入桐条沟口就被先峰张坤的号衣兵一阵狂杀,李四吃了大亏,溃败下去,年轻气盛的李四立功心切,一声令下,把人马全部聚集到桐条沟,继续向前推进,这时只听得高山上铜锣响亮,树丛两旁箭如飞蝗,把正在发呆的李四兵部射得个人仰马翻、猝不及防,立时死伤过半,李四只好率残部拼死上亚坡岭和徐青部汇合。徐青兵部由小南沟绕道到灵官庙下边亚坡刚与李四残兵汇合,只见山上红旗招展,似有十余人在晃动,他们自以为人多势 重,蜂拥直奔灵官庙而去,先头刚到灵官庙,只听得高山上铜锣二次响起,徐青兵部情知不妙,正要退却,路两旁的树林里杀出无数头扎红巾身穿号衣的神兵来,只见神兵一个个英勇异常,逢人便砍,混战中,三个官兵追一个号衣兵,眼看就要追上了,只见号衣兵撮一把土往头上一撒,人便入地无影了,有时对准号衣兵开枪,枪子竟被反弹了回来,官兵们用大刀砍杀号衣兵的肚子,号衣兵并不躲闪,手起刀落,号衣兵毫发无损,官兵见状,早已吓的魂不附体,个个竞相逃生去了。逃生的官兵只见桐条沟口和亚坡岭上已有红旗招展,便知已无去路,无奈只好从山根寻路逃走,正在此时,山上铜锣三次响起,滚木擂石顺山而下,只砸得官兵们鬼哭狼嚎,死伤无数,徐配堂官兵伤亡两千多人,剩下的不足千人,伤亡实为惨重。晚上有人向知县进言:“小演义山山势险要,不可强攻,何不放火烧山。”知县听后大喜,立派壹佰人前去烧山,待火烧至山顶,再派伍百人上山去捉拿贼首。官兵们六百人开始进桐条沟布点烧山,时值农历八月底,东北风甚大,而桐条沟是在小演义山南边,火刚刚点燃,一股东北风吹来,火借风势熊熊大火把点火的数百人烧得死伤大半,剩余残兵连滚带爬的回了大本营。徐知县几乎要全军覆没,三千兵丁只剩下了伍百人,眼看要山穷水尽,无奈之下只好派一名强壮的士兵到南阳府搬兵求救,去南阳搬兵的壮士叫闫青合,三十来岁,家住龙潭沟人,稍会一点拳脚,且轻功十分了得,身轻若燕,行走如飞,在空山冲小有名气,提起大名,妇孺皆知,因脸上有几个麻子,故人送外号大麻子,闫青合着一身轻装,紧身衣裤,肩背一长杆烟袋,带着知县的书信,前往南阳府搬兵而去。只用了一个时辰,闫青合已到了台头街,(今鸭河水库处)正准备用午餐,只见从南边过来了一只队伍,吹号打鼓,步伐整齐,军纪严整,听人说是南阳谢总兵在阅边巡境,闫青合不敢怠慢,上前拦着马头,将知县书信交于谢总兵,谢总兵看罢,吩咐左右由闫青合带路,火速赶往南召城(今云阳)谢总兵名叫谢培胜,年过半百,生得清瘦,两眼凹陷,黑青色的面孔长着花白的长须,早年在武当山出家,半路还俗,此人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且英勇善战,精通异术,因在鲁山、西峡剿灭农民起义有功,方得封南阳总兵之职。下午酉时,在闫青合带领下,谢老道带兵到达南召城,知县款待众将士后,即向谢总兵如实汇报了前后战况。第二天早上,士兵用过作战餐,打鼓吹号,三声炮响,谢老道在大红“谢”字旗下跨上黑青大马,知县徐配堂紧随其后,带领着浩浩荡荡的洋枪队,耀武扬威地直奔小演义山而去。时至上午巳时,官兵到达桐条沟口,早有民团头目向谢老道禀报:“迷迷教是何等历害,能骑板凳当马,会就地土遁,有刀枪不入本领,个个英勇善战云云……”谢老道听罢禀报,命号手张付德吹号攻山,洋枪开始开火,官兵们开始强攻,兵行山下,义军元帅马国方一声令下,滚木擂石放将下来,砸死砸伤了很多攻山的官兵,谢老道用望远镜向上看去,只见山顶上人来人往,板凳当马,刀枪不入,撮土遁形,更有妖法邪术护身,好不历害,谢老道放下望远镜急令收兵。谢老道原本是道门弟子,精通异术,且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义兵们的那些把戏他自有对付的妙招。他吩咐知县徐配堂:“小演义山有天然屏障,不可强攻,尔等多备一些妇女坐月子用过的稻草(过去穷人家的女人都是在稻草堆上生产的),铡成四寸长,用红线绳系在枪杆或刀把上,即可破叛贼功法,另可再出一悬赏榜文,缉拿要重”。谢老道放出口风,说今冬不再攻山,待明年春天,整集人马再行剿灭,灭不了叛贼,誓不为官。又过了两天,南召知县发出了通缉悬赏榜文,榜文称:“捉住李付义、马国方、许天顺、吴丽娘、曹荣莲之一者,赏银壹百两,有和叛军来往或隐藏叛军者一律与叛军同罪等等……”小演义山义军头领以为官兵败退,便放松了警惕,数日之后便三三两两的到山下募粮招兵了。一日,许天顺带十名义军到杨树底一带活动,碰见两位熟人,一名是龙昌沟的李葫芦,五十来岁,背一个土枪,另一个是黄楝庄的李广,四十八、九岁,背上插一把鹰嘴砍刀,他们二人的刀枪上都系上了红绳月子草,二人佯装闲逛,实际上是谢老道事先安排好的。许天顺和往常一样和二位打招呼,李广道:“天顺,你看你那兵,大白天还抢人家东西,”天顺道:“别胡扯了,哪有的事!”李广正色道:“你不相信,那不就是!”许天顺经常和他们来往,不知是计,便扭头去看:“在哪儿?”说是迟,那时快,李葫芦在背后用土枪对准了许天顺的后心,只听“通”的一声枪响,许天顺应声倒地,李广手持鹰嘴砍刀一步上前割掉了许天顺的人头,去县城请功去了。其余的义兵全部被官兵包围,他们的土遁及刀枪不入之法均被系有“月子稻草”的刀枪所破,义兵有的被杀,有的逃跑了。李付义为了保证九月九日各路义军同时起义,出外数日和各地头领商议有关事益,九月初六他带两名亲兵,在回演艺山时,未敢走大路,绕西花园走建坪东沟翻山回去,刚到山腰,被伏兵捉拿,连夜送往南召城看押。县长徐配堂在审讯两名亲兵时得知,九月九将全部起义。九月七日,天阴沉沉的,刮着东北风,谢老道带领一个连的洋枪队,徐知县带着精壮的民团,把小演义山团团围住,随即吹响了攻山号令。马国方元帅鼓励士兵们,要严防死守,过明天一天,十三县兵力一起事就什么也不怕了。大都督曹荣莲,先锋张坤,吴丽娘更是精神百倍,各把守各的岗位,准备好滚木擂石,足以能应付官兵的进攻。狡猾的谢老道,只是佯攻,洋枪声、喊杀声,震彻山谷,进攻却十分缓慢,义军以为是敌人上次吃过大亏,现在是胆怯不前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谢老道是在引开义军的视线,在傍晚时分派人进了后山,已经点火烧山了,东风越刮越大,火借风势,风助火力,顷刻间熊熊烈火直逼山顶,先锋张坤带兵救火,怎奈山上水源有限,火力越烧越猛,粮草库和火药库相继着火,爆炸声和哭喊声混成一片,通天大火把小演艺山烧成了火焰山,有无数义军、妇幼被活活烧死在山上,有被烈火逼急的义兵无奈舍身跳下山崖。先锋张坤被烈火烧死,付军师郭宗禹情急之下施展撒豆成兵之法,怎奈时限不到,道行尚浅,只能撒豆,无力成兵。谢老道见山上火烧正急,于是下令攻山,马国方、曹荣莲见情况万分危急,一边指挥义兵放滚木擂石,一边顽强拼杀,终因寡不敌众,节节溃败,曹荣莲被流弹击中左腿,不幸被官兵捉拿,付军师郭宗禹也被活捉,马国方和吴丽娘会些功夫,杀出重围,深夜从小南沟逃走,走到小南沟南岭时马国方决定去商洛联系重新起事,以雪此恨,吴丽娘却已心灰意冷,执意要回谭顶山,二人只好挥泪告别,当吴丽娘走到小南沟沟口乱坟园时,不幸被伏兵杀死。九月八日上午,小演艺山仍冒着余烟,东北风一个劲的刮着,天上下起了小雨,谢老道在桐条沟口布下了临时刑场,四周围满了清兵,时至午时,谢老道下令,对反贼执行斩立决,刽子手将背上插着书写有叛贼字样亡命旗的郭宗禹和曹荣莲两人的人头给砍了下来。雨下的更大了,远山处传来了几声猫头鹰凄惨哀鸣……谢老道将曹荣莲、郭宗禹的人头扔到了五亩潭里,将李付义、许天顺、吴丽娘的人头悬挂在城门楼的高杆上,警示众人。谢老道为了斩草除根,下令将桐条沟大部分青壮年杀死,还将李付义,马国方的儿子、女儿等亲眷全部关押,直到民国时期才得以释放。周边各路义军首领得知南召义军失事的消息,纷纷取消了九月九日的造反计划,各地的义军组织也随之解散。当时自谢老道在桐条沟口大堰上设过刑场之后,一场大雨将大堰冲垮,以后再也没有修复起来。
后 记大火烧山时,,有一母亲情急之下将婴儿扔下山崖,有幸被树杈棚住,后被村民救起方得活命,直到1964年去世。一年青妇女被大火烧得无奈,从北边山崖上抓着葛条溜到了山下,幸得生存,到1967年病亡。现在小演义山的万人坑里,时有发现箭头、矛、刀、剑等兵器,在后山挖药开荒的村民也经常会挖出人体骨骼的残骸。笔者有幸走访了李付义之孙李万玉,他已经65岁,于1943年讨饭流落在小店乡建坪村。马国方的重孙马兴秀,现已42岁,仍在杨树沟居住。当年的顺天灭清大都督曹荣莲之孙曹运兰已近60岁,他们提供了很多鲜为人知的精彩内容,一个惊天动地的反清农民起义的故事才得以流传下来。笔者曾多次到小演义山附近及有关村庄,拜访高龄老人,搜集整理相关资料,历时一年多时间,至1999年9月方完成初稿。笔者旨在弘扬民族精神,歌颂民间反压迫反剥削的英雄事迹,并使此义举流传于世。作者:马兴林1999年9月
第29篇、黑林子里的狼群
那年深秋,我们从黑鱼泡子撤回渔村不久,江里开始淌冰排了,在网滩上的那些渔民也陆续撤回了村子。又过了一个多月,估计冰冻得该差不多了,泡子里的鱼也归了窝子,渔业队领导派小队长王永泉带着我们十几个人到朱老四大泡子去打冬网。
在黑龙江江边打冬网,除了下铃铛网或丝挂子外,主要还是到渔村周围的那些大水泡子打拉网。而打拉网和下铃铛网、丝挂子有所不同,要把十几块二三十米长的拉网连接一起,结成一张二三百米长的大网,然后在冻了足有一米来厚的冰上镩很多冰窟窿,用一根长木竿穿水线,再把网拽到冰下捕鱼。来到地方才知道,这年冬天朱老四大泡子的水实在太大了,方圆足有三四十里,二三百米长的拉网所能围捕的水面实在太有限,队长王永泉让张凤翔带我和二愣子赶马爬犁回村再取十块网回来。
从朱老四大泡子回渔村足有一百七八十里,再加上没一条像样的路,沿途全是树林子和荒草甸子,赶马爬犁一路小跑,两头见黑,当天能赶到地方就算不错了。要是在半路上碰上点啥事耽误了,恐怕半夜都到不了家。为防止在路上碰到点什么事,临离开之前,王队长从地窨子里拎出来一支“七九”****,还有十发子弹交给张凤翔。
那时树林子里的野兽特别多。一路上不仅碰见一群狍子,还碰到了几头马鹿和野猪,眨眼工夫跑得无影无踪。这些野兽都不算可怕,见到人它们都赶紧逃窜或躲藏起来。要是碰到个头比狗还高的乌苏里猞猁、几百斤重的狗熊或长着长长獠牙的大孤猪,恐怕就要麻烦一些了。好在我们带了一支****,还有十发子弹,足以对付那些凶猛的野兽,打不死,也能吓得它们落荒而逃,但最叫人最担心的还是碰到狼群。
渔村的南面有一片莽莽密丛林,方圆足有上百里,那里长满了一人搂不过来的柞树、桦树、杨树和椴树,当地人管那片林子叫“黑林子”。村里有几个专门靠狩猎为生的猎人都不敢轻易去“黑林子”,怕碰到那里的狼群。听那些人说,黑林子里有十几群狼,平时各占领一块地盘,互不侵犯,可到了食物短缺的寒冷冬季,它们时常会集聚在一起狩猎,不管是浑身蛮力的大孤野猪,还是身材高大健壮的马鹿,甚至连最凶残的狗熊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只要进入它们的领地,都别想再活着走出来,肯定会被那里饥饿的狼群撕扯得粉身碎骨。
其实我们个个都清楚,不管多么凶残的野兽没有不怕人的,都轻易不敢向人发起主动进攻,除非它们连续很多天没吃到食物,生存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那样恐怕就要另当别论了——求生的****会使它们不惜铤而走险,认准被打死也不能老老实实地等着饿死!这恐怕是一切动物的****。
回去还算比较顺利,尽管赶马爬犁进村里时已经是深夜了。想着第二天起早到队里把渔网装上爬犁,赶紧返回朱老四大泡子——那里还有十几个人在等待我们回去呢!我们早一天赶回去,就能早一天下网捕鱼。可不凑巧的是,当天夜里竟下起了一场大雪,我们在村里等候了两天,一直不见天晴雪住,只好装上爬犁,迎风冒雪上路了。
这场雪下得实在太大,平地积雪没到人的腿弯子深,甸子里的野草全被大雪压趴下,外面只露一截草稍,在寒风中瑟瑟抖动,连回来时的爬犁印,也被这场大雪覆盖住了。好在张凤翔不仅打过鱼,还上山狩过猎,不管水里还是林子里,只要能说出地名,基本上都能找到。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身上的老羊皮袄和脑袋上的貉皮帽子都落满了雪,甚至连前面拉爬犁的马背上也落了一层雪。
那天套的是一匹枣红色的蒙古马,别看它个头不高,可有着粗壮的四条腿,再加上碗口大的蹄子,耐力特别好,尤其是钻林子,过草塘,穿雪原,比别的马都有着明显优势。尽管这样,在雪地里走了多半天,马背上已经笼罩了一层白雾般的热气。
看马跑出一身汗,我们都下了爬犁,走在后面。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大雪彻底停下,又刮起了“大烟泡”。眼看着西北风狂卷雪面子,漫天飞舞,触天接地,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呼号声,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好像有无数的魔鬼从地狱里钻出来,在天地之间群魔乱舞,发出阵阵疹人的冷笑声。
天色顿时暗下来,周围变得灰蒙蒙一片。以张凤翔的意思,先找一处林子密的地方避一避风,等到明天早晨“大烟泡”停下后再赶路。可我和二愣子都不想在野外过夜,张凤翔也没多说什么,抡起鞭子甩了一下,随后大喝一声:“驾!”
脚步刚刚慢下来的枣红马再次拉着爬犁颠颠地跑起来。我们赶着枣红马紧走慢赶,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还是没有走出这片密林。
“吁——”张凤翔在一条沟旁喊马停下,朝四周看了看说,“咱们好像迷路了。”
这句话顿时让我吃了一惊。四处撒目一望,去朱老四大泡子的路上除了荒草甸子和一条条岛状林外,根本没有这样的密林子,更没有眼前这条望不到尽头的大沟——我们确实迷路了。
仔细回忆一下,肯定是我们迎着风雪赶路时,稀里糊涂地走错了方向。张凤翔围着几棵大树转了一圈,进一步证实了刚才的话,如今我们走的方向已经不是东南,而是有点偏西,也就是说来到了黑林子的边缘——黑林子在渔村南面偏西,而我们去的朱老四大泡子在渔村的东南,方向相差还不算太多,从这里再朝东拐就可以了。
天色已晚,我们更是人困马乏了,不能再继续赶路了,只能在这里对付一夜,等到明早煞风后辨清了方向,再去朱老四大泡子。
赶着马下到沟底,找个避风的地方停下,把马从爬犁上解下来,拴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一棵老柞树下,随后把草料袋子拿下米,放它跟前,让马吃饱喝足了,明早走路也有劲儿。张凤祥喂马,我和二愣子四处寻找柴草,准备升堆过夜的篝火。
张凤翔怕我俩偷懒,一再让我们多准备些木头。其实,这种事不用他多嘱咐,凡是有在野外过夜经历的人都清楚,一晚上火都不能断,尤其是在冬天的野外过夜,那篝火不仅可以帮人取暖,还可以防止野兽的袭击——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惧怕火光,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没把枣红马拴在跟前的原因。万一夜里把木头烧没了,想再寻找就困难了,我俩不仅在附近寻找很多干柴,还砍倒十几棵碗口粗的柞树和桦树,截成一米多长的样子,准备临睡前加到火上——火大没湿柴,像这种湿木头更抗烧。
生起了篝火,等烧下了火炭后我们掏出从家里带来的馒头烤在火旁。很快,馒头外面烤出一层黄嘎,散发着一股好闻的焦糊香味儿。我们每个人吃了一个馒头,又吃了几口雪,才各自裹紧了身,卜的老羊皮袄,依偎在火堆旁躺下。
午夜时分,我突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睁眼一看,只见那匹拴在老柞树下的枣红马惊恐万分,不安地围着大树来回走动,并且还在踏蹄子,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不好,你俩赶紧起来!”这工夫,张凤翔早已醒了,或者他根本就没睡。把我俩叫了起来,他随手抓起身边的****,同样紧张地朝四周张望。
“怎么了?”见张凤翔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知道情况不妙,我赶紧问他。他朝我摆了一下手,示意我不要吱声,而眼睛一直观看四周。
我和二愣子站起来朝四外嘹望,防备遭到野兽的突然袭击。可是朝外看了半天,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夜风在林间悄悄地穿来钻去不停地摇晃树梢,没发现什么异常,觉得张凤翔可能也有点神经过敏了。刚想松口气,张凤翔突然用胳膊碰我一下,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疑惑地看他一眼,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刚才做了个噩梦,还没有完全从梦里醒过来?
我弯腰捡起两根木头,放在火堆上,刚准备裹紧羊皮袄再躺下睡觉,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再抬头朝那里望去,只见一对绿鬼火似的眼睛正在朝我们这边移过来,而且离我们已经很近了,顶多也不过三四十米远。我大吃一惊,赶紧问张风翔:“那是什么?”。
“狼!”张风翔端起****,瞄准前面那双闪烁不定的绿色鬼火。突然,他又轻轻地说,“你再看那边……”
我这才发现,哪里只有一对绿色的鬼火,前面已经出现了无数鬼火般的绿光在不停地闪动。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拴在树下的枣红马也越来越烦躁不安了,使劲儿地挣着缰绳,想要赶紧从这里跑开。
张风翔的枪膛里压了五发了弹,还有五发装在他的衣兜里。凭他的枪法,一颗了弹要一条狼命是轻而易举的事。果不其然,随着两声“砰砰”的枪声,最前面的两匹狼已经倒下了。可那枪声并没有制止住狼群进攻的脚步,仍在不要命地往前冲。
“开枪,快开枪呀!”我朝张凤翔大声地喊叫,希望枪声能再次响起来,击退步步朝我们逼近的狼群。可那枪声只响了那么两声,接着便是悄无声息,我在那里等了好长时间,还是听不见枪响,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我赶紧扭头看他。想不到他却对我说:“你再朝那边看!”
定神朝周围再扫一眼,四周都闪烁着无数的绿色鬼火——我们已经被狼群包围了。有这么多狼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别说十发子弹,就是再有二十、三十发子弹,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狼全都打死。我紧张地问张凤祥:“咱们怎么办?”
“别怕,我在这里盯着,不让狼群靠近咱们,你俩赶紧往火堆里加木头,把火烧得再大一些!”这会儿,张风翔倒是很沉得住气,端着****站在那里,不停瞄向前方的狼群。趁这工夫,我和二愣子赶紧拿起身边的木头,一根根地架在燃烧的火焰上。
刚加上一些木头,篝火沉了一下,火光顿时暗了下去。只见火光暗了,狼群趁机扑上来,有两只已经冲到我们跟前。在这紧要关头,张凤翔手里的枪再次响起,一匹几乎快冲到我们跟前的大公狼发出一声惨叫,随后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上。
连续打死三匹狼,还不能阻止狼群的进攻,仍旧不要命地朝我们扑来。见事不好,我赶紧操起了那把砍柴的大斧子,二愣子也抓起一根胳膊粗的柞木棒子,准备做最后的反抗。
沉下去的篝火终于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火舌直冲向天空,发出阵阵“毕毕剥剥”的炸裂声。火焰烧热了周围的空气,不停地朝上升腾,吹拂着头顶上几片仍旧挂在树枝上的枯叶,来回不停地摇动……在熊熊燃烧的火光面前,狼群终于停止了进攻的脚步,在距离我们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它们把那三匹被打的死狼拖向了远处,很快传来了争食发出来的类似狗的护食声和凶猛的撕咬声。
怕拴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枣红马遭到狼群的袭击,张凤翔把缰绳解开,想牵到我们附近的树下。可那匹枣红马已经被狼群吓着了,不肯靠近燃烧的篝火,连蹦带跳,就是一步也不肯朝前迈。张凤祥看看实在没法,只好仍旧拴在原来那棵树下。
见熊熊燃烧的火焰把狼群吓退,停止了进攻。我们都更有信心了,不停地朝火堆里添加柴草,准备坚持到天亮再说——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后,狼群肯定也会离开这里,躲到密林的深处。而一旦发现狼群退去,我们则会立刻套上马爬犁,赶紧离开这里。
远处的狼群并没安静下来,而是在那里不停地来回穿梭跑动,跃跃欲试,似乎准备再次朝我们发起进攻。只是现在还没有带头的公狼,暂时只能徘徊在那里。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嗥叫声,那声音由低而高,越叫越大,在这个漆黑而寂静的树林里显得特别阴森恐怖,使人不寒而栗。还没等那声长嚎落下,附近的狼群也开始应和了,刚刚安静下来的狼群再次活跃起来,从四面八方朝火堆围拢上来。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又有两匹狼倒在了血泊中。看着刚刚倒下去的同伴,狼群再次站住,不敢再朝前进。张凤翔的枪里只剩下五发子弹了,不到万不得已的紧要关头,绝不能再轻易开枪了。
当狼群把张风翔打死的两匹狼吃掉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朝我们靠拢来。这会儿,它们已经没有开始时那种嚣张气焰,只是朝前探着脑袋,慢慢向我们围拢过来。张风翔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头,猛地朝走在最前面的狼扔过去,随后又拽出一根,投向另一匹狼。
燃烧的木棍恰好落在一匹狼的背上,伴随狼的惊恐惨叫声,传过来一股毛皮被火烧焦糊巴味儿。
那匹狼一边连声嗷嗷惨叫,一边转身朝回跑去。见张凤翔这一招管用,我和二愣子也赶紧学他的样子,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根燃烧的木头,不停地投向前面,终于把狼群的再次进攻击退了。枪除掉那匹狼王,结果却未能如愿,只能沮丧地放下枪口还缭绕着青烟的****。
****里面只剩下最后的四发子弹了,可仍没有把那匹狼王击毙,张凤翔不敢再轻易开枪了。我们这边枪声停了,狼王再次嚎叫起来,指挥着狼群朝我们反扑上来。
狼群这次反扑很快,我们不停地连续朝它们投掷了好多根燃烧的木头,还是没能阻止它们的进攻,很快冲到我们的跟前。我还是拿着那把砍柴的大斧子,二愣子和张凤翔每人手里挺着一根被火烧尖的柞木棒子,背对背呈品字形站好,迎战扑上来的狼群。可让人想不到的是,狼群的这次进攻只是把我们三个人围在中间,而另外几匹狼朝拴在树下的枣红马扑上去。
“快去救马!”随着张凤翔一声大喊,我们赶紧持着手里的家伙冲上去,一顿连刺带砍,步步朝枣红马靠去。为了阻止我们,一匹公狼突然朝张凤翔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嘴,可还没等它咬到张凤翔,一根柞木棍子已经插进狼嘴里,随后张风翔狠劲地朝前猛捅一下,将那匹公狼杀死。
我们和狼群已经混战到了一起,其它的狼抓住了这个机会,纷纷扑到枣红马身上,连啃带咬,尽管枣红马拼命地撂蹶子,连蹦带跳,还是摆脱不了狼群的围攻。在这场混战中,马缰绳被一匹狼咬断了。没了缰绳羁绊的枣红马立刻撒开蹄子,拼命地朝远处跑去,一心想摆脱狼群的杀戮。放在平时,那些狼绝对追赶不上这匹蒙古马。可是在没膝深的积雪里,枣红马怎么也跑不起来,而后面追逐它的狼反而占了身轻的优势,只见它们弓着腰跟随在马后,拼命地在雪地里追逐。还有几匹狼则伴随在它的左右,跑出去还不到一百米,枣红马已经被狼群团团围住。尽管它低着头不停地撂蹶子,甚至张嘴去咬拦挡前面的狼,最后还是厄运难逃,已经有几匹狼冲了上去,咬在了它的腹部,把马皮拽得老长,活生生地把枣红马扯住,随后又有一匹狼咬住了它的脖子,死也不放。
枣红马再也跑不动了,坚持着站立雪地里,不肯倒下。可怜的枣红马身边已经围满了狼,不停在它身上撕咬,连扯带拽,枣红马终于坚持不住了,轰然倒了下去,砸起一团雪雾。那匹枣红马并不甘心这样被狼吃掉,仍在那里垂死挣扎,不停地蹬着蹄子,想要再次站起来。可在一群饿狼的围攻下,它哪里还能站起来,只是一蹄子把一匹狼踢出老远,在雪地里趴了半天才趔趄着爬起来。
这时候,一幕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群狼咬死枣红马并没有赶紧分食马尸,而是一匹匹舔着嘴牙子,意犹未尽地退下来,围成了一圈,并且还让出了一条路,只见那匹老狼在几匹强壮的母狼陪伴下,旁若无人地一瘸一拐从狼群中间穿过,一直来到了枣红马跟前,呲牙咧嘴地撕开了马皮,叼住一大块红红的马肉,狠劲从马身上撕扯下来,简单地咀嚼了几下,抻直了脖子吞咽下去。而那些刚刚杀死枣红马的狼只能站在一边观望着,馋得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丫子。有一匹小狼终于禁不住那股血腥的诱惑,一边偷偷地窥视着老狼,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马尸跟前,可还没等它吃到马肉,只见那头老狼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它,呲牙咧嘴地筋起了鼻子,吓得那匹小狼赶紧退回来。
想不到狼的世界也有着这样森严的等级:真正的捕获者必须把自己捕获到的食物让给不劳动的头领先品尝,而自己只能站在一边观看。见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张凤翔再次举起****,准备将那匹老狼打死。可别管他怎么瞄,总有一匹狼出现在他的准星前面,根本打不到那匹老狼,气得他悻悻地将枪放下——****里已经没剩下几发子弹了,一颗都不敢浪费,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轻易不能再开枪了。
那匹老狼终于吃饱喝足了,蹒跚着从马尸上下来,在它的妃妾们陪伴下,离开了那里。老狼刚一离开,其它的狼立刻蜂拥而上,你争我抢,不到半个钟头的工夫,一匹枣红马被它们啃得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令人目不忍睹。
见枣红马就这样被狼群吃掉了,二愣子几次抡起棒子想要冲上去,都被张凤翔硬拽了回来。在形容一个人处境艰难的时候,有一句话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我们这会儿的处境,想要求死简直太容易了,只需离开火堆,离开同伴,只身冲进狼群里,立刻会被那群嗜血成性的杀手们撕扯得体无完肤,眨眼之间葬身在狼腹之中。我们正是身处这样的境地,三个人必须待在一起,互相照应,才会得到暂时的安全。
狼王,狼王!我心里很清楚,只有杀死那匹老狼,我们才可能摆脱被狼群围攻的厄运。可那匹老狼实在是太狡猾了,张风翔几次举枪试图将它击毙,可最终都被它躲过去了。如今狼群已经吃掉了枣红马,每匹狼的肚子里多少都有了一些食物,更有耐心与我们周旋下去。而我们带来的几个馒头在当天晚上都已经吃光了,如今已经一天多都没有吃任何食物了,还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野外,如果还找不到突围的办法,继续在这里和狼群周旋,等待我们的即使不是被狼咬死,最后也得活活饿死。
尽管张风翔一再安慰我和二愣子,说王永泉队长见我们一直没回去,肯定会派人回村去打听,而一旦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村子,又没返回朱老四大泡子,自然知道我们迷路了,或者在路上遇到了麻烦,渔业队的领导会赶紧组织人出来寻找我们。我和二愣子可都不是三岁的孩子了,哪会那么好哄骗?在这个方圆上百里的黑林子里,我们三个人呆在里面,简直就像从树上飘落下来的几片枯叶,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哪儿,到哪里去找呢?
尽管我们都很清楚,要想冲出狼群的包围,首先是击毙那匹狼王。可面对那匹可恶而狡猾的狼王,我们实在是黔驴技穷,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天起来以后,突然发现围在那匹老狼四周的狼群躁动不安起来,不停地进进退退,跑来跑去。只见那匹蹲坐在狼群里的老狼伸直了脖子,发出一阵悠长而瘳人的嚎叫声。张风翔赶紧对我和二愣子说:“小心!”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一匹公狼带领着十几匹狼已经冲了上来。我们各自赶紧挥舞手里的大斧子或柞木棒子,把狼群挡在距离我们只有五六米远以外的地方。可这边还没把冲上米的狼群击退,另一面的狼群也随后冲了上来。张风翔瞅准了机会,把那根烧尖的柞木棍子猛地刺进一只狼的肚子里。那匹公狼只来得及发了一声惨叫,就倒在他的脚下。趁着狼群愣神的功夫,我和二愣子也冲了上去,连续刺伤儿匹狼,终于把狼群的这次进攻击退了。
见狼群退了回去,张风翔把那匹死狼拖了过来,随手割下两只狼的大腿,架在火上烧烤起来。我大吃一惊,赶紧把正在烧烤的狼腿从火堆里拽下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吓糊涂了?那些狼恨不能一口把我们吃了,要是再闻到烤肉的香味儿,刺激了它们的食欲,不是更得发疯吗!”
谁知张风翔却冷冷地说:“狼只喜欢血腥味儿,对烤肉的香味儿并不感兴趣。”
说罢,他把我扔在雪地上的狼肉拿起来,重新架在火上。
片刻功夫,火堆里散发出一股烤肉的香味儿,那股肉香味儿更激起了我的饥饿感,肚子也随着不争气地叽里咕噜叫起来一没错,正在烤熟的狼肉已经散发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儿,令人馋涎欲滴。
我们每个人抓起来一大块,狼吞虎咽地火吃大嚼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我们这边吃得正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嚼骨头的咔嚓声,顺声看去,只见那具被张凤翔割掉两只大腿的狼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别的狼拖走了,好几匹狼正围在它跟前,正大快朵颐,不断传来阵阵咀嚼骨头发出的瘳人声——这会儿,人和狼都在吃着同一具狼尸,其目的也是完全相同,都是为了使自己生存下去,不至于饿死。有所不同的是,它们是在吃同伴的尸体,而我们吃的却是另类;它们吃的是生肉,而我们吃的是烤熟的狼肉。
在森林中,不仅有一条人所共知的弱肉强食法则,还有生存是第一需要的****,所有的动物都具有这样的最基本_的****:生的****和攻击的****,而攻击恰好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尽管人也是动物,可我们毕竟足高级动物,比那匹老狼不知要聪明多少倍,最后肯定能战胜那匹老狼。哪怕它再狡猾,再凶残,我们也一定能战胜它!从理论上讲是这样,可实际上想要从狼群的包围中突围出去,又谈何容易呢?无论在视觉,卜,还是嗅觉上,甚至在奔跑的速度卜,人类都已经退化了,远不是狼的对手。尽管我们的手里有着人类文明标志的火和枪,而且这两点也是人类能够战胜凶残狼群的最有力的致命武器。可那火是带不走的,而枪里所剩的子弹也只有最后的三发了。况且我们面临的最严重考验还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寒冷、睡眠和精神上的折磨。尽管那堆燃烧的篝火一直没有熄灭,可以带给我们温暖。不过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野外,向火的一面烤得热乎乎,而后背却是刺骨的寒风,一直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我们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
在黑夜的映衬下,那堆篝火烈焰腾腾,火光映红了半片天空。我原来最渴望太阳的升起,不仅给我们带来光明和温暖,还能消除人的恐惧。可如今,我反而更希望黑夜的降临——在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不仅带来了热量,使我们不至于冻僵,还使我获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只要我们生起来的这堆篝火不熄灭,一直在熊熊燃烧,对包围我们的狼群就是一种威慑,使它们不敢靠近我们。尽管白天的时候也有篝火,可在烟大于火的白天,无形之中减轻了对狼群的震慑,也不会像黑夜那样惧怕火的威力。
我们在篝火旁边已坚持四夜三天。当第四天的曙光再次照亮黑林子时,望着太阳即将升起的东方地平线,真不知道新一天的灿烂阳光还能不能再次照耀在我们的身上?
在老狼王的带领下,狼群一直不肯退去——在食物严重短缺的寒冬季节里,它们好不容易才发现我们这些“食物”,并且已把我们围困其中,几乎唾手可得,面对即将进入它们口里的“食物”,岂能轻易放弃?!它们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我们当然也不能轻易地放弃,只是哪一方能够坚持下去,并且坚持的时间更久一些,直到将对方的体能耗尽呢?狼群无疑比我们更有耐力,二愣子已经坚持不住了,在狼群的围困之中,脾气暴躁的二愣子几乎彻底崩溃了,神情变得有点恍惚,几次抓起身边的柞木棒子想要冲进狼群里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但都被张凤翔硬拽了回来。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实在很有限,和那些动物相比,神经也更加脆弱,好在我们是三个人在一起,假如只有一个人,可能早就彻底崩溃了。
岂止二愣子坚持不下去了,由于食物的短缺,狼群里也多次发生内讧,打斗撕咬声几乎不绝于耳,每天都会发生那么几起,致使有好几匹狼已经死在同伴的攻击之下。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生存已经成了这群嗜血成性动物的最大****,为了使自己能够存活下来,吃掉同类又算什么呢。
尽管我和张风翔都在不停地安慰二愣子,可让我俩没想到的是,二愣子还是干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等我和张凤翔听见狼群只有在攻击猎物时才会发出来的兴奋撕咬声中惊醒时,才发现二愣子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和张风翔赶紧爬起来,拎着斧子和柞木棒子冲了卜去,连续砍死儿匹狼,才把已经被狼扑倒在雪地里的二愣子救回来。幸亏二愣子被狼群扑倒的刹那间****地趴在地上,并且把脸深藏在厚厚的积雪里,而我们发现得又比较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最值得庆幸的还是,除了老羊皮袄被狼撕破,还有手也受了点伤以外,他其他地方全都完好无损。
精神彻底崩溃的二愣子被救回来后,一直低头坐在篝火旁,一声不吭。如果不能尽快从狼群的包围中冲出去,二愣子肯定还会做出傻事!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我突发奇想:为啥不能带火一起走呢?
火?火把不也是火嘛!我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张风翔。听我这么说,他先是一愣,随后高兴地一拍大腿说:“对,咱们举着火把离开。”
有了主意,我们立刻开始分头准备,不停地在附近剥桦树皮,做好突围前的准备。除此以外,我还发现一件更加令人欢欣鼓舞的事:这群狼并不总是围拢在我们身边。尽管它们一直在等待我们最后向它们投降,好来分享一顿丰盛的美餐。可它们同样也在挨饿,需要不断地出去寻找食物充饥,不可能总等候在这里。天黑以后,总有一部分狼会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寻找猎物。
有了这个发现,我们个个惊喜万分,连二愣子都变得不那么消沉了。我们准备好了一切东西,除了把剥下来的桦树皮用山花椒(五味子)藤捆绑在一根木棍子上制作成火把以外,每人还各自在身上缠满了桦树皮,以备不时之需。张风翔把枪膛最后的三颗子弹卸下来,挨个擦了一遍,重新压进枪膛里,二愣子拎着那把砍柴的大斧子,我则准备了一根两三米长、酒盅粗的柞木棍子。我们准备等待到一部分狼群离去,身边狼少的时候立刻撤出狼群的包围。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伴随着狼王的阵阵嚎叫声,已经有狼开始悄悄地散去,只剩下十几匹狼仍然守候在我们的附近。这时候,我们都把手里的火把点着了,每人举着一支,开始朝后退去。
见我们离开了火堆,那匹老狼似乎也发觉了我们的意图,立刻伸直了脖子,准备把远去的狼群呼唤回来,再次将我们围住。它刚抻直了脖子,还没叫出声来,张凤翔的枪已经响了。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眼看着前面那匹老狼一头栽倒雪地里,四条腿蹬踏了几下,随后一动不动了。枪声并没有就此停下,又是“砰!砰”两声,冲在最前面的两匹公狼随后也倒在刚刚死去的老狼身边。
那两匹狼只是抽搐了几下,就咽气了。连着打死三匹狼,而且那匹老狼也死了,但剩下的十几匹狼仍不肯放过我们,一直尾随在我们的身后。我们一边朝后退,一边接连不断地把缠在身上的桦树皮拽下来,在火把上将其点燃,随手扔向冲在前面的狼身上。
狼见我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不敢靠得太近,可又不甘心这样把我们放走,只能来回围着人蹿来蹿去。而我们一旦抓住了机会,猛地把火把朝狼探过去,被火燎着毛的狼立刻吓得嗷嗷惨叫,转身逃开。
在火和枪声的双重威慑下,再加上没有了狼王,剩下的狼群无心再继续追捕我们了,忙着争抢那些现成食物——狼骸。
这时,一个更加令人兴奋的声音出现了,我们这边的枪声刚刚响过,东南方向也隐约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好似枪声。只是那声音离我们很远,再加上只顾对付狼群了,我们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可二愣予还是惊喜地叫了起来:“枪声!那边有人打枪。”
“好像是?”张凤翔并不敢肯定。
尽管我和张凤翔一时都无法判断那声音到底是不是枪声,还是赶紧朝传来响声的方向眺望.仔细谛听,希望刚才那声响真的是枪声。
枪声有的时候很可怕,是杀戮的恐怖声,可它有时又是救命的稻草。只有人的存在,才会有枪声——这会儿,我们最期望的就是能有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把我们拯救出去。可那边仍旧是一团漆黑,除了莽莽的森林,还是莽莽的森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我心里在热切地盼望着,希望那里的枪声能再响一声,哪怕再响一声!可仔细谛听好一会儿,那边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你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听差了?”张凤翔甚至怀疑起来。这时候,他不仅仪怀疑二愣子,更是在怀疑自己——他刚才也听见了——人们对突然降临的欣喜还不敢确定时,不仅抱有一丝侥幸,而且还抱有怀疑。就在我们一时无法确定而有点失望的时候,那边又是两声枪响,拖着长长的回声,在山林间来回地碰撞……
砰——!砰——!二愣子再次惊喜地喊叫起来:“枪声,是枪声!没错,那边有人打枪!”
不用他说,我们这次也都听清楚了,刚才的两声确是枪响!张凤翔把双手拢在嘴边,成喇叭筒状,朝传来枪声的方向大声喊起来:“呵——呵——呵——!”
我和二愣子也赶紧跟着喊叫起来。可我们的喊叫声很快淹没在了夜色笼罩下呜咽的林涛声里,并不会传出去很远。我们停下来,再次听了听,那边没有了回音,一点回音也没有。
“刚才听见的真是枪声!”二愣子焦急地说,“在那边,就在那边,真的!”
我们也听见了,刚才确实是枪声。可我们相距太远,又没有子弹,无法回应对方。看来,那边已经听见了什么,不甘心地又响了一枪,隐约还伴有猎狗的吠叫声。二愣子高兴地叫起来:“是吧?是吧!”
“喂——喂——喂!——”我再次喊了起来,“我们在这儿,在这儿……”
“别喊了,离得太远,再喊,他们也听不见,赶紧把火烧得再大点!”张风翔说罢,从身上取下所有的桦树皮,还有我和二愣子的全放在了一起,再次生起了一堆篝火,随后砍了几棵桦树架在火上,篝火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
这会儿,我们已经不惧怕狼群了,它们可能也发现有更多人朝这边走来,或者已经嗅到了很多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把没来得及吃完的三具狼尸丢下,早已不知了去向。
我们围着篝火等候在那里,不断地往火堆里添加木柴,等待那些人过来与我们会合。
“快看,你们快看呀!”二愣子再次高兴地大叫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隐约出现了几点亮光。那亮光一边晃动着,一边朝我们这边慢慢移动过来,伴随着隐约的人的喊叫声。尽管我们相距还很远,听不清他们在喊叫什么。我们已经不需要在篝火旁继续等待下去了,赶紧举起火把,朝那些人迎了过去。
第30篇、万斛响马“宝蛇子”
响马为北方强盗的别称,他们行动前习惯放响箭示警,常骑马来,骑马去。历史上有过大量以义气著称的强盗,唐代开国功臣、现在作为门神的秦琼及瓦岗寨好汉就是古代响马出身,古代响马多为生活所迫落草的百姓。现在响马这个名号已经销声匿迹不为人所知。
明末,在山西河曲一个叫万斛的小地方。就曾出过一个叫“宝蛇子”的响马,明末政府曾推动马匹“民牧”,订有应纳马驹数,若不够,养马户须赔偿,养马户多因此破家,转为“响马”,以此谋生。万斛这个小地方,当时作为马匹“民牧”的实行地,初起连年丰收,但这一年,连续数月的大旱把黄土高原烤得如同蒸笼,庄稼种上后刚露头便蔫了,“宝蛇子”父亲高四一家数十亩地颗粒无收,祸不单行,更为可怜的是土地的寸草不生让高四给官府饲养的30余匹马眼看饿得只剩十数头,时近年关,眼看官府就要来收马了,高四听说临村饲马的好几个大户被官府抓去一顿暴打关入大牢最后再也没有回到村中,高四一天天胆颤心惊,如同惊弓之鸟。年底高四厄运难逃被暴打个半死扔出官府,也算高四命大,竟奇迹般地拣了一条活命。随后的几年高四隐姓埋名,回村放羊为生。
据万斛村高奎大爷回忆,当年高四家有一老云(古家谱俗称),高姓先祖从江西而来,看到万斛这个地方,群山环绕,植被繁茂,形如数个斛形,非常适合耕种,遂命名万斛,说来奇巧,在高姓定居的数十年间,万斛村连年大获丰收,倒也丰衣足食,家丁兴旺,但在高四这一代,眼见自己已经年近不惑,但膝下尚无一男半女,每到过年的前几天,高四和妻子便拿出老云,上香、祭拜,以求尽快添丁,除了每年的祭拜外,高四还在每年的年节到祖先的坟上烧香求子,先祖的坟在距村30里的一个叫“笔架山”的半山腰。
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一年,天又大旱,到处童山秃岭,颇为栖荒,水草严重不足,这一天,高四放羊一路向西向附近的黄河岸畔走去,是日,头顶烈日高悬,赤热的太阳把大地烤得火炉一般。高四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水草,时近中午,虽饥饿难耐,因回家路远,张三便躺在龙口这一阴湾休息。正昏昏入梦境时,一阵悉悉邃邃的声音惊醒了他,他睁开惺松的睡眼,偷偷跟过去,只见一武将打扮的南蛮带着几个士卫从远处走来,他们到了过阴湾不远的一个小丘旁挖了一坑,把随身带的一个布袋打开,抖落一堆骨什倒入土坑,但只见这块地方四周水草茂盛,一株老柏树枝繁茂如同一巨大的覆斗遮被着这块小山丘,高四若有所悟.....莫非这是块风水宝地?于是等南蛮离去后,高四再次来到这块小土丘旁仔细察看,但见一块沙石残碑上斑驳的字迹隐约可见:大明振威将军高魁之墓。高四终于恍然大悟:这高姓正好和自己同姓,这儿又的确是块风水宝地呀!遂突发奇想,把自己的先祖迁在这个地方不也可以沾点地灵,能出个人杰吗?
第二年清明节,高四偷偷把自己先祖的骨什背来,也埋在龙口阴湾那块小土丘边。说来也怪,这年夏日的一天,高四放羊很早就回家,晚上睡梦中,张三梦见:在龙口阴湾那个小土丘上,一股仙气升腾而起,一条蛟龙踏云向西而去,张三一路狂奔追去......
转眼又是一年,这一日,黑云压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倾篷大雨劈头盖脸而下,一个炸雷过后,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惊醒了睡梦中的高四,高四点亮油灯,原来自己的妻子临产了,一个胖墩墩的新生命舞动着双手呱呱坠地。高四欣喜万分,每天更加勤快,干完活很早就回家和自己的儿子玩。随后的数月,小生命一天天长大,可这斯饭量也太大了,小家伙很快就接近大人的饭量,更为惊奇的是这家伙也长得太快了,一天窜一截,仅三个月的光景,身高已近三尺,这可急坏了他的妻子,这年月,天旱地瘠,连大人都吃不饱
斗转星移,宝蛇子自幼桀骜不驯,在他一天天成长的过程中,连年的天灾加上官府的苛政把百姓逼上了绝路,此时临省陕西不少破家养马户转为“响马”揭竿而起,已经成年的宝蛇子也很快就加入了这个行列,不过这小子自幼仁义,搞得全是劫富济贫的事,得手后大都平均分给方周边百姓,迎得乡亲的好赞。再后来宝蛇子一呼百应,聚流民数百人,屡败官军,成了远近闻名的“响马盗”,好几次也先残部从黄河对岸踏冰而来,一遭遇宝蛇子便 吓得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自今,乡人谈起宝蛇子年少时曾深夜遁入离万斛40余里的墕头盗得辽代砖塔上四个金刚佛像,此塔高近20余米,今天仍巍然屹立,即便今天搭云梯爬到塔顶也颇为困难,可宝蛇子当年是徒手攀爬,足见其功夫是十分了得。
当年高四的一出荒唐剧倒也演绎出宝蛇子这一好汉的传奇佳话,为人们赞叹传说。(作者:秦文理 地址:河曲县黄河大街奥达小区3#楼1单元201室)
第31篇、阴阳河
云阳山在方圆百十里非常出名。出名就出在这座山上上下下尽是药材,贵重的、一般的应有尽有。当地人将这座山称作药王山。
药王山的地理位置十分奇特-两条小溪分别从山脚的两侧流下,在进山处汇成一条河,叫阴阳河。从西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阴河,从东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阳河-阴河水不能饮用,人喝了会得软骨病,牲畜喝了长不大。阳河水清醇可口,甘甜无比。两条河合二为一后,阴河水的毒性被中和、缓解,水不仅可以饮用,而且还可用来灌溉。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解释是:药王山东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补药,西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毒药,因而两条河的水质迥然不同。
药王山下住着一位叫扛春的汉子,四十上下仍单身一个,一年四季靠采药为生。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药师。受先辈熏陶,江春遍尝百草后,练就了一手绝招。他能根据药材茎叶散发的气味,摸黑上山采集到所需要的各种草药。
当年,曾国藩为攻打太平天国,率部在药王山下训练湘军。因日晒雨淋、训练量超负荷,加之水土不服,大部分土兵患了伤寒,上吐下泻、头晕乏力、饮食不畅。曾国藩急命寻找名医救治,江春曾祖父的曾祖父被请了来。老人上山采来一味中药,放入当地的一道名菜“三合汤”中,土兵们喝了,第二天使一个个生龙活虎般奔跑在训练场上。曾国藩大喜,当即将那座药王山赏赐给江家,并让居住在药王山附近三里地的其他人家统统搬出。到了江春这一代,药王山下只有一座草房茅屋,陪伴江春苦度岁月。
转眼到了1944年秋天,一支从湘西雪峰山会战中侥幸逃生的鬼子兵队伍,由板田桓少佐率领,一路烧杀奸淫、枪掳劫掠,日战且退,狼狈逃窜至药王山下。一天之内,药王山附近大小村庄被鬼子洗劫一生,一百四十七十鲜活的生市,成了鬼子刀枪之下的冤魂,阴阳河河水被染成了暗红色。过了些天,药王山忽而烈日暴晒,忽而秋雨连绵,加卜山区昼夜温差大、吸血蚊子多,鬼子兵一个个重呕狂泻、无精打彩。随队军医加大剂量用西药,也无济于事。板田桓命人将当地的胡三知保长捆了来。
胡保长起先还想装一下硬,说太君得的是仙病,这里穷乡僻壤无法治,得一个个赶快往省城长沙送。板田桓“啪"的一声,给了胡保长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是想在半路拖死我的弟兄?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说完,七八个病得稍轻一点的鬼子兵一拥而上,将胡保长打了个半死。胡保长屈打成招,供出了药师江春。
板田桓闻知有如此精良妙法的药师,欣喜异常,忙命人去请江春。其实,江春的住房就挨着鬼子兵的营地,他猜想鬼子兵驻扎在药王山下阴阳河边,一是依山傍水自然条件好,二是进退自如易攻易守,无论从战略战术方面考虑,还是从野战生活方面着想,都是利大于弊,不愧一着妙棋。“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江春不假思索,跟着鬼子兵来见板田桓。
“我的弟兄们病了,想麻烦你熬一锅汤驱驱寒、散散热。”板田桓和颜悦色地说。
江春装着不解地问: “什么汤?我只知道采药,不会熬什么汤。”
板田桓怒而不发,仍然和气地说: “不必兜圈子了,胡保长把什么都告诉了我。你不光是采药高手,还是熬汤高手、杀牛高手!”
江春暗暗叫苦,在心里直捅胡保长的娘,这个挨千刀的,把什么都说出去了,甚至没留丁点余地,现在想扯谎都扯不圆顺了,只好说: “先辈才是熬汤高手,本良民无才无学,只怕难得熬好。”
板田桓笑了: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句话表明了你的诚心诚意。我没有想到,你熬的‘三合汤’有如此大的功效。当年,你的祖先熬‘三合汤’,救了曾国藩将军和他的士兵:今天,我和我的士兵也等着你的‘三合汤’救命。我要亲手跟你学着做‘三合汤’,让它有朝一日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宴席!”
板田桓看中的“三合汤”神在哪里?原来, “三合汤”是用公黄牛血、母水牛肚、子黄牛肉掺拌酸辣椒、胡椒、葱、蒜、姜等,用阳河水熬制而成,再加上药王山上一味叫“还原十三春”的中草药,用米治疗伤寒、流感等急症,绝对汤到病除。平时不用阳河水,不加“还原十三春”,熬出的“三合汤”依然鲜辣可口,仍可驱寒散热,解乏壮阳添力。
吃罢中午饭,三个鬼子兵押着胡保长,到村子里走了一遭,牵来一头壮实的公黄牛、一头肚子滚圆的母水牛和一头稚气可掬的子黄牛。另外,军厨带两个鬼子兵还专程跑到集市,抢来油盐
酱醋及各种佐料。板田桓命江春在阴阳河边宰牛,并就地埋锅摆下碗筷,等着吃肉喝汤。
江春长得牛高马大,不但采得一手好药、熬出的“三合汤”香飘十里,而且还是杀猪宰牛的行家里手。答应板田桓宰牛熬“三合汤”后,江春提出要回家取牛刀。板田桓防着这一招,怕他在牛刀子上涂药,将手一摆,让士官递过一把匕首,说: “将就了,就用这个吧。”
江春宰牛别具一格。只见他牵来那头黄公牛,再将两副箩索连起,一头拴住牛鼻子,一头套入铁桩钉在阴阳河岸边的晒谷场中央,然后让胡保长赶着牛围着谷场转圈。等公黄牛跑花了眼、累得气喘吁吁时,江春冷不防从后面撵上,双手死劲掘住公黄牛的两只脚,像斗牛士般把那千把斤的活物扳倒在地。还容不得公黄牛抖动两条垂死挣扎的后腿,江春的匕首早从牛的颈处刺了进去。血像离弦之箭般迸出,射入板田桓端来的军用大菜盆里。匕首仍在向纵深挺进。最后,江春的右手也进到里面,握着匕首在公黄牛体内画了一根漂亮的弧线,紧接着于出刀出,顺便还将牛的心肝肺腑全带了出来。
板田桓和他手下的鬼子兵全看傻了眼。江春如法炮制,约摸两支烟的功夫,又将那母水牛和子黄牛杀了个窍死。
辣椒、葱、蒜、姜等佐料由日军厨师料理,江春由日军军医陪同,上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草药。板田桓留下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说是要自己学着做“三合汤”。一个时辰过去,江春掌勺的一大锅色、香、味俱全的“三合汤”熬出来了。
锅中公黄牛血细腻滑亮、母牛肚丝脆嫩带响、子黄牛肉片嚼咽自如,尤其那股奇特的鲜肉汤味道,四下弥漫开来,把个药于山笼罩在一片浓香之中。
江春告诉板田桓, “三合汤”已熬好,如若治病最好赶在饭前食用。板田桓递过一把椅子,让江春坐下,笑着说: “你的手艺大大的好!”然后派出一小队鬼子兵,由胡保长带路,将三里外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押到阴阳河边的晒谷场来。
狡猾的板田桓生怕江春在“三合汤”里动了手脚,便使小一计,让老百姓赶在前面先喝先尝。即使江春胆敢使坏,也害不着自己的部下。不一会,村子里的老老小小全来了。鬼子兵血洗药王山后,青壮年大都逃走,年轻的姑娘大姐躲进了远处的深山老林,被鬼子抓来的拿是些在村子里守屋的老弱病残。
“乡亲们——”板田桓装出一副笑脸: “你们都是大大的良民!为了感谢你们对大东亚圣战的支持,我们熬了一锅‘三合汤’,请你们前来品尝。”板田桓稍作停顿,将脸阴下来: “皇军是不讲客气的,淮要是胆敢不喝这锅‘三合汤’,死了死了的!”
几个鬼子兵往碗里盛“三合汤”,村子里的五十六名老少男女,排着队往前拿筷接豌喝汤。每个人走到江春跟前,总要用愤怒、鄙夷的眼神盯他一眼。人们都在怪罪江春不该为日本人做事,到头来害不着别人,倒害了自己。江春理解乡亲们的心情,但自己也是出于无余,因而神情自如、悲愁皆无。
乡亲们端着碗,一个个不敢动筷子。板田桓让几个走得动的鬼子兵,端着枪由胡保长领着,挨个连哄带吓,硬逼着他们将“三合汤”喝了下去。
板田桓让喝了“三合汤”的男女老少在晒谷场上坐好,又让军厨洗净那口大锅,端来留下的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再让军医陪江春到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最后对江春说: “辛苦你,再给皇军做一锅‘三合汤’。”
江春不慌不忙,盛水投料,添油加醋,细火慢煮一个时辰,熬好了第二锅“三合汤”。
板田桓看看晒谷场上喝丁“三合汤”的男女老少们,一个个气色如常、若无其事,全都望着第二锅“三合汤”垂涎欲滴,便知没有出事。他对着江春打了一个响指,说:“你的,大大的忠于皇军!现在,我赏赐你和胡保长,最先喝这一锅‘三合汤’!”
江春仍不做声,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拿来两只碗,盛了两个满碗的“三合汤”。胡保长死命都不肯先吃。江春全不理会,一边喝汤一边将牛肚丝嚼得脆崩崩响。板田桓将指挥刀顶住胡保长那只碗,胡保长这才颤颤惊惊地吃了起来。
待两人吃到一半时,板田桓大喝一声: “停住!”他让卫士拿来一只豌,将江春、胡保长碗里剩下的汤和肉倒在了一起。
半个小时过去,板田桓见江春、胡保长平安无事,就将他俩吃剩的“三合汤”三下五除二喝了个精光。即便是碗二手汤,板田桓也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所吃的最绝妙的菜肴。他已打定主意,让江春跟随部队当军厨,天天都喝上一豌“三合汤”。板田桓兴奋异常,对躺坐在晒谷场另一边的三十三名鬼子兵说: “弟兄们,都起来喝‘三合汤’,你们所有的不舒适之处,定能汤到病除!”
晒谷场一阵忙乱,鬼子兵一人端一碗“三合汤”,狠吞虎咽般海吃海喝起来。一大锅热气腾腾喷喷香的“三合汤”,三两下被鬼子兵吃了个精光。
这时夕阳正衔在药王山山顶,千万道霞光喷射开来,将阴阳河衅的晒谷场装扮得十分壮丽。不料,在这般美妙的背景映衬下,惊心动魂的一幕发生了:吃了第二锅“三合汤”的三十三名鬼子兵,一个个七窍流血,抱着肚子在晒谷场上翻过来,滚过去,哭爹喊娘,叫骂不停,不一会全都直挺挺地没了丁点声息。
板田桓被跟前的一幕吓呆了,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江春这个宰牛熬汤的在他眼皮底下耍弄了他!板田桓青筋暴露,“嗖”地抽出雪亮的指挥刀,朝江春步步紧逼过来。“我要拿你抵我三十三个弟兄的性命!”板田桓咆哮着、哆嗦着,离江春越来越近。手无寸铁的江春神态自若,发出一声大笑:“我一个抵你们三十三个,值得!板田桓,我要叫你到临死那天,都弄不明白你的弟兄是怎么死在你的前头的!”
板田桓举起了指挥刀,江春视死如归,勇敢地将头迎了上去。老老少少的村民都不敢看这悲壮的一幕,晒谷场上的空气快要凝固了。忽然,“啪”的传来一声枪响,板田桓被从背后射来的一颗子弹击倒在地。
是胡保长一枪将板田桓少佐送去见了阎王。
江春感谢胡保长刀下救人,胡保长说: “我得感谢你,是你先救了我一命。”
原来,板田桓一提出要江春宰牛熬“三合汤”治病,江春就料到,老奸巨滑的鬼子少佐一定会在第一锅汤上做文章,就采来药王山东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并用阳河水原汁原味地熬了一锅“三合汤”。谢天谢地,这锅汤让乡亲们大饱了口福。第二锅汤是为鬼子兵准备的,江春采的是药王山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用的是阴河水,熬出的“三合汤”就像毒老鼠的“三不倒”,只要汤下了肚,保准有去无回。
胡保长问: “我们两个喝的是第二锅‘三合汤’,怎么又有去有回了呢?”
江春伸出左手,让胡保长看了看戴在中指上的银戒指,说:“我料到板田桓会让我先尝第二锅汤,就事先在戒指上涂了解药。在盛头两碗‘三合汤’时,我乘板田桓不备,转身时将戴戒指的中指在汤碗里浸了一下,将阴河水和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的毒性化解了。”
夕阳西坠,晒谷场一片红光。乡亲们卸下死鬼子的长枪短枪军刀,簇拥着江春,朝药王山对面的小熊山抗日游击队营地走去。
第32篇、响铃公主新传
这是个不寻常的冬季,科尔沁大草原银装素裹,大小两座哈拉巴山盖上了厚厚的白雪。封冻的东辽河形成了一道弯弯曲曲的雪谷。
对于生活在东辽河北岸,大小哈拉巴山之间的蒙古族莽古斯家族来说,今年的这个大年一定是近百年来最热闹最风光的大年了。
宰桑布和是莽古斯的儿子,曾经的科尔沁大草原的主宰者。宰桑布和有四个儿子。老大吴克善,老二察罕,老三索诺木,老嘎达满珠习礼。哥四个现在都是台吉的身份。早在八月份,老嘎的满珠习礼的婚期确定了以后,大哥吴克善就和三个弟弟开始张罗迎娶新娘的事情,他们先是在迎亲的道路上选定了两个地方,建立迎接远道新娘的中转接待站。第一站是赫尔苏,第二站是威远堡。这两个地方都修建了临时房屋,准备了一应用品。两个接待站准备妥当后,二哥察罕便开始布置老家的一切,由于蒙古族住的都是蒙古包,怕远道而来的新娘子住不习惯,特地从叶赫请来了满族工匠修瓦房、搭炕灶,忙得不亦乐乎。一直到十月末才完工,现在又忙着瓦房的内部修缮和装饰。直到雕梁画栋尽善尽美。
这么大的工程和排场在整个科尔沁草原上也是非常罕见的。莽古斯死后不久,他的儿子宰桑布和也去世了。现在宰桑的大儿子吴克善台吉是整个家族的族长,老二察罕管理者家务。老三索诺木和老嘎达主要负责外部事物。整个家族又是科尔沁左翼的领主。统治着科尔沁大草原的广大地区。
这么大的场面娶的是哪家姑娘呢?这位新娘子就是大金国和硕克勤郡王岳托的大女儿,名字叫做红古恩格格。
红古恩格格虽然是郡王的女儿,但被大金皇室收养在宫里,再加上他的父亲岳托又是大金国太祖努尔哈赤的嫡孙子。因此这个红古恩格格,和皇帝的女儿们的地位一样高,也同样享受着公主的待遇。
龙年大年初三,祭拜过祖先,老嘎达台吉满珠习礼和侄子毕勒塔噶尔,带着三十辆大车的聘礼,去往都城沈阳迎亲。聘礼有鞍马十八副,甲胄十八副,马四十二匹,骆驼十八峰,宴席九十九席,羊八十一头,乳酒黄酒各四十五瓶。各种珍禽异鸟,山珍野味,皮毛乳品无法估算,台吉满珠习礼还特意为大金国第二代皇帝皇太极准备了最好的紫貂皮大氅,为老丈人岳托准备了火狐狸皮大衣。又给皇后和皇妃带去了家乡的土仪。说起来皇后和皇妃都不是外人,皇后名字叫哲哲(孝端文皇后),是满珠习礼的亲姑姑,已经嫁给皇太极十三年了。皇妃名字叫布木布泰(就是宸妃,后来有名的孝庄文皇后),是满珠习礼的亲妹妹,刚刚嫁给皇太极三年。因此满珠习礼即是额驸,又是国舅。
迎亲的车队从大哈拉巴山出发。沿着东辽河逆流而上,经过信州城、戥子街、赫尔苏城、威远堡,过凡河、蒲河,正月初七到达沈阳。皇帝派贝勒多尔衮、多铎、以及红古恩格格的叔父贝勒硕托等到蒲河迎接。
红古恩格格的父亲岳托,在沈阳这边筹备着婚礼的各项准备工作,好在红古恩格格是在皇宫里长大。很多大事情都是由皇帝决定,由内务府操办和分派。红古恩格格的父亲岳托和母亲福晋哈达那拉氏也省了很多心,只是给闺女准备些日常用品。红古恩格格属老虎的,母亲哈达那拉氏为闺女绣了一对小老虎的枕头顶子。又因为红古恩格格是二月二的生的,二月二龙抬头,所以哈达那拉氏又给给红古恩格格绣了一对雉鸡的枕头顶子。为什么不绣龙呢?因为龙是皇帝的专用图案,不能随便绣的。雉鸡也叫飞龙,因此绣了一对雉鸡只是取象征意义。
皇宫里的皇后哲哲和宸妃布木布泰也派苏麻喇姑帮着张罗红古恩格格出嫁的事宜。苏麻喇姑是宸妃布木布泰带到宫里的蒙古侍女,非常聪明伶俐,虽然跟随布木布泰刚刚进宫三年。就对宫里的的规矩条例了如指掌,并且很快学会了满语和汉语,加强了和各宫的妃子,以及公主们交流,因此相处的非常和谐融洽。即使对待宫女、嬷嬷也是一团和气,所以做起事来可谓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苏麻喇姑也特别的卖力气,因为没来到宫里的时候,台吉满珠习礼对待她也是非常好的。满珠习礼每次出征打胜仗回来后,都把所得的宝贝分给两个妹妹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作为布木布泰的丫鬟的苏麻喇姑也总能得到一份满珠习礼送来的礼物。
皇帝给了红古恩格格丰厚的嫁妆。陪嫁的有公主养父养母,随侍满蒙族夫妇五对,侍女七人,各种工匠八人。陪嫁的宝马白龙马一匹,马二十匹,骆驼十峰,雕鞍辔十八付,帷车一辆,帐房三座,雕花木床一张,金碗一对,银碗碟二十个,扁壶、茶桶各一个,各式女朝褂、朝衣,共六套,袍子、衬衣、素服、披风共十五套,蟒缎、闪缎被褥五套,嵌有东珠二十八颗金项圈一个、金手镯一对,嵌东珠金耳坠四对,戒指五对,金荷包五对,东珠十四个,悬金铃脚镯一对。
这些嫁妆里有一对悬金铃脚镯最为特殊。这对悬金铃脚镯是皇帝着内务府为红古恩格格特意定制的。原来这位红古恩格格刚满月时,做法事的萨满说:格格会遭到邪魔的纠缠。这个邪魔不是别人,正是格格的姥姥哈达公主,哈达公主是红古恩格格的母亲福晋哈达那拉氏的生母。
哈达公主名字叫莽古济,是红古恩格格的太爷努尔哈赤的女儿。因为嫁给了哈达部的部主乌尔古岱,因此也称哈达公主。乌尔古岱死后,哈达公主又嫁给了敖汉蒙古琐诺木杜陵。
这个哈达公主脾气非常暴躁,经常凌辱额驸,皇帝怕影响满蒙联盟关系将哈达公主贬为平民百姓。后来哈达公主的家奴又告发她和同母兄弟图谋篡位,皇帝处死了这位骄横的哈达公主。所以横死的哈达公主阴魂不散,常常回到宗族闹事。哈达公主的女儿哈达那拉氏嫁给了和硕克勤郡王岳托,生下了红古恩格格。
如今哈达公主的鬼魂又回到家族兴风作浪,危害的对象就是红古恩格格。萨满说必须想办法镇服哈达公主的邪魔,因此给了红古恩格格两个施了魔咒的铜铃系在脚脖上。说这样邪魔就不能侵害格格了。满语中红古恩就是铃铛的意思,因此红古恩这个名字就是这个时候由萨满取的。
红古恩格格渐渐长大了,被皇宫里收养起来,享受公主的待遇,铜铃换成了银铃,走起来叮咚作响。从此,宫里的妃子、公主、嬷嬷、丫鬟都管红古恩格格叫响铃公主。
响铃公主脚上那叮咚作响的银铃成了她的招牌,人们一听到叮咚的响声就知道是响铃公主来了。现在,响铃公主即将要下嫁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了,皇帝皇帝为了表达对满蒙联姻的重视,和对响铃公主的痛爱,特意吩咐内务府为公主打造金质悬铃铛的脚镯。
自从响铃公主被皇太极收养了以后,就和其他的公主一样,不住在家里了,有保姆和丫鬟单独侍奉。大婚前几天允许回家和父亲岳托、生母哈达那拉氏及兄弟姐妹相见。直到这个时候,这位十四岁的响铃公主才知道自己嫁给了谁。
当响铃公主听到父亲岳托说出自己未来丈夫就是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的时候,响铃公主的内心暗自欢喜。虽然响铃公主只见过满珠习礼一次面,但对满珠习礼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是前两年的一天,蒙古草原的各部部主、台吉前来为响铃公主太爷爷努尔哈赤吊唁的时候,响铃公主在人群中看见一个比别人高出两头的二十来岁一脸稚气的小伙子。听嬷嬷们说,这个人就是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是草原上的雄鹰。十四岁曾经多次跟随太爷爷出征,这几年又跟随皇帝、父亲岳托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响铃公主虽然是女孩子,但继承了祖先的优秀基因。也喜欢弓马刀枪,崇拜英雄人物。看到满珠习礼身材伟岸,英气逼人,爱慕之心油然而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就产生了对满珠习礼的爱慕之情。
如今,自己能嫁给一个这样名满科尔沁草原的少年英雄,也算是称心如意,不枉此生了。
正月初十,在皇宫由皇帝亲自主持了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新婚大典。额驸满珠习礼身着官服披红挂彩,高高的个子显得英俊勇武,新娘响铃公主更是青春靓丽,活泼可爱,风采照人。二人向皇帝行叩拜之礼,又到后宫拜见皇后哲哲,贵妃布木布泰。皇帝设宴款待科尔沁草原来的迎亲眷属和各位王公贝勒。后宫孝端皇后哲哲,贵妃布木布泰招待迎亲女眷,苏麻喇姑对公主、额驸两方面都非常熟悉,因此从中穿梭往来,调节活跃现场的气氛。
皇家的礼节完毕后,额驸满珠习礼又先向响铃公主的爷爷代善大贝勒行礼,然后满珠习礼又向老丈人岳托和丈母娘哈达那拉氏行礼。说起来满珠习礼和老丈人岳托实际才差了八岁,岳托二十九岁,满珠习礼二十一岁,二人又是并肩战斗,出生入死的战友,都是英雄,本来就惺惺相惜,亲如兄弟。如今又成为岳父和姑爷,更是有一种亲上加亲的感觉。
第二天,满珠习礼又设宴九十九席,招待各家王公、贝勒。场面恢弘热闹。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都得到了额驸满珠习礼带来的礼物。因此王公大臣们对满珠习礼都是称赞有加,额驸满珠习礼的人气指数大大提升。
按例公主下嫁,行过回门礼之后,公主要与额驸回归额驸所在的领地,因此响铃公主和额驸满珠习礼也应该回到科尔沁草原。由于皇帝怜爱响铃公主,额驸满珠习礼又深得皇帝赏识,所以皇帝破例允许,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暂住京城沈阳度过寒冬,待春暖花开时再返回科尔沁。
满珠习礼将迎亲的大队人马打发回草原,自己留在京城等待春暖花开的时候。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浑河的水微波荡漾,成群的水鸟在水中嬉戏,万柳塘的的垂柳嫩叶新出,燕子在柳叶间穿梭,候鸟们叽叽喳喳的向北方飞去。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也该启程了。皇上派多尔衮、多铎、岳托、硕托四贝勒为公主送行。科尔沁草原又派来迎接响铃公主和额驸的大队人马。响铃公主的帷车是皇帝赏赐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京城沈阳出发,向科尔沁大草原前进。越过了蒲河、凡河,渡过了柴河、清河在威远堡接待站的临时住所里住下。一路上额驸满珠习礼都是骑着马护卫在响铃公主的帷车左右。
在威远堡住下后,响铃公主对满珠习礼说:“四爷,明天我也要骑马和你一起走,坐在车里太憋闷了,什么景色都看不见。”满珠习礼说:“公主,从京城沈阳到赫尔苏一路都是靠山行走,骑马不方便,等过了赫尔苏就一马平川了,那时公主再骑马吧。”满珠习礼知道响铃公主也会骑马,并且听说技术也不错。响铃公主说:“四爷,我看你还是别叫我公主了,就叫我响铃妹妹吧,这样我听着舒服。”满珠习礼回答说:“那怎么行呢,现在你不比以前了,你是皇家的女儿,大金帝国的金枝玉叶。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我怎么能破坏呢。倒是公主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四爷了,如今我是公主的驸马,你还是叫我额驸吧。”响铃公主说:“那这样吧,以后我不叫你四爷,你也不要叫我公主,我叫你满珠哥哥,你叫我响铃妹妹。”满珠习礼还在犹豫,响铃公主又说:“你要不答应我还叫你四爷吧?”满珠习礼连忙说:“好吧,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响铃妹妹,你叫我满珠哥哥;有人的时候我还得叫你公主,你叫我额驸。”为什么响铃公主管满珠习礼叫四爷呢?原来,满珠习礼的姑姑皇后哲哲嫁给皇帝后,按辈分响铃公主管满珠习礼叫四叔;等到三年前,满珠习礼的妹妹布木布泰嫁给皇帝以后,按辈分响铃公主就应该管满珠习礼叫四爷了。小两口说着唠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旁晚,大队人马到达赫尔苏。赫尔苏也叫克尔苏、克尔素或黑尔苏,本来是个古老的城市,也是古代兵家必争之地。赫尔苏古城位于赫尔苏河下游,赫尔苏河是东辽河的源流河,赫尔苏古城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明朝后期,这里是女真族扈伦四部(叶赫、辉发、哈达、乌拉)中叶赫部重要城镇之一,叶赫部曾在这里修建城堡,努尔哈赤灭叶赫时城堡被毁,但由于这里地处要塞,大金国在这里设立了克尔苏驿站,供京城到东北交通往来歇马驻足。
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到达的时候,接待站里一切早已准备妥当。满珠习礼说:“响铃妹妹,明天你就可以骑马了,从这里一直到咱们的老家哈拉巴山,只需要过一道叫卧龙山的高岭,剩下都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非常适合骑马。”响铃公主说:“这两天可把我憋坏了,坐在车里看外面太费劲儿,下午我在车里听见你们说已经到叶赫了,我真想看看叶赫什么样子。我爷爷当年和皇帝一起攻打叶赫,听说把叶赫的两个城堡都给烧了。”满珠习礼说:“是的,那年我才十四岁,听说那场战斗非常惨烈。叶赫部的部长金台吉拒不投降,自焚而死。”响铃公主又对满珠习礼说:“你知道为什么皇上要灭叶赫吗?听我爷爷说是因为叶赫的一个老女引起的,本来叶赫部答应把这个老女嫁给我的太爷太祖皇帝。后来又反悔了,太爷生气了,就起兵灭了叶赫。”满珠习礼听了只是笑并不回答。响铃公主追问道:“你笑什么?”满珠习礼回答说:“这是国家大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今天坐车你也累了,我们先睡下吧,明天我们骑马先走,让大队人马在后面慢慢跟着。从这里到卧龙山还有四五十里,那个岭下有个叫兴隆河的小河,河水特别清凉,还有各种小鱼,卧龙山岭上有各种鲜花。到了那里,我带你捉鱼摘花。”响铃公主瞪大眼睛说:“真的有这么好的地方吗?”满珠习礼回答说:“当然了,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第二天,响铃公主早早就起来了,不穿旗袍,换了一身短衣裙,披上红色披风。穿上皮靴,带上金铃脚镯,扎紧腰带,挂上七宝刀,斜背着弓袋,箭壶里插满了雕翎箭,一副出征将士的打扮。满珠习礼看着英姿飒爽的响铃公主,怜爱由心而生。满面带笑的问道:“你这是要出征打仗啊,用得着这身戎装吗?从这里到老家哈拉巴山都是咱们自家的领地,不用说没有敌人的部队,就连强盗我们都不会看到。”响铃公主答到:“你懂什么,我爷爷说:英雄出征,手中刀,背上弓,一时一刻不放松。”说完二人都大笑起来。
过了赫尔苏河,又是一片天地,使人心胸豁然开朗。响铃公主对满珠习礼说:“都说你是草原上最优秀的骑手,今天敢不敢和小妹妹我比一比骑马啊,今天就比谁骑得快?”满珠习礼笑着说道:“还是算了吧,我骑马就和吃饭一样,你一年才能骑几回马呀?你怎么能和我比呢?”响铃公主说:“你不要小看人,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过骑马,也随着硕托叔叔在蒲河那里打过猎,我还亲自射到一只梅花鹿呢?”满珠习礼说:“那好吧,从这里一直向北,沿着东辽河的东岸走四十里左右就到卧龙岭,咱们就比这一段距离,但是你可要小心,别摔着了。”响铃公主说了句:“你瞧好吧。”一鞭子下去,那批白龙马箭一般地向前冲去。公主的红色披风立刻向后面飘扬起来,像一团鲜红的火苗。脚上的金铃铛和马铃铛一起响了起来,奏出了和谐激昂的音乐,响彻科尔沁大草原的上空。蓝天白云映衬着白马和一身戎装的响铃公主,果然是科尔沁大草原百年不遇的一道靓丽风景。满珠习礼生怕响铃公主有闪失,也急忙马上一鞭,乌骓神驹紧跟着白龙马飞驰而去。
两匹宝马良驹,两个优秀骑手,眨眼之间就跑出三四十里,眼前来到一道高岭。两匹马一前一后跑到小河边,满珠习礼还是落后了一箭之地。响铃公主回过头来笑着问满珠习礼:“怎么样?我不是吹牛吧,我的骑术不比你差,将来你出征打仗带上我,我说不定还混成个女将军呢。”满珠习礼笑着说:“这次你赢了,赢在你身子轻上面了。我的个子太高,身体太重。以前我累死了很多战马,现在骑乌骓神驹的是哈萨克给皇帝进贡的汗血宝马,皇帝看我作战勇猛,赏赐给我的。换成别的马,和你的白龙驹比赛,这时候早就累死了。”说完满珠习礼下了马,把响铃公主也从马上扶下来,说:“前面的这道岭就是卧龙山了,这道岭向西延伸到东辽河岸的黑山头,向东延伸十六七里,像一条卧龙一样,咱们脚下这条河是兴隆河,你看这河水清的都能看见河里游动的小鱼。”响铃公主下了马,放眼观看。
蓝天上漂浮着一朵朵白云,一望无际碧绿广袤的大草原展现在眼前,天高地阔,响铃公主第一次到草原上来,霎时觉得神清气爽,心胸开阔。蓝天上雄鹰盘旋,小河边牛羊啃着青草。河水清澈的连河底的石子和水里游动的小鱼都看得清清楚楚。横亘眼前的一道山岭蜿蜒曲折,岭坡上开满了野花,岭下的草地上散落着一簇簇雪白的羊群。乌骓神驹和白龙马肩并肩的在河边啃着嫩草。满珠习礼拉着响铃公主的手向岭上爬去,一边说笑一边采着野花,公主的脚铃叮咚作响,为这对新婚小夫妻的山行伴奏。
响铃公主摘下一束花举起来问满珠习礼:“满珠哥哥,这是什么花啊,太好看了。”满珠习礼说道:“这个啊,我们管它叫僧帽花,朝鲜人叫它桔梗花,汉人管它叫铃铛花,不但紫色的小花好看,还能做药材治病,朝鲜人用它的根做成咸菜叫‘狗宝’菜。”响铃公主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满珠习礼答到:“我从小就在草原上摸爬滚打,稍大一点就四处征战,接触的是各种民族的人,对这些东西自然都知道。”二人正说着呢,就听到西面东辽河边传来了女孩悠扬的歌声:是谁来自遥远的南方科尔沁草原上洒满了阳光是谁来自帝都的殿堂东辽河的清水欢快的流淌历尽艰辛的和平使者英姿飒爽圣洁的凤凰哈布图哈萨尔的子孙们沐浴着你带来的幸福和吉祥你那高贵的血脉里满蒙两家的友谊源远流长你是和煦的春风唤醒了草原的万物你是甘甜的雨露滋润着草绿滋润着花香养育着肥硕的牛羊从此的科尔沁不再有掠夺不再会彷徨不再有愚昧不再有忧伤请接受我们的膜拜像膜拜腾格里天神一样请接受我们的敬爱如同敬爱我们的白鹿和苍狼让我们科尔沁的雄鹰不离不弃的陪伴着你飞过湖泊,飞过草场飞过河流,飞过山岗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为你为你保驾护航我们向永生不灭的长生天祈祷祝你永远永远健康幸福和乐平安天长地久如意吉祥让我们放声为你歌唱远方飞来的金凤凰歌声悠长嘹亮,浑厚质朴,响铃公主深深的被歌声打动了。二人爬到卧龙山顶上,回首俯瞰兴隆河,如同白绸丝带一样蜿蜒曲折,向西边的东辽河流去。西眺黑山头草木葱茏,整个卧龙山脉犹如绿色虬龙舞爪昂头。空中百灵鸟嘀呤嘀呤叫个不停,扇着双翅好像悬在空中。响铃公主说:“真的太美了,我都要被这美丽的景色融化了。我要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吧。”满珠习礼忙打断说:“不要胡说,小小年纪怎么能说死呢?”响铃公主笑着说:“真的,这个地方真的是人间仙境啊。”满珠习礼急了,用手捂住响铃公主的嘴:“还说,快别说了。咱们该走了,后面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大队人马来到卧龙山下。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两人又上了马,沿辽河向北经信州西折,过束龙带到达哈拉巴山下。第二天,科尔沁草原根据蒙古族习俗,为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举行了盛大的蒙古族民俗婚礼。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先向北面的呼伦贝尔遥祭远祖哈布图哈萨尔。又向着查干淖尔遥祭祖父莽古斯和父亲宰桑布和。接着向满珠习礼的奶奶莽古斯的夫人科尔沁太妃行礼,然后又向满珠习礼的妈妈宰桑布和的夫人科尔沁次妃行礼。两位妃子都有赏赐。一般情况公主不先向外藩长辈行礼,但大金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定下的制度,对下嫁的公主要求特别严格,这种制度一直延续着。并且科尔沁太妃和次妃都是当今皇上皇太极的丈母娘,因此特殊的地位也必须要求响铃公主先行下拜之礼。科尔沁各部部主,贝勒,台吉,从四面八方汇集哈拉巴山下,都来庆祝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婚礼。从大哈拉巴山到小哈拉巴山,从川头泡到莲花泡,一望无际的各式帐篷。牛羊驮马布满草原。彩绸飘带在敖包上空飘扬。马头琴的弓弦拉细了,歌手的嗓子唱哑了,舞者的腿都累肿了。平日千杯不醉的蒙古族勇士们,今天都醉得东倒西歪,不能骑马。盛酒的坛子布满了大小哈拉巴山之间。莲花泡里的小鱼都被洗刷酒杯的水灌醉了,因此这个泡子后来叫和亲泡,泡子东边的村子叫和亲里。这种热闹的场面科尔沁草原上从来就没有过。新婚一过,满珠习礼又要出征了,响铃公主为满珠习礼打点行装,千般叮咛,万般嘱咐。小两口虽然依依不舍,恋恋难分,但是大金国的统一大业更加重要,满珠习礼是大金国的驸马,出生入死的为大金国去拼杀是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年的九月份,满珠习礼被大金国皇帝皇太极赏赐达尔罕巴图鲁封号。这是莽古斯家族的荣耀,也是整个科尔沁草原的荣耀。又过了一年,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第一个儿子和塔出生了。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暂短的会面后又出征了。满珠习礼又因战功被皇帝任命为吏部蒙古族承政,专门管理蒙古各部事物。皇太极建立大清国那年,满珠习礼被封为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继续为大清国征战,和皇帝一起征伐朝鲜。响铃公主在科尔沁草原抚养幼子,孝敬婆母。这一年的秋天,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准备到老家东北的查干淖尔去祭奠爷爷和父亲。响铃公主也要求一同前去。二人带了几个随从,戎装快马向查干淖尔奔去。查干淖尔是科尔沁草原最大的湖泊,资源极其丰富。莽古斯和宰桑布和的陵墓就在查干淖尔东面的库里屯。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祭奠完祖父和父亲后,二人到查干淖尔边上去观看湖面景色。只见:查干淖尔碧水连天,湖天一色。即将南归的野鸭大雁在湖面上翱翔嬉戏。响铃公主说:“满珠哥哥,上次赫尔苏比骑马你输了,今天咱们比射箭吧?”满珠习礼说:“好啊,你说怎么比?”响铃公主说:“咱们俩的箭杆上的标记不同,咱们选定雁阵中的一只大雁,谁能射中这只大雁就算谁赢。”满珠习礼说:“头雁不能射,第二只大雁是后备的头雁,也不能射,咱们就射第三只大雁吧。”说完二人一齐张弓搭箭,推山拽虎,双箭齐发。霎时间空中翎羽翻飞,精灵陨落。两人跑到近前捡起猎物,只见两支箭都射穿了大雁的脖颈。满珠习礼说:“这次打个平手。”响铃公主说:“上次骑马我赢了,这次平手,加在一起还是我赢了。”满珠习礼说:“是,是。我不如你,将来你替我带兵打仗去吧。”二人边走边聊着。响铃公主问道:“爷爷为什么叫莽古斯呢?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怕人似的。”满珠习礼回答说:“我爷爷也是大高个子,体型像我们的远祖哈布图哈萨尔一样,当时人们都说我们的远祖哈布图哈萨尔像大蟒蛇一样。蒙古语管蟒蛇叫蟒古斯。我爷爷当时征战科尔沁草原各部落,威名远扬,大家都害怕这个大高个子长得像大蟒一样的爷爷。他们都管爷爷叫蟒古斯,爷爷觉得蟒古斯这个称呼并不太坏,只是’蟒’字低俗了些,于是就把’蟒’改成了’莽’。这就是爷爷名字叫莽古斯的来历。”满珠习礼又说:“咱们家三哥索诺木的个子你看见了吧,他的个子比我还高。据说我爷爷莽古斯的个子要比咱家三哥索诺木的个子还要高出一个头,我们家的高个子是祖传的。”二人正说着,随行侍卫来提醒,天色不早该回去了,于是大家都上了马,一同向哈拉巴山老家飞驰而去。大清国崇德二年七月,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率国史院大学士刚林等赴科尔沁宣谕,册封响铃公主为和硕公主。这个时候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结婚已经八年多了。除了大儿子和塔外,响铃公主又生下了二儿子玛尼和三儿子扎勒布。册封为和硕公主后,人们也称响铃公主为和硕公主。此时科尔沁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征伐朝鲜的战争取得了胜利。大军即将凯旋的时候,传来了和硕公主去世的噩耗。这一天正是农历七月初七,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惊闻噩耗,满珠习礼悲痛万分,跨上乌骓神驹星夜赶回科尔沁草原的哈拉巴山老家。大草原凄风苦雨,肃杀悲凉。和硕公主的音容宛在,满珠习礼痛彻肝肠。因为此时和硕公主才刚刚23岁,和满珠习礼结婚刚到9年。和硕公主的那匹心爱的白龙马,也在公主去世两天后不食草料而死。大清皇帝皇太极十分伤感,即命弘文院大学士希福与礼部承政前往吊唁。同年八月,皇帝又派大臣索尼等携女衣一袭及诸祭品,前往科尔沁祭奠和硕公主。并定制公主陵墓修建的规模等级。以及祭祀的时间、祭祀的规格。根据和硕公主遗愿,陵墓位置选在,距离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老家哈拉巴山东南140里,东辽河东岸的卧龙山南坡,兴隆河的北岸。修圆顶砖石结构陵墓一座,青砖青瓦享殿三间,四周围墙环绕。另建庙宇一座。按例四时祭祀。将公主陪嫁来的五户移至陵园西侧择地居住。从此人们就称这座陵园为公主陵。和硕公主去世后,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不想再娶,因此大清皇帝皇太极没有取消满珠习礼额驸的封号。和硕公主虽然死了,但是满蒙联姻的大计不能终止。因此在科尔沁太妃、次妃以及宸妃布木布泰的撮合下,皇帝着准。满珠习礼在和硕公主去世两整年后,续娶了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第二个女儿多罗济鼐格格。按辈分这个济鼐格格应该是和硕公主的姑姑。但是她不是宫中抚养的,因此不能称为公主,只能称为格格。享受的待遇要比和硕公主略低一些。顺治十六年,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晋封为和硕达尔罕巴图鲁亲王,王位世袭罔替。掌科尔沁蒙古左翼札萨克。满珠习礼也是第一代达尔罕札萨克亲王。康熙四年,科尔沁第一代达尔罕巴图鲁札萨克亲王满珠习礼去世。满珠习礼与和硕公主的大儿子和塔继任为第二代科尔沁左翼札萨克达尔罕亲王。这时距离和硕公主去世已经二十八年了。第二代达尔罕亲王和塔,按照父亲满珠习礼的遗嘱,将满珠习礼的遗体与和硕公主合葬在公主陵。满珠习礼去世前,续娶的多罗济鼐格格也已经去世,多罗济鼐格格的陵墓建在公主陵墓的左侧。因此这个公主陵园内两座坟墓内,埋葬了满珠习礼、和硕公主和多罗济鼐格格三个人。由于和硕公主陵修建的时间,早于满珠习礼去世的时间很多年,因此合葬后的陵园仍然被当地人习惯的称为公主陵。三十三年后。康熙皇帝第二次东巡吉林经过赫尔苏时,就近到公主陵祭奠第一代达尔罕巴图鲁亲王满珠习礼,并且在满珠习礼的陵墓前奠酒。第一代达尔罕巴图鲁亲王满珠习礼是康熙皇帝的舅爷。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经历二百多年风雨剥蚀的和硕公主与满珠习礼的陵园,仍然雄伟的屹立在东辽河东岸的科尔沁大草原上。人们一直沿延续着公主陵的习惯称呼。然而,突然有一天,沙俄的铁蹄踏进了东辽河东岸的这片富饶美丽的草原。和硕公主与满珠习礼的陵园遭到了盗掘和破坏。蒸汽机车喷着浓烟从这片草原上飞驰而过。这片美丽宁静的草原从此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日本鬼子,北洋军阀,勾结蒙古王公用巧取豪夺的方式,抢走了这片草原。昔日的牛群、羊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开垦的耕地。兴隆河水逐渐浑浊起来。日本鬼子扶植的伪满洲国在这里设置了火车站,根据这一地区标志性建筑——卧龙山下的公主陵,给火车站取名公主岭站。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土地改革,昔日的雄伟的公主陵已经不复存在了。今天只有享殿的瓦砾静静的散落在老乡的田地里。卧龙山海拔200米,位于公主陵西侧约三公里,新桥村西面,公主岭到秦家屯公路西侧的卧龙山屯附近。公主陵西侧的潘家屯,薄家屯南侧的江东孙屯等,距离公主陵最近。据当地老乡说,公主陵最后一个守陵人孙花先生就住在潘家屯。关于公主岭的公主陵有很多动人的传说。几百年来,人们不断的演绎着响铃公主美丽的爱情故事,逐渐淡忘了公主陵的历史史实。破衣老叟的这篇《响铃公主新传》,用史实和传说结合的手法构筑脉络。由于采用历史资料的比例偏重一些,因此演绎的比较呆板缺乏活力。希望大家批评指正。多多谅解。最后贴首破衣老叟第三次探访公主陵有感而作的七律一首:雕梁画栋为焦土厚瓦青砖化砾砂秃岭平平无大木脏河滚滚少鱼虾黄沙深覆连理树苦雨狂摧并蒂花艳骨香魂归一梦唯留衰草伴红霞2015-1-9破衣老叟于桃园
第33篇、元城赌王
安大山出了桃花坊的门槛,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正是阳春三月,远远望去,元城的上空已是飞红流翠了。他的心里却飘过一片凄凉。
桃花坊是元城很有名的窑子,安大山来这儿是为了一个名叫唐三娘的窑姐儿。怎奈那唐三娘千柔百媚,端的是娇艳的小美人儿。在温柔乡里走一回,安大山的骨头都要化了,酥了,生出一腔豪情来,发誓要赎回唐三娘,独占花魁。
可是,钱从哪里来?只有去赌一把了。
安大山是从赌场上泡大的。他手里整天提着一把长嘴大铜壶,跟在吴老爷身后端茶倒水。吴老爷毕竟是有身份而且赌技很高的人,他目不斜视地坐阵赌场,内心风起云涌却不露声色,常常气定神闲,处乱不惊地转败为胜,被誉为元城赌王。元城临卫河,往来客商繁多,赌场生意自然红红火火。闲暇,安大山便抱着大铜壶看得眼神儿直勾勾的。时间长了,安大山对于吴老爷的赌技看出了门道,每一招每一式都熟记于胸。
有时候,吴老爷示意安大山也来碰碰运气,安大山就连连摇头。无论别人如何怂恿,他都是置若罔闻,微微一笑说还要尽心侍候客人。吴老爷赢了,便会赏给他几个小钱儿,他就把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狗一样做一个揖,连连说几句感激的话。
安大山一日不见唐三娘,便会觉着缺精少神,像是一颗血疙瘩心被人偷走了。
坐在赌场上,安大山盯着色子,脑子里还萦绕着自己和唐三娘缠绵的事儿。一口气赌下来似有神助,竟然出神入化,掏空了一个又一个往来客商的腰包。有几个公子哥儿不服气,专程找安大山来赌,安大山一连几个杠上开花,盛气凌人,打得公子哥儿落花流水。
终于,吴老爷坐在了安大山面前。
几局下来,吴老爷的脸色阴了。安大山的眼睛像血一样红,下注白银一千两。
三个六点让吴老爷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神像斗鸡眼一样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吴老爷把一千两的银票推给安大山时,吐了一口血,再也没有站起来。
安大山被奉为元城赌王。
安大山在元城牛市街买了一套房子,兴高采烈地来到桃花坊,把三锭银子甩给老鸨,牵了唐三娘的手回家来。
男儿当风流,安大山好不快活。
在元城,赌徒们听得安大山的大名,纷纷告退。安大山并不着急,骑一匹快马,三五天到顺德府或者济南府去一次,天亮收场。到日头将午,便回到家来,把马匹栓好了,唤一声娘子,顺手丢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来。安大山到偏房沐浴,然后抱着唐三娘你死我活的一番折腾,蒙头睡去。
唐三娘说,官人不如置买田地,好好地打发日子,莫再去赌了。
安大山说,已是欲罢不能。
一日,有一个头戴貂皮毡帽的汉子从内蒙古贩卖马匹途经元城,听说还有安大山这等奇人,便慕名寻来了。当时大雪纷飞,淹没了路径,旷野天寒,朔风如嘶。一阵砸门声把安大山惊醒了,开了门,陌生的客商含笑作揖说,慕先生大名,特来讨教。
安大山眼睛眯了,打量客商,知道来者不善,抱拳说,不敢不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客商说,不必,就在这里吧。
安大山请唐三娘取银子出来。客商说今天不赌银子,赌人。
赌人?安大山心里咯噔一下。客商说,我以一千匹马与你赌唐三娘。马匹就在门外。
安大山顺着客商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群马站在远处的雪地里。
安大山说,赌人就赌人。说白了,赌场如战场,赌的就是胆量。安大山笑笑,遂回房中取一把利刃藏于腰间,心说,赢了便罢,倘若输了,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安大山手持三颗色子,顺手撒去,排出三个六点,乃是赌场上被称为豹子的最大点数。
客商微微一笑,从囊中掏出来一把黄豆,抛开了,落在地上,竟像一个方阵,左看右看都是豹子,竟是罕见的双豹。
安大山头上的汗水下来了。
只听得门环扣动,唐三娘一袭红衣款款走出来。安大山唤一声娘子,羞得低下了头。
唐三娘数了十八颗黄豆含到嘴里,香唇轻启,黄豆喷出,三三成行,乃是赌界传闻的豹中豹。
客商和安大山都看呆了。安大山惊奇的一声娘子打破了沉寂。
客商说,三娘,我来赎你来了。
唐三娘说,我已经不欠你的了,你走吧。
唐三娘又向安大山说,奴家在官人眼里就值那么一千匹马?
安大山取出明晃晃的利刃,寒光闪过,四根断指齐刷刷地落下。
雪地上像是盛开了一片梅花。
第34篇、砍棉梗姚财主认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姚财主是个心毒手竦的人,在他手里吃过亏的长工、佃户很多,这些穷人都来求徐苟三帮忙出主意,整治整治姚财主,替大伙出口气。徐苟三满口答应了。
到了秋天,是砍棉梗、种小麦的时候,徐苟三找到财主家要打短工。姚财主正愁着自己的名声不好,请小工困难,看到徐苟三自己上门来找事,好生高兴。但想到他是一个精灵鬼,又怕斗不过。当天晚上,财主睡在床上想,你徐苟三是有名的奸狡像,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有七精,我有八巧,斗不过他才怪呢。主意一定,第二早晨鸡才开口,就把徐苟三喊醒说:“苟三,承你的人情来帮工,咱们有言在先,礼是礼,法是法,今天把湾西头那块田的棉梗包到你,三餐饭回来吃,一天起码要砍一半,要不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徐苟三听了二话没说,来到田边一看,五大丘别说一个人,就是五个人砍一半也要吃亏,他知道了财主的用意,便找来一把锷(即锈)镰刀,在田边寻了根最粗的棉梗,一刀砍进去,刚好只砍了一半,让镰刀夹在棉梗上,自己到树荫下睡到上午吃早饭,中午吃中饭。吃晚饭的时候,财主问:“今天派的活砍了一半吗?” 徐苟三吃着饭,头也未抬的说:“老爷讲好了的话还能变吗?你去田里看吧,一半还有多的。”
财主心里想,今天老子总算把你治住了。于是,他推开碗筷到田里去看。只见若大一块田的棉梗连一棵也没有动,气得七窃生烟,拉着徐苟三就大吵大闹。
徐苟三心平气和地把财主拉到田边,指着那棵夹着镰刀的棉棵说:“老爷你看清楚,这可是一半啦!”
财主一看,原来是一根棉梗只砍了一半,呕得连吐粗气,只好认输按条约付了工钱,白搭了三餐饭,打发苟三走了。
第35篇、亡命酷寒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苏联境内。
1942年12月,德国和意大利的法西斯军队的前线被突破,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和冰封雪锁的严冬之中,在苏联军队不断的打击之下,他们开始了毁灭性的大撤退。
就在一个灰蒙蒙的早晨,覆盖着大雪的平原上移动着一支黑压压的、没完没了的人流。这一带没有村落,没有庄院,只在小小的斜坡上立着一个光秃秃的灌木丛。这支被苏联坦克群粉碎了的意德败军已走了好几天了。他们才冲出一个包围圈,马上又落入了另一个包围圈。为了逃生,他们不断地变换着方向,一直向西方逃窜。他们已无力作战,只要能苟延残喘,他们什么都舍得。
就在他们之中,有两个意大利士兵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单独逃命。他们是体格健壮的格培和瘦小黝黑的山乃。他俩胡子满脸,军服褴褛,这时正在公路边疲惫地走着。山乃问:“你累不累?”格培说:“不,我还能走好久。不瞒你说,我还当过竞走冠军呢。你呢?你行吗?”山乃回答说:“我们撤丁人全是些打猎出身的,三百五百里山路是不在话下的。要不是这该死的大寒天,原不会当一码事……”喇叭响处,有几辆载重车超过了他们。车厢椅子上坐着他们的同队战士阿马立,膝头上搁着一只小包,他是付了钱才搭上德军的军车的,可惜山乃和格培身无分文。
夜里,他们来到了一处一无村民的村落。像样点的草棚土房早被德军占据了。他们十分霸道,说什么也不肯给他两个让出一席之地。他们没奈何,只好在村前村后转了个把小时,总算在村边找到了一间土屋。这屋子紧贴着满盖积雪的小丘。格培取出电筒来照照,发现搁板上有一盏缺罩的煤油灯,山乃将灯点上了。两个人满屋子的找,屋顶床下全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最后,山乃终于在地板里发现了一个舱口。他们大喜过望,打开舱口爬了下去,发现地窖里有一木桶腌黄瓜。两个人捧了十来条冰黄瓜,在桌边坐下来,开始嚼黄瓜充饥。
突然,格培开口说:“山乃,你我老朋友了,我实话实说,我已考虑了很久,咱们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大路,迟早会送命的。一路上俄国人机枪扫,炸弹炸,坦克碾,一帮人休想活着出去。咱俩还是钻进树林子单独走吧,这样跑要容易些……我有个指南针,咱们准冲得出去。”山乃问:“往后怎么办?”格培说:“什么叫怎么办?回到自己人那里去呗。”山乃一撇嘴说:“这怎么成?那会让我们洗个澡、剃个头、换套衣服,又撵我们到前线来打俄国人的。不,格培,我是受够了,让这场战争去见墨索里尼的鬼吧!我既不想跟你走,也不随部队撤退,我只想躺在这个地窖里,等到俄国人来了,就双手一举当个俘虏。我已打听明白,他们是不枪毙俘虏的——”格培沉思了好一阵,叹了口气,说:“不成,山乃,我干不了。
我这人生性酷爱自由,最怕的是当俘虏。要是我冲了出去,我会力争回意大利去的。”山乃说:“人各有志,祝你一路平安!
到了家你就按地址到我家去一趟,叫我家里人等着我,等仗一打完我准回家。”他打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来,从中取出一张,写了几个字,递给了他。这是山乃的妻子及他的三个孩子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格培肩上背一只装食品的背囊,皮带上挂着一水壶的葡萄酒,独自一个上了路。他挑了条林间小道,不慌不忙地大步走着,间或看一眼手里的指南针。早晨的严寒,凛冽异常,但是阳光灿烂,阳光从树枝间透了过来,照得白雪十分的刺目耀眼。他心里很轻松,甚至哼起了那只俄国人嘲讽意大利人的小曲子来。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响声。他站下来静静地听。这是吃了败仗的意大利军队撤退时的声音——饭盒子跟皮带扣子磕碰时的铿锵声。格培皱了皱眉头,他对了一下指南针,拐弯走向森林的深处。他越过了多刺的灌木丛,刺儿撕烂了他的外衣,树枝抓伤了他的头脸和皮肤,败军似乎还在近处。走到傍晚时光,天已变得彤云密布,太阳早不见了,四周是一片没精打采和惶惶不安。格培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两脚冻僵,寒冷侵入到了他的手套里边,他手指通红,在阵阵痉挛,双眼生疼,还在不断地流泪。
猛的,他听见一阵飞得极低的飞机的吼叫声,一些庞大黑色的铁家伙从小山背后霍然冲出。格培赶忙扑倒在地。他抬起头来看看天空,飞机的两翼上赫然印着大红星。接着传来了机枪射击声和炸弹爆炸声。
格培紧贴在雪地里,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这时,夜幕已渐渐地拉上了。格培慢慢地爬起来。他不敢进村,屡屡回头四顾,期望能找到一个草棚或者草堆,可是没有。突然,他看见谷地里有一辆打坏了的德国坦克停着,上面覆盖着厚雪,炮口搭拉得像一条大象的鼻子。格培急忙向坦克走去。坦克的塔身已被打穿,顶盖也损坏了,格培轻轻拍拍铁甲。爬上了塔台,小心翼翼地爬进半暗不明的坦克里,落下到司机的座位上。
他放下背囊,“打算吃一点东西充饥。突然,他打了一个哆嗦,他听见背后有什么在动。不对,坦克里面还有一个人哪!格培猛的转过身去,用电筒照了照,只见一个女人背靠着钢壁坐着。这女人还相当的年轻,头发呈火红色,身穿毛领子大衣,肩披一块羊毛头巾。格培问:“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吗?”这女人动了动,反问道:“你是德国人吗?”格培道:“我是意大利人。”这女人轻松地吁了口气,说:“噢,谢天谢地!我最怕你是个苏联人,苏联人会要了我的命的。”她说,她是个苏联人叫索菲亚,为德国人干过事,还嫁给了一个德国少校,可现在这个德国家伙扔下她溜掉了。”她哭着说:“现在,苏联人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女人们会把我撕成一块一块的……”她绝望地哀哀哭着。格培对她说的俄语不全明白,可多少也懂得她的意思,格培叽哩咕噜着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拿出水壶来递给她,索菲亚抹干了眼泪,抽泣了几下,接过水壶,喝了两三口。她解开边上的袋子,割了点猪油递给格培,苍茫的夜色透过顶盖和钢板上的窟窿,射了进来。索菲亚喃喃地说:“你带着我走好吗?……我以前是个寡妇,家里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她又哭了起来。格培听说她认识路,想利用她来为自己带路,就答应带她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暴风雪越来越猛。旋风把周围的一切全遮掩掉了。格培和索菲亚两个吃力地在深雪地蹒跚而行。格培走在前面,时不时地从衣袋里掏出指南针来校正方向:索菲亚则费力地拖着步子向前走,她已经精疲力竭。最后,索菲亚终于叫了起来:“你等一等,格培,咱们歇会儿吧!我再也走不动了。”她一屁股在雪地上坐了下来。格培已在后悔带她同行了,他回过身来,恶狠狠他说:“村子在哪儿呀?你不是说村子就在下远的地方吗?”索菲亚最怕他扔下她,她央求道:“快了,快了……马上就到。”格培着急地说:“那么快走!”他自顾自走了。索菲亚只好硬撑着跟上他。谁知,走不到10米路,风里传来了说话声,格培连忙一把推倒索菲亚,两个人一起卧倒在雪地里。忽然,一队穿白衣的人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这是一队苏联的滑雪兵,他们嗖嗖嗖飞驰而过,拐了一个弯,又消失在风雪之中。
格培跳了起来,扶起索菲亚,然后两个人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雪地中。猛的,格培站了下来,开始摸索口袋。“见鬼!指南针不见了……指甫针上哪里去了?”他们回到刚才卧倒的地方,挖开雪来寻找,可是任凭怎么找,也没找到。他又回到索菲亚坐过的地方去寻,但是还是没有。格培骤然爆发出了一阵狂怒:“都是你,硬要同我一块儿走,还者歇脚……现在,我丢了指南针,往后的路叫我怎么走?你说村子就到了,它在哪里?”索菲亚倒在雪地里哭起来,说:“别丢下我……我不是本地人,我也不认识路……”格培这才清醒过来,这女人对他来说已是一个累赘。他站着,呆呆地瞧着她。突然,他温柔地说:“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回去找,就来!”说
着,他走了,过了好一阵,索菲亚停止了嚼位,站起来寻格培,这才发现他早走得无影无踪了,直气得她绝望地破口大骂:“你这个该死的下流坯!你自己就会像一条狗一样死去的!”绝望中,她垂下了头,哭着在雪地上坐下来。暴风将一捧又一捧的大雪朝她兜头撒去。
两天过去了,这场吓人的暴风雪终于停止了。格培正在树林中走着,士别三日,这个意大利人已变得面目全非了:他满脸胡子,全身冻僵,一领破破烂烂的大衣肮里肮脏的,脚上缠着破布。他走路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地生气勃勃。一脸的阴沉和忧郁。捎带的粮食已接近完结,当他坐下来摸索背囊时,好半天才摸到最后的两块干饼来。他掰下半块,将其余的依然藏好。他只好轻轻地咬那么一点,咀嚼很久,借此竭力地来延长这份吃东西时的快乐;然后将水壶在耳边摇摇,极其小心地啜了一小口。
突然,远处又传来熟悉的饭盒磕碰扣子的铿锵声,这是意大利败军在撤退,这回,他已不再感到讨厌,相反,他甚至于想马上看到那些倒霉的老伙伴们。他朝这个方向走去。爬上小山丘,他看见曲曲弯弯穿过谷地的道路上,一长串黑压压的人影在缓缓移动。这时的意军已变得稀稀落落,伤员和死人在雪地上留下斑斑暗淡的痕迹……格培坐在萧疏灌木丛里,贪婪地瞧着部队的后影。猛的,背后传来一声高叫,他回过头去,只见小山的山脊上,站着一群哥萨克骑兵。他们头戴平顶支帽,脚踩黑色毡靴。他们从刀鞘里拔出马刀,举刀在头上盘旋着,从马鞍上站起来,高喊道:“正是他们!杀这帮坏蛋!乌啦!”骑兵们风一般从山上冲下去,毡靴就如黑色的翅膀,刀光闪闪,巨雷似的“乌啦”声在小山间滚动。格培赶紧仆倒在地冒充尸体。他偷眼朝前望去,只见意军吓成一团,他们在田野里乱逃一气,胡乱地打枪。
黄昏时分,格培踅进了村子边的一个板棚里,角上有一大堆芦桔,他像一只田鼠似的一个劲儿地往里钻。他静静地躺着听着。原来这里驻扎着一支苏联军队,他们在为他们的胜利狂欢,又在为自己的亲人道德寇的杀戮而咬牙切齿。格培吓得抖颤颤地,生怕一被他们发觉,他就会没命。
第二天天没亮,他悄没声儿地爬出去,上路了。这一路正是败军部队走过的,一路上满是身穿德军和意军眼的尸体。走着走着,他已没了劲儿,就在一个结了冰的硬邦邦的士兵尸体上坐下来,取出水壶。现在水壶里已一无所有,他只是贪婪地久久闻着这里面的酒味儿。他掏出最后的半个干饼,掰了极小极小的一块,缓缓地咀嚼着,好一会,他重又站起来想走。
倏地,一个说意大利话的声音在叫他:“喂,俄国人,看在老天面上,帮我一把!”这是一个躺在雪地里的伤兵在叫,他的全身已被雪覆盖了。格培走了上去。这个伤兵说:“喂,俄国猪猡,帮个忙!”格培生气地说:“只有你才是猪猡,我可是个比你更意大利的意大利人。”伤兵道:“唷,这么说来,咱们是老乡。看在老天面上,你帮我一把。我受了伤,冻僵了。”格培撕开他的裤脚管,从里面露出一条发黑的腿来。伤兵痛得骂骂咧咧的,格培塞了根香烟在他的嘴里,又撕下衬衫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说:“再见了,我得开路了!”伤兵惊恐地盯着他,说:“你不能走,你得带上我。兄弟,你我都是军人,又说着同一种语言……”格培冷酷地说:“这话没错,咱们
同一血统,是兄弟,可我如果带上你,我会马上失去最后的一点力气的。要不了两天,你我就得双双倒下。我不于这种蠢事。”伤兵哭了起来,央求他。格培将最后三根香烟取出来,递了两根给他,说:“这是我所能留下的,吃的连我自己也没了。”伤兵知道没了希望,恶狠狠地说:“你滚吧,滚到意大利去死好了。不过,要是真的被你走到了,见到了逼我们上这儿来的那帮混蛋,就替我在他们的狗脸上揍一拳。”格培耸耸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后面传来那个伤兵的骂声:“你把他们这帮畜生全吊死!扒了他们的皮,伙计!”
格培不理他,头也下回地走了。第二天,当他在路上行走时,凛冽的风钻进了他那破旧的大衣,刺痛了他的皮肤,刺得他浑身冰凉。忽然他发现有一个单人的身影在移动,他加快步子,追了上去。这是一个手拄拐杖的老农民。当走到十字路口时,那个农民也看到了格培。他眯起眼,仔细地看了看他,鞠了一个躬,说:“你好啊!”格培已饿得不行,只是结结巴巴地用他生硬的俄语说:“吃的……喝的……”老农民摊开双手,说:“没有,先生,喏,那边有,不远,才两公里左右。咱们一起去,我去多少给你弄一点来。”他指指遥远的地方,做手势邀格培一起走。这个老农民长着一把灰胡子,白眉毛蓬蓬松松的,不过身板倒挺结实。他头戴一顶皮向外翻的兔皮帽子,身穿一领半新不旧的羊皮袄。天寒地冻的,严寒刺骨,格培对这件短皮袄很动心,穿着它准暖和。他边跟着他走,边回头向四下打量了一下,谷地里空无一人。他的手伸到军大衣的下面。那边皮带里挂着一把匕首。老农民回过头来笑了一笑,说:“咱们马上就到,你去吃一些……”说着,他又转过身去。格培抽出匕首,一个箭步赶上老农民,在他背上用力一刀戳进去。刀很锋利,老农民叹了一口气,就俯伏着倒了下去,格培用野兽一般的目光向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急忙扑在老农民身上,三下五除二扒下了那短皮袄和皮帽,喘着气,往后就跑。当他跑到一个灌木丛时,他三下两下脱掉自己的军大衣,换上羊皮袄,接着把军大衣埋进雪地。
格培又上路了,这回,他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穿着古怪的人,他身穿羊皮袄,鞋缠破布,头戴毛茸茸的皮帽。他已软弱无力,搭拉着脑袋,一步一拖地。猛的,他的面前出现了三个苏联军官,其中有个名叫茹可夫的,他的全家死于德寇之手。格培也见到了他们,要逃,已不可能——到处是一片开阔的田野,第一颗子弹就能追上他。其中一个苏联军官马上认出来了,他说:“是德国人!一个逃出来的德国鬼子!只是这件短皮袄是我们人的,别是偷来的吧!”茹可夫一见到德国人就怒火中烧,他掏出手枪,大踏步走了上去。格培一动不动地站着,默默地看着他,他明白,向他过来的是死神。茹可夫突然站住了,做了一个手势,命令道:“喂,过来,你这个法西斯坏蛋!过来!”格培梦游似拖着步子,眼睛不离茹可夫,他可怜巴巴地,满脸沮丧,把脑袋缩进肩膀里,活像是一条打慌了的狗走近主子前面去舔主人的手。突然,他灵机一动,用痉挛的手指从皮袄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琴放在唇边,吹起《国际歌》来。茹可夫咬着牙齿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希特勒的恶棍!”格培急忙分辩说:“不是希特勒……不!是意大利!”茹可夫好生奇怪:“你是意大利人?”格培立即回答:“是的,是的,意大利,不是法西斯!不是墨索里尼……是工作的……”茹可夫疲惫地看看他,格培突然记起了一个救命的单词来,“难民!有家……”他艰难地把痉挛的手指伸到皮袄底下,在那儿掏了很久,掏出那张山乃交给他的照片来,递给这个苏联军官看。茹可
夫接过来,大声地读着背后的字:“山乃……福兰钦珂……沙尔基尼亚……”他翻到正面,盯着山乃的妻子和这三个孩子,看了一阵,想起自己被杀的妻儿,他的心肠软了下来。他把照片还给他,脸上已不再有仇恨和蔑视,只留下极大的同情心。他突然问道:“你打算怎么样,意大利人?大概你饿了吧?想抽一支吧?”最后那个词儿格培听懂了,他忙鸡啄米似的点头,边说:“是的,是的,抽烟……抽烟……”茹可夫掏出烟盒,打开了,递给他。那里有一些烟丝和几片报纸。格培冻僵的手指几次抓不起纸来。茹可夫将手枪别好了,亲自倒了些烟丝在纸上,舔一下烟纸,卷上了,塞在他嘴里,然后划着了一根火柴。格培深深吸了一口。因为味儿特别的凶,他痉挛地咳嗽起来。
茹可夫将手一挥,说:“走吧,上那边俘虏营去,趁身体还支撑得住,快点去!”格培咬着烟,急急忙忙走了。他几次回过头来,看茹可夫有没有从背后朝他开枪。两个同伴等着茹可夫。他说:“唉,我下不了手,有孩子来着!人总是人嘛……走吧!”
且说格培逃过了这一生死关,竭力想走得远一点,只是他的体力已将耗尽。他的两只脚已成了两团结成冰棍的、破破烂烂的布团儿,一会儿陷入雪地,一会儿站住不动。他整个儿身子移动得够缓慢的。急速的狂风呼啸着。他的那双脚已整个儿发沉,拒绝再为它的上身服务了。他已蹒跚了有整整一个昼夜,冻得全身发木,饿得要死,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中,他终于笨重地倒了下来。他半死不活地躺着,积蓄着力气。这时风声送来了他们意大利败军撤退时熟悉的铿锵声。格培急急忙忙撑起身来,踩着深雪,扒上了小山的山坡,登上了山顶,他想向他们呼救。可是,这声音突然消失了,山下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他重又倒了来,觉得这只是一种临死前的幻觉。
有那么一阵子,他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倏的,又一个幻觉出现了:他听到可怕的轰鸣声。这声音是多么分明呀,莫非,他已经疯了?格培回过头来,猛的看见一辆接着一辆的坦克,冲过暴风雪开了过来。这是俄国T—34型坦克。有坦克准有人,他得赶快,让他们抓去当俘虏吧,要送西伯利亚,要服苦役,都行,这样,他兴许会有一条命;这样,他也许能弄到点吃的,能烤烤身子,能看到一张人的脸,只要能离开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他竭尽最后的力气向前跑去。在盖满了谷地的深雪里,他一脚高一脚低地跑着。他跌倒了,挣扎着又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喊:“俄国人!……俘虏……俘虏……”可是马达吼得震天动地的,坦克兵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叫喊。最后的一辆坦克,在离他不远处开了过去。当格培跑到为坦克所碾平的犁沟时,坦克已经消失。他追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回,他自己也搞不清呆了多少时候,终于,他又清醒过来,从绝望中站起来,缓缓地沿着这条被坦克翻得松软的雪路上走去。那儿有一件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格培紧张地盯着看,啊,是一匹马。它沮丧地站在雪地上,大概是受了伤,被扔在野外了。马,这意味着是肉,能救人一命!他想起了他杀死农民的那把地道的军用匕首。格培一下来了精神。他抽出匕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头畜牲。这马皮包骨头,瘦骨鳞峋,看这副模样,就像它也是奄奄一息了。可是它的那双暗淡的大眼睛,却一直监视着这个不怀好意的人。当格培去抓它鬃毛的那一刹间,它倏的一跳,跑开几步,退到一边。格培恶毒地骂了一句,又偷偷摸过去,于是,又重演了刚才那一幕。他们俩——一个人和一匹马——就这样进行着生死搏斗,对于死神临近的恐惧,促使他们拼出了最后的一点力气。终于,格培被逼只好停下来歇一忽儿,他沉重地喘息着,只觉得天旋地转,力气已经离开了他。突然,马儿重重地蹦了几下,就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了。
格培的希望已随马儿奔走了,匕首从他的手中滑落到雪地上。他转过身来,想再去寻找坦克碾过的车辙——沿着它,他还能走到村子里去,可惜,车辙不见了,他追马跑岔了路。他已迷失了方向。
眼前的一切都在飞舞。这个意大利人倒下去,爬起来,又倒下去,在暴风雪的旋风中跌跌撞撞。突然,他被绊在一具尸体上了。死者坐着,上身稍稍有些前倾,全身已被厚雪所覆盖,冰得硬邦邦的像座雕像。格培拂掉了死者头上的雪,看见外衣和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再拂两下,脸露出来了,她,正是索菲亚,也就是几天前他将她留在暴风雪中的那个女人。
格培惊骇得向后直躲,这意味着,他可能又回到了他丢弃她的那个地方,他跑啊跑,在未跌倒之前,在雪地里脚高脚低地跑,终于精疲力竭,他倒在雪地上了。后来,他在雪地里扒了一个洞,爬了进去,将身子缩成一团,合上了眼睛。
儿时的回忆一幕又一幕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他看见自己还很小,他看见母亲在温柔地抚摸他;他看见自己在竟走,获得了冠军,人们在欢呼,高叫他的名字……他的心头充满了胜利、骄傲的幸福感,一个微笑渐渐儿在格培长满黑髯的脸上凝固了。雪花落在他的嘴唇上已经不再融化……
第36篇、织女与魔鬼
一个魔鬼生活在丛林里,每当正月十五,魔鬼就从丛林里跑出来害人。久而久之,形成了这样一种情况:你家有猪、鸭、鱼、肉的,可以拿这来充数;如果你没东西给我吃,我就吃掉你。魔鬼以为人怕它,便除了正月十五,大年初一也来捣乱,吃人,把做团圆饭的鸡、猪、年糕,煎饼全吃了。
别人结婚,魔鬼去抢新娘来调戏;别人生孩子,它把孩子抢来吃。村民们苦不堪言,怨声怨道,敢恨不敢言。魔鬼更放肆了,见人就吃。
魔鬼害死了织女生的男孩,织女在织女星上愤怒地观察了魔鬼五天五夜,对魔鬼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村民们走投无路时,织女的愤怒到了极点,忍无可忍了。
织女从织女星飞到天庭,对太白金星说:“太白金星,在凡间有一个魔鬼,到处吃人、抢新娘、吃小孩,您可得管管啊!”
“织女,”太白金星说,“这个魔鬼是牛郎。”织女顿时昏倒在地,过一会清醒过来:“是牛郎?牛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哦,别伤心,织女。”太白金星安慰织女,“牛郎触犯了天条,玉皇大帝就把牛郎星烧毁,牛郎逃到了人间,使用全身精力修炼成了魔鬼,到处害人。”
“难怪我和牛郎已经一百年没鹊桥相会了!”织女哭哭啼啼,“能有什么办法制服牛郎?”
“办法倒是有。只要你织一件衫,上面有九十九条龙,一百年后,套在魔鬼身上,如果合身,牛郎就有希望了,但你还要跟魔鬼打斗九百九十九年,那时魔鬼会休战,不再打了。你就把你所有的针线交给老百姓,如果老百姓能在魔鬼休战的一天一夜里织九十九条龙,那你缝在衫上的那九十九条龙就会活起来,围住牛郎,那他就会显形。那时,你再把老百姓的九十九条龙带到织女星上,往前一抛,那些龙就变成牛郎星,牛郎就可以回到牛郎星上了。如果一个步骤有差错,不但牛郎会更凶神恶煞,你也会飞灰烟灭的。”
织女谢过太白金星,赶去织衫了。
第37篇、酒鬼杀鬼子
1944年冬,苏北新四军用的酒精,大多数是从上海通过地下交通站偷运来的。在偷运途中,往往会遭遇敌人检查而“出事”,有时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苏中党政军机关决定在沈家门开办一个酒厂,自己生产曲酒,可以用曲酒替代酒精。经过反复研究配料,改进操作方法,终于酿出了65度的烧酒,源源不断地发往各根据地。
一天,天冷得几乎要冻掉耳朵和鼻尖。酒厂又派老交通老梁给新四军开的高桥镇饭店送酒,老梁坐在马车上,浑身冻得直打哆嗦。于是,他紧了紧老棉袄,跳下马车,随着马车跑了一会儿,身上才觉得有点暖意。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觉得胃里暖和了不少。
“不好!”老梁猛地发现前边不远,有十几个鬼子扛着大枪,在风雪中蠕动,肩上的刺刀挑着太阳旗显得非常刺目。老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驾辕的大青骡和拉套的枣红马几下子冲到了鬼子跟前。鬼子们散开拦住去路。一个又矮又胖的鬼子,似乎是个小头目,呜哩哇啦地比划了一阵后,老梁才明白,这些鬼子走累了,想搭车。老梁心里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让他们上了车。上了车后,矮胖子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的大大的良民。”
车上载着几坛子酒和几十串大碗,这些货是送往高桥镇酒店的。鬼子们一窝蜂爬上车后,乐得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老梁一句也听不懂,心里想:“有啥了不起,听我的!”就扯起了铜钟般的嗓子用苏北民歌调唱起了陈老总的诗《韦岗初捷》:
弯弓射日到江南,终日喧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鬼子虽然听不懂老梁唱的内容,但一个个却翘起大拇指,夸赞老梁唱得好。老梁反复唱了几遍,唱累了,嗓子也冒烟了,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飘了开来。鬼子们贪婪地吸吸鼻子,矮胖子眨眨黑溜溜的小眼睛,拍拍酒坛子问:“这里面什么的干活?”老梁脱口道:“酒啊!”
鬼子们一听喜笑颜开,说:“酒大大的好。米西米西!”
鬼子们迫不及待地打开坛盖,又摸过大碗。老梁一见慌了,阻拦道:“太君,这酒是送饭店的。你们要是喝了,我没法向老板交待呀!”
矮胖子突然面露凶相,雪亮的刺刀顶住老梁的胸口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死了死了的有!”老梁看那架势,忙说:“太君别发火,喝吧!”鬼子们一碗一碗拼命地喝起来。老梁也端起了大碗,同矮胖子较起了劲,别的鬼子也推波助澜。
不一会儿,一坛子酒喝光了。一个鬼子把空坛子扔在路上,竟然没有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另一个鬼子端起枪,“叭”的一声,把坛子打得粉碎,鬼子们一齐哄笑起来。老梁伸出大拇指说:“太君真是神枪手。”
鬼子们醉成一团泥,只有矮胖子头脑还清醒,拍拍老梁肩膀说:“你的好好赶车,皇军大大地喜欢!”老梁点头说:“太君放心,没事儿。”说着“叭”地甩了个清脆的响鞭,大青骡子和枣红马扬起了有节奏的小步子,马车又快又稳。鬼子横七竖八地躺着像死猪一般,矮胖子吃力地睁着眼睛,警惕地瞄着老梁,紧握着大盖枪。
老梁也不知喝了几大碗酒,此时只觉得头发晕,眼发花,大路宛如一条带子拧起了麻花,路边的大树也在风雪中跳起舞来。老梁虽有几分醉意,但不碍事。他常年赶脚,风里来雨里去,酒壶不离身,冬天以酒御寒,夏天以酒抵雨。久而久之,练得酒量过人,人们送他外号叫“酒神”。
老梁的马车进了高桥镇,在饭店门口停下来。老板和几个伙计急忙迎出来,见车上有鬼子,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梁哈哈大笑,说:“老板别怕,皇军大大地喜欢良民。”老板故装恐惧地说:“你看看,我叫你送货来,你怎么送鬼子来了?”老梁说:“没法子,半路碰上的,你敢不让他们搭车?”说完对几个伙计说:“快把太君抬到屋里暖和。”他亲自搀扶着矮胖子进屋说:“太君,这饭店大大的好,你们住下暖和暖和的。”矮胖子警惕地问:“这里游击队的有?”老梁说:“游击队的没有,统统被皇军消灭了的。安心住下吧,保证没事儿。”
第二天,谁也不知十几个鬼子哪儿去了。老梁却赶着马车,带着十几条大盖枪,进根据地找游击队去了。
第38篇、拦县令写诗救难民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县老爷没有抓住徐苟三,反被徐苟三告得获罪下了狱。
可是新来的县老爷又无理抓押难民,徐苟三知道这件事后,决定前去找县老爷评理。
刚刚走到城西,就碰着县老爷带着一群人马,正策马挥鞭地追赶一只奔跑的兔子。徐苟三看到这耀武扬威的场面实在气愤,县令的马冲来了,他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在路中间。
县老爷的马长啸着在徐苟三身旁停下。县令从马上跳下来,指着徐苟三的鼻子吼道:“你是何人,竟敢拦我的路?”
徐苟三从容地答道:“你难道连我这个堂堂有名的秀才都不认识吗?”
县令看了看徐苟三那不修边幅的寒酸相,不相信地说:“既然你是秀才,那你就做一首诗来看看吧!”
“做诗不难。不过我有一桩事有求在先,希望诗成后老爷将所有的难民放出来。” 县老爷说:“那要看你的诗做得怎样。”
徐苟三取出纸和笔,写了五个大“天”字,县老爷看了,哈哈大笑:“你当真是个冒充秀才,我以为你浑身都是学问,看来只不过是‘天’字。来人,给我捉回去重打三十大板。”
正当县老爷得意忘形的时候,徐苟三挥笔迅速写道:
天天天天天,
天子丧三月。
草木皆含泪,
县令独打猎。
县老爷看了,大惊失色。原来嘉靖皇帝刚刚“龙驭上殡”(去世)不久,举国正在一片哀悼之中。县老爷知道自己放纵打猎,独犯了朝廷的禁令,有杀头之危。心想眼前这位秀才,决非等闲之辈!于是,火急派人将关着的难民放了出来。
第39篇、土匪海爷
一
大名鼎鼎的海爷,磨盘山上的土匪海爷,那是我爷,我是他孙子。
海爷是干什么的,现在的丰阳,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但你翻开《丰阳县志》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海大标,丰阳土匪,曾随着冯二胖子横行整个商洛地区,后死在抗日之中,解放后,被追认为烈士。”
海爷的出名,首在喝酒上。
海爷出生满月时,客人盈门,海爷看着人多热闹,一对眼珠子随着客人转,骨骨碌碌的,一不高兴,脚一蹬,手一伸,“哇哇”大哭起来,那声音很刚猛,惊得一屋的客人都回过头,张大了眼,接着就咯嘎咯嘎地笑,说,这孩子,声音像张飞一样。
喝酒时,海爷他妈,也就是我太奶,抱着海爷,给客人敬酒,那小家伙在怀里闻着酒香,小嘴一张一翕的,就有客人笑说:“看这娃儿,也想喝酒了。”说着用手指蘸点酒,放在海爷的嘴唇上,谁想,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就香喷喷地砸起那带酒味的手指,“吱儿吱儿”响,津津有味。
一席人都啧啧称奇,说:“不得了,这娃长大了,一定是个武将,玩枪的。”
一番称赞,让我太奶的脸开成了一盘花,将海爷抱在怀里,在那胖胖的小脸上亲了又亲,一亲一个响。
谁知后来,海爷没有当将军,却当了丰阳有名的土匪,不过,这是后话,不提。
海爷好酒,但以酒出名,却是在猎了那条白狐之后。
那时,海爷家道中落,我太爷太奶也早早过世,一把天火,把海爷烧得只剩下了一个光身子,在白少良白三爷府上打工。海爷虽穷,可人穷志不短,坐如钟,立如松,行如风,在丰阳这个地面上是一条叫得响的汉子。
当时,为了防止土匪,每个财东家,都少不了几杆枪,土匪来了,守住寨子。土匪走了,拿着枪,跟着财东,摆摆排场。
枪的多少,就表示着身份高低。
白三爷当时有三十多条枪,三十多条啊,震住了丰阳一带大小土匪。丰阳土匪大大小小几十股,冯二胖子、石大锤、大北风,愣没有一个敢到白三爷一亩三分地上捣乱。怎么着?一则白三爷枪多;再则,白三爷有海爷啊。
海爷那枪法,蚊子过去,一枪都能打折一只腿。
现在,谁也弄不清海爷的枪法从那儿学来的,但是,那个枪法的准啊,据多年后见过他枪法的王大眼说:“那哪叫枪法啊?那是阎王爷的咒语!”
一次,白三爷带着自己的小老婆,丰阳有名的美女冷小玉,在花园里看花。冷小玉这女人,爱把一朵朵花拉到鼻子边嗅,一嗅,一笑,笑得天蓝水白,风轻草绿。
但就有一只不知怜香惜玉的蜂,在花上忙碌着,受了惊吓,“嗡”一声飞起,撞在那张水嫩的小脸上,一刺,蛰在冷小玉的脸上。
冷小玉一声叫,捂住嫩脸。
白三爷心痛的,马上抱住冷小玉,仔细地看着,粉白的脸上,立时起了个包,红红的,桃子一样。
那只蜂干了坏事,想逃,展翅一荡,刚绕了一圈,海爷当时就在身边,举起枪,“砰”的一声,黄蜂不见影子了。
那黄蜂,愣叫海爷一枪击毙了。
白三爷本来很喜欢海爷,也挺相信海爷的,出门回家,都让海爷跟着,提一只枪保护着。但是后来,却因为冷小玉,和海爷反目成仇了。
事情还得从白三爷进城说起,白三爷城里经营着几爿店铺,有绸缎,有瓷器,还有茶叶。没事时,过一段时间,白三爷要进城去一趟,去时,一定要带着海爷,还有冷小玉。
可那次,却没带。
白三爷说:“一天多就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于是,海爷和冷小玉留了下来,白三爷带着几个人,坐着马走了,一直上了大道,灰尘荡漾,向县城进发。
可白三爷并没走远,出庄转了一个大弯,绕过一个树林,就歇了下来。到天黑左右,又回来了。白三爷进门,鸡不叫狗不咬的,直奔自己的房子,打开房门,让人上前,把床上被子一掀。被子里,窝着两个赤身裸体的人,一个是海爷,一个是冷小玉,还在忙活呢。
白三爷很大度,说:“美女爱英雄,自古这样,没什么。”然后对着海爷,双目灼灼,问,“海大标,你只回答我一句话,你这样做,是真心爱冷小玉呢,还是为了给我戴绿帽子?”
海爷精赤着身子,“嗵”一声跪下:“是爱冷小玉,绝没有作践三爷的意思。”
白三爷笑了,满意地点点头说:“这样吧,你是个英雄,我愿意结交你。说实话,一个女人我舍得,但我怕传出去,别人误认为我怕你,把女人让给了你。那样的话,丰阳一带,就没我这号人了。”
海爷望着三爷,满脸惭愧,说:“请三爷示下。”
“你送一个别人都没有的聘礼,别人就不是没话可说了吗?”三爷慢条斯理地坐下,慢慢喝口茶,“咕噜”在嘴里一转,吞下,望望海爷,“把塔元山那只白狐猎来,浑身上下不要一点损伤,冷小玉就是你的婆娘了。”
这不是让海爷去捉那只白狐吗?那家伙很狡猾,用枪都打不到,能捉吗?一厅人都愣住了,冷小玉冷住了,海爷也愣住了。
“怎么?不敢?不敢就给我滚!”三爷的声音冷得像石碾子,一个一个滚下来,在大厅中回荡着,“嗡嗡”作响。
海爷嘴角冷咧地一翘,似笑非笑地说:“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白三爷什么时候失过言?”
“给我一坛酒!”海爷要求。
白三爷一挥手,一坛烧刀子拿了出来,外带一个海碗。海爷接过碗,“哐啷”一声,打得粉碎,然后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嘴对着酒坛口“咕咚咕咚”几十口,坛子底朝天。然后,一下扔了坛子,往外就走。
“海大标!”冷小玉喊。
白三爷冷冷地回过头,眼光如电,射退了冷小玉。
海爷回过头,望了冷小玉一眼,一笑说:“我要回来了,以后有好日子等着过。如果回不来,你就把我忘了吧。”
说完,打开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外面,雪已齐大腿根深,天空,雪团子棉朵一样,一团一团往下砸,落下地就是一个坑,漫天遍野,都是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不说去捉那只白狐,就是出去撒泡尿,也会把人冻死。
望着消失在雪帘中的海爷,白三爷呵呵地笑了。
一天,两天,到了第五天上,大家都认为,海爷这回完了,不知被埋在哪一处雪原下,大概要到明年春天,雪开化了才能发现尸体。
那天,白三爷心情很好,叫来冷小玉,陪自己在前厅喝酒,说:“海大标这小子,这会儿还不知死在哪儿,可惜了那枪法。”
话还没说完,门“砰”地撞开了,一个冰雕的人走了进来,浑身一抖,冰渣子“咔啦咔啦”往下直落,一看眉眼,是海爷。
海爷把肩上的白狐往地下一放,还是活的,四蹄缠着,对白三爷说:“聘礼我已送来,人,我带走了。”说着,一把拉过冷小玉,向外走去。
有庄丁来拦,海爷掏出枪,笑笑:“我的枪瘾犯了,你们谁来?”一屋人,包括白三爷在内,痴愣愣的,钉在那儿,一动不动。
二
白三爷是什么人?丰阳城里城外响当当的人物,说出的话,放出去的马儿一样,有斤有两,岂有收回的道理?
海爷走了,带着冷小玉没影了。白三爷坐在太师椅子,呼呼地只喘气,过了一会儿,气足了,神闲了,把一伙庄丁叫了进来,吹胡子瞪眼地问:“谁叫你们刚才拦海大标的?”
大家嗫嚅道:“我们准备给三爷拦下冷小玉。”
“放屁!”白三爷大怒,拍着桌子,桌上茶杯直跳,“你们把我白三爷当成什么人了,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骂完,挥挥手,一伙庄丁个个如霜打的茄子,退了下去。
白三爷又喊来账房先生,吩咐:“给准备三百块袁大头,用那匹白玉梅花马驮了,给海大标送去,连马带银元就当给冷小玉的嫁妆。”
账房先生一愣,抬起头,望着东家,惶惑地问:“三爷,那马磨盘山的冯二胖子看上了,几次来信要,你要送给海大标,不是得罪了冯二胖子吗?”白三爷“哼”一声,眯了眼睛,吸一口水烟,两股烟从鼻孔窜出来。然后,带着一种沉闷的鼻音,“我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按我说的办,沿途鞭炮锣鼓一起响,给我放热闹些。”
账房先生眨巴眨巴眼睛,仍摸头不知脑,摇着头下去了。
第二天,白三爷庄上热闹起来,白三爷的坐骑白玉梅花牵了出来,这是白三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纯蒙古种,雪白的身子,上面撒着梅花小点,茶盏大的蹄子,竹尖耳朵竖起,“咴咴”一叫,马圈里所有的马都噤了声。
白玉梅花见了三爷,“咴咴”长鸣,靠过来,温顺地用头挨着白三爷。白三爷用手拍拍马头,说:“伙计,去吧!宝马随英雄。”说时,眼圈发红。
旁边有庄丁不满,气愤愤地说:“三爷,以你的气势,凭什么巴结那样一个小子?”白三爷瞪了庄丁一眼,又叹气,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人要讲江湖义气,说出的话就如板上的钉,怎能更改?”一切准备就绪,白三爷一挥手,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一匹马驮着礼物,随着一群人,向着海大标的村子热闹地前进。
一路上,人们纷纷看热闹,谁不夸一声白三爷是个仁义的主。
礼物送到海家,海爷和冷小玉都红了眼圈,迎出来,迎进客人,摆上酒席,请客人喝酒,可这些庄丁都不喝,放下东西,按白三爷吩咐的,一个个都忙忙离开了。
冷小玉对着远离的人影,“咚”地一声跪下,一个又一个头,叩在雪地里。
海爷,也从心里称赞白三爷,是一条汉子。
当晚,海爷的庄子就被围了,海爷听到外面有动静,暗暗拉开箍在脖子上的冷小玉那双嫩白的胳膊,偷偷溜下床,突然看见外面一颗人头一晃,举起匣子炮“砰”的一声,一顶帽子飞了老远。
墙角,突然飞出几个人影,扑到海爷身上,抓胳膊绑腿,将海爷捆成了一个大粽子。这一下,海爷纵是枪法如神,也只有干瞪眼了。
接着,里面一声叫喊,是冷小玉的声音。
“不要难为她,有什么冲我来!”海爷喊,双手使劲挣,胳膊上的棕绳“咯咯”直响。
这时,一个小胡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放心兄弟,我们当家的有话,请你们两口子上磨盘山走走,绝不会伤害你们的。”
说着,向里一声喊,里面,几个人架出冷小玉,穿得整整齐齐的。海爷见了,一颗心才放回腔子。
当夜,海爷和冷小玉随着小胡子一行上了磨盘山,当然,走时小胡子没忘了拉上白玉梅花。
土匪海爷(2)
三
磨盘山,是丰阳最高的山,山高得碰着了天,树粗的有一抱那么壮,是一个土匪出没的好地方。
这儿,是丰阳最大的土匪冯二胖子的老巢。
冯二胖子这家伙,杀猪出身,一把杀猪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这个行业十八年。忽一日,为了“花月楼”的小风仙,一刀捅了一个嫖客,自知难逃性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了磨盘山,日久天长,竟也混出了气势,杀猪刀换成枪,手下也有二百多人,几十条枪,自称司令,耀武扬威起来。
这家伙当了司令,发下三桩心愿:第一,要小风仙为司令夫人;第二,弄到白玉梅花当坐骑,抖抖威风;三嘛,听说海爷枪法好,“让那狗日的上山来,加入我们兄弟伙。”别看冯二胖子人粗鲁,也知道爱惜人才。
娶小风仙做妻子简单,派小胡子带了一包银子下山,到了花月楼,送给老鸨,月亮地里打兔子——明开,说:“小风仙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不然,银子得不上,一把火烧了‘花月楼’。”一句话,说得老鸨肥肉直抖,忙忙地用一辆轿子,打发小风仙上了磨盘山。
后两样却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白三爷那狗日的三十多条枪可不是吃素的,为着这事,弄得冯二胖子吃喝无味,险些瘦掉了一身胖肉。
机会说来就来,白三爷送礼,一路锣鼓鞭炮也招来了冯二胖子的密探。冯二胖子听了兄弟们的报告,双眼乐得眯在了一块儿,摸着光光的胖脑袋,笑道:“吆喝,该着本司令发了。”连夜派小胡子带弟兄们下山。
上了磨盘山大寨,小胡子进去汇报:“大当家的,值得,那马,那人,都值得。瞧,一枪,就在这个帽子正中穿了个洞,幸亏我是用树枝挑着,不然,看不见大当家的了。”
冯二胖子一哼,说:“你以为那枪法是虚传的吗?算你小子不笨。”说完,伸了个懒腰,让把马拉到马圈里,喂养好。一切都结束后,张着个胖嘴长长地打个哈欠,一抬手,小胡子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不一会儿,海爷和冷小玉被推推搡搡,拉了进来。
“跪下!”所有的喽罗一声喊,冷小玉没有跪,却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接着“嘤”地哭开了
海爷直直地站着,不动。
“跪下!”大厅里又是一声喊。
海爷望望冯二胖子,嘴角噙着冷冷的笑,瞥了冯二胖子一眼。
“来呀,把那个娘们的衣服扒了,让兄弟们尝尝腥。”冯二胖子冷哼一声,两只三角眼眯起,如两点香火头,闪闪发亮。
几个喽罗一声吼,眼睛放光,向冷小玉扑去。
“住手!”海爷喊,声音变得嘶哑。
可没有一个停手,一双双手扒拉着冷小玉的衣服,扯着裤带。冷小玉雪白的胸脯露了出来,挣扎着,嘶叫着,发出母狼一样的惨叫声。
“住手啊!我求你们住手啊!”海爷“咚”地跪下,叩着头,一下一个血印。
冯二胖子一摆手,那几个喽罗忙放了手,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
冯二胖子望了一眼海爷,冷冷一哼,说:“海大标,你只要忠忠诚诚地跟着我冯二胖子,吃香的喝辣的,由着你。如果脑后有反骨,哼,跑得了你,可跑不了那个一掐一出水的娘们儿,听着了吗?”
“听着了!”海爷轻声回答,一颗心,也慢慢落回了腔子。
海爷从此成了冯二胖子的手下,被人称为海爷。
四
大概在日本人打到丰城的第二年,白三爷和冯二胖子发生了一次火拼。
那时,丰城一带,乱成一锅粥,丰城左近大小土匪一时都六神无主:投降日军吧,当然不愿意。和日军干,又打不赢。大家想起了冯二胖子,人多势众,靠得大树好乘凉,纷纷投靠了磨盘山。
冯二胖子见了这种情形,高兴地一搂胳膊,道:“娘的,怕啥?日本人还不是一枪一个窟窿,看我的。”就扯了一杆旗,大书:抗日救国军。堂而皇之地自任司令。
海爷,也随着升为副官。
一天,冯二胖子派海爷下山,去寻白三爷:“拿着我的信,去看看,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了。打东洋鬼子,是中国人,都有份。”
海爷不想去,可冯胖子说,军令如山倒:“兄弟,成功了,你也算立了一功。”而且,为了赶速度,冯二胖子特意把白玉梅花送给海爷骑。
海爷舍不得冷小玉,怕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冷小玉千叮嘱万叮嘱:“如果我去了,不能回来了,你千万要为我守寡。”一直望着冷小玉流了泪,点了头,说了狠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才放心地在冷小玉身上捏了两把,恋恋不舍地下了山。
谁知,白三爷并没有难为海爷,白三爷拍着海爷的肩膀,笑声如红铜一样,道:“我知道你们会找我的,瞪着眼睛瞅,可让我等来了。”
海爷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联络打小日本的事啊,冯司令还会忘了我?”白三爷很得意,哈哈大笑,一边让坐,一边让人端茶。
海爷心中,过去的一些不快烟消云散,也随之大笑起来。
谈到归顺的事,更是顺利得出乎意料,白三爷谈到小日本,胡须竖起,双目圆睁,一拍桌子:“小鬼子,太欺负人了,冯司令就是不找我,我也要联系他。”而且,即刻让海爷回山报信,请冯司令三日后下山,收编自己的庄丁。
海爷非常满意,一揖而别,跨马而去。
可收编的过程,却充满了危险,
那天,临出发前,冯二胖子调兵遣将,固守山寨,然后才带着海爷他们一大队人马出发。海爷说:“司令,收编白三爷,不必带这么多人吧?”
冯二胖子“哩嘿”一乐,说:“兄弟,有些事,还是小心为好啊。”
海爷望望冯二胖子,很不解。
冯二胖子带着海爷他们,并没有径直去白三爷府上,而是去了丰阳城到白府的必经之路,在石梁坡埋伏下来。冯二胖子命令大家,不许出声,就是要撒尿,也得忍着,“娘的,过一会儿,有小日本的军队经过,给我往死里打,不要手软。”冯二胖子擦着满脸油汗,狠狠地说。
兄弟们不信,日本人没事,轻易出来到这儿来干嘛,喝西北风啊?
“老子给他设好了一个钓饵,他狗日的还不来贪吃?”冯二胖子说,胖脸上挤出一片阳光。
果然让冯二胖子料中了,不久,一辆汽车过来了,车上满载着日本兵。
冯二胖子大手一挥,海爷“当”一枪,驾驶室里那个开车的小鬼子头一歪倒了下去,汽车摇摇晃晃,向路边奔去。驾室室旁边坐着的一个小鬼子见了,忙急着去把方向盘,海爷又是“当”的一枪,那人头一歪,倒了下去。
车冲下了路,一车小鬼子炸了窝。
喜得冯二胖子直拍海爷肩,说:“兄弟,好样的,大哥没看错你,看那个举东洋刀的,干掉他。”
海爷一噘嘴,枪一点,那个举指挥刀的家伙一头栽下,来了个狗啃泥,再也不动了。
一时,枪声如炒豆。
当一切结束,打扫好战场时,冯胖子吼道:“兄弟们,知道日本人准备去哪儿吗?”
兄弟们都摇头,不知道。
“去白三爷府上,捉我们的。”冯胖子把胸脯拍得山响,非常愤怒。
“可,日本人怎么知道啊?”海爷问,睁大眼睛。
“问得好,兄弟!日本人怎么知道啊?走,去问白三爷。那个老狗,一定是他投靠了日本人。”冯二胖子说,挥动着手里的枪。
海爷一听,炸了。
兄弟们一听,也炸了,
大家摩拳擦掌,跟在冯二胖子后面,还没到达白三爷府上,远远就看见一队人马,惶惶急急,从白三爷府上奔出,绕小道向丰城奔去。
“想跑,没门。”海爷要过一杆长枪,瞄准着那个领头的人。
那,正是白三爷。
“兄弟,算了,不要打,以后活捉他,让我活剥了他的皮,才解恨。”冯二胖子伸过大手,一把抓住了海爷的枪。为了解恨,让一把火烧了白三爷的家。并且贴出布告,捉住白三爷,给两千块大洋。
海爷觉得,冯二胖子真是多事,一枪,什么都解决了,多好。
土匪海爷(3)
五
白三爷最终死在了海爷的怀里。
白三爷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血已经把他的衣服染红了很大一块:“海大标,你狗日的不是人,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占了我的女人。”
海爷不说话,紧紧的拉着白三爷的手,搂着白三爷。眼眶里,眼泪滚豆一般往下落。
“你不要让冷小玉当寡妇,你要让她幸福。”白三爷仍在说,血仍在一口一口地喷,把海爷都喷成了红色,“让她远离日本人,让她不要为你担惊受怕。”
海爷点头,海爷已经泣不成声了。
“让小玉远离枪炮吧!她见不得这些,连杀鸡都怕。”白三爷说,脸上仍带着一丝笑,慢慢合上了眼。
海爷嚎啕大哭起来,像死了爹娘一样难受。冯二胖子也落了泪,在白三爷尸体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白三爷是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死在丰阳城攻击战结束的时候。
打丰阳城,是冯二胖子梦中都忘不了的事,他说:“当司令如果不住在丰阳城里,还像什么鸟司令。”为了像司令,冯胖子决定打丰阳城。而且,叫来海爷,特地嘱咐:“打丰阳城,兄弟,你的枪谁都可打,千万不要打白三爷。”
“什么?那个狗汉奸为什么不能打?”海爷脖子上的筋鼓多高,愤愤地问。
“你忘了,我说过,要活剥了他的皮。”冯胖子一挥手说,一脸狡猾地笑。
丰阳城,城高墙厚,前临漫川河,背靠苍龙山,易守难攻。这样个地方,不是说攻就攻得下来的,很多兄弟都暗暗担忧,怕这一次得跟着冯二胖子横尸丰阳城下。
“别怕,兄弟们,攻下丰阳城,我请大家喝酒吃肉。”冯二胖子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一张胖脸,笑得横肉直抖。
大家暗骂冯二胖子,想进城都想疯了,不顾惜兄弟们的命了。
可结果,攻打丰阳城,却有惊无险。
半夜里,抗日救国军出发,天蒙蒙亮,就到了城下。冯二胖子让部队围住城,却并不偷袭,只是枪声齐鸣。
日本人听到,纷纷往城头上跑,可是枪炮还没摆好,身后,飞来了子弹,雨点一样密密麻麻,是白三爷的手下,刚刚改编不久的皇协军独立团。
日军丰阳守备队队长藤田大佐刚举起指挥刀,就倒下了。他旁边,就站着白三爷,手枪枪管冒着烟。
海爷那时正精神抖搂,特意拿了一杆长枪,准备露一手,城门开了,白三爷手下的几个兄弟把手直招,喊快进来快进来。冯二胖子骑着马,带着下属们,一拥而入。
这是一次里应外合的攻坚战。
再坚固的堡垒,也怕遭到内部的攻击。
白三爷,是埋在丰阳城日军中一颗炸弹。
过去的一切,都是白三爷和冯二胖子演给日本人看的,为的就是让日本人相信白三爷。只要白三爷一旦进了丰阳城,丰阳城,也就算攻下了。
狗日的冯二胖子,难怪整天看《三国演义》呢,真成了诸葛亮。海爷边射击边想,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白三爷。
白三爷戴着皇协军大盖帽,手上提着盒子枪,看到他和冯二胖子,就笑了,向这边跑来。身后,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声枪响,非常清脆。是一个日本伤兵,打的黑枪。
“狗日的。”海爷恶毒地咒骂一声,一枪,那黑枪再也不响了。
但同时,他发现白三爷踉跄了一下,倒了下去。
“三爷!”他跑过去抱起白三爷,子弹从白三爷的背部穿入,前胸透出,拳头大一个血洞。对白三爷,过去,他的心里一直都充满了仇恨。在冯二胖子偷袭他之后,他就明白了白三爷送他礼,还有马,并且一路上吹吹打打那么热闹的原因,是给冯二胖子报信呢。他是想借冯二胖子的手,害死自己。
再后来,白三爷投靠日本人时,他在对白三爷的愤恨中,已经掺杂了鄙视。如果不是冯二胖子提前吩咐,他的子弹早已钻进了白三爷的头颅。然而,现在,抱着白三爷,他的心里只有佩服,只有愧疚,和悲伤。
三爷死了,可眼睛没闭,大大地睁着,望着他。
“三爷,我一定对她好,你闭眼吧。”海爷说。
三爷不闭眼,仍大大地睁着。
“三爷,我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你就闭眼吧。”海爷把三爷眼睛往一处合,可一放手,仍睁着。
海爷想了想,说:“三爷,我把她带走,安生地过日子,你放心吧。”海爷说完,看三爷时,三爷的眼闭得严严实实的。
六
海爷从此有了心事,有了挥之不去的烦恼,像磨盘山上的雾,怎么挥也挥不去。
海爷想,三爷是一条多好的汉子啊,可说没就没了,就像风中的灯一样。
海爷想,说不定自己哪一天也会那样,说没了就没了,留下冷小玉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该多■惶啊。再说了,冷小玉那样一个嫩生生的人啊,在兵荒马乱里,怎么生活啊?最后,不是进窑子,就是改嫁。还有,还有自己未出生的娃娃呢,还没见过爹啊。
海爷的脑海中,那情景就像在眼前,真真实实的一样。海爷闭了眼,可闭了眼,那情形就更加明显了,海爷甚至能听到冷小玉的哭喊声,还有孩子的喊爹声。海爷一惊,巴掌在脸上一扇,醒了,可是额头的冷汗,却一粒一粒滚了下来,
吸过三根烟,海爷扔了烟蒂,骂了一声:“狗日的!”也不知骂谁,进了屋。
海爷定下了心,走,带着冷小玉远走高飞,逃到乡下去,置几亩田,过几年平安日子。可是,置地要钱啊,海爷没钱,但冯二胖子有钱,海爷打起了冯二胖子的主意。
冯二胖子攻下丰阳城后,自己搬进了县衙门,将县长的二层小楼改造为司令部,自己堂而皇之,开府治事。
原来的县长小别墅,被冯二胖子改造后,成了冯公馆。海爷和小胡子也接受了新的任务,一人一班人马,不干别的,轮流坐庄,守在冯公馆的楼下,架着机枪,吃喝拉撒,枪不离人。
“兄弟,这不只是我冯胖子的身家性命,也是整个丰阳人的身家性命。”冯二胖子带着他们两个人,上了楼,齐齐看了一遍,然后笑着拍着两个人的肩膀,嘱咐道。
原来,这座小楼上,有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一个铁柜。柜子里面,有珠宝,还有一张丰阳城防图。柜子上安有机关,一动柜门,铃声大作,楼下的人就冲了上来,几挺机枪就会同时开火。
“好好防守。娘的,甭说人,蚊子也休想上来。”冯二胖子安排好,蛮有信心地走了。
海爷和小胡子听了,都微微地笑了。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海爷上了楼。海爷如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进了密室,三下五除二,铃不响人不惊的就打开了铁柜,大把的珠宝也就进了海爷的腰包。装得差不多了,海爷轻轻推上柜门,锁好。刚准备撤时,“吱”的一声,身后的门蚊子似的一哼,开了。海爷一惊,忙一闪身,藏在了柜子旁边。
两个人影随着声音飘了进来,脚不带声,轻车熟路地摸到柜前,同样熟练地打开柜门,像海爷一样,用手摸起来。海爷躲在柜子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心里暗暗纳闷,今天怎么了,做贼的赶场?然后又暗暗好笑,这个冯二胖子,弄的这个柜门,豆腐渣一样,屁用。
其中一个黑影摸了一会儿,拿出一卷纸,轻声惊喜道:“找到了!”另一个一听,忙拧亮一个小小的手电筒,接过去看了一会儿,连连悄声道:“好的好的,你的很好,打败了冯二胖子,皇协军五旅旅长非你莫属。”
荧荧的灯光下,一个是一个仁丹胡,另一个则是小胡子。这一刻,海爷的心如掉进了冷水盆,透凉。他知道小胡子他们偷盗的是什么,也知道给谁偷的。他想喊,可嗓子眼里如长了草,喊不出声音来。海爷的身上,汗珠子“唰”地冒出来,吧嗒吧嗒往下直落。
那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关上铁柜门,刚准备转身离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警报铃声,也在这个时候急促地响了起来,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楼下人冲上来,枪声爆豆一般,密匝匝响起。枪声结束,当冯二胖子带着人冲进密室时,只见地上倒着三个人,都已经被打成了蜂窝,死了。就是死了,海爷的手,还仍然摁在警铃上。室内,警铃如雨。
第40篇、永不言败的七条狼
西伯利亚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全年有8个月是冰雪纷飞,冬天气温常在零下四五十度,离西伯利亚最近的村庄大约有3000公里,人一旦被流放到此地,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1820年秋,阿亚·皮内丝因辱骂长官,而被圣彼得堡法庭判刑15年,流放到西伯利亚楚林村服劳役。
皮内丝是一个正直、勇敢、有理想、体格强壮的青年,流放到此,皮内丝在山坡下盖起了过冬的木屋,开始适应环境。
狱长马拉很坏,有一个犯人的妻子自愿随夫来此复苦役,没想到,马拉将其丈夫杀了喂狼,而后强占这个女人做了他的老婆。
西伯利亚虽然方圆3000公里没有人烟,冰雪连天,犯人不可能有逃脱的可能,但马拉还是规定:为防止犯人逃走,犯人不能养狗,不准有木匠工具,可以自由狩猎,种植谋生。
皮内丝能吃苦也很能干,辛苦了一秋,日子过得还可以。山坡下的小木屋里挂满了晒干的雪兔、松鼠、雪雉、鱼、刺猬、雪蛙、大泥鳅、猪獾等过冬的食品。冬天来了,犯人们被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逼在各自的窝棚里。皮内丝年轻不怕冷,竟到高达100米的松果岭上的森林里闲逛,还拾到两只冻得铁硬的雪雉。正当他得意之时,他的神经绷了起来,血液顿时涌上脑门。他遇到了一公一母两条看起来很健壮的西伯利亚狼,公狼从左边逼近,母狼从右边靠上来,它们的眼里闪出逼人的绿光,显然,是两条恶狼。公狼首先扑过来,皮内丝飞起一脚,牛皮靴子犹如一块重重的石头,公狼被踢出1米多远,爬不起来了;对扑过来的母狼他也用脚猛踢。同样,母狼也倒地不起,这是因为皮内丝的力气太大了,狼也太饿了。皮内丝把两只雪雉放在狼嘴边,然后回家了。两条狼的不堪一击,让皮内丝对征服它们有了信心。
皮内丝鼓足气,发威一般地吼。
“嗷唔”——突然,皮内丝发出了一声典型的狼嗥声,尖锐的声波在松果岭中响起脆烈的回声,震得西伯利亚针叶松上的积雪纷纷地跌落。叫声似乎想要告诉这两条狼——我也是狼,我是比你们更厉害的狼,我是你们的狼王。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皮内丝开门发现被他踢过的两条狼一左一右的蹲在门外,显然它们凭嗅觉寻上门来,但它们不是报复,而是表示臣服,也希望皮内丝再赐予食物。皮内丝扔出了食物,它们不客气地吃了。自此以后,狼隔三岔五地来讨食,都一一得到满足。后来,皮内丝给公狼起名叫罗密欧,为母狼起名叫朱丽叶。3个月后,罗密欧、朱丽叶消除了对皮内丝的疑惧,终于在木屋里定居下来,与皮内丝一起度过了西伯利亚长达8个月的冰冻期。
雪化冰消的夏天,罗密欧、朱丽叶回归到松果岭大森林,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大展身手了。第二年冬天来了,一个风雪弥漫之夜,罗密欧、朱丽叶领来了它们生育的5条狼崽子,小狼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生存竞争,对人极依恋,竟纷纷往皮内丝的腿上乱爬。皮内丝感动得热泪盈眶,叹了一口气:“罗密欧、朱丽叶,你们一家子既然投奔我,就和我一道过日子吧!”
僧多粥少,狼引起的食物危机压迫着皮内丝,不得已,他在松果河的厚冰上用柴烧化了一个洞,用麻线拴着食饵钓鱼。首先钓上来的是一条无鳞黑袍鲇鱼,足有10来斤,硕大的黑袍鲇鱼在冰上只扭动了两三下尾巴,就被彻底冻上了。毕竟是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呀。狼们饥不择食,互相争夺,不到3分钟,鲇鱼就进了狼肚子。不一会儿工夫,皮内丝钓起的鱼像小山,足有200公斤,他用树枝编成地排,用麻绳做成辕套,将鱼儿放上去,由七条狼拖回木屋。
冬去春来,春去夏至,皮内丝在夏天的时候又将狼放归大自然。一天,他爬上松果岭,“嗷唔”——一声狂吼,罗密欧、朱丽叶和已经长大了的小狼们都循着声音跑了过来,它们见到皮内丝,高兴得又蹦又跳又叫。已经长大的小狼们尽瞎胡闹,罗密欧、朱丽叶像两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分别用舌头舔着皮内丝的左右手,表达着它们对这位西伯利亚的两脚狼王的感激和情意。看着这群活蹦乱跳的狼,皮内丝灵光一闪,我能逃离这个鬼地方。
从此,皮内丝更加拼命的努力积攒食物,就像一只耗子,拼命往洞里贮备食物。不久卷起漫天风雪,严寒降临西伯利亚。罗密欧、朱丽叶领着已经长大的小狼们也回到皮内丝的木屋里过冬。他抱起最小的伊利莎白,叹口气:“唉,孩子们,你们筋骨还嫩点儿,咱们再熬一年吧!”在这个冬天里,皮内丝有意识地驯化它们联合驾套拖鱼。狼们每天把皮内丝钓起的鱼,从松果河的冰层上拖回木屋,罗密欧、朱丽叶居两侧,中间是五条小狼,它们的动作越来越协调。
周而复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小狼变得同父母一样的健壮。皮内丝家里的食物也越存越多,狼群联合驾套的技术也越来越熟练了。囚犯们很羡慕皮内丝拥有一个狼群,有人称皮内丝为双腿狼王。狱长马拉虽然心中有气,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根据俄罗斯法典规定,犯人除了不准养狗之外,并没有说不许养狼。
皮内丝以修屋为名,向马拉借了斧锯,实际上,他用针叶松枝桠,造了一架结实的雪橇。
皮内丝为了不引起怀疑,在第一时间归还了斧锯,把雪橇深藏在雪窟里。从此,每当夜深人静,皮内丝便唤出狼群,进行试拖训练。天长日久,渐渐得心应手,皮内丝放手、放心准备着他的逃跑计划。在零下四五十度的西伯利亚的寒冬的夜里,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日子在一天天飞逝,皮内丝决定第二天晚上进行大逃亡。这一夜,月明星希松果岭一片死静。皮内丝喂饱了狼群,将准备的食物都搬上了雪橇。马拉毕竟是沙皇的爪牙,他手提一柄雪亮的板斧,突然出现在皮内丝的面前。
“皮内丝,我早就料到你这小子借斧锯没安什么好心。原来是想逃呀,别作梦了,没有人能逃脱得了这斧头的制裁”。
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板斧,当头劈向皮内丝。这太突然了,皮内丝来不及思索。危急中,皮内丝一声狼嗥,七条狼就像猛虎一般扑了上去,嗥叫声后,马拉倒在血泊中。
皮内丝捡起斧锯,一挥手将马拉的头砍了下来,还没等血涌出来,创口已被封住,天太冷了,皮内丝把马拉的尸体装上雪橇,当狼的粮食。没有马拉的阻挡,狼群上路了,一口气跑了一上午,一停下来,七条狼立即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休息,那饥饿的目光随着皮内丝忙碌的身影溜溜转。
皮内丝抱下马拉的尸体,在胸前划着说:“你为了夺取犯人的妻子而砍死犯人喂狼,今天我也要用你的血肉喂狼。”
皮内丝举起板斧肢解了马拉,一部分喂狼,大部分装在雪橇上。他又用斧子砍出一个雪洞,招呼狼们钻进去,见它们依偎在一起了,又用马拉的大皮袄盖在它们的身上,让它们休息恢复精力。皮内丝吃了点食物,嚼了几把雪,也挖了一个雪窝钻进去,蜷在里面打盹。
究竟休息了多长时间,皮内丝也弄不清楚,因为他是被小狼伊利莎白弄醒的。他被伊利莎白舔醒后钻出雪窝一看,所有的狼都排在雪橇旁,朱丽叶拱盖着它们身上的那件马拉的皮袄,用嘴咬着拖到雪橇上。众狼显然已恢复体力,等待喂食、出发。雪橇上有那么多食物,但是谁也不敢动,因为它们知道:皮内丝是它们的王。
皮内丝又拿出一部分马拉的肉喂狼。
皮内丝朝着东边的贝加尔湖方向前进,白天看太阳,晚上见月亮,逃亡整整有一个星期了。马拉的尸肉已所剩无几,只剩半截腿了,没想到这竟成了危难中的救星。
那是半夜里,狼的精神状态很好,皮内丝决定通宵行进。皓月当空,照着白雪皑皑的西伯利亚雪原。突然,狼们停步,并且向后逃,而雪橇带着惯性反把狼们向前拖,罗密欧发出了惊恐的呻吟。皮内丝知道遇到了魔鬼,令恶狼害怕的肯定不是小魔鬼。他定神细看,只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正向雪橇靠拢,原来是一头重达一吨的西伯利亚虎,它是西伯利亚野生动物食物链的终端,名副其实的西伯利亚动物之王;它的皮毛价值千金,拥有它一张皮可以成为莫斯科郊外的一个小地主。
搏斗的结果肯定是凶多吉少,这对苦心逃跑的皮内丝来说是不值得这样去做的。皮内丝紧握住马拉的那柄铁斧,准备关键时刻也得拼命,看着发抖的狼群,他突然灵机一动,举起马拉的半截腿,用力朝饿虎扔去。老虎一口咬住,然后跑开了。
皮内丝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感谢您,上帝!”
雪橇在皮内丝的指挥下重新前进,而且速度奇快,显然,饿虎的出现,让狼群有点胆战心惊,对于它们来说,只想逃离,离饿虎越远越好。
如血的太阳自东方升起,奔跑了一夜的狼群放慢了脚步,沉重的雪橇在苍凉的西伯利亚雪原上缓缓滑行。皮内丝在左顾右盼,他在为劳累了整晚的狼群寻找休息的地方。突然一阵风卷起一股干雪,风卷过的雪地上露出一架完整的人体白骨。显然,这是西伯利亚的逃犯,他带着生的欲望,历尽艰辛,最终未能战胜严酷的大自然,走到这里倒下,为人中画上一个悲惨的句号。皮内丝虔诚地脱下狗皮帽向白骨挥动,以慰亡灵。
皮内丝和他的狼群走走停停地进行了半个多月,所带的粮食也所剩无几,饥饿威胁着他和狼群。罗密欧、朱丽叶的套绳一直拉得很紧,负重最大,消耗的体力也最大,最后竟东倒西歪。这两条老狼显然折腾得筋疲力竭了。皮内丝只得将它们抱到雪橇上,跟他一道休息,雪橇任由五条年轻的狼拉着,时快时慢由狼们自己决定。
不久,罗密欧呻吟着,摇着头,拱开盖在它头上的皮袄,两眼直直地盯着皮内丝。皮内丝伸出手,它伸出缺乏粘液的舌头,舔着皮内丝的手心手背,然后闭上疲惫的眼,很快断了气。皮内丝摸摸罗密欧身边的朱丽叶,已经冰硬,它显然死在罗密欧之前。
皮内丝停止了前进,并为狼们卸了辕绳。五条狼挨个儿成一字形蹲在雪地上,狼眼漠然地望着皮内丝。
皮内丝没有理睬它们,皮内丝用板斧砍下了罗密欧、朱丽叶的头,将两个狼头放置在坡顶雪堆上,面向东北方。他脱帽致意,祈祷罗密欧、朱丽叶保佑他和它们的子女逃出西伯利亚。狼不撕食活着的伙伴,但对死亡的同类,是可以像吃羊一样吃掉的。皮内丝剁碎狼肉,将一部分扔给狼们吃掉,余下的精打细算,估计能维持三天。皮内丝严格掌握着时间,每次只能休息一夜,第二天必须上路,因为拖延时间就是无谓的消耗,就意味着死亡。
第三天早上从宿营地出发前,皮内丝自己留下两块狼肉,用强劲的咬嚼肌撕食了,把最后一块狼肉扔给狼们,瞧着它们吃完。然后他伸出两手,把五条狼搂到胸前,那情形似乎告诉它们,我们已被陷入困境,如果不能活着出去,就只能死在这里。良久,皮内丝流出了眼泪,在每条狼头上抚摸一下,伊利莎白竟舔着皮内丝腮上的泪水。
皮内丝和狼们继续出发了。
皮内丝不再要求与他相依为命的狼们再为他做什么,他只是坐在雪橇上想着好运气,在旅途中不时打盹。当他再次醒来时,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要去的目的地——贝加尔湖。皮内丝颓废的情绪立时高涨起来。他好像看见了人群,看见了安祥的村庄。皮内丝兴奋的高声“嗷唔”,五条狼像接到了命令似的,雪橇像箭一样飞速前进。
第41篇、白狼花鼻头
大石头山是沂蒙山的一部分,连绵几十里,山高林茂,山中有数不清的植物,还有为数不少的动物,有獾、野兔、野猫……还有为数不多的狼。
花鼻头就是其中一只,她有着白如初雪的皮毛、矫健的体型,别的狼鼻头都是黑的,她的是黑白相间的,所以得了个名字叫花鼻头。大石头山里面灰狼居多,黑狼有十几只,而白狼却只有花鼻头一只。
狼是群居性动物,大石头山的狼分为三群,每一群十几头,里边有一只头狼,还有一只副首领,等级严格,譬如所有的母狼都是头狼的妻妾,捕猎后,猎物最鲜美的内脏头狼独享。
花鼻头不受这些“制度”约束,因为她是一只孤独的母狼。
说她孤独,其实与事实也不太相符,其实,花鼻头有一个孩子,今年已经五岁,按说早到了该自己独立的年纪,他却笨得出奇,平时连一只野兔都没有捕到过,只知道守着花鼻头撒娇。花鼻头溺爱自己的孩子,也由着他,自己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辛苦着,忙碌着。孩子的食量很大,花鼻头捕猎到一只野兔,孩子只能吃个半饱,花鼻头只能吃孩子吃剩下的一点残渣剩饭,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随着人类进山砍伐树木越来越多,破坏了动物的食物链,很多小动物都绝种了,大石头山里的食物越来越少,而花鼻头的孩子食量却越来越大,花鼻头有时忙碌一天,也捕获不了一点食物,看着饿得嗷嗷直叫的孩子,花鼻头就去了山下的村子里偷鸡杀羊。
花鼻头成了村民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天,村里来了一个扛枪的猎人,他叫张三,逢人就打听见没见过一只白狼,村民就告诉了他,张三的眼睛顿时一亮,接着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说:“孽畜,我找了你三年了,你终于出现了。”
张三就带着干粮上了山。
经过半个月的寻找,张三终于找到了花鼻头的巢穴,张三暗道:“这下,你再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他爬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等着白狼的到来。
傍晚时分,花鼻头叼着一只野兔出来了,她在巢穴边轻声呼唤一声,就见一个东西忽的从洞中爬了出来,见到白狼后他就亲热地搂住了她的脖子,而白狼也亲热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身体,然后用嘴拱了拱野兔,让他吃。
张三仔细一看那个东西,吓了一跳,原来,那并不是一只狼崽,而是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张三忽然想起往事,牙根咬得更响了,张三端起猎枪,瞄准了花鼻头的脑袋。
“嘭”,枪响了,子弹正中花鼻头头部,花鼻头倒在了地下,脑浆迸裂,那个小孩吓了一跳,眼睛怔怔地看着四周,张三从树上一下子跳了下来,看着那孩子,越看这孩子越像自己,张三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原来,三年前,张三上山打猎时发现了花鼻头的狼窝,里边有两只狼崽,两个小崽子刚刚睁开眼,蓝汪汪的眼睛看着张三,跟看着他们的母亲没什么区别,但张三却毫不犹豫地将两只小狼崽举起来摔死了,还带回家剥了皮吃了肉。
花鼻头回窝找不到孩子,急得团团转,后来他嗅到了张三的味道,就寻踪前来寻找,这时恰好张三出门了,花鼻头在张三的墙上看到了两张小狼皮,正是自己孩子的,她顿时觉得心如刀绞,四腿战栗,简直要站不住了。
这时,屋里传来了一阵啼哭声,接着,一个小孩从里屋爬了出来,他正是张三的儿子小柱子。张三的妻子患病刚刚去世,抛下了张三跟一岁多的小柱子。花鼻头看到他,就觉得眼中喷火,就要拿小柱子开刀,祭奠自己的孩子,正在花鼻头要下口的时候,忽然,在地上的小柱子爬到了花鼻头的肚皮下,含着她鼓鼓的乳房就吃了起来,花鼻头的身体猛地一颤……
花鼻头并没有杀死小柱子,而是把他衔到了森林中,将全部的母爱倾注到了他的身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直到现在。
张三看着儿子,轻轻喊道:“小柱子,过来,我是爸爸!”小柱子看了看身下浑身是血的白狼,再看看前面的张三,眼里充满了仇恨,突然间,他龇出了一副雪白的利齿,昂起脖子……
“嗷……”一声哀怨的长啸响彻整个山林。
第42篇、锔匠奇人
瘸三爷家住芒砀山下的五道梁,他是个锔匠。虽然锔匠的手艺很精湛,却一辈子也没娶到老婆。
别看芒砀山是个贫困山区,可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在不断提高,日用家什坏了,买个新的就算完事了,谁还会费事找瘸三爷锔?一连半个月,他也没有揽到活儿,照这样下去,他真的快要失业了。
瘸三爷这天一大早推着独轮车出门,刚一出村,就被两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跟上了。
瘸三爷见这两个人贼头贼脑,不像好人,心想,莫非他们相中了自己的三套钻?瘸三爷干活的三套钻的钻头可都是金刚石。
想到此处,他在土路上放下了独轮车,然后四下一望,正好看到路沟里不知道是谁丢了一口打碎的米缸,缸碴儿的碎片还算完整。
瘸三爷跳下路沟,将碎缸碴儿搬到土路上,然后取出钻“吱吱吱”地在缸上和缸碴儿上各钻了20多个锔孔。然后拿出铁锔钉把缸碴儿都锔到了缸体上。
瘸三爷锔缸的时候,那两个跟踪他的小青年也被吸引过来。
这两个家伙一个戴着蛤蟆镜,一个染着黄头发。两人站在米缸的旁边,一边瞪眼瞧着瘸三爷干活,一边窃窃私语。
瘸三爷很快就把那口米缸锔好了,他收拾完工具,推起独轮车便走。那两个小青年迈步想继续跟踪,却忽然怪叫一声,一下摔了个狗啃屎。原来,他们两个人的皮鞋鞋帮,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瘸三爷锔到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瘸三爷就被外面敲门的声音吵醒了,他披衣服下地,刚一打开院门,那个“蛤蟆镜”和“黄毛”就像泥鳅似的挤了进来。
“蛤蟆镜”的大名叫侯六,“黄毛”名叫张民,两个人昨天被瘸三爷摆布了一下,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还没等瘸三爷撵这两个小子,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名叫张子涵,他是广州新天地拍卖行的老板,他今天开车上门,是给瘸三爷送礼来了,这礼物就是一套红木的锔匠工具。
这套红木的锔匠工具可非同一般,紫檀盒子上还刻着“傻子奔”等几个字。
傻子奔本名牛奔,他可是100多年前清朝宁王府中的锔匠。他所创立的九瓣梅花锔曾风传一时,实在是锔匠中的前辈高人。
瘸三爷看着张子涵送来的一套工具,耸动一下喉结,然后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太贵重,我承受不起!”
张子涵一摇脑袋,扯着广东腔调说:“哪里,哪里!”这个张子涵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瘸三爷就是100多年前曾经以锔艺誉满京城的神锔鬼见愁的传人,于是,他就亲自登门找来了。
张子涵放下傻子奔的锔匠箱,然后从密码箱里拿出一个红绒布包,打开布包,里面竟是碎成了九块的商代夔面青铜爵。
张子涵将这夔面青铜爵收上来的时候,就是残件。他请遍了大江南北十几位锔匠高人,却没人敢接这锔青铜器的活儿。最后,张子涵就找到了瘸三爷。
瘸三爷将那九块青铜爵的残片一一看过,摇了摇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锔不了这个活儿!”
张子涵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金锤。
他举着小金锤在瘸三爷眼前一晃:“三爷,推荐我的这位高人托我给您带来一把金锤,还带话给您,叫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忙!”
瘸三爷颤抖着两手接过了小金锤,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告诉我,梅兰……她现在过得咋样?”
张子涵“嘿嘿”一笑:“梅前辈生活得很不错,她还让我代问您好呢!”
瘸三爷的老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淌下来。
青铜器可是殷商时代最重要的文物,自然不能像锔大缸似的粗锔。
锔青铜器用的是内锔的方法,那就是先在青铜器的里面钻出锔钉的糟眼,然后用青铜的锔钉在里面把铜爵的残片锔连到一起。锔完之后,让人看不出漏洞和破绽,那才叫好手艺。
瘸三爷把张子涵带来的青铜残片仔细研磨成了30多颗青铜锔钉,然后用小铜锤把锔钉一颗颗地钉进青铜爵内部的锔眼里。
三天后,夔面青铜爵终于被完美无缺地锔到了一起,瘸三爷却累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扶坐到椅子上,瘸三爷喝罢半杯凉茶,才翻着眼球清醒过来,他一把拉住张子涵的手,急切地问:“梅兰她现在真的很好?”
“好着呢。”张子涵一边答应,一边把锔好的青铜爵装到皮箱里,然后取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到桌子上,说:“三爷,以后少不了麻烦您,这些钱,您收着!”
瘸三爷将那沓钱又塞到张子涵的手里,再三叮嘱;“这只青铜爵一定要让梅兰看,她说什么话,你要带回给我听,以后你锔什么东西,我全部免费!”
瘸三爷接连十多天也没有出门招揽生意,他天天坐在村头的碾盘上,望着进村的土路出神。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张子涵才开着本田轿车,出现在五道梁村的村口。
张子涵这次带来了一把翠玉茶壶。这把翠玉茶壶的来历更加不凡,乃是康熙皇帝的爱物,后来赐给了平台有功的施琅,被后人称为施琅壶。施琅壶不慎碎掉,又被当年的神锔鬼见愁用九九八十一颗金钉锔了起来……后来,这把壶因为锔钉掉落,已经变成了一堆翠玉的残片了。
张子涵刚把施琅壶的残片放到桌子上,瘸三爷就急不可待地问:“梅兰看到我锔的青铜器了吗?她说了什么话?”
张子涵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瘸三爷。
照片上是一间旧式的四合院,一个50多岁的中年女人孤独地站在檐下,面对菊花,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这个女人就是瘸三爷的师妹梅兰。
梅兰的父亲就是梅亭寿,人称八字锔。
梅亭寿一共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是左文,二徒弟就是瘸三爷。
瘸三爷和梅兰心有灵犀,可是梅亭寿却嫌弃他是个跛子,就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左文。
瘸三爷一气之下,背起了工具箱远走他方。整整30年,他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锔匠,沦落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流浪汉,有何面目再去面对师妹梅兰呢?
看到梅兰的照片,瘸三爷先是木雕般一愣,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他哭嚎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用沙哑的嗓音问:“梅兰说了什么?”
张子涵伸手挠了挠头皮,为难地说:“她就说把照片给您,其他的话,她一句也没多说!”
瘸三爷跳起来吼道:“不可能!”
瘸三爷和梅兰同师学艺,两个人为了调剂日常枯燥的生活,在锔器的时候突发奇想,竟然独创了锔字的手艺。
瘸三爷锔在夔面爵内的铜锔钉,并不是都横平竖直的,他那30多颗青铜锔钉呈现出了各种样式,那代表的就是汉字的横撇竖捺、点钩折提!
如果将那青铜锔钉按笔顺写下来,就变成了五个字——师妹你好吗?
张子涵后悔地一跺脚,说:“我回去的时候,梅前辈正在犯心脏病住院,我怕她激动,所以没敢把青铜爵拿给她看!”
瘸三爷惊问:“她得了心脏病?”
张子涵急忙解释说不严重,梅兰现在已经出院了。
瘸三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他望着桌子上的施琅壶,说:“这把翠玉壶曾经被我的师爷锔过,按照锔匠界的规矩,锔过的东西损坏后,就不能再锔了!”
张子涵连连打拱作揖,再三央求瘸三爷帮忙。
瘸三爷想了想,加重了语气说:“我可以帮
你锔翠玉壶,但这次你必须把我锔过的壶拿给梅兰看!”
瘸三爷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用108颗金锔钉将那把施琅壶锔好了。
他的手艺实在太精到,不仅把原来壶身上的旧锔眼用金锔钉巧妙地掩盖住,而且100多颗锔钉被锔成了12朵金色的梅花。翠绿色的壶身上,锔钉组成的金色梅花闪闪发亮,这把残壶,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张子涵临走的时候,瘸三爷一再叮嘱:“十天之内,你必须将这把壶给梅兰看,然后再拿着这把壶回来,把梅兰的话捎给我,不然的话,这把壶一定出问题!”
张子涵上了本田轿车,手捧着施琅壶笑着说:“这把壶锔得太完美了,我要不是欠了一大笔债,真舍不得把我爹留下的施琅壶卖掉!”
张子涵就是左文的儿子,他的真名叫左子涵。
侯六提醒他:“那个瘸三说,在十天后必须把这把壶拿回来……他会不会在锔壶的过程中动了什么手脚?”
左子涵呵呵一笑:“唬鬼的话,你也信!”
左子涵回到广州,那把壶被他卖了300万元,他欠下的债也都差不多还清了。正当他踌躇满志的时候,瘸三爷到广州来找他。
左子涵看到风尘满面的瘸三爷,还没等张口打招呼,瘸三爷咬牙切齿地说:“左子涵,你真的好阴险,那把壶你卖了300万,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
左子涵结结巴巴地说:“三爷,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就不再骗你了,我母亲梅兰,三年前就去世了!”
瘸三爷抡起巴掌“啪”地就给了左子涵一个大嘴巴,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架住,“咣”的一声,丢出了文物拍卖公司的大门。
瘸三爷匍匐在拍卖公司的台阶前,用两只拳头交替捶打着石头台阶,最后两只拳头擂得鲜血淋漓,他悲伤地大叫:“梅兰,梅兰,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梅兰葬在西郊的万泉公墓,公墓的墓碑上,镶嵌的就是左子涵送给瘸三爷的照片。
瘸三爷一把抱住梅兰的墓碑,哭得双眼滴血,断音失声。
过了三天,陈大胖子领着一群手下,杀气腾腾地闯进了左子涵的办公室。
原来,那把施琅壶果真出了毛病,陈大胖子将施琅壶买回去后,没过5天,那把壶竟变成了一堆碎片。
陈大胖子找来锔界的高人一鉴定,原来,毛病就出在了那108颗锔钉上。那锔钉被锔得太紧了,紧到了可以毁坏翠玉壶壶体的程度。
如果十天之内,左子涵把施琅壶拿回五道梁,瘸三爷就会拿起铁锤,对着锔紧了的金钉轻轻敲打,泄了锔钉钉身上的那股紧劲,玉壶就不会出任何问题了。
左子涵根本不信瘸三爷的话,以至于吃了这个大亏。陈大胖子告他商业诈骗,索赔300万,左子涵哪里有500万可供赔偿,现在他只有破产这一条路了。
左子涵急得快要撞墙的时候,万泉公墓给他打来电话,说他母亲的墓碑前死了一个流浪汉,叫他过来处理一下。
左子涵气急败坏地领着侯六和张民来到墓园。
墓园中晚霞似火,瘸三爷一脸安详地死在梅兰的墓碑旁,他两手牢牢地抓着墓碑,以至于墓园的工作人员根本掰不开瘸三爷的手。
瘸三爷在墓碑上用金锔钉锔成了两行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年,左文和梅兰结婚半年,就丢下了梅兰和自己的相好私奔了。左文私奔前,去偷梅兰父亲留下的施琅壶,可是他在逃跑的时候,施琅壶不慎落地摔碎了……
梅兰想着瘸三爷,瘸三爷念念不忘梅兰,可是,有太多的可是,最后黄泉路隔绝人间路!
瘸三爷死了,左子涵上前去掰瘸三爷手的时候,才发现瘸三爷竟把自己的两只手牢牢地锔到了墓碑上。
这迸血裂骨的一锔,是瘸三爷最完美的锔艺绝作!
天空中,晚霞红彤彤的一大片,就好像结婚的地毯一样灿烂、耀目!
第43篇、决斗
19世纪旧俄罗斯的上层社会,流行决斗,当时的男青年不兴上法院打官司。今天你骂了我一句,好,咱们决斗去;明天我打你一下,走,咱们决斗去。在法国、英国这类国家,决斗多用剑,而俄国青年则多用手枪。决斗双方约定时间,选好地点(最好选一个荒凉得没人到的地方),各自找一个人做助手兼公证人,然后开始决斗。也有用占阉来决定谁先开始的。也有两个人喊“一二三”同时开始的。当然,两人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一般是25步或20步。深仇大恨的则只12步或10步步。后者的决斗简直已成了屠杀,往往枪声响后总会出现死伤。这类事让官府伤透了脑筋,屡屡禁止。可是一般的年轻人只当这是有没有勇气的象征,谁也不肯说自己怕死,所以决斗时有发生。且说当时的伏尔加右岸某一个小城里,驻扎着一支军队。这支军队里的一些年轻军官们,除了出操、骑马外,实在无所事事,苦闷无聊得要命,幸好可以上当地一位先生的家里去消遣消遣。
这位先生是位35岁的高个子男士,长得魁伟机警,待人甚是谦和,可惜平日沉郁寡言,不苟言笑。他的身上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氛:他似乎是一个俄国人,但又取有一个外国名字——西尔维渥。听说他曾经是一个骠骑兵队里的军官,混得很不错,不知为什么退了伍,隐居在这里。他是个手头拮据又很奢侈的人,平日只穿一件旧衣服,不乘车子,老是步行,但他总是真诚地欢迎大伙上他家去做客。
他虽并不十分讨人喜欢,家里的一切很简陋,小菜也不丰盛,但是在他那里可以任意地叫嚷玩乐,可以玩纸牌嬉戏,最重要的,他家有的是酒,香槟犹如河水一般取之不尽,喝之下竭。为此,他家总是高朋满座。
西尔维渥不像有什么特别的喜爱,只对手枪有癖好。他收藏的手枪种类繁多,这成了他这陋室里唯一的奢侈品。手枪射击是他的主要运动。他屋子的四壁全被子弹打得像蜂窝一般。他的枪法十分高明,倘若他提出来他要在哪一个人的军帽上放一只苹果,开枪把它打下来,那么这些军官没有一个人会退缩。每每有这样的事情:他坐着在喝茶,抬头看见墙壁上停着一只苍蝇,他就会大声叫他的仆人:“喂,库尔加,拿枪来!”他的仆人马上托着一只托盘出来,托盘上装的正是一管装上子弹的手枪。于是西尔维握就会放下杯子,拿起手枪,几乎无须瞄准,枪声响起,这只苍蝇就应声嵌进墙壁去了。这么可怕的枪法,想来谁如果与他决斗,谁就要成为他的枪下鬼。有人试着问他,他曾经与人决斗过没有?他冷冷地回答说:“是,有过。”问的人见他一脸的不高兴,就再不敢问下去。想来,与他决斗的那个枪下鬼使他心里很不安吧。
这天晚上,这伙吵吵闹闹的陆军军官又在西尔维渥家喝酒。酒醉饭饱之余,他们就拉了西尔维渥一起打纸牌,西尔维渥平日里不喜打牌,经不住他们再三的邀请,就在桌子上倒了50个金卢布,坐下来开始发牌,西尔维渥不喜欢多开口,有谁多给了或少给了钱,他总是默默地将多付的钱还给人家,或者将少付他的钱记录下来。牌友中有一个新来的中尉,他不知道西尔维渥的底细。当他少付了西尔维渥多收了他的钱,就毫不客气地拿起刷子将这数字擦掉了。但西尔维渥没与他多费口舌,只是又拿起粉笔来重新写上了。一些军官都笑了起来。这个军官已喝得醉泥鳅似的,他误以为这是西尔维渥在侮辱他,不禁勃然大怒,随手抓起身边的青铜烛台,朝他扔了过去。
西尔维渥倏的一闪,总算躲过了。他气得脸色铁青,站了起来,沉着声道:“亲爱的先生,请您从这屋子里出去吧!您得感谢上帝,这件事发生在我的屋子里。”
当时在场的军官都吓坏了,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类事,在当时是非决斗不可的,而没有决斗则已,一有决斗,这位鲁莽者就少不得要做西尔维渥的枪下鬼了。
然而,第二天,这位中尉竟然活得好好儿的,这可叫人莫名其妙了。人们去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耸耸肩膀说,他还没有接到西尔维渥与他决斗的任何通知,军官们信不过,上西尔维渥家去探望,只见他正站在院子里,面对贴在大门上的纸牌,举着枪,子弹一颗接一颗地打进去。
过了三天,中尉还奇迹般活着。一问,说西尔维渥竟饶恕了他。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西尔维渥胆小如鼠,是个怕死的窝囊废。因此,军官们马上冷淡了他,很少上他家去了。因为年轻的军官一贯认为,勇敢是男人美德的高峰。
有一天,西尔维渥来邀请军官们上他家去赴宴,说他就要离开这里,想跟大家告个别。盛情难却,在约定的时候,大家来到他家。他所有的行李已全收拾好了,只留下四堵光秃秃、弹痕累累的墙壁。主人很快乐。他这快乐的情绪感染给了大家。这一夜,年轻军官们都忘记了以前的不愉快,热诚地预祝他“旅途平安,万事如意”。散席后,大家走了,他留下一位过去很要好的朋友,对他说了他之所以不与中尉决斗的原因。
他脸色惨白,眼睛发亮,默默地抽着烟斗,然后说:“因为,因为我的生命不是我的,我没有权利让自己死亡。6年前,我挨了人家一个耳光,而我的仇人眼下还活得好好儿的。”
这句话大大地引起他朋友的好奇心,他问:“你没有与他决斗?”
西尔维渥捶捶头说:“不,决斗过,这是我们决斗的纪念说着,他站起来,去帽盒里拿出一顶镶有金边和垂金流苏的红帽子出来。他戴个帽子,帽子离额上1寸的地方给子弹打了一个窟窿。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当西尔维渥在一个骠骑兵团服役的时候,他很粗鲁,还常常酗酒。那个时候的军官,是以此自豪的。这时,团里盛行决斗。每次决斗,他不是当事人就是公证人。同事们个个敬他若天神,而团长们却拿他当祸水精。正当他在团里威风八面的时候,不料来了一个年轻的伯爵。他漂亮、聪明、勇敢,而且有的是钱,他的来到一下子夺去了西尔维渥团队宠儿的地位。他就对伯爵恨恨不已,时不时找他的岔子。有一次,西尔维渥当着众人的面污辱了他。伯爵光火了,跳起来,打了他一个耳光。当然,这件事的结果是第二天一早的决斗。
第二天一早,大雨初停,朝阳升起,枝头好鸟翠羽尚湿,娇鸣不己。地下红瓣狼藉。这一荒野四周的大小峰峦,碧如新洗,四周黛色的深浅,衬托出山谷的浓愁。西尔维渥跟公证人站在指定的地点,焦躁地等着伯爵的到来,好一会,才见他从容地来了。他的军服搭在马刀上,手里捧着一顶盛满樱桃的军帽。公证人给他们量出了12步的距离。原来是应该归西尔维渥先放的枪,凭他的枪法,可以这么说,年轻伯爵的这条命是稳捏在他手里的。可是愤恨的激动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手,为了能让自己静下心来,他宁愿将这第一枪的权利让给伯爵,伯爵不同意,于是两个人占阄。占阄的结果是伯爵开第一枪。伯爵耸耸肩膀,毫不留意地拿起手枪,手起一枪,子弹打穿了西尔维渥的帽子。现在,西尔维渥已安静下来,可以这么说,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枪送他上西天。他眯着眼想从这位时代骄子的神色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和恐惧来,可是,不!只见这位年轻伯爵安详地站在12步开外,一面专心致志地在帽子里挑选熟透了的樱桃吃,一面将樱桃核“呸呸”地吐到西尔维渥的脚下,他简直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关心。这股悠然自得激怒了西尔维握,他想,一个人不怕死,你在这里要走他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他就阴沉沉地说:“阁下,您眼下似乎对死并不感兴趣,您请回去吃早餐吧,我不打扰您了。”
伯爵道:“不,您没打扰我,您就开枪吧。不过,您现在不想开也随您的便,反正这一枪的权利是您的,您随时要开就来,在下听候您的吩咐。”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各走一方了。
昨天,西尔维渥的一位朋友来信告诉他,伯爵结婚了,他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他要去看看,在这个时候,这位玩世不恭的伯爵是不是还能视死如归……
且说伯爵新婚燕尔,乐滋滋地带了爱妻到乡间别墅欢度蜜月。这一天晚饭后,他同美丽的娇妻一起骑马出去踏青,不料妻子的坐骑发了性子,她害怕起来,就下了马情愿慢慢儿走回来。
当年轻的伯爵骑着自己的马、牵了另一匹马回到屋子里时,看见门口有一辆旅行马车。仆人告诉他,有一位不肯通报姓名的先生在书房里等着他。他将两匹马交给仆人,自己走了进去,只见一个风尘仆仆、满脸浓髯的中年人站在那里。
他突然转过身来,用颤抖的声音说:“伯爵,还想得起在下吗?”
伯爵猛地认出他来,神色陡变,叫了起来:“您是西尔维渥!”
那人挤出一个笑容,尽量清清楚楚地说:“阁下还记得欠我的一枪吗?在下不远千里赶来,就是为了要放出我手枪里的这一粒子弹。”
伯爵暗暗吸了一口气,道:“一切听从阁下的吩咐,不过有个小小的请求,请你马上动手。”
伯爵量好了12步的距离,他站在屋角上,请他开枪。
这时的西尔维渥也安定下来。他缓缓地说:“对不起,天这么暗,我看不清,能不能点上灯?”
伯爵急于要在妻子回来之前结束这可怕的一枪,他亲自动手点起了蜡烛,吩咐门外的仆人别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西尔维渥拔出手枪,徐徐举起来,慢条斯理地瞄了又瞄。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过去。伯爵想到了爱妻的即将来到,巴不得他马上扳动枪机,只觉得身上每一根血管都在胀大,胀大,双手手心中满是汗水。
但是,西尔维渥偏偏将举着的枪放了下来,说“真遗憾,伯爵,鄙人手枪里装的不是樱桃核……子弹却又太沉了。我总觉得,咱们不是在决斗,而是在杀人。在下不习惯于面对手无寸铁的人瞄准。让咱们重新开始吧。咱们来占阄,看谁先开枪。”
对娇妻的关注使怕爵心慌意乱,他又想反对,又想尽快结束这场决斗,竟糊里糊涂地答应了西尔维渥的要求。占阄的结果又是伯爵摸到了先开枪的权利。
西尔维渥微微一笑,道:“祝贺你,伯爵,你总有魔鬼一般的好运气!”
伯爵似乎已听到了娇小的妻子轻柔的脚步声临近,他只觉得心里一片迷惘,脑中乱成一团,一心只想早早结束这一闹剧,竟然先开了一枪,子弹离西尔维渥有一大截,打穿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西尔维渥微微一笑,然后第二次举起了枪。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开了,伯爵夫人跑了进来。她大叫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伯爵的脖子。
伯爵连忙定了定神,笑着说:“亲爱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是在开个玩笑?瞧你,吓成这个模样。你先出去喝一杯水,然后再进来。我要给你介绍一位我的老朋友、老同事。”
年轻的伯爵夫人信不过丈夫的话,问西尔维渥道:“先生,请您告诉我,我丈夫说的是实话吗?你们真的是在闹着玩儿?”
西尔维渥冷冷地说:“尊敬的伯爵夫人,伯爵一向是位爱闹着玩儿的人。有一次他闹着玩儿打了我一个耳光,又有一次他又闹着玩儿一枪打穿了我的帽子,1分钟前他还是闹着玩儿朝我开了一枪,现在,鄙人也想闹着玩儿还他一枪……”
他边说边狞笑着举起了手枪,瞄准了伯爵……
这下,可吓坏了伯爵夫人。她吓得脸白如纸,不禁“噗通”一声在西尔维渥面前跪了下来。
伯爵忍不住狂叫起来:“玛夏,快起来,你不感到害羞吗?——先生,请您不要再捉弄这个可怜的女人行吗?您到底要不要开枪了?”
西尔维渥微微一笑,收回手枪,道:“够了,我满意了。我再不要开枪了。因为我看到了您的神魂俱乱和神情惶怖。您会永远记着我的,我把您交给您自己的良心去裁定吧。”
说着,他回头走了出去。当走到房门口时,他回过头来,几乎不作任何瞄准,随手一枪,然后大踏步出去了。
这颗子弹命中图画,不偏不倚地就打在第一颗子弹的上曲。
几年后,消息传来,这位神枪手西尔维渥参加了希腊独立运动,在一次剧烈的战役中,他牺牲了。
第44篇、鲁迅的传奇故事
鲁迅先生住在北京时,每天晚上都会有客人来访,鲁迅先生总是热情接待,亲自为客人倒茶,拿花生和糖果给客人吃,当客人告辞的时候,他总是要端起灯来,将客人送出门外,客人作别离去,他并不立即回屋,而是一直那么端着灯站着,直到客人走远看不到了,才关上门回屋。未名社成员作家王冶秋曾在《怀想鲁迅先生》一文中这样写道:“深夜,他端着灯送出门外,我们走了老远,还看到地下的灯光,回头一看,灯光下他的影子好看得很,像是个海洋中孤岛上的灯塔,倔强地耸立着在这漆黑的天宇。”尊重,有时是说出来的,有时是做出来的。体现在细节中的尊重,是一种更加让人感动的尊重。
第45篇、夜盗珍妃墓
珍妃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著名人物,关于她的身世与遭遇,人们已经知道了许多。
1888年(光绪十四年)农历十月初五,18岁的光绪皇帝奉懿旨成大婚,长叙二女被册封为光绪皇帝的瑾嫔、珍嫔。此时,瑾嫔15岁,珍嫔13岁。这件事对受封之家不是喜事临门,而是祸从天降。因为慈禧太后的狠毒早已朝野闻名,况且,宫廷内家法森严,二女又是去做“嫔”,免不了要遭受冷遇,说不定还会招来灭顶之灾。瑾嫔、珍嫔上轿前,跪在其母面前告别,其母强抑泪水,伸手打了两个女儿一人一嘴巴,说道:“只当我没生你们两个女儿!”言罢,转身而去,一整天足不出户,水米未进。
珍嫔思想开朗,性格豪爽,敢做敢当,不畏邪恶,这种性格的形成与其母的影响是分不开的。珍嫔长得也漂亮,据现在的肖像和照片来看,珍嫔鸭蛋脸、双眼皮,五官清秀,神态端庄。她聪明伶俐,才思敏捷,擅长书画、棋艺,双手能写梅花篆字。珍嫔天生丽质,光绪皇帝很喜欢。光绪皇帝从小就被慈禧太后攥在手心,思想上受压制,政治上被监视,行动上也不自由,内心的苦闷和烦恼无处诉说,能有珍嫔这样一位美貌多才、通情达理的知己陪伴在身边,自然恩宠有加。光绪二十年,19岁的珍嫔与姐姐同时晋封为“妃”,而后册封为“贵妃”。
慈禧太后年轻守寡,更兼生性乖戾阴毒,对光绪皇帝与珍妃的恩爱,十分看不上眼。光绪皇帝大婚时,慈禧太后亲自选定其弟桂祥的女儿叶赫那拉氏为皇后,即隆裕皇后。珍妃受宠,隆裕皇后很嫉恨,便经常在慈禧耳边拨弄是非。加上珍妃性格倔强,不会曲意奉承,慈禧太后对其更是百般挑剔,动辄滥施淫威,替自己的内侄女出气。有一次,隆裕皇后抓住珍妃有件衣服的料子与经常进宫的一个名伶的衣料相同这件事大作文章,珍妃竟然遭受了扒开衣服、用涂有黄漆的竹竿打臀股的“廷杖”之刑;慈禧派人到珍妃宫中搜出珍妃女扮男装偷偷拍摄的相片后大发雷霆,珍妃又受到“掌嘴”之罚;后因珍妃在甲午战争时影响光绪皇帝采纳主战派的意见,对日宣战,慈禧太后以“交通宫闱,扰乱朝纲”的罪名,将珍妃的家庭教师文廷式革职,将珍妃的堂兄志锐贬职,还使珍妃、瑾妃姐妹双双受了廷杖,二妃从“贵妃”降为“贵人”,在清廷后宫的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这八个等级之中连降三级。
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变法,珍妃通晓大义,支持维新。经常通过自己的亲信太监将宫中的一些密事告知其弟志锜,再由志锜转达给维新党人。后来由于袁世凯告密,变法失败。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软禁于瀛台,珍妃也被叫去当众受辱挨打,贬入冷宫。志锜被革职为民,俸禄、钱粮一律断绝。
珍妃被禁锢在皇宫东北角景祺阁后面的小院内,行动毫无自由,衣食极为恶劣。蓬头垢面,虱蚤满身,形同乞丐,甚是凄惨。监视与送饭的太监都是慈禧太后的“权监”李莲英的心腹,终日对其凶斥恶骂,横加侮辱。珍妃在这样凄苦的冷宫里囚禁达两年之久,受尽折磨。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慈禧太后不顾国难民危,挟光绪皇帝仓皇西逃,临走时还不忘处置珍妃。庚子年七月二十日(8月14日),皇宫里乱成一团。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均改变了装束,慈禧亲自率领瑾妃和总管太监李莲英、御前首领太监崔玉贵、王德环等人来到宁寿宫,将珍妃从囚所里提出,假意表示要带珍妃西逃。珍妃表示:“国难当头,我不走,而且皇上也不该离开京师。”慈禧听后冷笑一声,抢白说:“你死在眼前,还胡主张什么!”并声称:现在兵荒马乱,洋人进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丢了皇家的体面,就对不住祖宗,并让珍妃赶快自尽。珍妃宁死不屈。在场之人一时呆若木鸡,大概谁也不忍下手。光绪与瑾妃眼泪汪汪,几近晕厥。于是,慈禧命李莲英指挥,崔玉贵、王德环执行。光绪见此情景,心痛如绞,忙跪下求情。慈禧太后厉声斥责光绪,转身命令手下人即刻执行。珍妃喝令太监不准靠近,径自走到一口八角琉璃井边纵身跳入。崔玉贵马上向井内投了两块石头。珍妃就这样被残害了,时年仅25岁。
1910年11月,慈禧等人从西安返回北京。为了掩人耳目,她对外宣称:珍妃为免遭洋人污辱而投井自杀,并给珍妃恢复名誉,从“妃”册升为“贵妃”。慈禧为何把珍妃害死又行追封之事呢?据说是因为慈禧在出逃期间,屡做恶梦,梦见珍妃浑身水湿,遍体血迹,目眦欲裂地前来索命,使她备受惊吓,于是,她才假惺惺地施以恩惠,抚慰珍妃亡灵,以求她莫来打扰。慈禧还下旨要珍妃家人来打捞珍妃遗体。珍妃遗体在井内泡了一年半有余,井口又小,怎么也捞不上来。慈禧大怒,要对珍妃全家问罪,志锜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摆上香案,烧香叩头,求姐姐显灵开恩,救全家性命。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遗体打捞上来了,其时珍妃已是惨不忍睹。志锜含泪将姐姐一条曲着的腿捋直,然后草草埋在北京西直门外田村。1915年3月,珍妃棺椁由北京移至河北易县清西陵梁各庄行宫暂安;同年11月,以“贵妃”葬仪埋葬在光绪陵旁的崇妃园寝。
崇妃园寝在崇陵东面,与崇陵相距仅1华里。1924年,瑾妃病逝,也埋在这里,跟妹妹长眠在一起。
珍妃与瑾妃都是以贵妃身份入葬的,葬礼隆重、盛大,陪葬物品极为丰厚,因而引出了60多年前世人鲜知的一桩盗墓事件……
夜盗珍妃墓(2)
盗墓者的策划
清西陵是被清朝统治者作为“风水宝地”、“万年吉地”的皇室陵区,但在兵荒马乱的黑暗年代,这里却成了敌我双方争夺的“游击区”。因此,各陵除了留有一名在此侍奉多年的老年守陵人看守外,再没有武装人员做守卫工作了。整个清西陵地上地下的戒护,一时形成真空状态。老百姓也可以到陵区打柴割草,走走看看,随意出入。这就给思谋盗掘陵墓的不法之徒制造了可乘之机。
西陵附近散落着不少村庄,华北村是其中之一。这个村子里有条汉子叫鄂士臣,此人胆大手黑,只要能发财,什么都敢干。大约是11月初,鄂士臣找到老相识关友仁密谋。
“我说,日本人打来了,‘乱世英雄起四方’,咱也该搞点家伙,拉一支队伍,闯荡闯荡。一旦有个出头之日,你老兄当了大官,咱这穷哥们也跟着沾点光,怎么样?”
鄂士臣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像勾魂似地撩动着关友仁蠢蠢欲动的心。是呀,眼下这地面是“三不管”:老蒋溜了,日本人顾不上,八路军还没正式开到陵区来。正是拉队伍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常言道:有枪就是草头王。当了王,称霸一方,变成财主还费事?——正能满足平生心愿!想到此,关友仁兴奋了,不等鄂士臣继续劝诱,开口把话头就戳到了点子上:
“这家伙到哪里去弄呢?”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下这块地面儿不是没主儿吗?”鄂士臣见关友仁如此干脆地同意搭伙,绽开了笑容。凑到近前,手指点点脚下,胸有成竹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就朝地下的死人要!挖开一个皇陵,把宝贝拿出来卖掉,还愁买不来几杆枪、还愁没人来投奔吃粮?”
“对对,有道理,好主意!”
一番话,说得关友仁异常高兴。当下,二人又合计了具体办法,物色了几个同伙,决定放开手脚大干。
第二天,鄂士臣与关友仁又分头找来了几个盗墓的老手,有龙里华村的那保余、苏振生,凤凰台村的李纪光,下岭村的张××和张×,张××又从荆柯山村找来了一个人。这样共计八个人,大体够用了。
人找齐后,这伙人又寻到一个僻静的村舍,商定行动计划与具体的行动措施。首先要定下来的是盗陵目标,清西陵那么大,陵寝又那么多,从哪儿下手呢?
“咱们把话说在前头,大伙为一个事凑到一堆儿了,保密可是顶要紧,任亲娘老子也不能泄露!不管成与不成,走露一点儿风声,一条线拴八个蚂蚱,谁也跑不了!”李纪光性格外向,爱动好说,具有多年的盗墓经历,是这些人中最富有经验的一个。此刻,他捋袖子瞪眼,环视一下屏声静气的同伙,毫不掩饰地端出心中盘算好的主意,“不瞒诸位,我盗过泰妃陵、王爷陵,这些坟包子好挖好拿,我看咱就先捡个容易的干,盗‘妃陵’,怎么样?”
“我看行。皇帝陵、皇后陵里宝贝多,这谁都清楚,可明楼宝顶,规模太大,巨石暗券,灌浆箍铁,工程坚固,就咱这几个人,累死也弄不开……”
“咱甭扯别的,就说‘妃陵’。”鄂士臣截断关友仁的话,开门见山地说:“老李的话有道理。‘妃陵’工程量小,有三五夜就能挖开,拿走宝贝就了事,容易见效。干这事,要的是速战速决,最忌夜长梦多,贪大误时。我看就这么定了,先找个妃子陵干一回,以后再慢慢来,能弄开取宝的陵,一个也不放过!”
众人同声附和,决定先挖妃陵,但西陵内三座妃陵,还需选择。
昏暗的油灯下,八条梦想发大财的恶汉,脑袋凑到一堆儿,叽叽咕咕地密谋策划了半宿。
他们根据各陵的地理位置,来推测盗陵过程中的凶险程度。最后一致认为,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以免惹出祸端来。慕东陵、昌妃陵位置靠西,距八路军的驻地较近,盗掘这两座陵中的哪一座都容易暴露目标,凶多吉少。泰妃陵呢,离村庄较近,人迹多,也容易被发现,不太保险;而且泰妃陵寝内早已被盗过,再花大力气去挖掘搜寻,得不偿失,没有太大油水。还有位置靠北的岳各庄等地的王爷陵,地下宝物虽不及皇帝后妃诸陵的多,但比较好盗掘。问题是那一带是以高洪飞为头子的土匪“武装活动”的地盘,这帮人心狠手辣,为富不仁,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不打劫才怪!八个人议论来,商量去,最终将目标集中在崇妃园寝中的珍妃墓。理由是:崇妃园寝距村庄较远,不易被发现,比较安全。珍妃是光绪皇帝的宠妃,生前最不得意,死后入葬的规格却很高,随葬的珍宝肯定不少,进行盗掘容易发横财。提心吊胆,费尽心机,得上仨瓜俩枣的,不值!要干就得找个既保险又来财的干!
经过精心谋划以后,八个人分头去做准备活动。鄂士臣与关友仁装扮成搭伴打柴的人,去探查出入珍妃墓的路径。下岭村的张××探亲访友,找来了三支枪:一支是广造六轮手枪,一支是“独一撅”,一支是长枪。荆柯山村那个人自己带来了一支枪。众人又共同想办法凑了20多发子弹。武器虽不多也不精良,但用来壮壮声势,放个枪响吓唬人也差不多够用了。‘枪是人的胆’,八个人顿觉信心倍增。盗墓行家李纪光弄来一根两丈多长的木杆子,杆子的头上安有一个“八”字形的腿,杆身上等距离地钉有许多根短木棍,俗称“蜈蚣梯子”,专门用来越墙、上脊、入洞、下地宫,使用起来异常方便。另外,众人还准备了铁镐、铁锨、手锯、钢钎等掘土、起砖的工具。一切准备停当,这伙人便分散隐蔽起来,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单等鄂、关二人把路径摸清探明,便可向崇妃园寝珍妃墓进发了。
夜盗珍妃墓(3)
惊险的第一夜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这八个人在凤凰台村聚齐出发了。鄂士臣领前,关友仁殿后,越过村北小山,横穿马路,顺着东山坡,通过崇妃园寝前的石桥,悄悄地逼近了护陵老人居住的东班房。
四下一片漆黑,只有东班房破旧的窗口闪着昏暗的灯光,荒野空园,万籁俱寂。这时,不知是谁憋不住,咳嗽了一声,“汪汪”的犬吠立即应声而起,看陵的大黄狗吼叫着向这群人扑过来。八个盗墓者原本神情紧张,惟恐弄出声来暴露了行迹,遇此情况不免张惶失措。那个荆柯山村来的人由于过于紧张,手脚竟不听使唤,抠动了扳机,“叭”地一声走了火。突如其来的枪声,在沉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惊得几个盗墓者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吓得那条大黄狗猛地收住狂吠,夹着尾巴逃走了。鄂士臣一个箭步来到窗前,捅破窗纸一看,只见看陵老人用后背顶着紧闭的门板,全身像筛糠似地抖成一团。关友仁生怕这枪声闯出祸来,当机立断,忙派两个人硬闯进屋。只听得“咣当”一声,门开了,看陵老人跌倒在地上。
“实不相瞒,我们是盗陵的!”李纪光用枪口对准白发苍苍的老人,直截了当地说,“请给个方便,胆敢声张就要你的命!”
“去!蹲在炕上,别动!”
“哎哎,我不动,不动。”
关友仁、李纪光等看陵老人笨拙地爬上炕,就忙命屋外的人爬上屋后的山坡,先抢占制高点,这样既可以将远近村庄的动静看个清楚明白,遇上麻烦也好抵挡、撤退。因为这里距村庄较远,加上又是兵荒马乱的年月,时有炮声枪响也是很平凡的事儿,老百姓已习以为常,所以远近村庄并没有因刚才的枪声而引起骚动。但这八个人并没有掉以轻心,静伏了大约半小时之后,确实认定平安无事,他们才开始继续行动。
关友仁返回东班房,把看陵老人叫出来,先晓以利害关系,然后令其打开园寝大门。老人连连点头,应声照办。关友仁又给众人明确了分工,俨然一个总指挥:张××持“独一撅”把守园寝大门,看着老头;荆柯山村的那个人持枪在山坡上担任警戒,观察外围动静;张××持枪在园寝内巡逻;鄂士臣、那保全、李纪光、苏振生四人抡镐扬锨,负责挖掘;关友仁则手持六轮手枪,守住坟台。众人听完吩咐,迅速散开,立即各就各位,开始了紧张的盗掘活动。
珍、瑾二妃的坟茔,并列排在崇妃园寝“三座门”内,广场的北侧。广场内苍松郁郁,芳草萋萋,两座宝顶矗立在长方形的月台上,宝顶下面即是棺椁所在的地宫。月台南边有石阶与石道相连,石道下面就是进入地宫的石门。这群盗墓者是从珍妃墓的石阶宝顶的中间向下挖的,这里是长方形大砖含油灰灌注砌成的,每块砖有40多斤重,佐以细浆白灰粘合,很难撬动。四个挖掘者甩开膀子,使尽蛮力,也没多大收获。后来他们想出一个巧法子,先用铁镐和钢钎凿碎一块大砖,而后,从绽裂处用镐刃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撬。这样干琐碎些,但也只有如此了。这帮人忙了大约8个小时,才挖出了一个直径2米、深约3米的竖井,底下便是坚硬的地宫券顶石。抡镐砸去,金星飞溅,大青石上只留下一个小白点——根本砸不动。这时天已放亮,白天盗墓实在危险,这伙人只好暂时收兵。
临走前,关友仁、李纪光、鄂士臣几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李、鄂二人走进东班房,两支枪一齐对准看陵老人的胸脯。
“大爷,大爷们……”老人吓得面如土色,几乎瘫软在地。
“今天的事不许你对任何人讲,多在家,少出门,听见没有?”
“是,是。”
“还有,我们走后,你立刻把狗杀掉。”鄂士臣见老人惊恐的眼神中隐约透出为难的神色,便逼近一步,抬手将枪口顶住老人的鼻尖,“如果你不听话,现在就叫你脑袋开花!”
“我听,我听,杀、杀掉。”
“伙计们,今天就到这儿,咱们走吧。”
夜盗珍妃墓(4)
紧张的第二天
太阳从山顶露出通红的脸庞,晨雾消失了。永宁山下的金顶红墙,掩映在苍翠的松柏林间。在恬静中开始了新的一天。有谁知道,几个小时前的夜幕底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通往崇妃园寝的小路上,走过来两个护陵警,神态严肃,脚步匆忙,像是有要紧的差事。果然,他们径直奔向东班房,声色俱厉地向看陵老人追问:昨晚这里为什么有枪响?
老人被问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他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好容易才安静下来,刚想合上眼迷糊一会儿,谁知又来了护陵警,而且直接问到昨晚那怕人的事情!照直说吧,万一警方捉拿不到那帮盗墓者,这会要了他的命;掩饰过去吧,又怕眼前这两位闯进园寝查看,见珍妃墓被毁成那个样子,定会把自己抓走吃官司,并当作盗贼同党严办!这可如何说才好?
“嗯?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没事,没……”老人慌乱地抬了一下目光,忽然觉得这两位来得不明不白。这带护陵警他见过不少,而眼前这两副面孔却眼生,但又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心想,对不明底的人,更不能道出真情。反正过去这里也常响枪,护陵警也来追问过,就照以前的说法办,如果这两位真要进入园寝查看,再想法对付。想到这里,老人略微镇定了一下,说:“想必昨晚山坡上,要不就是道上高洪飞那帮人路过、走动,打枪壮胆。反正园寝中没事,二位不信……就进去看看。”
护陵警死盯着额头冒汗的看陵老人,然后,他俩对视一眼,突然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行!嘴头儿还挺严。告诉你,我们就是昨晚盗墓的,今天专门来监视你!”
这下老人真的出汗了,真悬呀!
“大爷们不用这样,我一定听话!一定!”
“谅你也不敢不听!”
两个盗墓者脱下一身警服,露出穿在里面的打柴人的衣服。又当着老人的面,把乌黑发亮的六轮手枪掖在腰间,也不跟老人打声招呼,便爬到园寝后面的小山坡上假装打柴去了。原来这是鄂士臣、关友仁几个人商定的今天要办的第一件事:让昨晚没跟老人直接见面、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看不清模样的那保余、苏振生装扮成护陵警,来试探看陵老人的守密情况,监视老人的活动。
看陵老人虚惊一场,回到屋里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保命要紧,再说盗墓那帮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想不听话也不行,只好听从摆布。于是,老人只得忍痛杀了那只跟随自己多年的大黄狗,反锁房门,任他们把园寝陵墓弄成什么样,躲在屋里再也不出来了。
盗墓者们要做的第二件事是调整人员。这天中午,鄂士臣、李纪光凑到凤凰台村关友仁的住处,总结昨晚的经验,决定展开下一步的行动。三个人一致认为那个从荆柯山村来的人太不中用,缩头缩脑,毛手毛脚的,容易露馅,应当立即把他甩掉,不能因他一个人而误了大事。于是,他们找到同伙张××说明想法,因为荆柯山村那个人是张××引荐来的,怕引起误会。张××没意见。于是,便由关友仁出面,找来荆柯山村那个人面谈,巧言推迟,将其甩掉。关说:“现在咱们的活儿遇上了麻烦,地宫石顶太硬,需要费费脑筋,想出好办法再挖。再说昨晚干了一夜,今天老头儿会不会告密,这也需要再观察几天。所以,盗墓的事得暂时停下来,今天你先回去,什么时候再动手挖,我派人找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听后半信半疑,脸拉得老长,心想,这话说得太不仗义!
“别不高兴,老弟,我们也得暂时闷几天。你看老鄂老张,还有我,谁做准备了?放心好了,有福同享,到动手的时候,一准儿叫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倒是愚笨木讷些,见几个同伙神情沮丧地只顾闷头抽烟,一筹莫展的样子,以为真要散伙,便信以为真,放心地走了。
那么,补充人员找谁呢?
因为珍妃墓石券很硬,不设法打眼、放炮将其炸开,就根本进不去。这就必须要一位有经验的石匠补充进来,利用其长,才能在短时间内把石券打透。鄂士臣从太和村庄找来了开山能手,名叫白泽坤。当石匠的家中一般都备有崩山开石的炸药,白泽坤自己带来了几十斤炸药,取出一部分,亲自下手做成药捻,剩下的大部分便用来崩珍妃墓。
这样,支走了荆柯山村的那个人,招进了白泽坤,盗墓者还是八个人。一切准备停当以后,太阳已经落山了。
夜神张开黑色的翅膀笼罩了清西陵上空,盗墓者们仍由原路出发,去完成昨夜没干完的勾当。行至凤凰台村北的小山顶时,走在前面的鄂士臣猛地停步,忽地猫下腰。
“趴下!趴下!”
众人不知怎么回事,都被鄂士臣低沉、急促的口令吓得伏下身来,个个头皮发炸,心惊肉跳。
“看,军队!”
果然,借着朦胧的星光,可以看到山下马路上移动着一支长长的队伍。人人背上都背着长枪,队伍中间还有不少骡马驮着机枪和追击炮随军前行,正在向崇陵进发。这是哪一方军队?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巧在这时出现?是不是盗掘珍妃墓的活动走漏了风声,惹得军队前来搜剿?一连串的问号在八个盗墓者的脑壳里打转,他们像被钉在了山石上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看样子不是为咱们这事。”关友仁悄悄地爬到鄂士臣身边,咬耳朵小声说,“这么多人,像是要开到山里去。”
“那也别动!让他们看见就被活捉,全完!等山下清静了再说。”
马路上的军队过完,山下清静了,东方的地平线上已露出了鱼肚白。八个盗墓者提心吊胆地在山梁上趴了一夜,什么也没干成。
“别丧气,干咱这行就得把‘保险’两个字时刻放在心上。”鄂士臣活动着发僵的胳膊腿,给同伙们打气儿,“总不能天天晚上过大兵吧?都回去好好养足精神,明天接着来!”
夜盗珍妃墓(5)
得手的第三夜
傍晚时分,崇妃园寝南边一片荒寂的树林中,八个盗墓者踏着暮色,陆陆续续地来全了。他们这次没有采取“先集中,后整体出发”的老办法,而是按各自不同的路线,来到约定的地点会面。为的是万一遇到军队或熟人,好躲避和掩藏。
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整座崇妃园寝寂静无声,看陵老人住的东班房也没有灯光。八个盗墓者冲进园门,开始了第三夜的盗墓活动。
打眼、放炮有很大声响,尤其在夜深人静时传得更远。要想不让附近村庄或夜里活动的人听到是不可能的。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盗墓者采取了两条措施:一是把警戒哨放得远些,遇有紧急情况,鸣枪为号,各自逃奔;另一个是速战速决,炮响之后,不容外人闻声赶来就下地宫把宝贝盗走。这伙盗徒当然希望第二个方案得逞。
开始打眼、放炮。白泽坤确实是个开石能手,三下五除二,没多大工夫就把炮眼打成了,引出药捻,众人隐蔽后,连续点燃三炮,炮声震耳欲聋。只见石块崩起,青烟弥漫,盗徒们纷纷跃起,齐集在珍妃墓地宫之上,个个喜笑颜开——券顶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快!抓紧时间!”鄂士臣俯下身,顶着地宫内冒出来的霉湿气味,用根长绳将一盏小油灯从窟窿里“顺”下去,幽暗的灯光忽闪了几下,没有灭,他又一招手:“老李,下!”
李纪光早将盗墓专用的“蜈蚣梯子”准备好了,麻利地“顺”了下去。只见他一身紧衣短装,肩挎马搭,臂挽手锯,腰别利斧,顺着“蜈蚣梯子”的两排横木棍,下到券底。
这座地宫有十多米长,八九米宽,南面是石门,用长条石顶着,北面是宝床,宝床上安放着棺椁,珍妃就长眠在里面。李纪光顾不得细瞅四周,一步蹿到宝床上,拔出利斧就砍,木板的碎裂声在空荡的地宫里发出瘆人的回音,李纪光没几下就把棺椁打了个洞。他又用手锯将此洞锯成一个能够钻进人的圆窟窿,这才伸手取过油灯,往棺椁里一照,吓得“啊”地一声后退一步,险些将手中的油灯惊落在地上。
棺椁里的珍妃尸体并未腐烂成一堆枯骨,只见她头上戴朝冠,身穿朝服,手里拿着玉石,腰间挂着锦囊,身边放着如意。脸上皮肉尚存,五官依稀可辨,尤其是那双半闭微睁的眼睛,照迷信的说法是受尽冤屈而死,死不瞑目。此刻,在李纪光看来,珍妃好像活着,正在低沉威严地斥责他为何惊动她的长眠之梦。李纪光虽是盗墓的老手,跟死人打惯了交道,神鬼不惧,但像这样近在咫尺的成形尸体,他还是很少见到的,尤其这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冤屈而死的珍妃!李纪光不由得怕上心来,倍感恐怖,忍不住浑身乱颤,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老李!怎么啦?”
一句话将李纪光从几近晕厥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猛一抬头,券顶大洞口露出一片惨淡的星光夜色,映着几张向下俯探的焦急的面孔。呸!干这行的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这么一说,几夜来费尽心机,事到临头反而发怵,真叫废物!管什么珍妃不珍妃,阎王爷的宝贝也敢拿!
贼胆包天的李纪光,再一次探看棺中宝物,劲头陡增。他顾不得细捡,钻进半截身子,连抓带拉,将能看到、能触到的大小器物全部敛到入口处,摘下马褡就往里装。才装了几件,他忽然灵机一动:这么多宝贝,要是自己独吞该多好;独吞不了,我李纪光也得拿大头,反正不能甘心情愿地全端上去,让八个人平分。想到这儿,他便将一些贵重东西藏到棺角处,预备分赃完毕后,自己返回来取走独吞。
“嗨,怎么这么磨蹭?”
“好了好了,宝物真不少呀!”李纪光说着,顺着“蜈蚣梯子”爬上来,钻出地宫。发财心切的鄂士臣等人,就在珍妃墓边打开李纪光背上来的马褡,先过眼瘾,一睹为快,只见大小百十件金银、玉石器物,光闪闪,沉甸甸的。这伙盗徒乐了。
“到哪?咱得快点!”李纪光将马褡重又挎上肩头,脑子里却冒出鬼念头来。
“到下岭村张××家,他那儿最方便。”
八个盗墓者疾步返回,走着走着,李纪光突然猫下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众人不知他是怎么了,忙上前搀扶打问,李纪光越发叫得厉害,索性蹲在地上不走了。
“哎呀,肚子疼,疼死我了!”
“忍着点儿吧,到下岭村再想法治,这儿呆着不是地方!”
“不行啊,我是半步也挪不动了。阴气冲的,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这可咋办?马上就要到了,来,我们背你!”
“别、别这样,你们走得太慢了不行,我自个儿在这里蹲会。老关,你把马褡背上,先回去分,我随后就……哎哟……”
众人没办法,眼看着大功将要告成,但又未脱离危险境地,也只好照李纪光说的去办,把宝贝拿回家最安全。李纪光的好处自然给他留着。
七个盗徒远去的身影被黑暗吞没了,四周又恢复了死寂。一直哼哼唧唧捂着肚子叫唤的李纪光慢慢止住了声,像只机警的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张望一番,突然一跃而起,撒开双腿,飞快地向凤凰台方向跑去。原来他闹肚子痛完全是假装的。在珍妃墓前简单地清理宝物时,众人看个大概,他却盯住了一个金扁方,心里一个劲儿后悔,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不留在棺角处自己独吞呢?嗜财如命的李纪光不拿到这东西是誓不罢休的。于是,他重新背上马褡,在回去的路上趁同伙不注意,偷偷地将金扁方从马褡中取出,掖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就假装肚子疼,赖着不走,想支开同伙后,跑到凤凰台将怀中之物藏起来。更重要的是这样可以争取到个人活动的时间,他还要返回珍妃墓中取出私藏!
但是,李纪光这套把戏,蒙骗不了跟他小心眼一样多的同伙——鄂士臣。七个盗墓者来到张家,把东西放在炕上进行详细清点。鄂士臣突然拧紧眉头,一伸手将围着宝物咂嘴垂涎的众人拦住,推开,脸色异常阴沉。
“咱在干事前盟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三心二意,取巧耍人,哼!”鄂士臣说着,“啪”地将手枪拍在桌子上,目光凶狠地挨个儿扫了遍发愣的六个人,“这里头少了两件东西,一个是金扁方,一个是银壳怀表。路上没摔跟头,东西跑不到别的地方去!”
“你没记错吗?”关友仁小声问。
“我鄂士臣不是喝糨子长大的,挨个点过,挨个摸过,这点儿本事还有!谁自个儿掖起来了,现在交出来,屁事没有,还是自家弟兄;要是搜出来,别怪大伙不仗义!”
众人同声附和,又面面相觑。下岭村的张×沉不住气了,从怀里掏出那件银壳怀表,主动交了出来。
“那金扁方呢?”
“我不知道呀!刚才我帮老关背马褡,就顺手摸了这块怀表,金扁方我真的没拿!”
鄂士臣用充满疑惑的眼神凶恶地再扫视一遍众人,突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叫起来:“坏了,咱们都他妈的上了李纪光的当!准是这小子把金扁方拿跑了!”
“我猜着也是!这家伙好不丁地叫唤肚子疼,肯定有鬼!”
“走!找他去,把宝贝追回来!”
盗贼的惯使伎俩,同伙们还是摸得清的。鄂士臣、关友仁他们一下扎到凤凰台,把李纪光揪住,三推两拽,把他拉到了太和庄村南的女儿沟。
“跪下!”
“哎,老鄂,你这是干啥?别伤了自家和气,我能干那缺德事?”
“跪下!”
李纪光只觉得屁股上被猛踹一脚,“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盖被石块硌得生疼,他还想说几句气硬的话,一抬头,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几支枪齐刷刷对准了他的脑门。
“你到底是要命还是要宝?”
“再不交出来,让你躺在这沟里喂狼!”
面对盗贼们咬牙切齿的咒骂、威胁,李纪光再不敢抵赖了,鸡啄米似地连连叩头,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件镶玉的“云头金扁方”。
“爷们儿饶命呀,看在一起共事的面子上,我情愿一个铜子儿不拿,千万别……我家还有70多岁的……”
“起来吧,瞧你那熊样!”鄂士臣收起金扁方,踢了好话伴着鼻涕眼泪一起向外流的李纪光一脚,“这次盗墓,你出了大力,也不能为这桩背兴事把你的头功抹了。走吧,跟大伙一块回去!”
李纪光忙不迭爬起来,连连谢恩。众盗徒又重返下岭村张家。
面对摆满一炕的宝物,关友仁和鄂士臣主张集中保存,按事前设想,变卖后买枪拉队伍,当个乱世英雄。张××、白泽坤、苏振生、那保余、张×等人没这等“雄心壮志”,主张就照着眼前的既得利益平均了分给各人,然后大家各自走路。李纪光做了丢脸的事,自觉气短,缩在角落里不敢发表意见,众人也不搭理他。争过来,吵过去,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几乎到了反目的地步。最后关、鄂二人“势单力薄”,无法坚持,便只好妥协,将所有宝物按质量的优劣分成八等份。其中有一柄金如意,成色好,份量重,值钱多,不便单独分给某一个人,于是平均分配,将这件工艺精湛的宝物用利斧劈剁成八瓣儿。最后用抓阄儿的办法,把这些稀世珍宝分掉了。
财物分完后,已到了下半夜。众盗徒庆幸胜利,皆大欢喜,各自揣满一抱能变成白花花的大洋、能变成鸡鸭鱼肉、绫罗绸缎的宝物,得意洋洋地返回家中。他们谁也没料到,李纪光还给自己留了一手!这个奸诈狡猾的盗贼,又偷偷地跑回崇妃园寝,取出了事先藏在珍妃棺椁角落处的一堆宝物,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溜之大吉。
晨曦照亮了西陵,崇妃园寝静卧在苍松、芳草之中,还是那么宁静、安祥。可是珍妃墓已被“开膛破肚”,面目全非,那些比金钱还要贵重的文物珍宝,已被双双罪恶的“大手”攫取,再也无法找回了。
夜盗珍妃墓(6)
盗墓者的下场
没过几天,珍妃墓被盗的消息传开了。人们议论纷纷,亲临现场观看者更是络绎不绝,种种奇谈与猜测不胫而走,有关此事的新闻成了舆论的中心。就在这时,伪满洲国以“保护皇家祖坟”的名义,派来军队开进易县城,对“珍妃墓被盗”事件格外重视。
再说八个盗徒回家之后,的确是守口如瓶,没向任何人走露半点风声。但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把赃物集中保存,然后购置枪炮、招兵买马,所以,一旦官方追究起盗陵的事,他们也没有办法进行共同抵抗。因此,多数人都很害怕,整日疑神疑鬼,惴惴不安。等到盗墓消息传开,伪满皇帝爱新觉罗氏派遣大兵来进驻,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危急,这伙盗徒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时将会大祸临头。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关友仁、鄂士臣、那保余、苏振生、张××和张×全远离故土,逃亡出走,只有李纪光没舍得离开家。
走了的人,事出了也找不到他们;留下的人,没事找他他反而闹事。有一次,李纪光喝醉了酒,得意忘形,把一大包洋钱掖在裤腰带上,在易县城的大街上跳来跳去,乱喊乱叫,招来许多人围着他看热闹。
“我有的是钱,你们看!”这个亡命之徒被烈酒烧晕了头,用手使劲拍打着腰间的钱包,扯开嗓子撒欢,“哈哈,这一大包,一辈子也花不完!”
“嗨,发大财啦!”有人逗醉鬼。
“发财?发横财!说出来吓你一跳!妈的,人不得横财不富!”
李纪光家境贫寒,是个光棍汉,老大的人连媳妇也娶不上,哪来的这么多钱?足可以成家立业、置骡子置马了!而且还是“横财”!这事引起了伪满洲军队的怀疑,当即把他抓了起来,关进大狱。在伪满军队的严刑拷问下,李纪光挺不住了,全盘供出了夜盗珍妃墓的经过和案犯,画押之后,朱笔勾决,李被削掉了脑袋,成了此地轰动一时的特大新闻。
李纪光被斩的事传开以后,出走在外的同案犯们也有所耳闻。于是,在外地隐姓埋名,小心谨慎地过日子,有的人至今还没回家。下岭村的张××和张×直至1945年日本投降后,才恢复真实姓名,回到了离开七八年的老家。关友仁也是直到解放后的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外地闻听这桩案子没事了,才回到家乡来。
第46篇、揭秘:古时为何要在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古代一昼夜划为十二个时辰,又划为一百刻(“刻”原来指的就是计时的滴漏桶上的刻痕。一昼夜滴完一桶,划分为一百刻)。“时”和“刻”实际上是两套计时系统单位,换算比较麻烦,平均每个时辰合八又三分之一刻。“午时”一般约合今天的中午十一点至十三点之间,午时三刻是将近正午十二点,太阳挂在天空中央,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这在当时人看来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中国古代一直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作出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等等和他被处死有关连的人员。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压抑鬼魂不敢出现。这应该是习惯上“午时三刻”行刑的最主要原因。话说“午时三刻”——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法文化
小时候看《水浒传》,觉得最精彩、最激动人心的情节,就是“劫法场”:第四十回“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里,宋江、戴宗被押到法场,“报道一声:‘午时三刻!’监斩官便道:‘斩讫报来!’”正在此时,梁山好汉一齐发作,“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又如第六十二回“放冷箭燕青救主劫法场石秀跳楼”,卢俊义要被处斩,也是在十字街头法场上,也是“午时三刻到了”一声喊,刽子手就要动手。等在酒楼上的石秀吼一声“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拔刀跳下去,拖起卢俊义就走。
其他的古典小说里也常常会有“午时三刻”行刑的情节。比如《古今小说》第三十九卷“任孝子烈性为神”,讲任被判凌迟处死,押赴刑场,“只等午时三刻”。结果任居然在刑场上端然坐化。
那么,是不是古代法律规定在“午时三刻”行刑的呢?并非如此。比如唐宋时的法律规定,每年从立春到秋分,以及正月、五月、九月,大祭祀日、大斋戒日,二十四节气日,每个月的朔望和上下弦日、每月的禁杀日(即每逢十、初一、初八、十四、十五、十八、廿三、廿四、廿八、廿九、三十)都不得执行死刑。而且还规定在“雨未晴、夜未明”的情况下也不得执行死刑。有人计算后认为,按如此规定唐朝一年里能够执行死刑的日子不到八十天。在行刑的时刻上,唐代的法律明确规定,只能在未时到申时这段时间内(大约合今下午一时到五时之间)行刑。并不是“午时三刻”。而明清的法律只是规定了和唐代差不多的行刑的日期,对于行刑的时刻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实际上在清朝的小说里,这种“午时三刻”行刑的描写就不太多。比如《醒名花》第七回里说:“当时秋尽冬初天气,凡各府州县监牢内,有那十恶不赦的重囚,例于此时处决。是日双流县知县高捷,接得圣旨到来,开读过了,即把处决有名的几个斩犯,到了五更时分,绑到十字街坊行刑。”这说的就是在大清早行刑。
相反也有黄昏行刑的。清人笔记《梦厂杂著》里记载了梅州的一桩奇案。当地一个强奸杀人犯蔡阿三被判死刑。钉封文书(死刑执行令)到达时,恰好知州公出,州里只有一个吏目(管治安和监狱的小官),无法监斩。吏目找来当地驻军的游击(军官)商量,那游击说:“文武一体,我为什么不能监斩?如果按制度请邻州的知州来监斩,至少要三天,会延误期限。”吏目就拆了封,下令提取死囚。两人商议停当已是下午,拖拖拉拉到行刑时已近黄昏,来到城外刑场,天下起雨来,天色更暗。那挑来临时充当刽子手的营兵从来没有杀过人,行刑前一杯连一杯地灌酒壮胆,持刀上场人已大醉,听到一声“斩”,挥刀一砍,见死囚倒地就报“斩讫”。吏目和游击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验看,派一个千总(军官)验看。那千总上前马马虎虎瞄了一眼,就说:“身首分离一丈多远,还活得成吗?”于是草草收场。可第二天收尸,却找不到尸首。游击和吏目惊惶失措,在刑场附近悬赏搜寻,总算在一个茅坑边上找到了蔡阿三。原来昨晚那一刀砍在了肩膀上,他半夜醒来挣扎逃走,无奈伤重走不远。吏目叫来刽子手再补几刀,才算完事。这事被上司发觉后,两广总督亲自审讯,定刽子手和千总是“得贿卖放”,判绞立决;吏目决囚漫不经心,处绞监候;知州和游击都为玩忽职守,判充军。
既然法律并没有明确的规定,明清小说里“午时三刻”行刑的说法就应该只是当时官府的惯例,或者是说书人、写书人的普遍看法。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这“午时三刻”究竟有什么奥妙?
古代一昼夜划为十二个时辰,又划为一百刻(“刻”原来指的就是计时的滴漏桶上的刻痕。一昼夜滴完一桶,划分为一百刻)。“时”和“刻”实际上是两套计时系统单位,换算比较麻烦,平均每个时辰合八又三分之一刻。“午时”一般约合今天的中午十一点至十三点之间,午时三刻是将近正午十二点,太阳挂在天空中央,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这在当时人看来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中国古代一直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作出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等等和他被处死有关连的人员。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压抑鬼魂不敢出现。这应该是习惯上“午时三刻”行刑的最主要原因。
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古代国家在执行死刑时都是要求在白天进行。比如二十世纪以前欧洲国家普遍都是在“日出之时”处刑。这里的共同考虑因素显然有防范上的理由,也有威慑民众的理由。不过像中国那样考虑鬼魂阴气因素的却很少。中国传统文化强调“报应”,得到“福报”是善事积累的结果,得到“恶报”则是恶事积累的结果。对于强调“香火传承”、恐惧“断子绝孙”的中国人来说,“报应”是影响人们行为的最重要的因素。佛教传入后,因果轮回的说教和传统的“报应”观念相结合,更在民间根深蒂固。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俗谚就是最典型的表述。
按照清代长随的教科书《公门要略》的说法,当时的法官在死刑执行令上签字时,是由刑房书吏将死囚的犯由牌(也称姓名标子)倒呈长官,长官提笔,刑房书吏就势往上一拖,让死囚姓名上勾到红笔痕,这就算是那支笔签发的死刑执行令,法官不直接对此负责。那支笔就此抛弃,再也不用。而监斩官为了辟邪,出发监斩时总要穿上全套公服,罩一件大红斗篷来避邪。行刑结束后,总要绕道城隍庙去烧香,让城隍老爷管住可能跟在身后的鬼魂。回衙门后还要大放爆竹,官轿再进大门。全体衙役出动,在大堂院落排列整齐,挥动棍棒“排衙”,驱赶鬼魂祟气。
《水游传》第一百十回讲处死王庆,“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恰好午时三刻”。所谓“恶杀(煞)都来”,是让死者记住是恶煞神取了他的性命,不要来缠刽子手。而行刑结束后,就如第四十四回病关索杨雄在市心里行刑后,就有一批帮闲朋友上来给他披红挂彩,弄点鼓乐吹吹打打,到城中热闹的酒店喝酒,以赶走可能跟随而来的鬼魂阴气。
说起来中国文化的宗教色彩不浓,可是实际上鬼魂因素却总是在民众乃至于官府的日常活动中表现出来,文学作品中“午时三刻”杀人时辰,就是这种鬼魂因素起作用的例证之一。
第47篇、蔡锷与小凤仙
大时代背景下的一段短暂情感,就这样在旁人的过多关注、文士的过度抒情中逐渐演变为一个伟大爱情故事。这个故事里,小凤仙没有红拂的好结局,而成了痛失眷侣的小乔。
谈论蔡锷和小凤仙的故事之前,不妨先来看看刘半农与赛金花的一桩旧事。
1934年,北大教授刘半农六次登门,深度采访名妓赛金花,一时成为人文界一件大事。结果当年刘半农染病去世,《赛金花本事》由他的学生商鸿逵完成。据台湾老报人赵效沂回忆,刘半农与赛金花初会于交际饭局,谈及“床上救国”往事,赛不免满嘴火车,在座的胡适、傅斯年等大佬听得很HIGH,“均有欣然之色”。最终,不知是否大佬们商议的结果,《茶花女》译者刘半农,决定去做中国第一名妓的口述实录。
小凤仙故事为什么能流传多年?刘半农采访赛金花,是一个背景和参照。女性解放是五四运动,乃至民国思想演进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当时能走上前台的女性不多,革命家群体本身就殊少女性,新时代的女知识分子还在成长,大家难免去风尘人物身上找传奇。此外,女性地位确实在急剧提升——北大教授访一代名妓,事件本身就具备了相当的传播价值和象征意义。
赛金花相当擅长自我包装,与“传播界”又来往密切,除刘半农外,曾繁、齐如山、张恨水都写过她的故事或见闻。在没有电视的时代,这些报纸文霸,影响力远超《非诚勿扰》。而小凤仙,以及她和蔡锷的传奇爱情,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故事——关于她,猜测、旁观的居多,殊少客观记载。
蔡锷与小凤仙的精彩故事,更多的应该来自于人们的想象。战乱年代,国家危急,英俊潇洒堪为栋梁的青年将军,沦落风尘出淤泥不染的真情青楼女子;有身份反差,有冲突,有恩怨,这样的故事太符合中国人的审美了。人们内心衷心希望乱世不但出豪杰,也出情侣;前者拯救民族,后者感动中国。就像有人会以岳飞之名填一阙《满江红》一样,那词填得太好了,也完全符合我们想象中的岳飞本人——但它确实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文人的角色扮演游戏。我们的文化里,好和真这两件事,总是容易被含混等同。
中国人心目中的好故事,从少年得志开始。
蔡锷17岁后,两度赴日留学,先读商科,次攻军事。22岁回国,督练新军。1911年,蔡锷29岁,在云南响应武昌起义,被公推为领袖,后任云南军政府都督。如日中天的少年将军深得袁世凯赏识,蔡锷也在公开通电中称袁“宏才伟略,群望所归”,欣然赴京任北洋政府高官。袁世凯甚至还让袁克定拜蔡锷为师——“太子首辅”的意义,大家都懂。
蜜月期结束于袁世凯决意称帝的1915年。革命出身的蔡锷完全不能容忍洪宪闹剧,他誓言“以武力为四万万人争人格”,奔回云南,通电起义,发动著名的护国战争。以上,均属史实,也是情感传说的基础题材。
而小凤仙,就出现在蔡锷和袁世凯决裂的这个时间点上。
两人相逢于风尘之中,据当时的一些小报说,最终情感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蔡锷身为高官,为什么要流连八大胡同?一是狎妓完全是中国名士的经典作派,并不是反道德之事;二是解放年代,性情开放,刘半农的故事可作参照。在那时,这基本是个正当交际。倒是演绎故事里,有人说蔡锷流连妓馆是为了迷惑袁世凯;在这样的观照和想象中,足见《三国演义》故事深入人心,蔡锷成了种菜的刘备,袁世凯成了青梅煮酒的曹操。
无论是为了排遣愁苦,还是暂敛锋芒,蔡锷和小凤仙确实携手于斯时。最优美的故事说,蔡锷在小凤仙的策划和协助下逃出京城。此后,蔡锷忙于国运,未能践行倒袁成功接走小凤仙的诺言,两人再未相见,最终生死相隔。
尽管无法证明真伪,但这个故事确实有一定合理性——蔡锷逃出北京是1915年。次年春,他率军在四川击败袁军,袁被迫取消帝制,旋即羞愤而死;秋天,蔡锷患病东渡日本,终于不治。与对手死在了同一年。从时间上来看,蔡锷的人生顶点就在此时,太多大事要做,没时间也没能力去北京接小凤仙——如果他确实想接的话。
蔡锷英年早逝后,小凤仙的挽联是:“谁识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而传说中蔡锷也曾经写对联给小凤仙:“不信美女终薄命,从来侠女出风尘。”这两幅对联完全可以拿来做故事注脚,特别是李靖红拂,风尘侠女的比喻,确实比较恰当——古有红拂助李靖逃出京城,这个传奇,在当时就投射到了蔡锷和小凤仙身上。
但必须注意的是,第一副挽联不是小凤仙本人所作,而是请文士代撰——由文人来考量双方身份,斟酌语调和情感表达。除了确实哀痛,这里面能有小凤仙自己的几成想法?当然,这对联确实写得相当不错,因此顷刻传遍全国。后一副对联,更十有八九又是文士的抒情创作,以配合挽联传播,而且时间应在蔡锷身后。
大时代背景下的一段短暂情感,就这样在旁人的过多关注、文士的过度抒情中逐渐演变为一个伟大爱情故事。这个故事里,小凤仙没有红拂的好结局,而成了痛失眷侣的小乔。而他们的情感生活,肯定没有那么伟大和美好。
蔡锷去世后,关于小凤仙有两种说法。一种是“从此不知所踪”。这个结局更像是《三国演义》里对貂蝉下落的处理。另一种说法是,小凤仙重操旧业,晚年又数度改嫁,终老于沈阳。有后面这个世俗故事做参考,“不知所踪”确实更具美感,但那显然不是事实。
除了死人,谁会真正不知所踪呢。只不过大家失去了继续关注一个风尘女子的理由。
许多年后,大家突然重新发现了这个故事。因为中国人永不磨灭的才子佳人情结。
第48篇、第四十一个故事
发生在苏联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当时,红军与白军的斗争是十分残酷的。这一天,红军一队25个人,在政委叶甫秀可夫的带领下,拼死突围出来。重重包围他们的,是大量手执闪闪发光的马刀的哥萨克。未能突围的119名战士和所有骆驼都直挺挺地长眠在那冰冷的荒滩上了。白军指挥哥萨克上尉,认为突围红军走的是沙漠,没有根草,没有骆驼,他们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放弃了追击。
25个人中有1个是女的,名叫马丽娅。她是个小个子,身材纤瘦苗条,长一头的棕发,一对淘气的大眼睛,闪着猫眼一般的黄光。
马丽娅酷爱写诗,一空下来,就要舔着铅笔头,在报纸边角上,吃力地写下些字体歪歪斜斜的诗句。这些诗有写革命的,有写斗争的,也有写领袖的。可是编辑部里的那些人却说这些诗火候不够,还不能录用。
马丽娅写诗的火候或许真不太够,但她的枪法是十分够火候的。每逢上战场,只消政委用手指向前方一指,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党军官!”马丽娜会眯起眼睛,舔舔嘴唇,然后从容地端起枪来。到此为止,这个军官算是已向阎王报了到了。枪声一响,那人就会应声而倒。于是,马丽娅就会放下枪,说:“嗯,第29个,这个遭鱼瘟的!”“遭鱼瘟的”是马丽娅的口头禅。这也难怪,因为她是地地道道的渔家女。7岁起,她就穿着硬绑绑的油布裤子,坐在油腻腻的剖鱼凳上剖银白色的青鱼肚子了,这一剖就是12年。
到19岁那年,红军在招赤卫队志愿兵,她就报名去了。起初,人家取笑了她一顿,将她赶跑了,可是后来经不住她一次次的软磨硬缠,终于收下了她。于是,她就成了赤卫队中唯一的一名女性。
这伙突围的人自己也搞不清,他们该上哪儿去。到安全的地方,最近的也得走10天,可他们只有3天的粮食。
正当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个商队,他们迅速地包围了这个商队。政委登上沙丘,端着枪,发出喇叭般响亮的声音喊迫:“喂,站住!”
要是有枪,都撂在地上。不许动!否则将你们统统干掉。”吉尔吉斯商人吓得魂飞魄散,全都屁股一撅,像只鸵鸟一般地卧倒在沙地上了,红军士兵们气喘吁吁地从四面八方围上去。
蓦地,一排枪声响处,政委身边一个士兵“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伸直了胳膊。
政委一卧倒,高喊道:“卧倒!..打这些龟孙子们!”枪声大作。骆驼后猫着的那些家伙枪法相当准,不像是商队里的人。荒野被这僻僻啪啪的枪声震动了。最后,商队里的枪声终于稀落下来。
红军一步一步逼近去,直到30步之遥才看清,骆驼后面有一个头戴皮帽、肩上佩金肩章的家伙。
政委回过头来,对马丽娅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匪军官!”马丽娅答应一声,从容端起枪,手起一枪。
不知是马丽娅的手指冻僵了,还是她跑得手发了颤,总之,正当她刚刚说出:“第41个,遭鱼瘟的”时,这个军官却活生生地从骆驼背后站了起来,两手举着长枪,刺刀上挑着块手帕。马丽娅气得将枪往地上一扔,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脱了皮的脏脸往下直淌。她的百发百中上哪里去了?
政委要人点清了这商队的财产,然后用化学铅笔写了一张收据,塞给了这些生意人,任他们倒在地上,捂着脸去痛哭。
他记起了这个军官,回过头来,只见这个军官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边抽烟,边冷冷地笑着,盯着政委瞧,两只眼睛湛蓝湛蓝的。
政委问他:“你是什么人?”军官喷了口烟,回答:“近卫军中尉奥特罗克。”人们在这军官的一只秘密的小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公文。公文里写明,白军头子高尔察克上将任命中尉奥特罗克为邓尼金将军里海军部政府的全权代表,由他去作口头汇报。看来,这个蓝眼睛是一个要人呢。
政委问了他几句后,发现他的态度极其恶劣,就对马丽娅说:“喂,马丽娅,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得好好儿看着他。要是放跑了他,我就扒了你的皮!”马丽娅没有吭声,将枪往肩上一背,走上前去说:“喂,跟着我,你是归我管的了。你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想溜之大吉。我让你先跑300步,看我能不能一枪将你嘣了。一次失手,第二次保险饶不过你,遭鱼瘟的!”中尉斜了她一眼,咯咯笑着,很斯文地鞠了一个躬,说:“能在您这样漂亮的小手下当俘虏,真是三生有幸!”马丽娅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你大概只会跳跳四步舞吧。抬起你的蹄子,起步..走!”就这样,这个白军中尉就当了马丽娅俘虏。
这天夜里,他门在一个湖的岸上宿营。
马丽娅用驼毛绳子把这个中尉的手和脚捆起来,然后又在腰间缠上一圈,将绳头紧紧惧在自己手里。红军小伙们都来嘲笑她,可她不睬他们,倒下来睡在这中尉的身边。
这天夜间,风声呼啸,雪片像鹅毛似的飘下来,哨兵只好钻到毛毡里去避寒。这一避,竟睡着了。3个商人潜回来偷偷牵走了所有的骆驼,而骆驼上还背着救命的粮食呢。
第二天一早,中尉从毛毡下探出脑袋来。望了一下,吹了一声口哨,冷笑说:“太帅了,苏维埃的纪律性,十足的笨蛋!”政委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闭上你的鸟嘴,坏蛋!”现在,生活变得异常艰难,走着走着,他们已只剩下10个人了,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几乎每天早晨总有这个或者那个睁不开眼睛,腿肿得像圆木一般,他们的鼻孔里只有出气,已没有进气,于是政委只好流着眼泪,亲手用枪打死了他,让他早些解脱。
10个人走得跌跌磕磕的,唯独这个白军中尉腰板笔挺,走得很沉着。红军战士们已不止一次地劝政委:”政委同志,干吗还带着这个累赘?口粮已经不足了,还让这家伙白吃?嘣掉算了,他那身衣服和靴子还蛮好的,大家也可以分着穿。”可是政委就是不让他们动中尉一根毛。政委说:“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要带他到司令部去。他是一本活材料,肚子里的资料大有用处,不能白白打死了他。”就这样,他们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阿拉尔海边。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吉尔吉斯的村落。乡亲们既可怜,又佩服他们,就给他们东西吃,使他们迅速恢复了体力。
一个星期后,他们弄到一条被风刮来的渔船。这船还有几分新。他们将船修理好了,坐上4人,2个摇船掌舵,1个是马丽娅,1个是白军中尉。
政委吩咐要将他早日送到司令部,万一路上有变,就毙了他。
开始时一路顺风,可是第三天的夜里,狂风呼呼地怒号起来,滚滚巨浪越来越高。一个巨浪滚过之后,桅杆旁的两个红军战士不见了。白军中尉坐在齐腰深的水里在画十字祈祷。
马丽娅生气地叫道:“魔鬼!..你干吗泡在水里?快舀水!”中尉跳起来,赶快用自己的皮帽舀起船里的水来。
马丽娅朝着狂风怒号、黑乎乎的大海大声叫道:“谢明!维赫尔!你们在哪里?”浪花激荡着,听不见有人回答。显然,这两个红军战士被浪卷走淹死了。
接着,风将这艘半浮半沉的船送到了一个小岛边,船底在沙子上擦得“籁籁”发响。
马丽娅跳下水去,说:“来,跟我下水!”中尉也跳进水里。
他们两人先将船拖上岸。马丽娅抓起了枪,叫中尉将口粮袋背上岸来。
登岛四望,这里原来只是一座孤岛,岛上连一个人也没有。马丽娅不由丢下枪,号陶大哭起来。
白军中尉安慰她说:“喂,别哭了,小姐,哭也没用。这里既有屯鱼的木仓,我们就先上木仓去吧。”说着,他弯下腰去取枪。
马丽娅连忙推开他,说:“多谢你帮忙。不过..不过,我是奉命将你押送到司令部里去的..我就不能让你拿枪。”鱼仓找到了。黑漆漆的木仓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中尉摸着黑进去,竟摸到了一大堆干鱼。
他叫了起来:“啊哈,有鱼!有鱼就饿不死!”马丽娅呻吟道:“湿淋淋的,冻坏了。用鱼生一堆火吧!”中尉从没听说鱼可以当柴烧,简直是听呆了。
马丽娅拿他取笑了一顿,就拔出子弹头,倒出火药,用火药引着了火,再用小木片引着了鱼干,生起了一个簧火堆。
孤岛上有的是鱼干。这是渔民在渔汛时捕获的,他们晒干了堆在这里,然后用船来运走。
他俩烘干了衣服,吃了鱼干和烧饼。但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中尉却病倒了。
这么许多天的奔走,饥饿、劳累,加上在水里一浸,他像一只口袋似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然而,祸不单行,拖在岸上的船被海浪冲走了,他们两个己被围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孤岛上了。
马丽娅弯下腰来仔细打量中尉,只见他瞪着眼睛,张着嘴,他那对湛蓝的眼珠模糊了,疯疯癫癫的,浑身火烧火烫的,嘴里胡乱说着呓语梦话。马丽娅灰心丧气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脱下皮衣,铺在沙地上,拼死力将中尉失去了知觉的身子拖过来,让他睡在皮衣上,然后再盖上皮袄。她束手无策,只好缩作一团,蹲在一边。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消瘦的双颊,缓缓地淌下来。
她仰着脸,喃喃地说:“他要死了..叫我怎么去向政委交待呢?”这个白军中尉足足病了一个星期。他烧得很厉害,一会儿梦见阅兵式,一会儿梦见皇宫,一会儿梦见有人将肚肠拉了出来,最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靠的就是马丽娅的护理和体贴。这个孤岛上没有淡水,没有药,没有床;而中尉在昏迷中则又是大喊大叫,又是喊口令,又是骂人,闹得天翻地覆。说实话,这一个礼拜,也真够马丽娅受的。
现在,中尉终于活了下来,马丽娅的心里也很高兴,她为他煮好了鱼,烘干了湿透的烟,还因为没有纸卷烟丝,竟将自己写着诗的小纸片也捐献了出来。
以后的几天里天气很好,太阳暖烘烘的。马丽娅已走遍了全岛,找到了一间渔民小屋,这小屋又干燥,又结实,窗子上还有玻璃,那里有炉子,有碗盏,有床。最主要的,储藏室里还有些面粉和大米。估计他们还得在岛上再呆上两个星期,这以后,渔民就会来运鱼。这样,他们就有救了。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已少了敌意。马丽娅替中尉干活,中尉为马丽娅讲故事,讲鲁滨孙漂流记给她听。就这样过了些日子,他们两个就像朋友,像爱人一般地好上了。
但是,有一次,他们吵了起来,这是因为两个人的世界观压根儿不同:中尉恨战争,恨劳动人民,恨革命破坏了他美好的生活;可是马丽娅是劳动人民出身,她知道只有打倒了这些吸血的地主富人,才有好日子过。当中尉骂她是“无赖”的时候,马丽娅扑了上去,举起手照中尉瘦削的、没有刮过的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但是,岛上只有两个人,不和好也得和好。
三天后的中午,他们正躺在门口的沙子上闲聊,突然,中尉的蓝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平线。他眼睛里闪出狂喜的光芒,低声他说:“看,船帆!”马丽娅跳了起来。果然,远处蔚蓝的地平线上,有一个小白点在闪烁,在微微颤动、摇摆,这是迎风飘动的船帆。马丽娅双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脯,眼睛死不盯着,还不相信那是久久期待的帆影。中尉甚至高兴得拉着她跳起舞、唱起歌来。
然后,中尉跑进屋去,取出枪来,一连放了3枪。震耳的枪声冲破了四周的沉寂。但每放一枪,中尉的身子都要摇晃一下,这是因为他的身子还很弱。
船上人听见了枪声,船帆摆动了一下,改变了航向,侧着船身,向这边驶来。这时,船已看得清楚,这是一艘橙黄色的帆船,不像是一艘渔船。
马丽娅小声嘟哝着:“是巡逻船,见鬼,这个时候,有谁会出来巡逻?”相距百把米的时候,船尾上突然站起一个人来,他用双手拢成喇叭筒,喊起话来。
中尉颤抖了一下,把枪往沙地上一扔,两个箭步窜进了水里。
他伸开两臂狂喊起来:“乌啦!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快,先生们,快,快!”马丽娅的目光死死盯着船,猛的,她看清楚了,舵柄跟前坐着的人肩上有闪金光的肩章。啊,这是白军!
她记起了政委的话,“唉呀”一声,咬着嘴唇,拾起中尉扔掉的枪,拼命大叫:“喂,你这个..这个白党坏蛋!你给我回来!..我在对你说呢,你听见吗?回来,你这个鬼东西!”中尉站在齐脚深的水里,急切地挥舞着双手,要船快过来。
陡然间,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起处,中尉一头栽在水里,鲜红的血浆从打碎的脑壳里涌了出来,散开在海水里。
他,就是被她打死的第41个!
马丽娅丢开枪,跑过去,抱起他来,低声地痛哭起来..
第49篇、沙漠中与狼群的遭遇战
夜,漆黑漆黑,没有风,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沉浸在一片死寂中,苏非护卫的商队正处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最深处,一支近100人的商队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显得极不寻常。
平静过后,总有暴风雨的来临。
一声沉厚、凄怨、悠长的狼嗥声划破夜的宁静,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上空撒开。
此起彼伏的狼嗥迅速回应在塔克拉玛干沙漠。
“我们遇上了狼群,快点起火把,保护商队。”苏非以最快的速度安排护卫队员准备战斗。
商队护卫将商队围在了中间,他们没忘掉自己的职责,但他们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拿着弯刀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这并不能怪他们,虽是护卫,可他们平常也没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狼群,他们只是一群为了挣些钱财才来护卫商队的平民,他们充其量也就是身体强壮些,会些拳脚,但和久经沙场的士兵仍然有很大的区别。
面对沙漠里肆无忌惮的狼群,仍能坚守岗位就已经实属不易了。
狼嗥声越来越近,声势越来越大,似排山倒海,又如万马奔腾。死寂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瞬间躁动起来。狼嗥声、马叫声、人声、兵刃的撞击声将夜的宁静撕得支离破碎。
“快,快挖壕沟。”苏非指挥着护卫抢在狼群奔袭过来之前修筑防卫工事。好在是沙漠,挖起来很快。
壕沟在护卫们拼命的工作下渐渐拓宽、变深。苏非又指挥着护卫把装满桐油的椭圆木桶全推到了壕沟边沿。
点燃桐油,用火来攻击狼群,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至于什么时候点燃大火,就要看这些商队护卫了,如果他们能顶住野狼的第一次袭击,能坚持的话,那么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计划一旦失败就将是非常残忍的人与狼的肉搏战。
苏非跃上一辆车的车顶,高声喝道:“各位弟兄们,只要大家挺住今晚,歼灭了这些凶恶的野狼后,将每人奖赏1000金币,而且达到目的后,还将负责大家一天吃喝的全部费用!”
金钱的魔力使那些护卫们全都显出贪婪的神色,一脸的激动,死亡的恐惧也随之消去。
1000金币确实是不少的数目,足够帝国一个平民两年的生活用度了。
“大家一定要挺住,记住,如果野狼突破了防线,不但得不到1000金币,还将付出你们的生命!”苏非继续激情演绎,最后,拔出了腰刀大喊道:“战斗,战斗。”所有的商队护卫露出狂热的神情挥舞着腰刀喊着“战斗,战斗。”
火光外的绿眸停顿在黑夜中,越发显得碧绿。它们是那样的冷静,沉默无语,看起来就像冰雕,一股冷意直逼心头。狼嗥在人群的喧嚣中停了下来,所有的狼都停在了火圈的外围,毫无表情地看着在火圈里忙碌的人群。它们在等待,等待,等待那已经没有多少木柴的篝火堆熄灭,只要这令它们畏惧的火焰熄灭,它们就将扑过来,将他们撕碎,咬断他们的喉咙,将他们吃进它们的腹中。
火势越来越小,狼群已开始蠢蠢欲动。“倒油!”菲利普斯命令护卫。顿时黑呼呼的桐油注入了那铺着麻布的壕沟中。
商队和护卫都退回来,已没有了退路,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不久将燃尽的篝火。
人们似乎看到了篝火熄灭的时候,人与狼的战斗。谁生谁死,是野狼在护卫手里结束它们的生命,还是护卫们成为它们的食物,不久就将知晓。
突然,一声惨烈、雄壮的狼嗥声划破天际,在没有月光的大漠寂夜里更显凄厉,夺人心魄。这声狼嗥就像是一颗信号弹,那些阴翳的绿眼移动了,行动迅速,灰色的躯体越过那还没全熄的篝火向人们扑来。它们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闻到野狼那令人欲呕的浓烈体臭。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雪亮的弯刀闪闪发亮,等待这些野兽的将是无情的致命的利刃。
狼群是懂地形、懂战略战术的,它们就像出征的勇士,根本就无视那壕沟,一米五都不到的深度,对这些凶猛的野狼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一条条高壮的野狼纷纷跃起,向商队护卫扑去。
“杀!”随着苏非的一声大喊,近70人的商队护卫纷纷扬起了锋利的弯刀,人与狼的战斗开始了。
催人泪下的惨呼,那是被獠牙、利爪夺去生命的护卫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撕裂夜空的狼嗥,是被弯刀宰杀的狼的最后悲吼。这是血雨腥风的一幕,菲利普斯的体内似乎也燃起了热血。
残忍的战斗继续在延续,惨呼声、凄嚎声继续撞击着黑夜。站在车顶的菲利普斯,可以清楚看到壕沟里的野狼非常的拥挤了,由于突破不了沟边的护卫防线,那些后来跃人壕沟的野狼只能愤怒地嗥叫着,盲目乱窜。
左侧的铁骑兵探手人怀,取出一个号角,这是帝国军队专用的军号角,声可传十里,苍劲悠远。
“呜——”苍凉的号角声远远地传了出去。苏非听到号角声,高高地举起冰冷的来福枪,大喝道:“放火箭!”
数十支火箭纷纷落入那挤满野狼的壕沟中,随着“蓬”地一声,十几米高的火焰裂空而起。顿时,营地上空烈光冲天,夹杂着野狼惨厉的嗥叫声,刺鼻的焦臭味,这里成了一个烈火的地狱,红色的海洋。
穿透夜空的狼嗥声倾刻间更惨烈了,听起来特别的凄厉,愤怒。狼嗥声特别的急促,随着狼嗥声,一些没有跃进壕沟的野狼纷纷朝一个方向聚拢来,还有些没被大火烧死的野狼从壕沟里跳了上来。狼嗥声继续着,透过熊熊的火光,可以见到有二三十条狼聚集在一条特别高大、雄壮的野狼周围。
这条狼巨大的狼首上,在额处长着一缕白毛,它高昂着头,冲着茫茫天际,无休无止的长嗥,似乎永不会停止。
护卫们默默地看着熊熊大火外幸存的野狼,没有人过去追杀,也没有人能过得去,大火阻隔了一切。
幸存下来的狼群数目已经很少,大约只有几十条,这样小的狼群是无法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生存的。在这个食物稀少的沙漠里,它们只有可能被别的狼群吃掉,或者是饿死。
那有着帝王般威严的巨狼终于停止了嗥叫,像是祭祀完了牺牲的狼灵,其它的狼还在呜呜地悲鸣着。
巨狼领着它的部属开始后退,似乎明白再战下去只可能全军覆灭。它们向西而去,在快没入夜色时巨狼转过了头,望了望这个让它损兵折将的地方。
一阵夜风刮过,吹斜了火焰,站在车顶的苏非,看到了巨狼的眼睛,从那一对绿莹莹的眸子里,苏非看到无尽的狠毒、憎恶,这畜牲的眼睛能传出像人类般的憎恨之意。不知道是寒冷的夜风,还是那对绿眼,使苏非竟然打了个寒颤。定了定神,再看时,它那高大的身躯已经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50篇、往事如烟,旧梦若星
一、黄昏相会
王老师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妻子前年不幸病逝,丢下王老师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王老师今年刚好50岁,左邻右舍劝王老师续弦,找一个能合得来的女人一起过日子,以便互相照顾。儿子也不止一次地在电话里暗示了同样的意思。王老师见大家如此,也终于动了心。昨天,在巧嘴珠姨的撺掇牵引下,他答应今天黄昏时与珠姨所介绍的女方见面。
见面地点是珠姨定的。也许是巧合吧,珠姨把会面地点定在春光公园斗月湖畔的榕荫路旁。25年前,王老师就是在这榕荫路上开始初恋的。那也是仲夏的黄昏时刻,王老师在榕荫路上漫步。路两旁的榕树枝叶参差,遮天蔽日,与湖光晚霞相映生辉。王老师正在惊叹榕树之美、景色之秀,一道令他更赏心悦目的亮丽“风景”映入眼帘——那是一位妙龄姑娘,身穿水蓝色连衣裙,不但脸蛋、身段好看,而且气质、风韵简直让人叫绝。王老师喜欢文学,平时除了执教,闲暇时潜心业余创作,对异性不大注意,可如今碰见了这样一位女子,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令王老师想不到的是,这以后,那女子几乎每天都在榕荫路上出现,喜欢边散步边进行文学构思的王老师经常在黄昏时遇上她。相遇次数多了,每当擦身而过时,二人先点头,后搭讪,竟稔熟起来。女子叫文茹,喜欢读诗写诗,其母为公园管理人员,她随母住在公园里,因此常在公园里出现。王老师认为文茹本身就是一首优美的抒情诗,他喜欢她诗样的气质和韵致,他为找到文学知音而高兴。文茹也喜欢他,两人就这样在榕荫路上堕入爱河。不久,二人信誓旦旦,一个非文茹不娶,一个非王老师不嫁。王老师甚至像构思作品时那样,展开想象的翅膀:当榕荫路两旁的榕树又一度挂上圆圆的细果时,他带着迎亲车队,沿榕荫路将文茹迎进洞房……可事实并非如此,不久后,在这榕荫路上,文茹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击碎了王老师编织的彩色美梦……
王老师像当年那样在榕荫路上徜徉,正回忆着那逝去的桃色往事,这时身后一声招呼:“王老师!”打断了他的遐思。王老师转过身来,只见刚亮的路灯下,珠姨带来一位姑娘。王老师觉得姑娘的模样有些面熟,只是姑娘的脸蛋刚好被树阴遮住,他认不出是谁。
珠姨挤眉弄眼地说:“人我给你带来了,能不能谈得来,就看你们的缘分啦!”又说她有事要办,且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先走了。说罢嘬唇意味深长地说声“拜拜”,扭身而去。
姑娘的脸蛋虽被树阴遮住,但刚才在迷离的漏光中,王老师已看出对方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王老师心里说,珠姨怎么带来这么年轻的姑娘啊?这般配吗?乱弹琴!王老师寻思着怎样开口打发姑娘走,试探地说:“姑娘……”
对方不开口,且一动不动。王老师又叫了声,姑娘还是不开口。
王老师再叫:“姑娘……”
姑娘忽然说:“王老师,我……不知是你,我……”话未说完,转身掩面,逃跑般离去。
在姑娘离开的瞬间,脸蛋刚好从阴影中移出来,姑娘虽双手掩面,但从侧面看过去,加上身段的模样,还有那熟悉的声音,王老师当即认出来,姑娘是陆添彩!
陆添彩是王老师班中的学生。老师能打学生的主意么?能跟学生拍拖么?荒唐,真是太荒唐了!都怨珠姨,乱点鸳鸯谱,此事要传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以后他又如何面对陆添彩?
王老师后悔听珠姨的话,做了一件自己不该做的事。
第二天上课时,王老师脸上讪讪的。他偷眼朝陆添彩的座位瞟去,座位是空的,陆添彩没有来!王老师心中松了一口气。
可第三天,陆添彩的座位还是空的,第四天也是如此。王老师心里发急起来。十七八岁姑娘脸皮嫩,她该不会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害羞而不来上学吧?陆添彩聪明伶俐,在高二(2)班学生中成绩一直名列前几名,别因为这事影响了她的学习成绩。又一想,不对啊,陆添彩平时规规矩矩,不像个无心向学急于婚嫁的女孩,珠姨为什么会找上她呢?近两个星期来,她常迟到早退,有时甚至缺课,且脸上少见笑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莫非在她身上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作为班主任,王老师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和粗心,心里说,不管属于哪种情况,自己都应该对她进行一次家访,一是了解情况,二是放下脸皮,为那天晚上的事向她道歉,劝她静心安心,学好功课。
往事如烟,旧梦若星(2)
二、昔日情人
在陆添彩要好同学的指路下,王老师到了陆添彩的家门前。这大概是上世纪80年代什么机关单位所建的宿舍楼,陆添彩家住在三楼。因是第一次到这里家访,又因为发生了那天晚上的事,王老师敲门时胆气不是很足。他轻轻敲了几下,接着又是几下,门才开了。开门的是陆添彩。见是王老师到来,她一愣,不知是让王老师进来好还是不进来好。王老师在她犹豫间,挤进了门。
陆添彩让王老师在客厅落座,自己站在一旁。王老师看出她的局促,温和地问:“你怎么不去学校?”
听不见回答。王老师又问:“是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陆添彩低着头,还是不回答。王老师说:“你家里人呢,不在家?”陆添彩说:“我妈在家……”王老师说:“她在忙?”陆添彩说:“不……她病了……”王老师似乎不感到意外,说:“看来,你不去上课,是因为你妈生病?”陆添彩点了点头。王老师问她,可不可以看看她妈妈?陆添彩又点了点头。
王老师随陆添彩走进她妈妈的卧室。一位病妇躺在床上。这是一位中年妇女,大热天身上竟盖着毛毯,只有头脸露出毯外。王老师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且在梦中似曾见过,细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张脸虽变得蜡黄憔悴,可那鸭蛋形的轮廓,那好看的丹凤眼,不是她——文茹,还会是谁!
怎么会是她呢?!他做梦也想不到,文茹会是陆添彩的妈妈!她不是已随老公调到双江市去了吗?她怎么又回来了呢?他怎么也想不到,25年后,他会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场合见到她!
王老师胸腔中似乎有什么在冲激、涌动,他哆嗦着嘴唇说:“文茹……”
床上的文茹动了动,双眼缓慢而呆板地转动着。王老师又叫了一声,文茹的双睫一扑闪,眼中闪射出王老师过去曾熟悉的光芒。
“习文……是你吗?”王老师耳畔传来文茹的声音。王老师说“是我”。文茹转动上身,想起来。陆添彩扶起她靠在床头。文茹颤动着双唇说:“习文,你怎么想到……来看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王老师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看了看陆添彩,说:“是……添彩带我来的,她是我的学生……”
文茹脸上慢慢现出少有的活气和喜色,说:“你是添彩的老师,你给她上课,这……我就放心了!”又说近几年,亲朋好友几乎都不上她的家门了,而习文还记得她……他们已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今天难得一见……“来,到客厅好好聊一聊!”说着,挣扎着要下床。王老师劝她在床上坐着,她不听。添彩上前,把她扶下床,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对文茹,王老师心里有团团疑问。坐下后,他忍不住问:“你不是调到双江市去了么?怎么病在这里?你患的是什么病?你老公呢?”
王老师的提问,似一把匕首刺进文茹的心里,她脸上刚浮现的活气和喜色转眼间一扫而光了。她蹙起眉头,欲言又止,随后无限伤感地叹了一声。
王老师说:“文茹,我猜你十有八九是受了委屈……你能告诉我,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文茹又一番欲言又止后,最终还是悠悠地向王老师谈起这些年她生活的遭遇和波折。
当年,文茹和王老师热恋时,家中正为她哥哥就业的事东奔西走。哥哥高中毕业后长期待业在家,一直找不到工作,且已年近三十,找了几个对象,都因为没有固定职业而吹了。哥哥的工作问题已是不能再拖了。当时,适逢县城新建成一家果品加工厂,正在招收职工。父母亲托人找新任厂长,被厂长拒之门外。又筹备礼物,托人找县劳动局局长,局长收了礼物,态度却模棱两可。家里人都以为这事无望了。正在等待和失望之中,竟等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媒婆。媒婆是局长家里人指派来的。原来局长有一个儿子,是文茹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外号“空心萝卜”,无心向学,却过早地把心思用在对女同学的评头品足和追求上。文茹当时被男同学捧为“校花”,“空心萝卜”对她的迷恋简直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一番又一番地在文茹面前试探、挑逗,却碰了一鼻子灰。后来,文茹考上了大专,“空心萝卜”虽考不上大学,却凭父亲的关系轻而易举地进了某局机关,捧上了“铁饭碗”。如今已是数年过去了,想不到那“空心萝卜”还一直忘不了她。当得知文茹的父母为文茹哥哥就业的事托人求他爸爸帮忙时,他顿生邪念。于是,他如此这般地把心思对母亲说了,并通过母亲在当局长的父亲耳边吹风,媒婆便上了文茹的家门。媒婆当着文茹和她爸妈的面,咄咄逼人地说答应了这门亲事,文茹哥哥的工作易如反掌,且日后还可望调换好岗位甚至提干、擢升,反之则工作无望了。面对局长家的逼婚,文茹的父母束手无策。他们已知道文茹与王老师相好的事,想起儿子的工作,只有唉声叹气。而哥哥则试探性地对文茹说,陆局长家条件不错,局长的儿子他见过,个头也不错……言下之意是要文茹考虑,答应这门亲事。哥哥说罢,向文茹投过求救甚至乞怜的目光,这使文茹深感歉疚和不安。读书时,文茹成绩比哥哥好。哥哥对文茹说:“妹,我不是读书的料,你专心读书争取考上大学,我支持你。”高中毕业,哥哥放弃了升大学考试,一心支持文茹读书、升学。可那年头,县内几乎没什么私营企业,就业门路非常窄。哥哥屡遭碰壁,一直找不到事做。后来爸爸又下了岗,一家人靠母亲那点微薄工资省吃俭用,又东挪西借,好不容易才支持文茹读完了大专。在一位好心亲戚的帮助下,文茹凭文凭进了甜香糖厂。可哥哥呢……她只有这么一位哥哥,文家也只有这么一个男儿,她没有理由因为自己而叫哥哥找不到工作,叫哥哥没有饭吃。果品加工厂属县办企业,听说规模、待遇不错,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她不能不顾及哥哥。且在当时情况下,只有她能帮助哥哥。没有别的法子可想,文茹经数番犹豫,终于作出痛苦的抉择:与王习文割断情丝,违心嫁给“空心萝卜”。当她在春光公园的榕荫路上把这一决定告诉王习文时,王习文仿佛遭遇了雷击,一时间人几乎瘫倒了。文茹知道一切解释和道歉都无济于事,她泪流满面,掩面而去。
就这样,文茹无奈中成了陆家的媳妇。她知道王习文怨恨她,又为减少烦恼和伤心,婚后一直不敢与王习文联系,把深深的内疚和思念藏在心底。几年后,“空心萝卜”凭父亲的关系调到了双江市劳动局,文茹随之进了双江市化工厂。几年前,“空心萝卜”靠投机钻营,居然爬上了科长职位,而化工厂因为经济效益不佳而下了马,文茹随之下岗。此时的文茹,已是一个有了十多岁女孩的母亲,人渐步入中年,少女时的光彩和姣丽已不再,“空心萝卜”对她早就腻烦了,换了地位后,也想“换”夫人——提出与文茹离婚。文茹又惊又恨,她与“空心萝卜”本就没有感情,愤然同意离婚。“空心萝卜”把原在县城的一套已办房改手续的住房划给文茹,把双江市的住房及多年积蓄留给自己。文茹不与他计较,带着女儿添彩回到县城居住。也许是因为气郁所致,几个月前文茹发现身体不舒服,检查后吃了一惊——她竟然得了肝硬化!十多年前,她曾发现自己得了肝病,后经诊治已不碍事,想不到如今竟然患了肝硬化!文茹本就囊中羞涩,为治病,很快就囊空如洗……
王老师听到这里,转身看添彩,说:“我明白了,你那天之所以在公园里出现,是想通过……换来一笔钱,医治你母亲的病?”添彩点点头。文茹却似乎不明白其中蹊跷,说:“彩,你要做什么?你到公园里做了什么啦?”王老师看她好像还不知道添彩要做的事,也不想多加解释,说:“添彩,别再做傻事了,你妈的病,我来负责医治。”添彩见她妈对王老师的态度和两人谈话时的神态,已看出王老师跟妈的关系不一般,心中又惊又喜。
往事如烟,旧梦若星(3)
三、为伊解囊
王老师欲把文茹送进医院治疗,文茹也许是担心拖累王老师,也许是对治病缺乏信心,不肯住院治疗。王老师和添彩左劝右说,硬把文茹送进了医院。
治疗了一个多月,花光了王老师多年的数万元积蓄,文茹的病却似乎毫无起色。文茹知道王老师的难处,欲出院放弃治疗,王老师不让。情急之下,王老师给“空心萝卜”打电话,告知文茹的病情及目前经济的拮据,请求他给予经济上的援助。电话中,“空心萝卜”含有敌意地说:“你是什么人,竟来管这摊子事!哦,我明白了,你是她的旧日情人,对她一直馋涎欲滴,她心中也一直忘不了你,因此老是跟我同床异梦,要不我也不会离了她……”王老师忍着气说:“你胡说那些干什么,我只是作为朋友帮忙,请你看在与文茹夫妻一场的份上,伸出援助之手救治她。“空心萝卜”说:“什么‘夫妻一场’,我和她已离了婚,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倒是你,若愿意拾破烂的话,就自找麻烦去吧!”添彩正好在旁边,电话中的声音又大,她多少听到了“空心萝卜”的一部分话,忍不住抢过话筒说:“我是添彩,你还是我爸爸吗?若是的话,请你看在我的份上,救救妈妈吧!”“空心萝卜”说:“是添彩啊,你操那份心干什么?我当初曾劝你过来跟我,别跟着你妈那个贱人,那会受连累的,你偏不听.现在我的话应验了吧?”也许是听不见添彩作声,“空心萝卜”大概误以为添彩已为当初的决定后悔,因此电话中的声音便带了几分得意和几许慈爱:“添彩啊,我们毕竟父女一场,我不忍心看着你再受那个贱人的连累,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我同样欢迎你回到我身边来!不过,那贱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她是死是活,是她自找的……”添彩想不到父亲如此绝情,气愤地叫起来:“妈说得不差,你……真不是人!”说罢挂了电话。
文茹的病不能不治,不能再拖,可钱到哪里找呢?王老师瞒着文茹母女给儿子打电话,说明文茹的病况与处境,请儿子给予经济支援。儿子沉默片刻后说:“爸,如你所说,看目前处境,那个女人及她的女儿至少在三五年内没有经济偿还能力,你这样为她付出,值得吗?”王老师不假思索地说:“她是我的知心好友,我不能不救治她。你的钱就算我向你借的,日后我会还你的!”儿子听他口气再没有商量余地,答应帮忙,不过又说自己工作时间不长,积蓄有限,只答应给老爸汇来1万元。
文茹照样留在医院治疗,医院的收费很贵,十天过后,儿子汇来的1万元差不多花完了,而文茹的病依然不见好转。王老师咬咬牙,拿出了自己最后的一笔钱——3万元。这3万元是王老师靠省吃俭用及厚着脸皮向朋友、企业老板请求赞助筹集来的,是为自费出书用的。王老师坚持业余创作,辛辛苦苦写出了一批散文作品,他把那些文稿汇成集子,打算年内出版一本散文集,以飨读者。可现在为治文茹的病,王老师只好忍痛割爱,暂缓出集子,他把那3万元带到医院。
又过十来天,添彩见妈妈的病老不见起色,心中焦急,哀求主治医生说:“叔叔,我就这么一个妈妈,再没有亲人了,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妈妈的病,求你……”
医生说:“我们会尽力而为的,可你妈的病能不能好转,就看她的造化了。”
往事如烟,旧梦若星(4)
四、临终所托
文茹的病不但不见好转,且日见沉重。一天,主治医生对文茹复检后,对王老师和陆添彩说:“有个消息我不得不告诉你们……病人的症状已从肝硬化转为癌症,且已发展到癌症中晚期,我们回天乏术,特表歉意。”添彩当即泪如泉涌,王老师也忍不住眼眶发红了。
文茹在病魔的折磨下,已是神志不清醒。这天,文茹在迷糊中清醒过来,一副回光返照的样子,死灰色的脸上居然泛出些许活气。她望了望病房内,把女儿和王老师叫到病床前,艰难地说:“你们……不必瞒我了,也不须白花力气医治我了,我自知病入膏肓……将……离开人世,只是……我放心不下添彩……
文茹断断续续地说,她走后,添彩不必过于伤心,她可以跟舅父过日子,也可以跟着王习文老师,她认为跟着习文更为合适。她问王老师:“你愿意……照顾我女儿吗?”王老师忙点头说愿意。
文茹双目有些不舍地看着王老师,动情地说:“想不到……我这辈子还会得到你的照顾……只是,我欠你的债,靠我自己已无法偿还了!”
王老师说:“照顾你,是我愿意的,你没有欠我什么债。”文茹说:“一笔笔,我心里清楚着呢!”她转眼看女儿,双目稍作游移后问:“彩,你愿意为妈……还债吗?”添彩说:“妈,王老师为你垫付的医疗费,日后我会还他的。”文茹缓慢地摇了摇头说:“不,妈要你还的……不是这个债……”添彩说:“妈,你还欠王老师什么债?”文茹一字一顿地说:“是……情债!”
见添彩一时转不过弯来,文茹说:“彩,你明白妈的意思吗?”添彩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文茹说:“你应该知道……男女之事了,你听妈说吧!”
文茹又断断续续地讲下去,只是声音比刚才微弱多了。她简要地、跳跃性地讲了她跟王老师的相识、相爱,讲了她如何违心地嫁给“空心萝卜”及她对王老师的歉意和心中的思念。她说她对不起王老师,以为王老师这辈子都会记恨她,想不到25年后他们再见面时,他对她关切如故,情深如初,倾其所有为她治病。她说王老师是她这辈子遇上的最好的人,也是最理想的终身伴侣,可惜她无缘与王老师消受人生,她欠王老师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讲完了以上的意思后,文茹对女儿说:“彩,你应该明白……妈的意思了吧?对你来说,王老师虽然……年纪大了点,可只要人好,年龄大小……算什么!”添彩说:“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要女儿做什么?”文茹说:“你真……不明白妈的意思么?妈要你代妈偿还……情债,嫁给……王老师。”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文茹仿佛耗尽了元气,脸上又现出令人担忧的死灰色,缓缓地合上双眼。
添彩首先叫起来:“妈,你在说什么呀?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王老师也说:“文茹,你在说胡话吧?添彩还小,那可不成啊!”
文茹慢慢张开双眼,气若游丝地说:“彩,你要是……不答应妈,妈将留下……遗憾,死……不安心……”
添彩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忽然双颊绯红,说:“妈,你只要不说傻话,不丢下女儿,女儿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王老师说:“不成,这……不成……”
文茹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又缓缓地合上眼睛。
王老师见文茹脸色不大对劲,叫了一声不见回应,伸手到文茹鼻孔下探了探,已没有气息。
添彩也意识到不妙,她哭叫了一声:“妈!”伏在妈妈的身上,痛哭起来。
往事如烟,旧梦若星(5)
五、玉女改姓
文茹走了,她把女儿托付给王老师后,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添彩处在悲痛欲绝之中,加上对后事的处理一无所知,母亲的后事就全靠王老师和舅父操办了。
“头七”过后,王老师敲开了添彩的家门。添彩悲伤中记起母亲的嘱托,说:“王老师,我妈刚走,过一段日子后,我再到你家去吧。”
王老师不明添彩的话意,安慰她说:“添彩,你妈虽走了,可你还有舅父,我也是你的亲人。你不要过于伤心,应振作精神,上学去。”王老师关切地告诉添彩,她年龄还小,正处于长身体增知识时期,读完高中后应争取上大学,她学习、生活上的费用,他会尽力支持她。
添彩听王老师的话,忍悲抑痛,继续上学。她不去跟舅父,也不进王老师的家,除了上学,她一个人依旧在过去的住房里。因为舅父所在的果品加工厂经济效益不好,已关闭。舅父下岗后,靠踩三轮车载客度日,县城里三轮车多客人少,舅父家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顾不了添彩。倒是王老师常上门看她,给她生活费用。
添彩高中毕业后,考进了省城一所大学。王老师节衣缩食,省出钱来继续支持添彩上大学。
眨眼间已是几度春风送绿,添彩不但大学毕了业,且进了省城一家外资企业就职。这一年清明节,添彩赶回县城,祭扫母亲文茹的坟墓。
添彩租坐的士前往墓地。靠近墓地时,她望见早有一个人站在妈妈的坟前。添彩认出来,那个人就是王老师,当即心头一热。
王老师是她家的恩人,没有他,在妈妈走后她将不知如何生活下去,也不可能读完大学。她走到王老师身旁,亲昵而充满敬意地说:“你来了!”
王老师早发觉她来了。他看着她走到身边,亲切地说:“我以为你赶不回来了……清明节你妈这里不能太冷落,我忙完我的事后,先来了。”添彩解释,因为忙,又考虑这里有王老师料理,她原不打算回来的,后再三考虑,还是赶回来了。
两人点香烧纸,在坟前摆上简单的供品。添彩朝坟头跪了下去,说:“妈,女儿看你来了!”稍顿又说:“今日女儿是做好心理准备回来的。虽然王老师不好意思提起旧事,但女儿不是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的人,现在我郑重告诉你,女儿决定兑现当初答应你的诺言,嫁给王老师!女儿已向公司老板请了假,如果王老师不反对,我们明天就结婚……”
王老师听着添彩的话,有些猝不及防。他先是一愣,跟着一把将添彩拉了起来,说:“彩,你别说了,这不行!”添彩有些忸怩地说:“我是真心的,为啥不行?”
王老师不答,默默地端详着添彩。现在他眼前的添彩,已不是几年前悲戚旁徨的少女,她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不错的职业,已从痛失亲人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全身散发着青春气息,显得丰满、成熟、靓丽,艳光四射,这是一位玉女,应该由一位金童来配才合适。王老师观影自顾,自己已五十多岁,鬓染白霜,这般年纪,别说和添彩结合,就是对人家存有非分念头,也是亵渎了人家,会使自家折寿的。我可不能糊涂,只能好人做到底,当人家的长辈……
王老师想着,跨上一步,真诚地对着坟墓说:“文茹,如今添彩已长大成人,且初有出息,你九泉下有知,也应该安心了。我知道你当初是在神志不清时说的胡话,不能当真,添彩应该有个更佳的选择。添彩是你的女儿,我也把她当女儿看待,如果添彩愿意的话,她将永远是我的女儿。另外,添彩不是姓陆吗?我有个建议,如若添彩赞成的话,我想让她改姓王,这应该也是你乐意看到的……”
说完以上的话后,王老师转身对添彩说:“彩,你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
添彩当然听清了王老师说给她妈听、实际上也是讲给她听的话。她久久地注视着王老师,胸腔中似有激浪在翻涌,眼眶中涌出了泪珠。这真是个好人哪!她心里说着,张了张双唇,终于开口说:“好,从现在起,我改姓王,叫……王添彩!”稍停,又哽咽着叫道:“爸!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说罢,扑到王老师怀里,那不听话的泪珠直流个不停。
第51篇、七宗罪:丁香舌
无论如何看,江华都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回国不到几年,他凭着双手和头脑,在中关村创下了自己的传奇。而学生时代的女友铃儿也成了未婚妻,和他双宿双栖在京城郊外的一栋别墅里。他出国求学,她则安安静静的用最灿烂的年华,在未名湖边读研、写诗、唱歌、等着大洋彼岸的一点点消息。
铃儿的确是一个真正的仙女,这不光是她的聪慧与美丽,还有,她那天使一样的歌喉。每当她在静园草坪上低低的哼唱时,连远方的喧哗都会静寂下来,捕捉那丝悠悠的露滴风荷声。
铃儿很活泼,很健谈,让人惊叹的是她的舌头是如此的灵巧,无论是绕口令,还是意大利歌剧歌词,都能让她学得如此动听,不过可笑的是,唯有每次念李商隐的一句诗“芭蕉不展丁香结”的时候,她总会读成“芭蕉不展丁香舌”。于是她宿舍的一个女生打趣她:“铃儿,看你的舌尖这么小小的一点,倒真的是丁香舌呢!”男生跟着起哄:“铃儿,真的么,吐出来让我们看看。”铃儿一偏头,鼻子一皱,大笑起来,笑到累了,向大家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来。当时艺术系上下的女生都感慨道,如此夸张的动作只有铃儿作起来才如此自然,如此可爱,拿蒲松龄的话来说,是“狂而不损其媚”,谁也模仿不来的。
铃儿的娇憨、毫无心计,让众人又爱又怜。不知道要怎样的一个男人才能真正保护这个落入凡间的天使,让她永远不染世俗的尘埃。而江华正好是这样的男人。
他们的结合让多少男女羡慕嫉妒,最后却不得不感慨一句神仙眷侣。江华也非常得意,每次应酬,总会把铃儿带在身旁。他感到很幸福,铃儿也是。
然而,一开始他发现铃儿很受欢迎,大家都争着找铃儿说话,铃儿也开心的和他们应答,谈笑风生。他有时只觉得铃儿的话太多,不过转念一想,难道不正是铃儿的这份单纯,毫无作态打动了他么?也就一笑释然了。直到他逐渐从那些老板们看铃儿的眼神中觉察出戏弄来:
“呵呵,铃儿,听说你是才女噢。”
铃儿笑道:“那是本科时候的事了,现在我都不参加聚会,大家都把我忘了。”
“才女,才女,”一个人摇头晃脑的道:“难怪小江像宝贝似的一刻也离不了那,哈哈。”有人小声补了一句:“宝贝,活宝贝!”
铃儿似乎没有听见,认真的说“他要是不带着我的话我会生气的。”她又看了看江华:“他说了只要等他回了国我们就一刻不分开。”
“哈哈,情圣,一刻也不分开,抱着,抱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似乎有些醉了,东倒西歪的作着姿势。
“……哈哈哈哈”众人跟着大笑。铃儿也笑得前仰后合,只有江华的脸色越来越沉。
“铃儿,听说你的舌头像丁香花一样,能伸出来给我们看看?”
铃儿脸上浮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说:“好啊!”她话音未落,只听江华沉声道:“铃儿,你醉了。”
“我没有醉啊,我根本没有喝酒……”
“够了!”江华一挥手打断她,转身对众人告别,将她拖出了门。
那一夜,铃儿似乎什么也没觉察到,进门一样帮他脱鞋,江华却轻轻躲过了。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看见铃儿大眼睛里从惊疑里逐渐绽出大团大团的伤心来,他知道她一定会哭,但没有管她。
第二天下午,他正收拾桌上的文件,手机响了,是铃儿快乐的声音,看来她已经忘了昨晚的事了:“我到哪里去找你?今天不是swina的生日么?我已经换好衣服了,就是上次那件,swina的女朋友还叫我给她也买一件的……”江华眼前浮现出那白色的晚礼服,公平的讲,铃儿在那套晚礼服中像公主一样美丽。披肩的发,珍珠耳环……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为什么这样的聪慧美丽的女孩却一点也不知事故,憨痴如婴儿……他突然粗暴的说:“你不用去了。你不要面子我还要!”他将手机往抽屉里一锁,抓起外套走了出去,身后,《约定》的铃声呜呜噎噎,响个不停。
晚上,他大醉而归,屋里没有人。这么晚了她还没有回来。他将门敞开着,躺在床上,拿起一本书,目光却冷冷的盯着门口
终于,轻微的脚步响起,江华猝然合睛……他已猜到是她提着高跟鞋,像猫似的偷偷溜进屋里。她推门进来,看见江华正注视着她,似乎吓了一跳,随即有几分歉意的说:“你还没睡啊?”
江华将书扔开:“你干什么去了?”
铃儿雪白的礼服有些脏,脸上的妆也有些残了,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她勉强笑笑:“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
他冷笑到:“玩到现在?”
她低下头,轻轻道:“我本来很难过,于是回了趟学校,正好,系里边要去草坪聚会,叫我去唱歌了。唱唱,笑笑,大家高兴,就没太早回来。”
他冷笑得更浓:“好理由,我怎么相信你?”
她似乎十分惊讶:“这有什么不信的?那么多同学一起那……”她脸上竟然又闪出光彩来:“他们还说我现在还是唱得那么好,全部的人都在鼓掌呢,说小天使又回来了……”她一偏头,习惯性的吐了吐舌头。
看到那娇红的一点,调皮的在她唇间探着头,不知为什么,怒火像一道白光,彻底从江华的头脑里穿了过去。他挥手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铃儿脸上。也许用力太猛,以自己的体力,居然也有了站立不住的感觉,晕眩中,他隐约感觉到有点异样——铃儿毫无防备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向后倒去。然后,房间里响起了一种古怪的声音——咻咻咻——仿佛忍受绝大的痛苦却被堵住了嘴。他有点后悔自己出手太重,走过去伸手抚摸她的脸,触手竟然一片血迹。铃儿缓缓抬起头,眼睛里那种恐惧和绝望让江华打了个冷战。
江华伸出去的手不由愣在她面前。铃儿半面浴血,脸上闪过一种疯狂的笑意,她突然低头,将几颗牙齿和一团鲜血淋漓的东西吐在江华手上——半截舌头。丁香一般的舌头,温暖而血腥,毫无生气的在江华手心的血沫里颤抖着。
江华一怔,多年来冷静的思维让他首先想到去拨急救中心的电话。铃儿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臂,死死抓住他的肩,美丽的眼睛里都是痛苦的血丝,奇怪的是她连呻吟都没有,只是“咻咻咻……”时哽时噎的冷气不断从血沫下边的那个张开的黑洞冒出来。
他定了定神道:“铃儿,你别怕,无论花多少钱我也会把你治好,相信我。”他说了几次,铃儿毫无反映,他不得不强行推来她的手,没想到她的身体像一截枯木一般倒在地上了,眼睛就这样睁着,身体的肌肉微微抽搐。
铃儿没有死,但那半截舌头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上去了。好在铃儿的容貌很快恢复,她成了一个美丽的哑女。
对于这件事情,江华深感自责,甚至为了负起责任来,他主动中止了多年的同居生活,和铃儿结了婚。并且立下遗嘱,自己三分之二的财产归铃儿所有。他以为自己仁至义尽,铃儿仍然可以好好生活下去。出身于数学系的他只是少估算了一件,就是沉默对于铃儿所意味的痛苦。
这种痛苦足以让天使变成魔鬼。铃儿美丽的眼睛里时常闪出鬼火一般的光泽。她也不戴假牙,就张着口从窗户往楼下看,时时发出一两声让路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江华很怕她。但是道德和自责让他不能撒手不管——另外,也是因为他是一个太自信的男人,他以为他的努力终于能消解铃儿的仇恨,让她再回到以前的的自己。
在他们相识5周年的夜里,月色和五年前一样朦胧而美丽,消失了很久的欲望突然回到江华身上,他甜蜜的回忆起那个女孩身上那种淡淡的乳香,和他所迷恋的 “纯洁的放纵”,他从后边抱住了她的腰,轻轻吻她的耳垂,铃儿突然冷笑着转过脸来,一偏头,张开黑洞洞的口,那半截舌头面目和她现在的表情一样狰狞。
江华一个冷战,他似乎终于清醒的认识道——铃儿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手下。如今这个魔鬼只是为了报仇,才借了她的躯壳,行尸走肉于世上。
他再也不曾回去过,虽然每月都有能让铃儿过得足够好的钱汇到那里。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帐上那些钱原封不动。据他所知,这几个月来铃儿从来没有出过门,那么她是靠什么生存下来的呢?一种怜悯和愧疚让江华坐立不安,他决定再见铃儿一面,然后希望能妥善的安置她的后半生——他相信任何事,他的安置就是世间罪妥当的安置,无论于理于情。
他来到了那昔日的爱巢,花园荒芜的长满了野草,游泳池更藏污纳垢,漂浮着各种动物的尸体。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聊斋志异中来寻访鬼魂的书生——是的,美丽的铃儿早已是他前世的情人,是他永远爱的天使,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痛苦与愧疚,是他辉煌人生中不可缺的伤感的故事。
他按响了门铃,无人答应,也许铃儿已经饿死了。他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很希望自己能感到一些痛苦,然而他心中浮过的只是轻松。
报警吧,恶梦结束了。正在这时,门开了。一个女人的头伸了出来。干枯花白的头发像一捧秋草,有气无力的搭在苍白的额头上。白色的晚礼服肮脏得不成样子,全身的皮肤被纤细的骨骼挑的嶙峋可憎。她看见江华,咧嘴笑了——她成功了,她终于精心的毁灭了上帝赐予的一切美丽,让他看到了自己最丑恶的样子,就如同以前她总精心打扮希望他看到自己最美丽的样子一样。
江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惯性让他往里迈了一步。这时,铃儿弯下腰去,似乎要帮他脱鞋。溷浊的阳光从天窗探进来,罩在她身上,两截干枯的手臂僵硬的重复着以往铃儿的动作,每一动,皮屑都纷纷洋洋,宛如死神之雪,动作却还那样熟练而温柔,江华只觉全身发麻,但昔日仅存的一点点情分终于战胜了恐惧,他忍住了没有掉头而去,尽量温和的问:“你不肯用我的钱,可是你总不能饿死自己啊?”
铃儿冷笑了一下,少牙的嘴顿时干瘪下去,她习惯性的冲他偏了偏头,口中胡噜着什么,隐约的,他从那不似人声的哀鸣里还是分辨出了她的话。
他想,她一定反复练习了这句话很久。
她是在笑着说:“我有吃的……”
江华木然点了点头。她蹦蹦跳跳的拉他到桌前,丝毫不觉得现在的她这么作显得有多么丑陋与滑稽。桌子上放着当年铃儿闺中密友赠送的银质餐具,干净的片尘不染,在周围秽乱的环境中显得很刺眼。铃儿张开口,对他嘿嘿一笑:“你吃啊……”
她突然尖叫了一声,疯狂的将所有的盖子都掀翻在地上。盘子里边布满了丁香一样的猩红。被人精心的摆成花朵的形状,向四周张扬的盛开着。
江华的理智终于被铃儿苦心设计的这场鸭舌宴完全摧毁了。他不可一世的自尊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伤害,他一声不吭,反手将铃儿打倒在地上。铃儿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似的,枯叶一般飘了出去。他向前迈了一步,用膝盖压住铃儿的胸口,他两只强有力的手准确的卡住了铃儿的脖子。啪啪,那些脆弱的胸骨纷纷断裂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他手下迟疑了一下。低头见铃儿正看着他,眼睛里那疯狂的笑似乎就要洋溢出来。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发出那种凄厉的笑声,她只张着空空洞洞的口,是要说,要唱,还是要含住什么?
那酱紫色的半截舌头发出一种猩红的光。江华的手更重了一些,他眼前的铃儿似乎也消失了,只有那半截舌头如从地狱的红焰中浮突出来,离他越来越近……阳光萋萋的落在江华疯狂的身影上。铃儿的每一段骨头都被折碎了,她一直偏着头大笑着,冷冷清清的吐着半截舌头。
……
铃儿,是你逼我杀你的,你向我索命好了,我什么也不怕!
后花园的丁香树藤下,江华把泥土洒向铃儿凸出的眼睛。他冷静的收拾了现场,驾车离去。
回到公司后,他换了衣服,给铃儿的父母挂了长话,说铃儿要去英国留学。而后端起秘书准备好的咖啡,细细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他拿起手边的日程表,晚上还有一场应酬。不过这一切已不必他担心,那个聪明艳丽的女秘书足以应付一切。
筵席上,江华借酒消愁,渐至酩酊,那些人笑也好,说也好,都听不清了。这时,不知是谁叫小姐添菜,一女子亲亲热热的依上身来,托个银色的盘子,从中挑出一块喂到他唇边。一股肉腥扑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突然笑容僵硬了,他大叫一声,道:“是谁点的鸭舌?谁?”满座正在惊疑,江华暴怒的将盘子掀翻在地,操起凳子就向地上散乱的鸭舌砸去,哗啦啦,杯盘狼藉声,女人的尖叫声。一堆鸭舌肉沫横飞,剩下的酱泥黏在地板上,紫黑的汁液如同一滩尚未凝结的血,汩汩溅出浓重的腥臭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脱力昏倒过去,恍惚中他仿佛看到瘦骨嶙峋的铃儿一身雪白的礼服,坐在桌前,一丝不苟的把地上地鸭舌捡起来,在盘子里摆成一朵猩红的花。摆好了又重来,摆好了又重来——不厌其烦,就如同当年在她最灿烂的时间里,安静而自信的等着他。就连脸上的那点笑容,都还是一模一样。
“咻——咻——咻——”沉重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江华猛地大叫着睁开眼,面前是女秘书脂粉凋残的脸。他厌恶的想推开她,却使不上力气。女秘书一脸惊惶:“江总,你怎么了?刚才你醉得好厉害……李总他们先回去了,叫我在这里看着你。”他平静了片刻,道:“拿我的外套来,扶我——”
他在秘书的掺扶下跌跌撞撞的上了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听使唤,那辆性能良好的德国车似乎不堪折磨的在空寂的道路上挣扎,还伴随着女秘书阵阵尖叫。江华突然一个急刹,转头对她冷冷道:“你是怕我把你撞死了?是不是?”女秘书吓得不敢出声,江华一踩油门,汽车如飞一般标了出去,突然车身猛地一跳,似乎撞到了什么。江华只觉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他想:死了就罢了,罢了。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他就听到女秘书语无伦次的道:“还好还好,什么也没有,没有……”他探头到窗外看了看,他的车好好的停在路中间,车下什么也没有,只是左边的后视镜不知为什么落了下来,孤零零的摆在月色清冷的路上。
江华继续上路了,不过短短的路程却老也走不完,他不耐烦的想去看时钟,没想到却看到后视镜里隐隐约约有一个雪白的影子,似乎是一个行路的女人,在缓缓走着。动作僵硬,毫无目的的走着。江华心中一沉,将手向裤兜里探了探,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来。他再看了看后视镜,那女人还在,依旧缓缓的走着。
这是左边的后视镜,不是刚才才被撞落了么?而且一个人怎么能走得和汽车一样快?
江华一咬牙,将速度加到极大。然而那个身影还是越来越近,干枯得像一截漂浮得枯木——咻咻咻——那女人似乎赶得有些急,发出些古怪而熟悉的喘息,赫然就是铃儿。
渐渐的,她已经赶到了镜前——身体看不见了,只有一个头颅,缓缓的逼近,就要布面整个镜面时,那张脸突然一偏,一张口,向他吐出酱紫的半截舌头,一种荒诞而疯狂的大笑。
江华惧极而怒,也大笑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串佛珠,胡乱套在脖子上,歇斯底里的叫道:“秋缨铃,我不怕你,生前我就是你的天、你的命,死后还是!”隐约的一声惨叫似乎从地下传来,镜里的那张脸如触电般被弹了出去。江华松了一口气。女秘书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江总,你和谁说话呢?”
“一个自不量力的傻女人。”江华冷笑道:“女人就是蠢货,想报复男人的女人更是蠢货!”
女秘书讨好的笑笑:“江总开什么玩笑,不是说我吧?”
江华眼睛里布着血丝,狠狠的道:“不是,你是个浪货罢了!”他猛地伸手把女秘书拉倒在怀里,一手扼住她的下巴,用力吻着她,眼角的余光却向车窗外扫去。
铃儿过去那张美丽的面孔就浮在窗外,似乎徘徊着不敢进来,她大大的眸子里充满着幽怨和惊疑——你说过你爱我,可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呢?
江华暗自啐了一口,一边狂吻着女秘书,一边将方向盘往铃儿那边狠狠一播:“见鬼去吧!”
……一声巨响,高架桥上急速行驶的一辆跑车突然冲出护栏,向江心坠去……
次日,警方从江中汽车残骸中打捞出两具尸体,女子多处受伤,已毙命;系失血过多而死,奇怪的是,唯一伤口乃在口中——据法医推测,事故发生时,二人正在热吻中,由于巨大冲力,男子之舌被女子生生咬断。
第52篇、多灾多难的战舰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德国。
有一天,希特勒召见了海军部长及一批造船工业的巨头及科学家,对他们下了道命令:“为了取得海军优势,必须尽快造出一艘吨位超过英国战舰、速度和战斗力也超过他们的新战舰来,我将把它命名为夏伦荷斯托号,它将是真正的海上之王!” 当时英国战舰中最大的一舰是3万吨,这批科学家们决定,“夏伦荷斯托号”一定要达到4万吨,并且要装备最先进的电子装置,这样,它才能称得上是纳粹海军的骄傲。
希特勒看过报告后,十分高兴,大笔一挥,立刻批准了建造计划,并责令各部门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支援这个项目。
纳粹控制的各大报纸立刻大肆报道,把“夏伦荷斯托号”吹得神乎其神,似乎只要它一下水,咚咚几炮,英国的所有战舰就全部报销,英伦三岛也将被它压下海底。
事实上,负责总设计的梅纽斯教授却决定跟希特勒开个大玩笑。
梅纽斯教授是个正直的学者,也是位世界著名的海洋流体动力学专家。
他在海洋流体动力学上有许多论着,甚至还有一个著名的梅纽斯方程,对舰船制造极有影响。希特勒上台后,将梅纽斯捧为“国宝”,但梅纽斯却越来越厌恶希特勒,最后,他终于认识到,希特勒发动的罪恶战争,必将给德国带来灾难。
正在这时,新一代的电子计算机诞生了。当时,只有少数人才能坐到这台绝对保密的计算机前去工作。梅纽斯在这台大计算机前发现,他那个著名的方程竟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在小吨位的舰船上还暴露不出来,但在大吨位的舰船建造上,必定暴露无遗。
但是,除非真正的专家,谁也找不出错在哪里。
梅纽斯的女儿莱娜是个电子专家,“夏伦荷斯托号”上的电子位置将全部由她负责设计,她跟父亲一样也已经认清了这次战争的性质,因此,当父亲跟她谈起要给巨舰“种下致命的进行性瘫痪的病根”时,她欣然同意了。
她说:“咱们得安排好逃走的方案,只要夏伦荷斯托号一出事,希特勒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梅纽斯微笑着摇摇头说:“也不必过于着急,希特勒太要面子了,对于出现的麻烦,他总是向下面去找原因,而不愿让蚤子跳到自己的头上来。” 不久,“夏伦荷斯托号”的建造工作在海军兵工厂里紧张而迅速地开展起来了。
英国情报机构研究了电子专家莱娜的履历,决定派古比尔少校潜入德国,说服莱娜透露这艘巨舰的电子秘密。因为古比尔原籍德国,曾与莱娜是中学同学。
莱娜很大方地接待了这位昔日同窗,当她弄清占比尔的来意后,笑着对他说:“你们放心。巨人已经患上了进行性瘫痪,只是还未发作。如果它能浮到海面上,我和梅纽斯教授也会批准去参加瑞士的国际学术会议,到那时希望能再见到你。” 古比尔心领神会。他虽然两手空空地回到伦敦,但他相信,马上就能听到巨艘“夏伦荷斯托号”的特大新闻。
果然,没过多少天,“夏伦荷斯托号”才建造到三分之二,船体突然在船坞里倾倒下来,当场压死了六十多个士兵,还将一百多人压得浑身是伤。
正如梅纽斯教授预料的,希特勒一点也没向设计等方面去找原因。设计方案是他亲自批准的,他只是恼火地责怪军工部长,说造船厂没有搭好他的“钢铁积木”。
从这一时刻起,英国情报机构开始相信古比尔少校的报告了:咄咄逼人的巨舰“夏伦荷斯托号”已经患上了不治之症。但是,他们还是派出特工人员,说服负责安装火炮的人员,也在某些部位做了手脚。
三个月后,倾倒的船体在海军船坞里扶正复原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夏伦荷斯托号”终于全部造成,涂上油漆,威风凛凛地耸立在海军造船厂里。
希特勒看过一大叠从巨舰各个角度摄下的照片,他兴奋地通知纳粹其他首领希姆莱、戈林和赫斯等人,出席第二天的下水剪彩典礼。
但是,当天下午,工兵们刚在“夏伦荷斯托号”的锚链仓等处安装了两只供下水用的舢板,突然,轰隆一声,巨舰竟自动冲向水道,将那两条舢板和船上的工兵一齐报销了。
希特勒听说后,非但没有追究原因,反而笑笑说:“这艘巨舰为了效忠元首,已经等不及了。这是个好兆头!我们让它立刻参加炮击波兰但泽港的战斗!” 4万吨的“夏伦荷斯托号”驶出港口,浮在大海上,像一座武装的岛屿,日夜向波兰但泽港驶去,希特勒跟他的同僚们望着那远去的“海上之王”,互相拥抱了又拥抱,祝贺了又祝贺,仿佛世界的命运已被他们牢牢地掌握了。
第三天,“夏伦荷斯托号”仍在航行之中,希特勒同时接到了两份报告:一份是报告巨舰一切正常,另一份是报告梅纽斯教授提出参加瑞士国际学术会议的申请,他的女儿莱娜将陪同一起前往。希特勒兴致勃勃,在梅纽斯的申请报告上写道:“要将日耳曼的伟大科学带到国际学术会议上去,让人们知道这个民族是多么优秀!” 梅纽斯教授和女儿莱娜立刻改乘一艘供应船,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两天后,希特勒得到一个情报说,梅纽斯父女俩一到日内瓦,就遭到了绑架。绑架者将他们劫持到停在日内瓦湖里的一艘游艇上,眨眼间就开得不知去向。
希特勒十分恼火,但还是暗暗庆幸:由他们父女俩联合设计的“海上之王”正逼近波兰的但泽港,马上要将密集的炮弹倾泻到犹太人的头上去了。
实际上,“劫持”梅纽斯教授父女的,正是英国情报机构的古比尔少校和他的助手。莱娜一到游艇上,就将巨舰“夏伦荷斯托号”上的电子秘密告诉了古比尔,她说:“在指挥中心的电子系统里,还被我秘密安装上一台微型电子接收器,只要发射足够的电波,就能严重干扰‘夏伦荷斯托号’的工作,使它的指挥失灵,而你们还能始终监视它。” 古比尔笑笑说:“教授给它种下的进行性瘫痪,加上你让它得的神经病,海上之王一定很快会支离破碎,变成一堆废钢铁沉入海底。” 教授点点头说:“按照我的计算,顶多再有一个月,巨舰会拦腰折断。” 古比尔担心他说:“不过,恐怕英军不会有这么大的耐心。它在海上浮着一天,就给英国多一天威胁,它毕竟是一个庞然大物呀!” 第二天,“夏伦荷斯托号”和其他德国舰只一起,参加对但泽港的炮击。
突然,一门主炮炮门炸裂,九名士兵跟着弹片一起飞了出去,当场毙命。另外三个炮塔上,由于换气装置出了故障,十二名炮手被活活熏死了。
不久,在德国海军围攻奥斯陆时,“夏伦荷斯托号”又突然遭到了盟军陆上和空中炮火的集中攻击,不少军官和士兵都被炸死,舰上也着起火来,幸亏靠近它的另一艘僚舰将它拖开。才免于被成吨空投下的炸弹击沉。
但是,当夜,在它驶近埃贝尔港时,由于电子装置的毛病,又正面撞上了自己的一艘“布列门号”军舰。“布列门号”立即沉了下去,“海上之王”也撞得脑袋开花。
当它又一次晕头晕脑地驶离埃贝尔港时,突然发现两艘英国战舰出现在它最易受到攻击的舷侧正面。挨了上千发炮弹的轰击后,这艘被希特勒称为“海上之王”的巨舰,终于炸成碎片,葬身于北海海底,舰上的德军官兵几乎全部死在冰冷的海水中,只有两人乘着橡皮小艇逃离现场。
但是,几个月以后,在漂到海岸的橡皮艇上,发现了这两个水兵的尸体。
查了一下死亡原因,证明是橡皮艇的油加热器爆炸了。
梅纽斯教授获知了这一消息后,惊讶地问古比尔少校:“难道你们在橡皮艇的油加热器上也做了手脚?” 古比尔思索了一下,坚决地摇了摇头。
最后,少校说:“这一定是巧合。不过,它也隐隐告诉人们一个真理:非正义的战争是绝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53篇、乱世军师
心怀鬼胎
朱庆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阎王岭的土匪。
这得从上个月说起。朱庆国当时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国内恰逢军阀混战,朱庆国一寻思,还是先回老家看看老父亲吧。路过阎王岭那棵歪脖树的时候,不料被土匪头子崔麻子抓住了。这崔麻子在阎王岭一带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见他喝过洋墨水,能说会道的,硬是要拉他入伙。朱庆国一看落到土匪手里啦,只得上山给土匪们当起了“军师”。
这天午饭后没啥事,朱庆国随手拿起一本古书胡乱翻着,就见崔麻子一阵风似的上了山。放下书,朱庆国忙问:“当家的,又遇到啥好买卖啦?”崔麻子取下头上的棉帽子,说他寻到了一桩好买卖。他在奉县城里遇到一个叫禄德维的洋毛子,禄德维叫他帮找十几名手艺好的石匠,还说过几天有一批东西需要他押镖,然后顺手就给了他五百块大洋。
朱庆国“哦”了一声,心想这奉县荒郊野岭的,洋毛子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朱庆国一时好奇,便问禄德维找石匠干吗?崔麻子摇了摇头说并不清楚。
禄德维大老远地从外国跑到这山窝子里,一下子要这么多石匠,他到底想干什么?朱庆国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禄德维的地址,便只身来到奉县城里。吃过晚饭后,朱庆国摸到禄德维的住处,翻墙跳了进去。
正厅的灯亮着,从窗纸上看有十几个人影晃来晃去。朱庆国将耳朵贴在窗边,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动手割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越完整,我给的大洋越多。知道了吗?”屋里其余的人都说“知道了”。听刚才那安排工作的声音应该是禄德维,他们要割什么?
“出发!”接着屋门被打开了,走出来十几个人,身上都背着布袋,应该是崔麻子说的那群石匠。金发碧眼的禄德维带头朝城外走去。朱庆国趁人不注意,也装作石匠的样子悄悄跟在人群后面。
一伙人出城后,直接往城西的荒山走去。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禄德维叫众人点亮马灯,小心翼翼地钻进一个石窟。朱庆国紧紧地跟在后面,越往里走越黑。不多时,禄德维停了下来,手指着前方石壁上的一幅浮雕,说:“就是它,你们把它割下来,我给你们每人一百块大洋!”
众石匠一听有一百块大洋,都乐坏了。禄德维在一旁指挥着,让他们小心地切割。朱庆国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把锤子,定睛朝石壁上望去,只见石壁上刻的是大大小小的佛像浮雕,工法细腻,栩栩如生。
朱庆国想起来了,他在国外留学时曾在报纸上见过这幅浮雕的介绍,记得叫作《众生礼佛图》,报纸上说极具考古价值,堪称无价之宝。
直到此刻,朱庆国方才明白禄德维为什么不远万里跑到奉县城了,敢情是要把咱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给偷走啊!朱庆国知道就算这时候把洋毛子的坏心眼说出来,石匠们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他们心里只有那一百块大洋。略一琢磨,朱庆国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石窟往山寨跑去。
偷天换日
回到山寨后,朱庆国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崔麻子听完一拍大腿,大骂道:“好你个洋毛子!竟敢来偷咱祖宗的宝贝。老子第一個不答应!”说罢他迅速召集山寨里的弟兄,全副武装跟着朱庆国赶到石窟里。可惜为时已晚,石壁被割了一大块,《众生礼佛图》已经不见了。朱庆国扑通一声跪下,大哭道:“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在这乱世中给毁了,愧对祖宗啊!”崔麻子在一旁不停地劝慰道:“这事也怪我,还给那个洋毛子找石匠。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合计合计看有没有法子把宝贝夺回来。”
朱庆国望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啊,这么大面积的一幅浮雕,就算被割下来,也已经是一块一块的了,肯定还需要高手重新拼凑才能还原。
于是,朱庆国立马跟崔麻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崔麻子火速来到奉县城,召集各路江湖朋友四处打听,三天后终于打听到了一些眉目。城西的双茶巷内住着一个叫七爷的工匠有这门手艺,是道上公认的高手。朱庆国跟着崔麻子一起来到七爷的住处,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开了门,把他们请进屋里。
朱庆国拱手道:“是七爷吧?在下朱庆国,这位是阎王岭的崔麻子。”七爷咳嗽几声,盯了二人一眼,说:“老了,眼睛不好使了,不知二位登门有何贵干。”朱庆国说道:“七爷,事情紧急我就直说了。倒腾古玩的人都知道您在道上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作旧的手艺更是巧夺天工。”
七爷接话道:“二位,那都是过去的事啦。如今老朽年事已高,手艺早就荒废喽。”朱庆国扑通一声跪在七爷面前,急道:“七爷,前几天,石窟中的《众生礼佛图》被洋毛子盗去了。那可是无价之宝啊。我想您也不愿意看着咱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被洋毛子运到国外去吧。这《众生礼佛图》被割下来后是一块一块的,洋毛子正在到处寻访高手还原。整个奉县城只有您有这个本事。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您这里了。”
七爷长叹一声,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真是造孽啊,老朽一生最见不得好东西被人糟蹋。你们想让老朽怎么做?”朱庆国眼见四下无外人,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一番,七爷边听边点头。
说完,朱庆国连忙道谢,二人正要出门,忽然听到敲门声。七爷应了声:“谁啊?”门外的人答道:“请问七爷住这儿吗?我叫禄德维,是从英国来的,是来向您请教的。”这么快就找来了,七爷递了个眼色,朱庆国二人连忙躲进了里屋。
禄德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皮箱。坐下后,禄德维从皮箱里拿出十根金条,说:“七爷,我这里有一幅残画,想请您帮忙修补修补。这十根金条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七爷心中早已了然,果然如朱庆国所说,他愣了片刻,不动声色地说:“冲着这几根金条,这笔买卖老朽接了。但是有个条件,老朽在修补的时候,不许任何人偷看。”
禄德维满口答应,便告辞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一辆马车驶来,卸下两口木箱子放在后院。待马车离开后,朱庆国二人才走出来,打开箱子,果然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七爷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嘴里大呼“作孽”。七爷擦了擦眼角的浊泪,让他们先回去,四天后的夜里十二点过来取货。
真假难辨
四天后的夜里,朱庆国跟着崔麻子坐上马车又摸进奉县城,来到七爷住处的后门。七爷开门后,面容憔悴,显然是为还原《众生礼佛图》伤了神。
“东西在后面的箱子里,老朽还照着描了一幅小样。等风波过后,你们再寻访高人照着小样还原,应该还行。”二人连忙将箱子搬上马车,正要离去,只见七爷愣愣地立在原地,叮嘱他们回去后赶紧挪地方,洋毛子可不是好惹的。
朱庆国也是不舍:“七爷,您自己当心。”七爷招招手,马车快速向城外驶去。七爷一个人回到屋里,他实在太累了。这四天里他先将原画拼好,然后和道上的朋友连夜赶制了一幅假的《众生礼佛图》,又按照原画的样子照着敲碎,再重新拼接起来。朱庆国他们把真品拉走了,留下这幅赝品给洋毛子交差,希望能应付过去。
“嘭嘭嘭——”是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七爷被惊醒了,一看自己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嘴里一边应着“来啦”,一边就开了门。禄德维闯进来说道:“七爷,画该补好了吧。”七爷镇定地说:“在后院里,请随我来。”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只见《众生礼佛图》已经补好,简直是完好如初。禄德维扫了一眼,然后冷冷地盯着七爷。
七爷正自疑惑,却见禄德维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石片,说:“七爷,这画中右边倒数第三个佛像应该叫‘弥勒佛’吧,他的鼻子明明在我这里,而现在的鼻子却完好无损。这是怎么回事?”
这禄德维心里鬼着呢,《众生礼佛图》何等珍贵,他担心被人偷偷调换,故意取走一块石片,留了一手。
七爷一时愣住了,没想到这洋毛子心思如此缜密。禄德维冷冷道:“事实上是你做了一幅赝品,暗中却换走了真品。快说,真品在哪里?如果不老实回答,就要了你的老命!”说完,禄德维朝门外喊道:“马警长,进来吧!”这时,只见院门被踢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闯了进来,领头的歪歪斜斜地戴着个警帽,正是奉县警察局的马警长。马警长猛吸了口烟,说:“七爷,得罪啦!有人告你欺诈国际友人,局子里走一趟吧!”说完,两个警察上来将七爷押了出去。
七爷被抓的消息传到山寨,可把朱庆国给急坏了。七爷是因为他们才获罪的,如果不施救的话于心何忍?崔麻子说他和马警长有些交情,先使使钱看能不能救出七爷,说完揣了几百块大洋下山去了。
一直挨到黄昏,才见崔麻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山来。朱庆国忙问怎么样,崔麻子喘着粗气说:“军师,你放心吧,有钱好办事。那马警长给支了一招,让我们今夜过去劫狱,他到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话,洋毛子那边他也好交代。”
朱庆国沉吟一阵,同意了。日头下山后,天渐渐黑了。众人操起家伙悄悄地朝警察局摸去。摸到牢门入口,崔麻子利落地将两个值夜的警察打晕了,朱庆国说:“当家的,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救人。”崔麻子点点头。
牢房里阴沉沉的。朱庆国掂了把鬼头刀在手里,老远见两个守卫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显然是喝高了。朱庆国瞄着两旁的一间间牢房,没有看见七爷。好一会儿,才在拐角的一间牢房里看见一个囚犯靠墙坐着。朱庆国看身段挺像七爷,喜道:“七爷,我是朱庆国,我来救你啦!”那囚犯没吭声。朱庆国几刀劈开锁,冲过去扶起那囚犯,看到的是一张布满伤疤的脸,可怜的七爷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肝胆相照
朱庆国连忙将七爷背出牢房。众人上了马车,朝城外飞奔而去。朱庆国给七爷喂了几口水,七爷才清醒过来,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朱庆国连忙将耳朵凑过去,只听他虚弱地说自己大限将至,临死之前希望能再看一眼《众生礼佛图》。
崔麻子愣在一旁。朱庆国哭得稀里哗啦的,连忙点头。马车来到了山脚下,朱庆国背着七爷朝山寨走去,崔麻子忽然拦住他,急道:“七爺,上次您给的两幅小样我不小心弄丢了,您能不能再给我画一幅,万一您老人家……”
七爷吃力地说:“好,等我看到《众生礼佛图》,马上就画。”这时,崔麻子大叫道:“他根本不是七爷!”然后一脚扫了过去,朱庆国背上的“七爷”身手灵敏,一翻身闪开了,撕下脸上的伪装,却是警局里的一名探员!
那探员说道:“不错!崔当家的果然好眼力!”这崔麻子到底是老江湖,在马车上看到假七爷张口说话,没有看到门牙左边的一颗金牙,而上次见七爷时是有的。这是第一个破绽。然后他故意说两幅小样丢失了,假七爷根本不知道,其实上次七爷只给了一幅小样。有了这两个破绽,崔麻子立马断定面前的七爷是个冒牌货。
崔麻子掏出手枪,威逼道:“说!姓马的派你混进山寨来干什么?”“崔当家的,这个问题我亲自回答,包你满意。”这时,马警长从一旁的草丛里钻出来,身后跟着禄德维和一百多名荷枪实弹的警察。
其实,马警长早就被禄德维的金条喂饱了。恰好这时,崔麻子来找他帮忙营救七爷。马警长将计就计派探员假扮七爷,以图混进山寨,连夜查找《众生礼佛图》的下落,而他则带着一大帮手下跟在后面等待时机。不料假七爷被揭穿了,马警长只得提前现身了。
马警长命令道:“先下他们的枪!”一群警察扑上来,将一众土匪的武器全部缴了。禄德维狰狞地笑道:“七爷早就去见阎王爷啦。快把真品交出来。否则杀光你们!”
崔麻子沉吟一阵,说真品藏在一个山洞里。于是众警察押着土匪们朝山洞走去。好一阵子,才到了一个山洞。一大帮人全都钻了进去,只见山洞正中央的位置凌空吊着一个大木箱,一头的绳子拴在陡峭的石壁上。
崔麻子说真品就在木箱子里。马警长怕山洞里设有机关,连忙让崔麻子派一个手下解开绳子,放下木箱。崔麻子冲朱庆国递了个眼色,又望了眼洞口,低声说道:“好兄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你给我当了两个来月的军师了。”
朱庆国已然会意,慢慢爬上石壁,一道一道松开绳头。就快完全松开时,他突然双手抓住绳头。木箱子太重快速坠了下去。借着坠势,朱庆国整个人像一道弧线跃到了洞口,快速跑了出去。马警长正要去追,崔麻子大声叫道:“慢着!谁敢动我就引爆炸药箱!”不知何时,崔麻子手里多了一把枪,木箱子里全是炸药,只需要一个火星子,炸药就会引爆。
马警长连忙挟持了余下的土匪,大叫道:“崔麻子!这些可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忍心看着他们都被炸死吗?”崔麻子大笑几声,说:“弟兄们!我崔麻子一生打家劫舍,干了不少坏事。这次跟着军师和弟兄们一起保护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应该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这洋毛子害了七爷,还要抢咱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我崔麻子今天就要送他回老家去!只是对不起诸位弟兄啦!”众土匪群情激奋,大叫:“快点开枪,跟着当家的一起上路”!
随着一声枪响,整个山洞爆炸开来。朱庆国刚走没多远,就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后来朱庆国在他和崔麻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棵歪脖树的树洞里找到一幅地图,按着地图找到了真品的藏处。崔麻子到底是个老江湖,深谋远虑,早已将真品藏了起来。
几天后,朱庆国修了个坟包。在坟前,朱庆国磕了三个头,说:“当家的,诸位弟兄,你们都是好样的!若有来世,我朱庆国还给你们当军师。”
新中国成立后,《众生礼佛图》在博物馆里展出。众佛或嗔或笑,宝相庄严。有好事者打听宝物来源,工作人员介绍说是一位老人无偿捐赠的,老人没有留名字,只说姓朱,其他的就无从猜测啦。
第54篇、少年侠厨
(一)
十三岁的方小民是个白皙的江南少年,聪明活泼,号称大清第一骗。而十四岁的芸儿师姐呢,则是东归英雄的后裔,马背上长大的少女英雄。自打老御厨张东元收了这么两个性格迥异的徒弟之后,师姐弟俩就没和平相处过。
偏偏这次他们俩还得奉师父之命,一起来到大漠寻找失窃的宝物——白玉敬客驼。
大漠日落,风沙中,芸儿穿着一身藏青色绣花长裙,却气势野蛮地砰砰敲着客栈大门。方小民则背着手,唇红齿白的脸上一副严肃的模样,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却兴高采烈地环顾着四周。
店小二打开了一条门缝,“小姑娘,我们这里住店的可都是武林人士,你带着你年幼的弟弟去别的地方吧。”
芸儿拔出手中的匕首,店小二瞬间便被扑面而来的光亮刺伤了眼睛,立刻变成了斗鸡眼。
方小民一看对方软了,立刻跳出来威风地说:“我师姐可是东归英雄土尔扈特部的女侠!”
“小女侠请!少侠请!”店小二连忙打开门。
进了门,风沙尽数挡在了门外。
一群神态各异的武林中人正热闹非凡的吵嚷着,看到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走进来,大家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又接着划拳的划拳,吵架的吵架,看来这个小小的客栈已经被江湖人士霸占了。
“两位要吃点什么?”店小二问道。
“不吃!”芸儿说,“我们是来应征厨子的!”
掌柜捏了捏胡子,看她背后有箭筒,腰间佩着长剑,一定是个练家子。还是少惹为妙:“不好意思,我们这不缺厨子。”
芸儿大怒:“什么呀,刚才门口还贴着招厨子的告示呢。”
方小民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师姐,就你这架势谁敢请你啊!你不把人全吓跑了?”
“哈哈哈。”掌柜笑道,“我们风云客栈这次要招的大厨,是会做唐菜驼蹄羹的大厨!可是这位小姑娘不是汉人吧?” 芸儿说:“我师弟是汉人,他厨艺精良,小民!上!”
只见方小民手腕上系着一把小菜刀,他右手挥舞,一个大萝卜瞬间雕成了一只洁白的小骆驼。
掌柜猛拍大腿:“就是你了!这次我们的大漠飞鹰薛大侠终于能吃上驼蹄羹了。”
(二)
方小民在厨房里忙碌,而芸儿则坐在大堂里观察这些武林中人,只听到一声洪钟般的巨吼:“都别吃了!”
说话那人是个身材壮实的和尚,他走到客栈正中央接着吼:“大家从五湖四海而来,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白玉敬客驼!好!现在拍卖大会正式开始!”
顿时客栈里沸沸扬扬,众人都开始喊价竞争宝物。
这些武林败类,强抢了别人珍藏的敬客驼,拿到这大漠里拍卖。姐弟俩一定要将这伙人绳之以法,按照他们俩的计划,小民负责在饭菜里下药,芸儿则紧盯着敬客驼的去向。
可是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客栈外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店小二上前喊一嗓子:“别敲了!客已满!客官去别处吧。”
“掌柜,薛大侠长久以来维持了大漠的安定,让大伙安居乐业,不受马贼侵扰,今天掌柜为何却不愿意接待?难道你们都忘了薛大侠的恩情了吗?”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是大漠飞鹰薛晴天——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出现了!
店小二慌忙打开门,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带了些许的黄沙飘扬。
只见那茫茫黄沙中,傲然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公子一身白衣黑带,碧玉冠发。他身后的一群随从们,一进客栈便行云流水般忙活起来,接披风,摆绒布凳子。在桌上铺了精美的苏绣,圆润的白玉茶杯一一摆上。
即使在大漠,这位公子也举止优雅衣着华丽,那薄薄一层遮挡风沙的面罩,也镶满了细碎的水晶钻。
他坐在这里,连烛光都变得亮堂了起来。
客栈里一众武人都不敢大声喧哗,只窃窃私语。那位幻智大师清了清嗓子,“请问,大漠飞鹰薛大侠今个也是为了敬客驼而来?”
他风华绝代地轻轻摘下面罩,那精致的面容越发显得白皙,“明天就是日全食了,每到这个时候大漠仙境都会打开,那里面的财富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敬客驼能比的!”
“可是大漠仙境我们进不去啊!”众人喊道。
薛晴天微微笑道:“在下特意前来带路去大漠仙境,你们各自拿了宝藏,便把敬客驼留给在下吧。”
大家议论纷纷,若能每个人都能拿到大漠仙境的金银财宝,他们也不稀罕这敬客驼了。
这时有人说:“大漠里能知道仙境人口的人也只有薛晴天了,我们不如就跟他去一趟!”
“既然如此,各位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众人齐呼:“好!”
(三)
第二天,方小民和芸儿骑着一匹小骆驼跟随众人身后,他们要看看这薛大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结果日全食真的来了!这时,黑暗渐渐吞噬太阳,狂风卷起黄沙。薛晴天拿出挂在脖子上的令牌,对准了即将消失的太阳,一瞬间一道光柱射来,大漠上空渐渐形成了海市蜃楼,一扇大门徐徐打开,里面许多闻所未闻的仙鸟在花丛里漫步,许多动物都长着翅膀,低低地在空中盘旋,凡夫俗子们哪见过这样的神奇天地,纷纷议论。
海市蜃楼中,一只麒麟缓缓站立了起来,它张大嘴巴吐出了无数金银珠宝。所有人都按捺不住了,纷纷冲了进去。
这时,日全食消失了,大门骤然关上,所有人都被关在了大漠仙境中。
薛晴天手里捧着那只白玉敬客驼,奇怪地说:“大家都想要金银珠宝,为什么你们没有进去。”
方小民和芸儿互相看了一眼,“我们来是为了行侠仗义,拿回被盗的敬客驼!”说完,他们便持着长剑和薛晴天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
可是,薛晴天不愧是大漠飞鹰,轻轻飞起掠走了他们的武器。
眼看打不过,方小民眼珠一转,用了激将法,“哼!都说薛大侠是大名鼎鼎的侠客,没想到,却和那些武林败类一样看重身外之物。”
“哈哈!”薛晴天大笑了起来。
这时,他的随从们赶着马车来了,而车上坐着的正是那些消失了的江湖人士,他们一个个被捆得结结实实。
“你们的师父早就拜托我协助你们。”薛大侠说,“麻烦两位小侠将这些人带回江南,交由官府处置。”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原来日全食的时候,薛大侠利用海市蜃楼引他们人了陷阱,不费吹灰之力将贼人一网打尽。
(四)
方小民嘻嘻笑着就要接过敬客驼,可是薛晴天说:“你们想拿走这敬客驼可以,但是必须给我烧一道美味的驼蹄羹。至于这驼蹄嘛,就用你们骑的这只小骆驼吧。”
芸儿看着可怜的小骆驼,顿时火大了,“杜甫有诗云,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讲的就是你这种人!”
方小民连忙拉住了师姐,“薛大侠,别生气,我师姐在跟你开玩笑呢。不就是一碗驼蹄羹吗?瞧好吧,回客栈我立马就给你烧好。”
一个时辰之后,风云客栈里,薛大侠赞道:“汁浓如乳,入口清香,回味不尽。果然和我记忆中的驼蹄羹一样美味!真不愧是侠厨!
芸儿跑到厨房大怒道:“方小民!你真的把小骆驼杀了?你这个残忍之徒!我要给小骆驼报仇!”
方小民说:“我这是驼蹄羹,可又不是驼蹄羹,我这是素菜,不信你尝尝。”
她尝了一下,脂膏吃起来有韧度,粒粒晶莹可爱,“你说谎!这明明就是荤菜,今天我要替师父清理门户!”说完,她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方小民无奈地说:“师姐,要不你去后院看下小骆驼是不是还在。”
听到这,芸儿立刻转身跑了出去,小骆驼果然正在后院卧着,缓缓地嚼着青草。
她不好意思地说:“是师姐错怪你了,可你这菜是怎么做的?”
“我这是用山芋做的。”
原来方小民将素菜烧出了荤菜的味道,骗过了薛晴天,顺利地拿到了白玉敬客驼。芸儿惊讶地说:“行啊,小民,你真不愧是大清第一骗。”
方小民得意地说:“错!小爷我是大清第一少年侠厨!”
风沙漫漫,在悦耳的驼铃,声中,他们骑着小骆驼离开了这浩瀚的大漠。
第55篇、姜千里穷途遇侠女
福建有个武举人,姓姜名骥,字千里 他为人轻财仗义,因而为地方上所敬重。
当地有一帮无赖之徒,平日怕他而不敢放肆,却对他恨得咬咬牙切齿。姜千里自恃武艺高强,亦未将这伙人瞧放在眼里,懒得防备他们。
有一天,一位算命先生来到门前对姜千里说:“你会有三次横祸,何不躲避?”姜千里一向不信这类术数之言,笑了笑,没回答。算命先生无可奈何,自言自语:“可惜可惜,万夫之勇,反而要被无屑小鼠辈所辱!”旁人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女邻居引来一对夫妇了,说愿意投靠姜千里当奴仆。姜千里看那男子,虬髯虎面,颇像一名武士,那女人也甚粗壮有力。问他们姓名,男的说姓吴,排行老四,女的则是马家女子。他们老家住在山东济南一带,因为饥荒穷困,流到此地,甘愿作人家长工,只图有饱饭吃,不指望其他。姜千里爽快收留他们,为这男人起名吴吉。夫妇二人倒也勤劳诚恳,肯卖力气,姜千里很满意。
十来天后,姜千里小病,躺在床上。夜深时,为一阵打斗声惊醒。起来看时,外面火光照亮,人声喧哗,忙问家人发生了什么事,回说是吴吉正在和盗贼交手。
姜千里准备去看个究竟,被聪慧的妻子叫住了:“黑灯瞎火的,又是突然发生的事,你不要一个人去。”
姜千里就止住了脚。可是,外面有人急急地敲门,大声叫喊:“我丈夫已经受了伤,快死了!”这是吴吉老婆的声音。
姜千里穿好衣服,找到一件器械,抽掉门栓就要出去。妻子又叫他别去,他不听。来到房门外,果然是吴吉之妻马氏拿着木棒站在那里。
马氏说:“主人先去看看,我也就跟来打贼!”姜千里来到打斗的地方,只见十来个盗贼把吴吉打翻在地,有的还用石头砸。姜千里挺着兵器跃上前去,大喝道:“你们好大胆!认得我姜千里么!”话没说完,就觉得有件物击中脚跺骨,痛得站立不住,倒下地来。盗贼们一拥而上,毒打一顿,姜千里虽被打得体无完肤,还是忍住痛,不叫出声来。
那帮家伙边打边数落说:“你就是姜千里么?怎么一副不中用的样子!我们有什么事碍着你,你偏要多管闲事!”姜千里才明白他们是本乡本土的那帮无赖来寻仇的,就更加一不作声、不叫饶。盗贼们在灶膛里燃火,打算用火烧烤姜千里。
姜千里的妻子听到了,非常害怕,派家人送金银丝帛给盗贼。连送了三次,他们才放姜千里,然后一哄而散。姜千里被折磨了半夜,已经昏迷在地,妻子正要派人去扶他,却看到马氏把姜千里背进房来放到床上说:
“我再去看我丈夫,不知道他有命没有?”
马氏出去了。姜千里的妻子内心十分感动:。过了好一会,姜千里更醒过来,全家一这才放心。派人去看吴吉,他被打得卧床不起。姜千里一家更加相信吴吉夫妇,派人送去酒食药物。有个家人觉得这对夫妇似有可疑之处,姜千里的妻子呵叱他说:“马氏放下丈夫不顾,先来救我家老爷,别人谁做得到?”从此更信任吴吉夫妇了。
姜千里身体渐渐痊愈,因为怕被人知道挨打,不准家人外传,也无法去追查谁是主谋。过了一年,姜千里要进京赶考,带吴吉和两个书童上路。所带的上千两银子和大批绸帛,都交与吴吉照管。一路上,姜千里腰挂弓箭,跨着骏马,好不威风。走了不到两天,来到某县,有一处僻静山林,平日无人行走,引起姜千里的警觉。他喊吴吉说:“前面的路太危险,我们还是走快点!”吴吉笑道:“看我们老爷,怕什么?这里的道路我熟悉,没有响马拦路。就是有,就不怕我们主仆的铁拳头么!”姜千里放下心来,缓缓行进。
快到傍晚时,忽然听到丛里一声呼哨,几十个响马蜂拥而来,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姜骥,你想进京赶考么?留下买路钱,不然,把你剁成肉酱!”
姜千里大怒,取下腰间弓简,拉弦要放箭,不料已有一箭飞来,穿透左臂,痛痛钻心,无法射箭。响马们大声哗笑。姜千里正诧异箭从何来,回头一看,却是吴吉张弓跃马,风驰电掣地从后面赶来,老远就向响马说:“大哥们是坐享其成哪!我为了这匹 ‘千里驹’费了多大劲!”响马们都向吴吉道谢。
此时此地,姜千里才醒悟过来,暗恨自己受骗,既已无力抵挡,只得抛弃行李,急急逃跑。响马拚命追赶,好在姜千里骑的是匹好马,奔跑甚快,响马追不上,就从背后放箭。姜千里背上中了箭,痛得他差点摔下马来。响马们虽然没赶上姜千里,估计他活不成了,就不再追。
姜千里带伤而逃,大约走了好几十里地,马忽然倒下。原来马也受了重伤,又跑得累,一下子就死了。这一跌,把姜千里跌得箭伤迸裂,血流遍体,不省人事。
过了好久,迷迷糊糊中,觉得背部疼痛异常,醒转过来。看一看马,已经死了,姜千里只得踉跄往前寻路。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大约走了里把路,远远望见前面闪着灯光,料一想有人居住,便急走过去,果然有几间茅屋,屋里有人相聚说话:“那个女人不听话,我已把她杀了。这盒子里就是她的头!”又说:“今天可惜还是让他逃掉了,你们也太不干净利落!”姜千里听这些话,猜想妻子都已被杀,怒不可遏,想冲进去报仇,但只剩下腰间一剑。不过他忍无可忍,还是破门而入,大喝一声,挥剑乱砍。响马们碎不及防,急忙躲避。后来见是他独自一人,又转上来打斗。姜千里已杀了一个,由于身上带伤,毕竟不敢恋战,便弃剑而逃,众响马也不敢穷追。
姜千里跑了数百步,看到一处篱笆小院,就跨了进去,只见草堂中灯火未熄,主人家还在里边夜纺线。没等姜千里喘息,就听堂中主人说:“你是小偷儿么?快滚!半夜三更,我也不想再试剑了。”姜千里闻言,感到惊奇,就诉说道:“我在路中遇见响马,受伤逃命到这儿,只是为了借个宿,哪里是偷东西的呢!”主人又说:“我不怕那帮强盗。既然你是逃难来的,哪有不借宿的道理?”听主人的声音,清脆柔和,不像个男子,等开门出来,才知果然是二八少女。
她把姜千里请进草堂让坐。姜千里问她姓氏,自称名叫顾阿惜,母亲在外还没回来,因为等候才没有就寝。阿惜对姜千里说:“看你的脸,当然是人;是要看你的背,就像刚剥皮的猪。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不容易。”姜千里把遭遇细说了一遍,气得阿惜怒气冲天,说道:“不把这伙强盗的头砍来作酒杯,活着有什么意思!”又问姜千里是干什么事的。姜千里说是“武举人”,阿惜大笑起来,说:“武举人尚且对付不了强盗!”说得他好不羞愧。阿惜又说:“本打算这就去宰了那群畜牲,给你报仇。只是我老母未回,没有奉命,不敢随便去。客人受伤太重,就请在草堂休息。我到房里去等我母亲回来。”她就请姜千里睡在虎皮上,自己拿着油灯走了。
姜千里因为疲倦已极,一躺下去就睡着了,直到天明才醒。忽然听到院子中有人说:“阿惜,快来帮我剥虎皮,这个拨毛团得我忙了一夜!”听这声音,是个妇人。这妇人走进堂屋,见姜千里睡在那里,吃了一惊,说:“阿惜这畜牲,怎么做这等事,非杀了她不可!”就厉声喊:“阿惜!”
姜千里明白这老妇疑心阿惜留人奸宿,急忙起身说明来由,并露出受伤的背让他看,妇人笑了。姜千里细看这妇人,年约四十,相貌魁梧,不像柔弱女子,但是眼睫毛又特别长。姜千里急忙向妇子行礼。妇人答礼罢,带姜千里来到院中,看见阿惜正在持刀剥一只斑毛猛虎的皮。姜千里问这虎是在哪里打到的,回说在西北山中,离此处相隔百余里。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就试探地说:“你们母女住在深山密林,虽说不怕什么,也挺寂寞!如果你们肯乔迁到山外,我家还有多余的房子,听凭你们居住。至于日常生活,你们就不用操心,都可由我承担。”那妇人微微一笑说:“你说的当然是好意,只是我女儿年纪还小,恐怕还做不好家务事。如果君子有意,我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你。”
姜千里听出妇人有嫁女与他的意思,非常激动,不觉流下泪来。他说因为昨夜听到响马说话,自己的妻子已被杀死,觉得不忍心在此时议婚。姜千里把自已听到的话对妇人说了一遍。妇人哈哈一笑:“我说你妻子没死呢!”
阿惜听了她母亲的话,红着脸滇道:“妈,罗嗦什么呀!谁愿意嫁给一个懦夫男人!我跟您过一辈子!”妇人骂道:“什么傻话!”姜千里见妇人是真意,就向她行了女婿之礼。妇人受了礼,拿了衣服给他穿,又烹虎肉给他
吃,然后催他速速回家看望,并说:“我随后就送阿惜来,你把婚礼准备好。”姜千里虽信犹疑,拜辞了妇人,就急急赶路而去。
姜千里整整跑了一天一夜,到家一看,却是平安无事。连忙问夫人在哪?都说在家中,又问在家中何处,说在闺中。姜千里来到闺中,看到夫人正和阿惜相对而坐。夫人见姜千里进来,起来迎接说:“阿惜先来一步,我就知道老爷平安无事,化险为夷,多亏了阿惜关照。”到这时,姜千里才相信阿惜母亲的话是真的。
当下,姜千里和全家商议,决心报官,先是要报官府捉拿盗匪。阿惜说:“衙门管什么用?我女扮男装去办这件事,几天就可办好。”姜千里知道阿惜有这个能力,也就没有阻拦她。果然,半夜时分,阿惜就动身了。
姜千里很高兴,就问夫人阿惜是怎么来的。夫人说:“昨日清晨,外面忽然进来两辆小车,车中人说:‘新郎未回,新娘先来了。’我出来看,原来是母女俩。母亲先说了订婚约的事,再讲了老爷的遭遇,并且说老爷马上就回来。他们到底从何而来,我实在没有搞清楚。正在疑惑之际,老爷果然就回家了。”
过了五天,阿惜回来,后面跟着两个背皮袋的童仆,阿惜走进闺房,笑道:“幸运!幸运!这两些歹徒都被我抓住了!”随即打开一个口袋,里头是吴吉、马氏的脑袋。两个书童也在旁讲述阿惜杀匪的神勇绝技,大家又惊奇又佩服。
阿惜又打开第二个皮袋,裹面装满了珠宝,一部分是姜千里进京时携带的盘缠,还有则是吴氏夫妇的钱财。
又过了几个月,姜千里和妻子经过邻县,遇到一个顾姓人家,就问起阿惜的母亲。那人说:“阿惜是我妹妹。”
姜千里听到此事,十分高兴,当即邀请这顾家兄长到家中作客,并要阿惜出来拜见兄长。阿惜也不推辞,从此之后,阿惜开始走娘家。
第56篇、奇盗
清朝乾隆年间,崇德县有个县令叫章清,读书人出身,满腹经纶,为官清正廉洁,在百姓中名声极佳。章清到崇德县没几年工夫,便将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时,恰逢临县盗案不断,闹得人心惶惶,上峰一纸文书,将章清调往邻县当县令,整治那副烂摊子。章清只身前往邻县,烧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说来也怪,自章清上任后,那些盗贼便销声匿迹了,再无盗案发生。很快,整个县城便呈现出一派安宁祥和的局面。
数月后,章清将家人接来一起居住。三年任期满后,章清雇了条船,率家人离任返乡。
百姓自愿聚集在码头,为章清送行。章清辞别众人,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章清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竟不翼而飞。章清大吃一惊,险些跌入河中,幸亏船夫机警,一把将他拉住。
眼镜的不翼而飞,使章清百思不得其解,说被盗吧,这眼镜又不值几个钱,盗它干啥?说丢了吧,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他不由得连连摇头,深感奇怪。好在行李中还带有备用眼镜,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于是,他挥挥手,吩咐船夫开船。
当天晚上,船停靠在一个与邻县交界的小镇上过夜。第二天一早,章清忽然发现放在船舱中的十只大木箱全都无影无踪了。这可是章清的全部家产呀,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大胆的窃贼,我人尚未出县境,窃贼便立马出现了,还偷到了我的头上,真是可恶!如此看来,昨天那副眼镜肯定也是被偷走的。
怎么办?章清考虑半晌儿:那些窃贼得手后肯定已远走高飞,上哪儿去找他们呀,唉,自认晦气算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吩咐船家开船。
船行三天,终于平安抵达章清的家乡。章清远远望去,只见码头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只大木箱,看上去十分熟悉,仿佛就是自己被盗走的木箱。章清十分奇怪,连忙跳上岸,匆匆赶过去一看,天哪,果然是自己的箱子,那箱子顶上还放着一封信,压信之物正是那不翼而飞的眼镜。
章清又惊又喜,当即拆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章大人:
我们是一伙盗贼,你在任时,我们慕你清正廉洁的名声,从未在你管辖的县境内行窃。但是,你离任时竟带走十只沉重的大木箱,不由得使我们对你这位清官表示怀疑。于是,我们先窃眼镜再盗木箱,给你点颜色看看。可翻遍所有木箱,你的财产除了书还是书,所有尚不足三十两纹银。人们常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你当了多年的县令,仍一贫如洗。看来你的确是个清官,老百姓没有看错你。我们先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故特将窃走之物完璧归赵,还望大人海涵。
几个自以为是的窃贼。
原来如此!章清感叹万千,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嘿!真是盗亦有道呀!”
第57篇、懦夫卖烈妻
嘉庆年间,京师附近有个镇子叫谷河镇。镇子里有个叫周二甲的人。他不务正业,以聚赌抽头为生,为人又十分凶狠暴戾,所以一镇的人都十分惧怕他。
镇子里又有个名叫齐泰的人,也是个游手好闲、整日东游西荡的家伙。他也好赌,常到周二甲家去。但他时运不济,输多赢少。其实他也看出周二甲在赌博中作了手脚,可因为周二甲十分蛮横,他怕得要命,也不敢说破。
一日,齐泰刚出家门,刚好遇见周二甲从门前经过,二人便站住说话。正说着,忽然有一美貌少妇从旁边款款走过,望了周二甲、齐泰一眼,通直走进齐泰家门。
周二甲平素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他最喜欢玩弄漂亮的良家女子,只要他看上的良家妇女,无不想方设法弄到手,否则吃不好睡不香。
他见刚才走进齐家这女子容貌娇艳,体态风流,不禁十分动心,忙问齐泰:“这个女子是谁?”
“是小弟之妻。刚从娘家回来。”齐泰答道。
周二甲一听,喜出望外,说道:“你小子好福气,怎就娶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老子今天晚上就要住到你家里,和你妻痛快一回!”说完,周二甲从怀中取出两千大铜子儿,递给齐泰,又说:“我也不白睡你老婆,此钱与你当赌本儿。”
齐泰本来就是个无赖之徒,又见钱眼开,周二甲想他一定欣然接受。但齐泰接钱时犹犹豫豫,面有难色,周二甲顿时把脸沉,厉声喝道:“你为何面露难色,想必是不愿意了。”
“小弟不敢!小弟不敢!”齐泰立时吓得浑身哆嗦,慌忙分辩道:“大哥看上小弟的贱妻,是小弟的福份,小弟如何不情愿?方才我面有难色,实在是因为我妻性情刚烈,恐她未必答应。若她不从,只怕大哥空劳一番精神,这钱小弟也受之有愧。依小弟之见,不如我先回家和她慢慢商议,将她开导一番,待她心意动了,那时任凭大哥受用,岂不痛快。”周二甲听后非常高兴,叮嘱齐泰尽快安排好,火速告知。
齐泰进了家门,刚刚见到妻子丁氏,便挨了丁氏一顿臭骂:“你一个男子汉,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去和凶徒强人做朋友!方才我进门时,那与你说话的人,一双贼眼不断在我身上四处乱看,又面带凶横之气,必是匪类无疑。你赶快和这种人断绝来往,否则,大祸不远!”
齐泰还未说话,先劈头盖脑挨了妻子这一通责骂,吓得他下边的话也不敢说了。唯唯诺诺地胡乱应承了一番,找个借口溜出家,一溜烟跑到周二甲家。
周二甲却不在家,家人说他去天香楼找一个刚从京师来的妓女徐二姐去了。齐泰又赶忙连奔带窜地跑到天香楼。进了天香楼,不等丫头传话,他便气喘吁吁地闯到徐而姐屋门外,掀帘一瞧,徐二姐正坐在周二甲腿上,撒娇作痴地讨酒吃。
一见生人进来,徐二姐忙站起身。周二甲一看是齐泰,立刻把脸一沉,骂道:“混蛋东西,你怎敢闯到这个地方来?”
“小弟不敢!小弟不敢互”齐泰连连打躬作揖,说:“小弟有要紧事相告。”
周二甲一听,便吩咐徐二姐先出去回避一下,然后说道:“何事?快说!”
齐泰赶紧点头哈腰地说:“小弟之妻性情太烈,不容小弟说话,先将小弟臭骂了一顿。小弟觉得此事仓促间恐不能得手,请大哥宽限几日。”
“放你娘的屁!”周二甲骂道:“你以为我给你两千大子儿是施舍穷人吗?今晚上睡定了你老婆!”
“这……”齐泰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吧,”周二甲把脸色缓了一缓,又从怀里摸出两千大铜了儿,扔给齐泰,说:“我这钱若在这里玩妓女,够花四夜。你既然拿了我的钱,就得给我办成事。我今夜三更时到你家门口,你赶快滚回去安排好!若是今夜不能得手,明日要你的狗头!”
齐泰不敢再言语,捡起钱,心里非常欢喜。心想有这四千大铜子儿,又可以大过一回赌瘾了。
齐泰回到家,捧着钱,兴冲冲地告诉丁氏:“今个儿我赌赢了!”
丁氏却半信半疑。因为齐泰赌博,几乎回回皆输,赢时极少。况且这四千大钱,岂能是短短一时便可赢得?于是丁氏苦苦盘问这钱究竟是如何得来。
“说实话,这钱如何得来?”
“赌来的。”齐泰躲躲闪闪地回答。
“胡说!”丁氏怒容满面:“你连日赌输,何来这多赌本,能赢四千大钱?何况那般赌徒皆是虎狼之徒,岂容你赢得这大一笔钱而放你归家?赶快如实说来!”
“是赌来的!”齐泰赌咒发誓地说,脸涨得通红。他虽然不讲实话,但心里也羞愧难当,不敢面对丁氏的目光,只能面红耳赤,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丁氏一见这番情景。不禁疑心更重,心想此钱必是齐泰从周二甲处得来。回想今天中午在家门外看见周二甲时,周二甲对自己贪婪的色狼一般的眼光,丁氏不寒而栗,心知必有非常之事。于是她也不再追问齐泰,回到卧房后,趁齐泰不留神,偷偷拿了一把匕首藏在怀中,又用针线把自己的内衣内裤缝死,外人一时揪扯不开。这些事都做完后,丁氏便先上了床,装作已睡熟的样子,暗地里却听着周围的动静。
天将近三更之时,忽然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尽管那声音极轻,不细听几乎听不见,但丁氏因为一直在警觉之中,所以也听到了。齐泰轻轻起身,试探地叫了丁氏两声。丁氏故意紧闭双眼装作睡熟的样子。齐泰见她没有反应,便放心地下了床往外走。
丁氏也忙起身,悄悄跟在齐泰身后。
齐泰开了院门,见门外站着的正是周二甲。他连忙将周二甲拉进院里,对他低声说:“我妻性情刚烈,好言相劝怕是不行,反坏了大哥的好事。我刚才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现时我妻正躺在床帐里睡得香甜,大哥便假作是我,上床和她交欢。完事后,大哥速出,以免被她识破。再者,大哥与我妻交欢时,万万不可讲话。否则事情败露,大哥不得尽兴,小弟日后也难做人了。”
那周二甲早已等得欲火如焚,按捺不住,听了此计,连连叫好,便要进屋。齐泰慌忙拦住,道:“大哥且慢!”
丁氏听得齐泰叫“大哥且慢”疑心自己弄出什么响动被他二人听见,便急忙摄手摄脚回到卧房,拔出匕首,守在门旁。
周二甲听得“大哥且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一时愣在那里。齐泰赶忙解释道:“屋里黑暗,大哥恐不好走。不如我在前,大哥在后,我牵着大哥的衣襟,大哥随我慢走。进了卧房,我指点大哥床在何处,省得大哥四处乱摸。”
“好,好。”周二甲应着,二人便朝卧房走来。
齐泰牵着周二甲的衣襟进了屋。但是丁氏因为刚才没有听见齐泰后面说的那番话,以为走在前边的人肯定是周二甲,不知是齐泰。于是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人走过来,便使足力气挥起匕首,朝前面的人用力刺去。只听齐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后面的周二甲一惊,知道事情不好,扭头跑掉了。
丁氏听得齐泰惨叫,便知杀错了人,不禁放声大哭起来。邻居们被惊醒了,齐来察看。见齐泰横尸地上,早已无气息,而丁氏身带匕首,众人于是疑心丁氏与人通奸而谋害亲夫,于是连夜便将她送到官府治罪。
天明后县令审案,丁氏供出实情,齐泰与奸徒周二甲狼狈为奸,齐泰为钱而欲将自己送给周二甲玩弄。昨夜三更,齐泰领周二甲入室欲行奸淫,而自己实欲杀周二甲但错杀了齐泰。县令听罢,令人带周二甲上堂,将此事问他。
“我确曾跟齐泰说过,要与他妻子今晚同睡。但那不过是我随便开的一句玩笑,夜间我并未出门。望大老爷明察。”周二甲狡辩说。
县里的衙役们平常多和周二甲有交往,周二甲常在私下里送些钱财给衙门里的人。所以现在一看周二甲遇上了麻烦,这些衙役大多替周二甲说话。而丁氏虽然讲的都是事实,却口说无凭,拿不出证据。于是县令信了周二甲的谎话,认为丁氏是与人通奸而谋害亲夫。对丁氏严刑拷打,要她供出奸夫,承认自己因奸杀死齐泰。丁氏果然性情刚烈,虽然几次昏死不醒人事,但坚不承认。县令大怒,竟先定罪,判了丁氏秋后问斩,奸夫日后再寻。
一日,嘉庆皇帝翻阅各地报上来的案件,看到了丁氏一案后,沉思很久,不禁叹道:“妇人真是难当!”
旁边侍立的刑部官员不解其意,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圣上有何诏谕?”
嘉庆皇帝说:“据联看来,齐泰之妻乃烈妇,为何将她判死刑?如果对案情细加推察,便可知周二甲实欲强奸丁氏,齐泰也是真心卖其妻于周二甲。齐泰如不卖妻则其妻亦不会杀人。丁氏实欲杀周二甲,非齐泰也。齐泰之死,虽为丁氏所杀,亦可看成是周二甲所杀,因杀人实因周二甲欲行强暴而开其衅。县令不杀周二甲而诛丁氏。怎能是公正的判决呢?更为谬乱不堪的是,竟然在还没有捉到奸夫,取得口供的情形下,便迅速了结此案,这岂能是天下仿效的榜样,又怎能以此来劝导天下的妇女保全名节?应该立即诛杀周二甲,将县令下狱严办,昭示天下,这样才能铲恶扶正,使天下弃恶从善。同时,刑部亦要以此案为鉴,不得再有如此事情。”
刑部官员听罢,惊得俯伏在地,浑身冒汗不敢仰视,连称:“臣等糊徐,罪该万死。”
即刻,刑部传圣旨,将周二甲凌迟处死,当地县令下狱严惩,为丁氏立贞洁牌坊。
第58篇、清末震惊四川的蛇神案
“奸妇刘巩氏,自称活佛,私收女徒。众女终日与一条白花大蛇混居,迷乱淫秽,波及缙绅……”四川总督锡良向朝廷这样奏报。一起轰动远近、扑朔迷离的清末“蛇神案”就此揭开了帷幕。
苦闷患上“恋蛇癖”占卦灵验众人信
受到锡良总督指控的刘巩氏是四川嘉定著名绅士巩固的女儿。巩固,进士出身,宦海沉浮多年,在广东历任琼州、潮州等地知府。在他辞职回家乡时也算得上嘉定城内一富绅。巩固有一爱女名叫刘巩氏,她自幼被钟爱,16岁时嫁给嘉定举人刘秉清为妻。
几年后,丈夫不幸病死,刘巩氏回到娘家,哀痛无比,发誓为亡夫守节,不再嫁人。于是,她终日在闺房中诵经茹素,一年四季不出家门。不知怎的,大家传说她遇上了蛇神,终日与屋中一条丈余长的白花大蛇形影不离,甚至同卧于床帷之中。这消息是巩家一个侍奉刘巩氏的使女先传出去的。她多次发现那条可怕的大蛇盘在刘巩氏身边,这位太太居然以手摩娑蛇身,口中喃喃有声,似在与大蛇说话。
起先,侍女吓得魂不附体,忙把此事向巩老先生报告。巩固先也觉惊异,曾亲往女儿闺房察看,果见有一大白蛇卧于女儿床上,他本打算派家人请来驱蛇艺人把蛇撵走或打死,不料刘巩氏哭哭啼啼,绝不同意,巩固想到女儿守寡空房,形孤影单,已够凄凉冷清,况且又没做有损门风名节之事,既喜欢与蛇同处,就睁一眼闭一眼,由她去。
本是一普通女子,何以刘巩氏不怕蛇呢?这是有点缘故的。原来她自小生活在海南岛上琼州府衙,琼州属热带气候,蛇虫特别多。府衙又阴森古老,常见有蛇出没,但并不主动伤人。刘巩氏常看到大蛇小蛇,渐渐也就不害怕了。不过,如今她与这白花大蛇为伴,似不太正常,有人称她患上了“恋蛇癖”。
刘巩氏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婚后又跟丈夫研读《周易》,能占卦,亦能看看手相、面相、骨相。邻居亲友不少人都对她挺佩服,以为她是受了“蛇神”的指点。刘巩氏起先竭力否认。但信此说法的人却越来越多,还有些人不远千里而来,请刘巩氏治病、指点吉凶祸病……
其外甥女俞氏和表侄媳石氏都是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她俩大约心境苦闷,自愿跟从刘巩氏诵经。3人朝暮相处,关系还算融洽。俞氏、石氏怂恿刘巩氏捐资在城郊造了一座家庵。于是,刘巩氏在迁居家庵时居然把大白花蛇置于大木箱中带了去,在观世音菩萨铜像旁边还索性立了蛇神木牌位,以香火供奉,称之为“白衣大仙”。
许多善男信女来这环境清幽的大仙庵敬香,乡民们往往远道来这儿问事求医。
家庵传出淫乱说知县上告至朝廷
自石氏和俞氏入家庵带发修行,就遭众人议论,有人称她俩似乎也染下了“恋蛇癖”,大白花蛇似通人性,从不咬这3个女子。怪的是当地又有几个丧夫的少妇情愿来这座小小家庵中“修行”。于是,大仙庵里集中了七八个年轻妇女。
如此一来,嘉定城内外都传说蛇神到了夜间就会化身为俊秀的白衣少年,与诸女子轮流交欢,天亮时又幻回蛇形;还传说刘巩氏本是个“二衣子:半男半女,所谓“蛇神”不过是一种假托,其实是图个自便,乐得淫玩妇女……
流言渐渐传到知县大人耳朵里。那个知县姓张,本一贪官,他早知巩家富有,垂涎不已,平日却不便去招惹。如今,他打算借“蛇神”一事做做文章,狠狠敲诈巩家一大笔钱。
张知县派人给巩固传话:此事可大可小,不宜张扬,更不宜上公堂,如肯花上5000两银子,便可消灾避祸……巩固本当过官、见过世面的,便不买账,将来人一顿痛斥,喝叫家人撵走。张知县丢了面子动了火,便发下传签,命衙役们把刘巩氏、石氏、俞氏等妇女带上公堂,严词询问,软硬兼施。刘巩氏并不慌乱,从容应付,张知县这才感到巩家并不好对付。
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无奈之下,又派衙役去白衣大仙庵搜查。但见庵内佛堂香烟缭绕,住所静悄悄的,那大白花蛇也不知躲到什么洞穴中了,根本就没见到。张知县不死心,向嘉定知府熊汝珍作了察报。熊知府作不了主,又不敢贸然去对巩家下手,便把此事详告四川总督锡良。
身为巩固多年友人,同科进士的锡良很是为难。经过一番考虑,他听从文案师爷的劝告,把这案子据实向朝廷奏报。
于是,事闹大了。嘉定府派出兵丁协同县衙役们前住白衣大仙庵,大肆搜掠,把香炉、铜佛、供桌等“淫祀”物品没收;砸了蛇神牌位;却唯独仍没找到那条“作祟”的大白花蛇。刘巩氏、石氏、俞氏等几名妇女被关押进县里牢房,一个个呼天抢地,大喊冤枉。
白衣大仙庵被查封,不准再住人,遭到官府的监视,家里巨额财产被没收……嘉定城里沸沸扬扬,人们都纷纷议论“蛇神案”。巩固看家中闹得家破人散,岂肯就此罢休?正好旧日好友赵尔丰正担任川边办事大臣,统率数万清军在打箭炉一线镇压叛乱。于是,巩固写了一封长信,派人送往川边大臣驻地。信中向赵大帅诉说了自家的冤枉,恳求代为作主。
于是,想当四川总督的赵大帅特把此案向朝廷密奏,并特别提到“为安定川省民心,似以抚慰民众为妥”。他还很不客气地参奏锡良办事无能,优柔寡断,纵容部属官吏借小事敲诈乡绅、侵扰百姓。
清皇朝唯恐小小一桩“淫祀蛇神”公案激成民变,很快重新下达圣旨,称“不究冤抑”,放出巩氏等人,罚巩家“银二万两”了事。
第59篇、金枪杀手
牙买加是加勒比海西北部的一个岛国。
1968年前后,英国情报局的几名海外特工人员,在这儿接连遭到暗杀,子弹弹芯都是金色的,而且出于同一支科尔特45口径的手枪。从档案中查出,这把手枪非同一般,它是镀金的,能自动装卸弹药。它的主人是国际杀手斯卡拉曼加,自称是“金枪人”。
为了制止他继续将魔爪伸向英国情报网,伦敦决定派大名鼎鼎的詹姆斯·邦德去对付他。邦德的代号是007,他是一个久经考验的神枪手,能在万分艰难的危险境地里反败为胜,世界各国都知道他的那些传奇故事。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情报局还是给他派了一名搭档,金发的玛丽小姐,并抽调代号008的费利克斯·莱特在暗中配合他的行动。
邦德成功地打入了斯卡拉曼加的匪穴,弄清了他们杀人、纵火、贩毒的种种罪行。但是,就在他准备脱离匪巢时,他的身份暴露了。
斯卡拉曼加抓到了玛丽,将她捆绑在一条已经废弃的铁路道轨上。同时,他不露声色地邀请邦德登上自备火车,想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搭档是怎么被这种老式的蒸汽火车碾死的。他还知道,火车的前方有一座堆满烂铁轨的断桥,那儿将是詹姆斯·邦德的葬身之地。
他让邦德跟司机一起呆在火车头里,他自己和四个歹徒坐在后面的车厢里。
邦德摸了摸怀里的手枪,又摸到了裤袋里的备用弹盒,镇定地坐到副司机的座位上。他知道,如果自己站起来,斯卡拉曼加能看清他的上半身,遭到他的枪击。但邦德也能准确地向对方开枪。
火车开出不久,有一只兀鹰从铁路边上飞起来,直插云霄。这是一种受保护的鸟,它能自由地向发现的猎物俯冲而不必担心遭到射击。但是,斯卡拉曼加手一扬,连着三枪,把兀鹰的两翼和脑袋都打掉了。邦德刚抗议了一句,一颗警告性的子弹立刻呼啸着飞过他的头顶。
邦德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嘶卡拉曼加只想把自己像猎物一样玩耍一阵再杀死而已。但是当他看清前方铁轨上被绑着的玛丽小姐时,他顿时明白了金枪杀手的残酷用心。
金发的玛丽小姐是邦德多年的同事,在执行这次任务中,他们的友谊更加深厚了。斯卡拉曼加是想让邦德开着火车去碾死他的搭档! 邦德猛地跳向变速杆,把机车的蒸汽尽力排放出去。但是,火车离玛丽只有一百码远了,而制动闸却操纵在后面车厢里的斯卡拉曼加手中!那个司机也是匪徒,他握着匕首扑了上来。
邦德知道,后面车厢里的匪徒正等着他站起来,好把他当靶子打。他就跳到左边,击中了一名正要射击的匪徒。这时.斯卡拉曼加的金枪也响了,但打中了那个司机。当邦德再次躲避时,一颗反弹过来的金子弹击中了他左肩的肌肉,他跃了下去,脸碰到了脚踏板。
正在这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只有十几公尺远的火车前轮嘎吱嘎吱碾过了玛丽的身体,那双蓝色的眼睛茫然地向他看了一下,粉红色的人体碎片就像雨滴一样洒了开来。
邦德抑制住呕吐的感觉,蹒跚着立起身子,将变速杆重新抬起。他知道,火车的高速行驶有利于他的搏斗。他顺着火车的右侧攀爬过去,一看见匪徒
的人影就开枪。
那儿的四把枪也同时向他射击,但子弹都被铁皮挡掉了。突然,邦德发现,斯卡拉曼加从他的专用“主座”上滑跌下来,双膝跪地,脑袋痛苦地扭动着。
邦德正在猜想打中他的什么地方,莱特却像神灵般地跳了出来,用枪指着另外几个匪徒,一下子缴了他们的枪。原来,他早已潜上了这列火车。
就在此时,火车已经向断桥冲去,莱特只来得及招呼一下邦德,就跳下车去。邦德扶了扶肩膀,踩着踏板走下两步,一下子跳到一块沼泽地上。
但是,就在火车离铁桥只有几公尺远的地方,另一个身影也跳了下来,落在沼泽地里。
火车带着另外几名匪徒急驶上断桥,突然像一头雄马昂起头,同时传来一声巨响,爆炸着栽下了断桥。
邦德很快找到了莱特。他的左腿摔坏了,气愤他说:“没想到他这么狡猾!当时地上都是血,他的衬衣上也浸透了鲜血,我以为他至少五分钟内醒不过来!” 邦德将他移到比较隐蔽一点的地方,就向大桥慢慢爬去。他几次被密集的红树根绊着脚,蚊子和白蚁也一次次向他进攻,但他尽力下弄出一点儿声音。这样,他向沼泽地爬行了两百多公尺,终于听到了一声强抑制住的咳嗽声。
邦德用牙齿咬着手枪,用双手和双膝使劲,悄悄向传出咳嗽声的地方爬去。
金枪杀手斯卡拉曼加四肢朝天地躺在一小片干裂的黑泥地里,他的帽子和领带不见了,西装的右半边全是紫色的血迹,许多昆虫在上面爬着、吮吸着。他睁着眼,警惕地扫视四方,双手扒住身旁的红树根,那把金枪似乎下在了。
突然,杀手的脸转向另一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邦德随着他的眼光寻去,忽然看见有条5米长的蟒蛇在向黑泥地游来。
蟒蛇是闻到了血腥味才游来的。斯卡拉曼加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只是悄悄从短靴里抽出一把窄小的匕首,放在自己腹部上,等待蟒蛇游近。
终于,那条蟒蛇爬到了杀手的裤腿旁,又慢慢爬向衬衫。斯卡拉曼加手起刀落,匕首一下子从蛇脑的中心处穿过,钉在了地上。蛇拼命扭动身体,但不一会儿就痉挛着死去了。
金枪杀手仍旧躺着,他猛地拔出刀,一下割掉蛇头,把它扔进一只陆栖蟹的洞里,接着,他将蛇横在自己肚子上,一下剥开蛇皮,去掉内脏,大口地嚼起蛇肉,吮吸起蛇血来。
他一边吃,一边咳嗽,看上去,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胸,但并没有打伤肺部。
邦德估计,如果他从躺藏的地方走出去,斯卡拉曼加会扬手一枪,使他躲避不及。因为现在没看到那把金枪。对一个职业杀手来说,一把小手枪藏在手腕下,胳膊弯里,随时都能射击。他小心翼翼地握着枪走过去,他看到斯卡拉曼加仍用两手抓住蛇身,往嘴里塞着蛇肉。这家伙已看到了邦德,他边吃边问:“你来迟了,要想吃点蛇肉吗?” 邦德厌恶他说:“不,我只喜欢用热黄酒烤蛇肉吃。现在,你必须把刀子扔进树丛里去;不能用力掷,小心我的手枪发怒!”
斯卡拉曼加手腕一转,匕首被迅速抛向空中,竟像轮状物一样旋转着向邦德飞来。邦德赶紧跳开,匕首就直直地插进了他刚才站的那块土里。
斯卡拉曼加见自己的拿手好戏没伤着邦德,顿时发出一阵怪笑,接着又咳嗽不断,脸也显得发歪了。
邦德注意到他咳出来的痰里没有血,更断定他的肺没受伤,他觉得,自己应该百倍警惕,千万不能被他那痛苦的假像所蒙蔽。
不一会儿,斯卡拉曼加说道:“我杀了你们五十个人,今天,又让火车压死了你的搭档,真是罪孽深重。我也知道,你会马上解决掉我的。不过,希望你拿出点男子汉的风度来,让我作最后一次祈祷。” 邦德的肩伤又疼起来了,但他还是给他几分钟时间。他放低枪口,站在一旁。
斯卡拉曼加说了声“感谢”,就将双手抬起,捂住双眼,用邦德听不懂的语言叽哩咕噜地祈祷起来。这声音像有催眠作用似的,使浑身疼痛的邦德分散了注意力,将眼睛转向了另一边。
这时,斯卡拉曼加的手指悄悄滑向脸的两侧,他一公分一公分地移动着,当双手移动到耳朵时,又停止不动了。这一切跟祈祷者做的没什么两样。
但是,突然间,他的手跳到脑后,把枕在那儿的金枪迅速抽出来开了一枪。随着枪声,邦德旋转了一圈,栽倒在地上,子弹像是打中了他的右颚。
斯卡拉曼加立刻站了起来,像猫一样敏捷地冲过去,抓起那把匕首,恨不得一下剥掉邦德的皮,像吃蛇那样把他吃掉。
但是,邦德扭动起来,朝上连射了5枪,接着,就紧紧捂住受伤的肚子,注视着斯卡拉曼加的动静。
这个金枪杀手的心脏被击穿了,匕首和金枪从他痉挛着张开的手掌中掉落下来,接着,他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不会去碰那支金枪了。
第60篇、神秘的死城
这是发生在祖国西部沙漠里的一个我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至今想起来仍然感到不寒而栗,同时,也感到非常遗憾。
那是1997年6月10日下半夜3时23分,我独自一个人驾驶着奔驰牌沙漠水罐车,不知不觉地进入了那片神秘地带。
自从石油总公司与美国的一家勘探公司签订合作勘探塔里木石油以来,我们这支大漠石油勘探队便进驻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腹地,进行了艰苦卓绝的石油勘探。我们的蔬菜、食品等物品有直升飞机从空中供给,而喝的水都是从遥远的塔里木河拉到勘探营地的。
我的任务就是开着沙漠水罐车去塔里木河拉水。从营地到塔里木河边,正常时间要走两天两夜。虽然大漠里无路可走,但毕竟是轻车熟"路",顺着原来的车印艰难地向塔里木河边行驶,已成习惯。
这天夜里,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刮起了微风,这是沙漠里少有的"无风天气"。借着朦胧的月光,我艰难地行进在原来推土机推出的沙山间的平路上。从半开着的驾驶室的玻璃窗上,可感觉到迎面扑来的阵阵热风。我看看夜光手表,已经是下半夜了,整个漠野里朦朦胧胧,下弦月色时隐时现。
我开着我的水罐车慢慢地走着,穿过一片古老的胡杨林地带,我的眼前呈现出一座又一座巨大的沙山,沙山又高又陡,这样的地貌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是常见的,加之前面有车子走过的印迹,我们已经感觉习以为常了。
沙山在灰蒙蒙的夜色里静静地矗立着,整个大地深沉得令人毛骨悚然。要不是同志们等着用水,我才不夜间赶路呢。我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前方。
前方出现了一座更高的大沙山,看来我的水罐车爬上去有些吃力。我急忙下车把轮胎里的气放了一些,这样可以增加轮胎与地面的接触面积,然后猛地一踩油门儿翻过了这座高大的沙山。我开始顺着细软的流沙慢慢向前爬着。
夜色虽然朦朦胧胧显得非常神秘,但整个漠野里气温却使人感觉非常舒服。夜风吹来,凉凉的,这是夏天的大漠里难得的好天气,只有在这静静的下半夜,才没有了白天难耐的酷热。我用二挡的车速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困意却悄悄袭来,我刚想停车打个盹儿,猛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完全没有了高大的沙山,整个漠海一片平坦,偶尔有片片胡杨古树和几座不太高的沙包。前面既没有原来的车辙,也没有任何路可走。
面对陌生的地形,我完全没有了睡意。我立即停下车不敢再往前走了。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假如在沙漠里迷了路而得不到及时的救助,那是相当危险的。
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夜,充满了黑色的恐怖。我迫不及待地在沙包和胡杨之间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路了。我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发现夜色里有一座破旧的土城墙静静地挡住了去路--我恍惚之中不知不觉将水罐车开进了一座黄色的土城里。
整个城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不见灯光,也听不见狗吠。一条黄褐色的沙路曲曲弯弯伸进土城中,沙路两旁长满了横七竖八枯死的胡杨树。枯树丛中有许多破败不堪的土房子,有的已经没有了门子和窗户,有的已经成了断墙残壁。我驾驶着水罐车顺着一条宽一些的沙路慢慢向前走着,在城里转来转去迷了路,看起来这座土城规模不大,可是转来转去就是出不了城,看看夜光手表,足足在这里转了3个小时,我像进了迷魂阵一样怎么也出不了城。这时候,沙漠里刮起了风,整个夜色更加迷蒙混沌。
怎么办?这样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叫起个人来问问路,免得跑来跑去耽误时间。我打定主意,干脆把车停在一座看上去比较整齐的土房门前,悄悄走进一座小院子里,只见屋门敞开着,房间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正在酣然大睡,再也没有其他的男人。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很不自然地急忙抽回身来,深夜里没有男人的人家我是不敢贸然进屋的。
我顿了顿神,走出这个神秘的小院,来到另一座房子里。这间房子比起前面的房子来显得更加破旧不堪,既没有门子也没有窗户,外间屋正中的一条大土炕上睡着两个中年汉子。我用手电照了照,只见这些人都是古香古色的打扮,夜色里分辨不清这些人到底是哪个民族的,相貌都阴沉沉的。
这是什么地方?在沙漠里工作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地方。我忽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我的内心深处感到有些害怕了,茫茫的夜色中只有我一个人,除了风声,一切都像死去一般。
"莫非遇到了鬼城?"
我顿时感到整个天地融合在了一起,到处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听老人们讲,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里,不知埋没了多少探险者的生命,每当夜深人静或是阴风四起的时候,这些冒险者的白骨就会变成人间看不到的沙路,把路过的行人领进一座座鬼城里,挖出心脏献给死去的君王……这都是过去的传说了,我当然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今天的确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急忙点了一支香烟,一口接一口地抽了起来。我知道鬼是怕火的,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子。
我没有敢吱声,小心翼翼地来到一座比较低矮的土房旁。从窗户里看到里面睡着一个老大爷,我高声叫喊了几声,始终没有一个人答应。我猛抽了一口烟,索性冒昧地去推房门,没有想到门子却无声地倒在地上变成了碎木板。我仗着胆子闯进屋里,只见里面的土炕上一共睡着3个人,个个古香古色,相貌瘮人,有的龇着牙,有的咧着嘴,一幅使人不寒而栗的景象。我小心翼翼走向前去用手轻轻推了推其中的一个中年人,一股阴风吹来,中年人忽然变成了粉末。
"哎呀!"
我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头发根子都竖了起来。我急忙倒退了好几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我抽身回到院子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好久,我才稳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又到其他的土房里看了看,里面的人都是如此。
我似乎明白了:我来到了一座不知风化了多少年的古城遗址!
置身在这座神秘的古城,我才感到狂风似乎减弱了一些,迷蒙的夜色仿佛更深沉了。我又点着一支烟坐在一个避风处,默默地抽着。我感觉到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好像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央偏西一点,而且是在去年曾经作过的一条地震测线上。在这条测线上整整干了一年的石油地震二维勘探,从没有见到过有什么古代城池。看来这座古城遗址不知被沙漠埋葬了多少年,又被风沙搬出地面风化了多少年。这座古城遗址肯定我们的文物管理部门目前还没有发现,必须马上回去告诉有关部门,说不定会是一个震惊世界的巨大发现呢?
我决定在这里呆到天明,进一步弄清神秘古城的确切地理位置,然后再走。由于太疲劳了,我不知不觉地坐在驾驶室里睡着了。
当我被巨大的狂风摇醒时,天已经放亮,狂风把沙粒打在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上,劈啪乱响。整个天地一片昏暗。奇怪的是眼前除了耸立着两座沙山之外,夜里看到的景象一切都没有了……
自从过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我积极配合有关部门对那座神秘的古城进行了多次探寻,遗憾的是,由于又刮了几天黑风暴,那座古城又被风沙掩埋了,至今还没有找到。
第61篇、晒字
七星镇上有个悦家客栈,店老板姓刘,叫刘满成。生意虽说不上什么通四海、达三江,可也满不错的了。这天天擦黑时,来了一位客人,刘满成赶紧过去打招呼。他笑容满面地问:“客人是要住店吗?”那人点点头说:“是啊。”刘满成叫伙计去打开一间客房,又对客人说:“您怎么称呼啊?”客人说:“我姓刁,叫刁望喜。”刘满成在簿子登了记,又说:“刁先生,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交在柜上,免得出事。”刁望喜把一个布袋往柜上一放,只听“当啷”一声,看样子里头东西不少。刁望喜说:“这钱就交给板,费心代我保管一下。”刘满成说:“好说,好说。”说完又写一张字据,写明替客人保管钱袋子一只,凭此条领取。刁望喜看看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就收下字据,进了客房。
到了第二天,刁望喜要走了,就拿来出字据去取钱袋。刘满成收了字据,把钱袋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对刁望喜说:“先生,您收好。”刁望喜付了房钱、饭菜钱,打开钱袋一看,当时就变了脸色:“不……不对呀!”刘满成问:“怎么不对了?”刁望喜指着钱袋子说:“我这里边放的是银……子,怎么都是铜钱呀?”刘满成瞪着眼睛说:“刁先生,您可别开玩笑啊!字据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的是钱袋,这不是钱吗?“是钱……可是我……”刁望喜一着急就结巴西起来。两个人争了个脸皮红脖子粗,伙计和客人都围攻了过来。看看刘满成,又瞅瞅刁望而喜,不知道向着谁好了。最后没辙,只好去找县长。
县长姓焦,本是清朝的秀子,民国时又当了县长。这天他正在后花园赏月季,听差的一报告,他马上就到了办公室,吩咐把打官司的人带进来。他听刘满成和刁望喜各自说了一遍,突然把脸一翻,对着刁望喜喝道:“大胆刁民,你看刘满成没有开包检查核对,就想骗他的银子,对不对?”刁望喜正要分辩,焦县长就吩咐听差的:“把这个刁民给我轰出去!铜钱充公了!”上来两个听差的,连搡带推的就把刁望喜赶出去了。刁望喜一迭声地喊着冤枉,根本就没有搭理他。
轰走了刁望喜,焦县长又对刘满成说:“刘老板,我正在后花园赏月季,让那个刁民给搅了,你陪我再看看月季去怎么样啊?”谁不想和县长套近乎啊,刘满成真有点儿受宠若惊,赶紧说:“对,小的陪大人赏花,不能让那个刁民搅了您的好事啊!”他们就看起月季来了,看了紫的看红的,看了红的再看白的,焦县长不知道哪儿来的雅兴,看起来是没完没了。
他们正看着,一个听差的进来报告说:“焦县长,那个刁望喜跳河了!”焦县长问:“救上来没有?”救上来了。“”给他换上干净衣服,于带到办公室来!“”是。“听差的转身走了,焦县长朝着刘满成一瞪眼说:”跟我来!“刘满成一哆嗦,差点儿尿了裤子,两腿绊着蒜似的跟随在焦县长的身后,又进了办公室。焦县长往椅子上车坐,也不搭理刘满成,吓得刘满成直冒冷汗。
不一会儿,刁望喜又来了,见了焦县长就要下跪 。焦县长赶紧叫听差的拦住他,叫他坐下,然后说:“刁望喜呀,刚才我是试探试探你。你要是拿来铜钱诈银子,一准蔫儿吧唧地走了。你这么一跳河,我明白了,你是真冤枉了,我一定把银子给你追回来。“刘满成一听急了:“大人,他一跳河您就向着他呀,这……“焦县长一拍桌一听急了:“大胆,你就是白骨精,今儿个我也要叫你现出原形来!”说着,他从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提起毛笔来写了一个“银”字,对着太阳晒。你要是没说谎,晒一公儿,字就没了,要是字没变,你就是说瞎话,去吧!”
他把刘满成打发到院子时晒字去了,又对着听差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自己就和刁望喜又聊天了天。聊着聊着,就朝外这喊了一句:“刘满成,你拿的是什么?”刘满成说:“银字。”他又喊:“银字在哪儿?”刘满成老老实实地回答:“在我手里。”他过一会儿喊一遍,刘满成和听差的都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谁也不敢问他。
过了一会儿,听差的领着刘满成的老婆来了,焦县长叫刁望喜回避一下。他问刘满成的老婆:“你们掌拒的骗了人家的银子,对不对?”刘满成的老婆摇摇头说:“哪儿有的事啊?”微微一笑说:“掌柜的都承认了,你还赖呀?”刘满成的老婆说:“谁说我们掌柜的认账了?”焦县长说:“你不信,好我给你问问。”他把手拢在嘴上,对外边喊道:“刘满成,告诉你老婆,你拿的是什么?”刘满成的声音传过来了:“是银字。焦县长又喊:”你有没有?“刘满成说:”有。“”真的呀?“真的。”
焦县长不喊了,对刘满成的老婆说:“听见没有?“刘满成的老婆早就吓得满身汗了,结结巴巴地说:“我……听见了。”焦县长问:“银子是你们掌柜的拿的吗?”“是……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你说怎么办吧?”我回去拿。“”你拿来我就放人。“
刘满成老婆的腿儿还真快,没多大工夫,就把拿回来了。焦县长把刘满成和刁望喜叫过来,让数数银子。刁望喜一数,一点儿也不少。他又叫刁望喜把银子拿回去,把铜钱也捎上,算是对他的补偿。刁望喜千恩万谢地走了。焦县长问刘满成:“你还有什么说的?”刘满成浑身直筛糠,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焦县长把他好一顿臭骂,然后叫他回去。
走出县政府的大门,刘满成瞪了他老婆一眼说:“谁说你把银子拿来的?”他老婆说:“你不是认账了吗?”刘满成说:“我没有承认啊。”他老婆就把到县政府的事一说,刘满成跺着脚说:“哎呀,你上当喽!”
第62篇、把盏识英雄
话说古代日本德川氏掌权年间,有一位战功赫赫、名垂史册的大将军,名叫井伊直孝。这人身材魁伟,声若震雷,一张黑漆脸皮,满腮浓髯,双目精光闪烁,不怒自威。这位将军食量甚豪,酒量更是大得惊人,据说即便喝几斗酒也不碍事。但凡部下将军宴请他,总要拿巨觥敬他的酒,要是他面前搁的是只小酒盅,他就会拍着桌子大声儿吆喝:“快换大杯来!瞧你婆婆妈妈的,当我是千金小姐?” 这天他的一个名叫内藤忠兴的部将,说最近得了十坛百年好酒,请他去他府上品尝。直孝大喜,骑上马,带了侍从来了。
一进屋,只见客厅里已是佳肴珍果摆满一桌,大将军坐的正座前,一只斗大的巨觥端端正正搁着,直孝大喜,老实不客气盘腿坐下,哈哈大笑,说:“主人有什么好酒,尽管筛来!” 这时,众陪客纷纷入座。忠兴亲自动手将一坛好酒的泥盖叩了,然后提起来为大将军满满筛了一大碗。直孝见酒作琥珀色,醇厚之极,酒还未上口,一股子酒香早馥郁郁地钻入鼻子,喜之不尽,捧起酒献来一饮而尽,咂嘴嗒舌了一会,大叫道:“果然好酒!只可惜就我独个儿自斟自饮有什么意思?内藤将军,你也来一杯!” 忠兴忙取来一只小杯,陪笑道:“大将军知道未将酒量小,未将就以这只杯相陪如何?” 直孝直着嗓子道:“这是哪里的话!来来来,主人先喝下这一大杯,然后我就喝光一百杯!” 忠兴央求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未将实在不能喝酒,平口里连涓滴酒量也无,就是今天喝这一小杯,也是舍命陪君子,还请大将军包涵!”直孝不高兴了。他睁起怪眼,喝道:“这是什么话?酒是你请我来喝的,如今叫我孤零零一个人坐着喝单酒,陪也不肯陪一杯,这不是消遣我直孝吗?这样吧,主人不能陪饮,就请陪客代劳也行;万一陪客也是群碰不得酒的窝囊虫,就到管家下人差拨中去寻个来也成。将相本无种,我乃一介武夫,决不嫌弃!” 忠兴见上司不乐,心里急得不行,忙告了个罪,下来先与众陪客商量。好说歹说总算请来一名好酒的武将作陪。谁知此人一斛入肚,登时满面通红,耳中嗡嗡作响,脑子里胡里胡涂地成一团。原来这酒入口温和,酒性却颇厉害,一杯落肚,早叫他成了条醉泥鳅,连脚也把握不住,三步两步跌冲到席前,一扑趴在桌上,弄得酒菜淋漓了一桌一地。
直孝大将军呵呵大笑道:“不成,这也还是个没用的废物,快去另找一个来!”众陪客个个面有难色,道:“连八郎如此海量都一杯就倒,我们这一档子更不敢去试了。井伊公是个醉里乾坤大的酒仙,别说八杯十杯不会醉,就是来个两三坛他一个人也包了,我们如何陪得?” 忠兴没奈何,只好去与管家下人商量,半天竟没一个人敢出来应命。
直孝道:“我就不信偌大一个将军府,竟没一个人能喝酒的。去找,去找,就是看门管马的小厮下佣也无所谓,再找不着我就要打道回府了。” 忠兴只得再出来,叫老管家召集合宅佣人商量,杂役佣人全都来了,最后进来的是新来的马棺三郎。三郎听了老管家的话,低着头很恭顺他说:“管家老爹是不是让小的去试一试?” 老管家看了他一眼,道:“三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刚才连最能喝酒的八郎都颓然醉倒了。你能喝一升吗?” 三郎道:“小的能喝。” 老管家又问:“两升呢?” 三郎又应声道:“成。” 老管家盯着他问道:“如果喝个四升五升呢?” 三郎道:“不瞒老管家说,小的不喝则已,喝起来总以斗计,不以升记。” 老管家吃了一惊,仔细打量,见他不像是说假话,忙颤巍巍地跑去报告主人。忠兴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顾不得真假,急急领了三郎出来见直孝大将军。
直孝听后大叫:“快,快叫他来!我可等得不耐烦了!” 这时三郎已跪在门外,直孝直叫进来,说:“你这小厮,抬起头来!我喜欢痛快的!” 三郎抬起头来,紧盯着大将军,一点也不畏惧。直孝细细打量,只见这人有三十好几年纪,长身黝黑,颧骨微高,豹头环眼,狸鼻阔口,粗手大脚。
头上稀稀疏疏没有几根头发,浓髯满腮,额上有三道深深的伤疤。
大将军道:“三郎,起来就座!你是主我是客,你先喝!” 三郎道:“小的是下人,不敢放肆!” 大将军一拍桌子道:“哪来这许多臭规矩?我说你先喝,你就先喝!” 三郎道:“大将军说的是!” 三郎磕了一个头,爬起来,端起大将军递给他的巨觥,站着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一抹嘴巴坐下。
直孝大叫:“痛快!痛快!想不到今天遇上酒友了。来人,再拿大杯来,咱哥俩喝它个痛快!” 就这样,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各自喝下了三大杯,直喝得周遭众陪客一齐喝起彩来,细看对酌的两个,都像没事儿似的。
直孝大将军夹了筷鱼翅嚼得津津有味的,一边说:“今天难得遇到一个豪爽的好汉子,值得一交。只可惜这些下酒菜多不够劲。三郎,还是你说件酣畅的快活事来下酒的好。” 三郎拱手道:“大将军说笑了。小的只是一个生长在僻远小地的老兵,有什么稀奇的经历?” 大将军瞪着他道:“你又来了!我也不想听那些蝎蝎蜇蜇不着边际的空话,就说说你头上的三道伤疤是哪来的吧。” 三郎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这是小的小时顽皮的伤,没什么好讲的。” 话没说完,直孝霍的站起来,怒喝道:“胡说八道!你只当我是过了三岁没上四岁的村童是不是?我战场上杀进杀出,过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难道连跌伤和刀伤都分不出来?你如不当我是朋友,想用话来搪塞我,就吃我一剑!”说着,他果真抽出腰剑来,“噗”的一声剁在桌面上。
众人部吓得骨软筋酥,心想大将军可是个出名的火爆霹雳性子,得罪了他,可不是玩儿的。
谁知三郎却像没事儿似的,歇了阵才开口道:“大将军息怒。这刀疤是小人毕牛莫大的耻辱,原不想自己出自己的丑。既然将军非要小的一讲,大大夫荣则荣矣,耻则耻矣,何必掩掩盖盖!” 大将军转怒为喜道:“这就对了,来人筛酒!” 于是三郎举起巨觥,一仰脖子又喝下一杯,然后侃侃而谈。
原来,这三郎是甲斐武田氏将马场信房小妾的遗腹子,父亲死于长彼战役,过不了多少日子,武田氏也死了。那时候,三郎还很小,他同他爹的几个老朋友一起逃出来投奔到信浓。他的童年时期就是在那里度过的。等年龄渐渐长大后,父亲的血液也在他的血管里沸腾起来,他也渴望起当兵来,正好大阪在招募兵勇,三郎就应征去了,被编在木村重成部下。
元和乙卯的五月七日,重成带兵去与敌人决战,出发前他对全军人马说:“胜胜败败,就在今天这一战了。胜了我们什么事都好办.从此大家便有了出头之日;万一败了,大伙就得掉脑袋,不仅小兵小卒的吃饭家伙保不住,就是我脖子的这个也得落地。大家好自为之吧!” 全军举起刀枪,齐声高呼:“愿随将军决一死战!” 于是,大伙就高声呐喊向前冲去。这时,东边的敌军约有万余,列着队蜂拥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支先锋部队。重成的军队围住了先锋部队狠冲狠杀了一阵,一直打得他们落荒而逃。但是过不一会,后面支援大队赶到,将重成的军队包围得铁桶似的。于是两军就乱成一团,各自我敌人拼杀,直杀得血肉横飞,飞尘蔽天。这时,三郎也跃马横枪在找人厮杀,只是对手多是些不堪一击的老兵弱卒,他觉得杀了这些人也算不得是好汉,他正惶惑间,忽然看见对面过来一位将军,这将军身材魁伟,红盔红甲红战袍,难得的是胯下的那匹马,也是浑身赤毛,不掺一根杂毛,身高膘肥,甚是雄壮。看得出来,这将军倒是值得一斗的。他就大喝一声,拍马朝他驰去。这位将军左手提枪,右手挥舞着一面大旗指挥着全军的进退。见三郎冲来,他也不慌张,一面用左手枪频频拨开三郎刺来的急枪,一面依旧挥舞大旗指挥军队。边上有几个侍卫见三郎勇猛,怕伤了主帅,都跃马过来助战,但被三郎一枪一个全挑落马下,吓得剩下的几个再不敢上来。三郎心里暗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要是捉住了他,指挥一乱,我军自然得胜。于是他就一心一意找这位将军决斗,但见这将军只是随手拨打,并不专心与他比武。他心想,这将军竟没将他放在眼里,不由心中大怒,就使出绝技来,全力使枪,将一管钢枪舞得犹如游龙一般,一枪跟着一枪,绵绵不尽。起初那将军只是仗着眼疾手快,臂力过人,边躲闪拨打,边指挥属下,不料对手的枪法凌厉狠毒,他渐渐觉得越来越难对付了。斗到后来,稍一疏忽,被他一枪刺中当胸:“咣啷”一声,一面护心镜被刺个粉碎。那个将军怒声叫道:“好小子,大爷是没功夫对付你,你只道大爷是好欺的?” 说着,右手一挥丢了大旗,双手舞枪,全力来斗。这一场斗犹如暴风骤雨一般,远远看去,只见两道银蛇,幻成了一道光网。斗到酣处,三郎一枪刺去,被那将军握个正着;二郎一挣没有挣脱,刚想下力死夺,猛见对手单手枪戳来,忙中不及细想,只好一闪闪过,顺手也一把抓住了他的枪杆。两人各自在马上你拉我夺,殊不知力气相当,只听见轰咚一声响,一齐摔下马来。两人随手弃了枪,扭成一团,滚翻打斗起来,如此又斗了有一盏茶功夫。
两人一忽儿这个在上面,一忽儿那个在上面,翻滚缠打,总是不分胜负。三郎原来学有一身好拳脚,打算站起来以拳脚取胜,不料站起来时一脚踩在自己的战袍上,一个趔趄,只差一点没跌例。也就在这么一疏神间,那将军已跳起身来,一把揪住三郎的战袍后领,只一提,同时间脚下轻轻一拨。这一下手法之快,运劲之巧,三郎来不及把住脚,已被他掀翻在地,一脚踩在地上,“咣”的一声抽出腰刀来。三郎心里一闪:原来我是死在这将军手里。
这将军武艺精巧,力大招熟,倒也不冤!他正闭目待毙,猛听见这将军大声喝道:“难得你这小子,能在我手里走这几十个回合不倒,还将大爷扯下马来,看在这份上,就饶你一死!” 说完了,随手扯去三郎头盔,倒过刀背,“啪啪啪”轻叩三下,惺惺相惜,下手已是留情,饶是这样,也已砍得三郎眼前金星乱冒,几欲晕去,脸上鲜血直流。
就在这时,三郎这边的兵马上好冲杀过来。这将军一手抓住三郎不放,一手捡起丢在地上的枪来刺击。三郎额上虽痛,神智却清醒,见这将军分心,忙不迭使了个“金雕展翅”,只一招甩掉了那将军的抓提,一个飞跃纵上身边一个骑兵坐骑,顺手将这骑兵推下马鞍,勒马就逃。
那将军不防他这一手,“哎呀”一声,大叫道:“快追!快追!这小子是我要的人,快与我抓来!” 有五个部将听见主将的命令,一齐放马冲来堵截三郎。三郎夺来那匹马原来就算不得是什么骏马,跑不出一里路,已被他们追上。三郎手无寸铁,头盔也丢了,脸上流着鲜血,神情极其狼狈,但生死在此一举,他如何敢怠慢? 正在这时,一个使大斧的部将己当先冲到,迎头一斧砍来。三郎闪过一边,他瞄个真切,一把抓住斧柄,双手运劲,弓身拔背,猛喝一声“过来!”奋力一把将他连人带斧拖下战马。那个部将不防三郎竟有这般神力,但觉得一股强力从斧柄上传了过来,不及松手,人已被提下马来,连忙放开手想逃开去,这时三郎己将大斧掉转来,呼的一声,将他一条左臂齐根剁了下来。
他大叫一声晕死在地。
其余四将这时正好冲到,见伤了他们的同伴,狂吼一声,团团围住,一齐狠刺狠砍。谁知才十几个回合,又被三郎杀了两个,伤了两个。三郎杀出重围,飞一般跑了。
说完了,三郎摇摇头,说:“不怕大将军见笑,自此一战,小的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天。小的从小练习武艺,马上马下一十八般武器都能捏得起手,拳脚也还来得,从未遇有敌手。不料碰在这位将军手里,竟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幸而他饶我不死,只用刀背砍我,后来他又只用单手抓着我,不防有人来救,再是来追的五个人武艺平平,要不,世上早没有我这个三郎了。这一战,今天每每想来,还冷汗侠背,从此小的便心灰意懒,等养好伤就退了伍回家,随处混口饭吃。” 在座的陪客听到这里,个个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心想幸好平日里没有对三郎有什么不敬的举动。
直孝大将军初听时十分的眉飞色舞,等听完了却微微一笑,道:“你讲的这一故事果然痛快,有这样好的下酒菜不饮个尽兴,真是冤了。来,筛酒!” 说着,他又与三郎对饮了三大杯,然后对随来的一个侍从吩咐了几句。侍从马上去了。
大将军又问三郎:“三郎不记得当年你戴的是什么头盔吗?” 三郎道:“这个小的清楚记得,这是一顶黑色的尖顶头盔,上缠有一十八根虎筋。它原是先父的旧物,自然忘不了。自那次丢失后小的一直十分在意,总是找不回来。难道大将军哪儿看见过吗?” 直孝笑道:“喝酒!喝酒!” 过了一会儿,侍从飞马来,随身带来藤箱一只。大将军吩咐打开。侍从打了开来,只见箱内赫然一顶头盔,黑色,尖顶,周围缠有一十八根虎筋,
不是三郎的旧物又是什么? 众陪客吃惊得站了起来。
三郎恍然大悟,忙跪倒在大将军前磕头道:“多谢大将军往日不杀之恩。
大将军既然那天连小的命都饶了,今日当然更不会计较小人上次的冒犯了……” 直孝呵呵大笑道:“起来,起来,咱们是不打不相识。自你杀死我那两名部将,伤了我三名部将突围后,我一直在四处打听你,打算好歹收你为部下,可惜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今天巧中有巧,能交结你这么一个英勇过人的骁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计较前事?老实说,那次你我一战,表面上是你被我擒下,其实我也吃了不少亏:光是兜胸这一枪,我如果没有那面护心镜挡一挡,世上也早没有我了;其次是你逃走前的一招‘金雕展翅’,我的左手吃你一指,一直酸麻不止,事后一看,竟是乌了一大片,一直养了个把月才好。再则,追你的那五个部将,正是我手下的五个虎将,不料以五打一,还是两死三伤。佩服啊佩服!”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直孝大将军原来正是从前与三郎对垒的那位红盔红甲的红马将军。
直孝又对忠兴道:“忠兴将军,你知道我是个爱才如命的人,今天难得找到三郎,我想——” 忠兴早跪在地上,笑着道:“大将军的意思本将早已知道。
只是本将是大将军的部下,我的部将也即大将军的部下。本将手下兵微将寡,更缺少这等英勇善战冲锋阵的好手,大将军就算赐给本将算了。” 直孝虽然极爱三郎,毕竟不好意思与部下去争勇土,只好笑笑说:“瞧你这个滑头,我未发现他时,你只叫他在养马;等我发现了,你就来夺。也罢,也罢,三郎在你手下,你得好好侍他,等他打仗立了功,那时候,谅你也不得不交还给我。” 忠兴笑道:“正是,正是,大将军算是暂时借本将几年。” 只说得众人一齐笑了起来。
事后,大将军站起来道别。他握着三郎的手,说:“平日我嗜酒如命,但从没有今天这般喝得痛快。你好好侍奉你的主人,咱们后会有期!” 三郎拜谢了。
这以后,忠兴果然以一千石的俸禄提拔三郎当了军监。几年之中,三郎果真屡获军功。
第63篇、放牛娃巧娶富家女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在孙富家打短工的时候,知道了放牛娃双喜和财主家的女儿玉花俩很要好。
徐苟三问双喜:“你在财主家从小放牛,和玉花感情如何?”“她经常送好东西我吃,给我补衣服,我很感激她。小的时候我俩还私下拜过天地呢。去年,我捡了一对金钗子送给了她,她为我绣了一个烟荷包。”双喜说着拿出了烟荷包。
烟荷包上绣着鸳鸯戏水,还题上了双喜、玉花的名字。
“好,收下吧,日后有用处!”
“你既和她拜过天地,知道她的八字吗?”苟三问。“知道,她是庚寅年,辛卯月,壬辰日,甲午时。”双喜说着拿出写着八字的红绸。
苟三大喜,接着又问:“双喜你肯认我做娘舅吗?”
双喜倒机灵,双膝一跪:“外甥拜见舅舅。”
苟三扶起双喜,俯身对以喜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双喜听了,十分高兴。
这天,双喜来到前厅找孙财主说是要借钱回去结婚。财主一听,说道:“你这么多年,吃我的,穿我的,若论工钱是没有的,如果是结婚,我借给你二十两银子,你以后再还我。”双喜满口答应接了银子,去见苟三。
苟三用银子买了花红聘礼,带了青菜嘴和油菜嘴两个撮合的媒人,吹吹打打来到孙家。
财主不知为了何事,只听苟三说:“亲家,别来无恙。”把个财主都气白脸,花红聘礼摔了一地,大骂:“门不当,户不对,谁和你是亲家。”
徐苟三变了脸,招呼送礼的人回去,并当着看热闹的人说:“我的外甥双喜和你女儿玉花从小订亲。青梅竹马,一向伺候在你身边,如今你有几个臭钱,不认我这门亲,好不气煞人也!我要去告官,问你个嫌贫爱富之罪。”说罢,扬长而去。
唯有玉花听了,暗暗欢喜,恨不得双喜早点抬花轿来接人。
徐苟三写了状词,递进衙门,这一科的老爷刚上任,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看了状词大怒,决心玉成这对年青人,争一个好官的名声,遂传原告被告到堂听审。
原告被告及双喜玉花和媒人等一起被传到县衙,老爷喝道:“大胆的孙富,为何嫌穷爱富,从实招来。”
孙富说:“禀老爷,小人是个堂堂有钱的员外,怎能和他徐家……”
徐苟三打断说道:“你就是再有钱财,也不可赖掉这八字。”于是将小姐的八字呈上。
老爷看了八字,问孙富:“你女儿是哪八字?”孙富答道:“庚寅年,辛卯月,壬辰日,甲午时。”
孙富所答与贴无异,老爷喝道:“大胆孙富,还敢狡赖。”
双喜遵照苟三的吩咐,带了一根银针,不时地在玉花小姐后腿上扎一下,玉花回头时,双喜一笑,逗得玉花也笑,如此数回,老爷看到两个青年人在公堂上含情脉脉,更信以为真。老爷问双喜:“你和玉花相爱,两人可有信物否?”
二人将荷包和钗子呈上。
老爷看了,问两个媒人,“可是你二人为媒?”
两媒人答:“是啊!”
孙富指着媒人说:“老爷,这两个家伙一个叫青菜嘴,一个叫油菜嘴,专门做媒,撮吃撮喝,不是好东西!”
老爷怒不可遏,喝道:“放肆,天下无媒不成双,两个年青人都这样好,唯独只有这个老糊涂作梗,左右与我大刑伺侯。”
孙富听了,连尿都吓到裤子里了,只得承认有这事。
双喜和玉花终于结为鸾凤。他俩感情好,男耕女织,玉花也不像从前守绣房度寂寞了。
第64篇、怪人比特
故事发生在1941年德国法西斯进攻苏联的这段时间里。
且说苏联某区梅得委多夫卡村里,有一个怪人,名叫比特。比特是个五十上下年纪的矮个儿,两只鼻孔奇大,一头稀稀朗朗的红头发。他出身地主,本人也被判过10年刑,村里都当他是个刺头儿。
这年秋天,德寇的坦克成单行爬进了他们村。村里的年轻人都打游击去了,留下来的全是些老弱妇幼,只有比特一家人没走。当坦克隆隆驶来时,比特就跳到靠窗的那条长凳上,将鼻子贴在玻璃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冷笑。他的老婆虽说出身贫穷,只是嫁鸡随鸡,一直是丈夫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这天见她的丈夫眯着眼睛在笑,她就试探着说:“我说,比特,德国人一进来,兴许咱们家翻个个吧?”比特没吱声,只是指头叩了几下桌面。中午时光,他老婆又说开了:“我说,比特,他们已经将村苏维埃的牌子摘下来了。兴许,咱家早年充公的那幢房子能还给我们了吧?听说,附近村子里几个劳改犯当上了村长,德国人给了他一幢屋子和一匹马……你吃够了苏维埃的苦头,眼下尔总多少能得到一点好处吧?”比特冷冷地说:“你少噜苏几句不成吗?没有人当你哑巴,你这个大傻瓜!” 第二天,德国法西斯军队已在他们村里住下来,他们将司令部安在原来属于比特家的那幢铅皮屋顶的漂亮房子里。还贴出了布告,要俄罗斯人按他们说的去做,不服从命令的,刑罚有一条——处死。德国士兵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见什么抢什么,吓得比特的老婆只好将家里一切的食物和值几个钱的东西,全藏进了地窖,上面还铺上厚厚的草灰。但是他们家逃过了这一劫——德寇竟没上他家来搜查、抢劫。
第二天,两个带着来福枪的士兵来了,他们说:“你是比特吗?司令有请!”比特戴上帽子,一声不吭地上德军司令部去了。德军司令是一个高大的中年人,说得一口流利的俄语。他对比特说:“比特先生,你的历史我们一清二楚,你过去是苏维埃政权的仇敌,我们希望你能继续往下干。我任命你为这个村里的村长,你只需干两件事:一是将全村居民的情况,尤其是与游击队联络的情况,向我们报告;二是赶这批懒惰成性的混蛋去干活。……好吧,就这些,干得好,我们亏待不了你;干得不好,那就只好怨你自己命苦了。明天一早,我们将处决两个游击队员,你要把所有村民赶到场。”比特将帽子放在膝盖上,眯着眼睛认真地听着,一声不吭。
回到家里,比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蒸汽澡,喝足了茶,然后躺下睡觉。
黎明前,他从家里出发向树林走去。离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游击队司令部。
司令部就坐落在湖沼中心一个小岛上。这天清晨,两个身穿湿漉漉紧身上衣、短裙子和高统皮靴的姑娘出现了。她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将比特领进来。
比特的眼睛用头巾蒙着,双手高举过头。比特眼睛上的蒙布被解开了。比特说:“对不起,我有点事要找你们。”游击队参谋长冷冷地说:“难道德国鬼子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吗?”比特说:“恰恰相反,德国鬼子要我为他们干活,你知道,我因破坏罪被判过10年刑。” 参谋长说:“是呀,那么,你这次来有何贵干?”比特坐下来,把两只手交叉在肚子上,说:“是呀,我也知道你们信不过我,只是没办法,昨天他们来找我,要我当伪村长,明天,他们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杀两个游击队员……”话来说完,游击队队长“霍”的跳了起来,骂道:“你说什么,你这个瘟神!”参谋长劝道:“队长,请坐下,咱们先听他说。比特,你往下说。”比特咕噜道:“首先,我要说,我确实是一个破坏分子,当时我一念之差,曾向一个农业专家要了点毒药想去毒杀牲口,临到下手了,转而一想,牲口有什么罪,干吗平白遭罪?就把毒药扔了。可是那个农业专家被捕后却供出了我……只是我是个俄罗斯人,我不会出卖我的良心,我不能眼看他们这批畜生污辱、杀害咱们俄罗斯人……眼下苏维埃政权武装了人民,领导人民在抗击这批畜生,我感谢你们。我早已将旧日的仇恨一笔勾销了,我请求你们允许我为你们做点事。”比特越说越激动,他用手将羊皮便帽的帽檐拉下来盖住了自己的前额,继续说:“好吧,现在请你们下个决定:要不将我带出去枪毙了,当然这使我很难过;要不就相信我,让我去当你们的情报员,我自会将德国鬼子的所有情报一古脑儿送给你们。你们放心,我不怕死,不会出卖你们的。” 队长和参谋长听罢,走进隐蔽所去了,在那儿,他俩作了一次小小的争论,一个说要相信这么一个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一个说游击队眼下缺少的正是这个眼线,失去这么一个好机会未免太愚蠢了。最后,队长爬出了隐蔽所说:“比特,我们相信你。只是,你记住我的话,万一你骗了我们,那么,你小心着,即使你钻进了地狱,我们也要将你揪出来!”比特满脸放光,“刷”的站起,脱下帽子,深深鞠了一个躬。他在交代了以后送情报的方法后,两个姑娘又将他蒙上了眼睛,送他出了丛林。
星期一的一大清早,一个淅淅沥沥下着细雨的阴沉天,德国鬼子吆喝着将所有居民全赶到广场上。广场上新近架起了一副单杠,单杠上挂着两条打着活结的细绳。他们是要绞死阿列西和一个小学女教师。阿列西被德寇打伤,这名姑娘企图背着他逃走,遗憾的是他俩一齐被捕了。两个人坐在一辆卡车的车厢里,姑娘被剃光了头发,小伙子被打得犹如一袋面粉似的倒在车上。卡车倒退着驶。单杠下,两个士兵跳上车去。突然,姑娘强睁开了眼睛,开口了:“同志们,我就要死了。记住吧,杀死这些德国鬼子……”一个士兵一巴掌堵上了她的嘴,将活扣套在她的脖子上。蓦地,半死不活的阿列西不知哪来的力气,用他吵哑、刺心的声音喊道:“同志们,杀尽这帮鬼子,为我们报仇!”另一个士兵打了他一拳,也将活扣扣上他的脖子,当卡车倏的一下开走的时候,人们的哭声越来越响。唯有这个比特村长不露声色地站在一边,冷冷地打量着这一切,就像这一切都是习以为常似的。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参谋长亲自站在一个小山谷的橡树林里,原先约定由比特沉默寡言的女儿来送情报,可是来的竟是比特本人。他平心静气他讲了两个游击队员被杀的经过,然后说了几条对游击队来说甚为重要的情报,最后,从帽子里取出一张地图来,上面用十字标着德军在村里的汽油库和弹药库。参谋长看了一眼,说:“比特,听着,为了你的安全,今后再不准你写东西了,一切都得记在心里才对;还有,以后,你得派你的女儿来,你本人别再冒险了。” 比特走后,游击队去核实了他的情报。对,他的情报十分的准确。于是,随之而来就有好戏看了,德军装载弹药和士兵的列车被炸,德军的弹药库屡屡飞上天去,德军的汽油库烧起来照亮了半爿天。
比特的女儿叫安娜,这个姑娘也是好样的。她长得苍白瘦削,但是干什么事都从不激动。她隔三差五地送来情报,说的时候总是那么有条不紊、不慌不忙,就像在背诵一篇枯燥乏味的课文似的。有一天,她又来了,说:“我爹说的,德国鬼子新到一批汤姆枪,存在仓库,仓库钥匙他有一把。你们明天夜里去取最好,对哨兵只能动刀子,千万别动枪。” 在德国鬼子的眼里,比特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他对主人绝对的恭顺和驯服,冷酷而有急智。只是苏联游击队太神出鬼没了,他们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才运的枪支,隔了一个晚上就被抢走了,还搭上了两条哨兵的命;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游击队突然袭击了德寇司令部,一颗手榴弹砸碎玻璃扔进了司令的房间,要不是他的运气好,那天他正好上了一趟厕所的话,连他自己的这条狗命也送上了。只是等到天一亮,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昨晚刚送来的那只装有绝密文件的小箱子。倒是比待抖颤颤地来了,他送来了一只公文箱和一只小提箱,还有一件涂满了烂泥的制服,他说他是在菜地里捡到的。
看来,是游击队丢下的。当然,那份绝密文件早已不翼而飞了。
然而,终于有一天,比特被敌人看出了破绽而被逮捕了。这是他求功心切的缘故。出于对德寇的刻骨仇恨,他自作主张偷出了德军的一颗橡皮图章和一张公用信笺,还从仓库里背出了一架德文打字机。他跑到邻村,要一位懂德语的校长为他打一张能进得了城市军区司令部的通行证。不料这位校长在公文中还是出了点语法错误,以致被敌人看出了纰漏,把他连同这张事先伪造的通行证一起送到了村里。以后的几天当然是够比特受的了。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并不怕死。
幸好几天后苏军反攻了,德军兵败如山倒,他们丢下许多尸体,海水退潮一般地退走了。苏军和游击队冲进了村子。在村口,安娜叫住了参谋长。
她的头发上沾满了尘土,衣衫褴褛,人像一下子老了10岁,但还是很沉着。
她问道:“参谋长,你们是在找我的爹吗?”参谋长说:“是呀是呀,他在哪里?还好吗?”安娜口齿很清楚地说:“德国鬼子烧光了我家的屋子,枪毙了我的妈妈和弟弟,并且拷打了我爹足足4天。不过,他一个字儿也没说。
他好像还活着。你们跟着我看看去!”她居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流。
他们飞步冲到了比特的祖宅里,也就是那间铅皮盖顶、做过德军司令部的那间屋子里,看见比特只穿一条短裤,被挂在牛棚的横梁上。他的两腿犹如两条发青的丝瓜,胳膊被捆在背后,浑身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一个吓人的大铁钩钩住了他的肋骨…… 当游击队员们流着眼泪托住他的身子救他下来时,他竟迷迷糊糊地说:“没事儿,我们是俄罗斯人!” 唉,这真是个怪人!
第65篇、黄仕强游地狱
黄仕强早就患有偏瘫的残疾,常年累月地受病苦煎熬,极其衰弱。唐高宗永徽三年十一月的时候,黄仕强死去了。
黄仕强刚死的时候,看见有四个人来捉拿他。这四人一个手拿文书,一个揪着他的头发,两个架着他的两腋,把他带往阎罗王处。先是进人一座土城,与现在的州县城池很相似;然后进人一座铜城,再后又进人一座银城,最后则进人了一座金城。
那位手拿文书的人把黄仕强带到阎罗殿前,只见阎罗王在殿上正襟危坐,容貌和服饰都十分严肃端正。阎罗王就对拿文书的那人说:“把黄仕强带到了,就把他送人猪肚子里去投胎吧!”
黄仕强一听这话,就辩解说:
“我黄仕强从来不偷盗,从来不吃猪肉,也从来不曾杀过猪,要让我投胎到猪肚子里去,我心里实在不服气!’’阎罗王就责怪手拿文书的人:“让你把那位杀过猪的黄仕强带来,你却把不曾杀过猪的黄仕强带了来!赶快出去向有关曹司核对清楚。”
手拿文书的人和另三人于是就牵着黄仕强出了金城。黄仕强看见靠墙向东有几十间房屋,以及朱色的柱子、白色墙壁。又见官员坐的位置上,文件都已折叠好,官员都已下班,听差的也没有了,只有一个人独自看守着文件。他看见拿文书的那人和三个人挟持着黄仕强进来,就问:“为何带这个人到这里来?”
手拿文书的那人就说:
“阎罗王下令把他带往有关曹司核对死名簿中有没有这个人。”
看守文件的人就说:
“官员都下班了,案卷也不在,谁来为你核对?这件事就随你自己去核对吧。”
拿文书的就又与黄仕强一起查找案卷,没有查到死名。看守文件者就对拿文书人说:“死人案卷太多了,难以查遍,你还是到录事官那里寻找,就知道有没有死名。”
于是黄仕强又随拿文书人到录事官那里查找,又没有查到死名。那位看守文件者就让他们出去。官员不久就将结果上报了阎罗王。
黄仕强随着拿文书人一同出来,走了五六步,黄仕强就对看守文件的人说:“我父母亲死了才二十多天,我想见一面,行不行?”
看守人对黄仕强说:
“如果死了已二十多天,档案就不在这里了,现在想见面是不可能了。你该出去。”
黄仕强走了,才走十几步,看守文件者叫住了黄仕强 :“你有钱吗?给我一些,我告诉你长命的方法。”
黄仕强说:
“没有多少钱,只三十多文,恐怕不够给的。”
看守文件者说:
“也罢,何必要很多!你回家可以找到《证明经》抄写三卷,就能长寿到一百二十岁。”
黄仕强说:
“我家里饥寒交迫,穷困不已,没有钱抄写三卷经文。
我自己被充任卫士,一个弟弟掌管安州仓库的镇库钱,一个弟弟逃往岭南,如果要我出钱抄写三卷佛经,恐怕难以做到。不知只抄一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不行!必须抄到三卷才能做《证明》,犹如三个人证明一个人的事,才能算得上证明。如果只写一卷,那对于此事毫无益处。”
黄仕强说:
“我家里实在太穷困了,一下子难以做到。不知道我慢慢地写完三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如果一下子写不成,慢慢写也行。”
黄仕强说完了,就走出了曹司,在门外看见有悬崖一百多丈深,跳了进去,于是就活了过来。
回到家见了家人,就把这些事的经过详细地讲给大家听了。然后就开始寻找这部佛经,竟然找不到这样名称的经,只找到一部名称相似的《明证经》,黄仕强不肯写:“看守文件者让我抄写《证明经》,如今找到的是《明证经》,恐怕不是这个本子。”
有人对黄仕强说:
“你可以到彭慧通家查阅佛经目录,核实一下有没有《证明经》这样的经名?”
黄仕强于是就去查,果然有这种本子。目录上注道:“京师两寺有本,江淮南间有一本。”
黄仕强按照这个目录上注的地方去寻找,于是得到了《证明经》的本子,写完了三卷。从此以后,黄仕强从前患的偏瘫病全部痊愈了,身体强壮,不再像以前那样。
第66篇、钟楼上的恶棍
钟楼上的恶棍现在几点了?
——古谚语每个人都知道,一般来说,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是——或者,唉,曾经是——沃顿沃提米提斯这个德国小镇。不过,因为它离任何一条主要的道路都有相当的距离,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可能我的读者中几乎没人去过那儿。为了那些没到过那里的人,我应当对它进行深入的介绍;因为希望能代表那儿的居民们争取公众的同情,就更有必要这么做了。
在这儿我陈述了一些最近发生在这个小镇上的不幸事件。认识我的人都不会怀疑,既然我自愿挑起了这个重担,我将尽最大的努力来让自己做到严格的不偏不倚,我会慎重地调查事实,并且请权威人士做仔细的校勘,而这样的校勘工作甚至能让渴望获得历史学家头衔的人脱颖而出。
在纪念章、手稿和碑铭的合力帮助下,我可以肯定地说,沃顿沃提米提斯这个小镇从最初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完全一致的状况。不过,谈到小镇初建的日期,很可悲的是,我只能用一种给出个半是含混、半是确定的答案,所以数学家们有时不得运用某些代数公式解决问题。
我可以这么说,从它这么古老、偏远来看,这座城市的历史无论如何不会早于任何有据可查的年代。
至于沃顿沃提米提斯这名字的来历,我得伤心地承认我感到很迷惑。在关于这个问题的诸多看法之中——这些看法有的敏锐,有的渊博,有的又完全相反——我无法找出任何一种是让人满意的。或许酒囊先生的意见——差不多同饭袋先生的相一致——要稍好些。它是这样写的:沃顿沃提米提斯——沃顿,平息的雷声——沃提米提斯,近似于闪电——一个旧词是,直面闪电。说实话,镇参议会大楼的尖塔顶端上闪电划过的几道痕迹也验证了这个派生词。不过,我决定不在这么重要的问题的上纠缠不休,而必须得到以下这些参考书中去查阅读者期望了解的信息——笨蛋先生所著的《旁敲侧击先辈演讲集》,也可见傻瓜先生的《派生词》的第二十七页到五千零一十页,哥特式版本,黑红字体,有眉题,没有注释;也请参考由吃吃喝喝先生评注的吹牛先生的手稿的边注。
尽管沃顿沃提米提斯建立的时间以及其名字的出处无从得知,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就是我前面提到的,这镇子一直以我们眼中的那个样子延续至今。镇上年纪最大的老人也记不起它外貌上的点滴变化;并且,事实上任何诸如此类的建议都会被认为是一种冒犯。村子座落于一个正圆形的山谷中,周长大约是四分之一英里,四周环绕着小山,而镇中的人们从来没有冒险去翻越这些山头。对于这个,镇民们给出了个极好的理由,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山那边有什么东西。
环绕着山谷的边缘(那儿很平坦,铺满了扁扁的瓦片),一溜儿立着六十栋小屋子。它们背倚山岗,面向平原,每栋小屋的前门距平原中央仅有六十码远。屋前的小花园中有一条环形小径,一个计时器和二十四棵卷心菜。这些房子极其相似,以至于没法把一栋和另一栋区别开来。因为年代久远,房屋的式样有些古怪,可要不是这个原因,它们也不会具如此引人注目,不会如此独特。因了那些用烈火烧成的、两端黑中间红的小砖头,屋子的外墙看上去像是放大了比例的棋盘,显得很时尚。两端的山形墙朝向正面,屋檐和正门的上方的檐口和房子的其余部分一样大小。又窄又深的窗户上装有很多窗格,镶着整洁的玻璃。屋顶上铺着数不清的长耳瓦片。这儿所有的木工活都是一种暗色调,它们经过精雕细刻,不过式样单一,很久以前,沃顿沃提米提斯的雕刻师们就只能雕两样东西——计时器和卷心菜。不过他们雕起这两样时干的可真出色,落凿处构思精巧,富有独创性。
小屋的内部与外观彼此呼应,千篇一律,家具的摆设如出一辙。地板上铺着方形瓷砖,黑木制成的椅子和桌子有着弯曲的细腿和小狗形状的脚。壁炉架又宽又高,不仅在正面雕刻有计时器和卷心菜,且在顶上正中央摆着一个真正的时钟,响亮地“滴滴答答”着,两端各摆着一个插了卷心菜的花瓶。每棵卷心菜和钟之间又有一个大肚子的小瓷人儿,肚子上有个又大又圆的洞,从那儿望进去可以看见一块手表的表盘。
大而深的壁炉中装有弯曲的柴架。里面经常跳动着欢快的火苗,火上架着一口大锅,正煮着腌卷心菜和猪肉,屋子的好主妇总是忙于照看它。她是位矮胖的老妇人,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脸色红润,戴了顶糖块形状、饰有紫黄色带的大帽子。她的裙子是橘黄色,亚麻羊毛混纺的质地,屁股那里包得紧紧的,腰身那里剪得很短——实际上其他部分也都很窄小,在大腿上面呲牙咧嘴的。她的腿和脚踝都粗了些,好在都被一双好看的绿色长袜给遮住了。
粉红色羽毛制的鞋子上系着一束黄色的丝带,折成卷心菜的形状。她的左手里有块小而沉的德国表;右手则挥着一柄长把勺子翻动着那些腌卷心菜和猪肉。一只身上长着条纹的肥猫立她的身边,尾巴上拴了一只镀金的玩具打簧表,那是“男孩子们”的恶作剧。
三个男孩子们则都在花园里喂猪。他们的个头有两英尺高。带着三角尖帽,身上的紫色背心直拖到了大腿,穿着长到膝盖的鹿皮短裤,红色长袜,和饰有银制大带扣的重靴子,套了一件钉着珍珠母大纽扣的男式大衣。每人嘴里都衔着一支烟斗,右手握了块小小的表。他们喷口烟,看看表,再喷口烟,再看看表。那只肥胖慵懒的猪此刻正忙着一会儿啃着掉下来的卷心菜叶子,一会儿往后踢一下镀金打簧表,顽皮的孩子们把这个东西系在了它的尾巴上,好让它看起来像那只猫一样漂亮。
正门的右边摆着一把皮革坐垫的高背扶手椅,和桌子一样,也有曲腿和小狗形状的脚。
上面就坐着这家的老头子。这是个极胖的小个儿绅士,长了对圆圆的大眼睛和肥嘟嘟的双下巴。他的穿着打扮和那几个孩子一模一样——我无需就此再多说些什么了。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烟斗比孩子们的要大些,因此他可以喷出一阵更大的烟雾。和他们一样,他也有一块表,不过放在了口袋里。说实话,比起表来,他有些更重要的东西要关注——这东西是什么,我不久就会提到。他坐在那儿,右腿跷在左膝上,脸上一副黯淡的面容,但每时每刻,至少总是有一只眼睛死死盯在平原中央的某个显著目标上。
那个目标位于镇参议会大楼的尖塔上。镇参议会的成员们都是些小个子,长的圆滚滚的,是些油滑的聪明人;长着大大的圆眼睛,肥嘟嘟的双下巴,比起沃顿沃提米提斯的普通居民来,他们的外套要长的多,鞋上的带扣也要大的多。我在镇上逗留的期间,他们召开了好几次特别会议,采纳了以下三条重要方案:“变更老的好传统是错误的。”
“沃顿沃提米提斯之外的事物都难以忍受。”以及——“我们将忠于我们的时钟和卷心菜。”
参议会的议事厅上面是尖塔,塔楼就在其中,很久以来,那里就存放着沃顿沃提米提斯镇的大钟。它是村民们的骄傲,人们都很珍爱它。坐在皮垫扶手椅中的老绅士们目不转睛望着的,正是那个大钟。
大钟有七面——在尖塔的七个面上各有一个——这样所有方向都能很容易的看到它。它巨大的面盘是白色的,沉重的指针则是黑色的。钟楼有位看守人,他的惟一职责就是照看这只大钟;这可是最完美的闲职了——因为沃顿沃提米提斯的大钟从没有出过什么毛病。直到最近,仅仅这么假设一下,都会被当作是异端邪说。从有史可查的最久远的年代起,就由那座大钟准确的鸣响报时。实际上镇上其他所有的时钟和手表也是一样。再没有像这样精确的恪守时间的地方了。当大钟那巨大的铃舌觉得该说“十二点正!”时,它所有顺从的追随者都同时开口相应,像是一阵巨大的回声。简而言之,那些好民众们喜欢他们的腌卷心菜,不过他们也为自己的时钟而自豪。
所有拥有挂名闲职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尊敬,既然沃顿沃提米提斯的钟楼看守人占据着最完美的闲职,他自然是世上最受尊敬的人了。作为镇上最显要的人物,就连猪们都带着敬畏的神气望着他。他的大衣后摆比镇上其他绅士的要长出很多——他的烟斗、鞋带扣、眼睛和他的肚子都要比其他任何人大上许多;至于他的下巴,那可不只是双层,而是三层的。
至此,我已描绘出沃顿沃提米提斯的快乐状态:唉,这样一幅美好的画卷要是不被破坏就好了!
在最有智慧的居民中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谚语,即“翻过山来的没有好东西”;看来这话确实有几分未卜先知。就在前天中午十二点差五分的时候,东边山脊的顶上出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这情况当然引起了普遍的注意,每个坐在皮垫扶手椅里的小老头,都惊慌的把一只眼珠转向这东西,把另一只眼珠盯在尖塔上的大钟上。
离正午只差三分钟时,看出了那个备受猜疑的古怪东西是个个子很小、长了副外国人样貌的年轻人。他速度极快的冲下了山,这样每个人很快就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实在是在沃顿沃提米提斯出现过的最讲究的人。他的面容呈现一种暗烟色,上面长了只长长的鹰勾鼻、一双豌豆大的眼睛,还有一张大嘴和一口好牙。看来他很想显露这口漂亮的牙齿,只管咧开了嘴笑。脸上满是胡髭和腮须。不过额头倒露在外面,头发用卷发纸打理得整整齐齐。他身着裁剪贴身的黑色燕尾服外套(一个口袋中耷拉出来的白手帕晃当着),黑色克什米尔羊毛料的及膝短裤,黑长袜,足踏一双粗短的轻软平底鞋,上面饰有大束的黑色锻带。他的一只胳膊下夹着一顶巨大的绸三角帽,另一只则夹了一个几乎有他个头五倍大的小提琴。左手握了一只金鼻烟壶,就在迈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步子雀跃下山来时,他还不停的从中吸着鼻烟,脸上挂着自满自得的神情。上帝保佑!——这是沃顿沃提米提斯最诚实的民众看到的情景!
坦白说,尽管这家伙咧着嘴在笑,可还是长了一张卤莽、阴险而邪恶的脸;当他直冲冲地蹦进村庄的时候,他的古老的、粗粗短短的鞋子并没有引起人们的疑心。那天好多看到他的人,本来不屑于瞥一眼他身上细薄布的白手帕以下的部分——那手帕从他的燕尾服外套的口袋里耷拉下来。可是激起大家义愤的是,这个恶棍般的花花公子这儿跳一步西班牙舞,那儿跳一步旋转舞步,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念头要让他的步子踩准节拍。
可是,那恶棍蹦来跳去的直闯到他们中间的时候,善良的镇民们却几乎没机会完全张开眼睛,这时只差半分钟就到正午了。他这儿跳一个滑步,那儿来一个金鸡独立,然后,在一个旋转和一下和风舞步之后,鸽子般飞上了镇参议会大楼的塔楼。目瞪口呆的塔楼看守人正坐在那儿庄重又惊愕地抽着烟。这小家伙一下揪住他的鼻子又是晃又是拽;还“啪啪”地扇他头上的大三角帽,把它往下敲盖住了看守人的眼睛和嘴巴;接着,举起那柄巨大的小提琴,打了他很久,打得很厉害。由于那看守人是那么胖,再加上小提琴很空,你会发誓,那是沃顿沃提米提斯尖塔的塔楼里一群双倍低音鼓的鼓手一起痛击魔鬼的鼓点。
无从得知这种不人道的袭击让居民们怎样不顾一切地复仇,可一件重要的事情是,现在只有半秒钟就到正午了。钟就要敲响了,每个人绝对必须好好盯着他的表。但是,很显然,就在此时钟楼上那家伙正对大钟做着一些本来与他无关的事情。不过钟已经开始敲了,没人来得及去顾及他在干什么,因为他们都得数着敲响的钟声。
“一!”钟声鸣响。
“一!”沃顿沃提米提斯每位坐在皮垫扶手椅中的小老头响应着。“一!”他们的表敲响了:“一!”他们妻子的表响了:“一!”孩子们身上的表响了,猫和猪尾巴上的小玩具打簧表也响了。
“二!”大钟继续敲着;“二!”所有的应和者响应着。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大钟敲着。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其他人应答道。
“十一!”大钟响着。
“十一!”一群小东西们应着。
“十二!”大钟响着。
“十二!”他们极其满意的答道,一边降低了音调。
“十二点了!”所有的小老头们一边说,一边举起了他们的表。可是大钟并没有放过。
“十三!”它又敲响一记。
“魔鬼啊!”小老头们气喘吁吁,面色变得苍白,丢下他们的烟斗,把右腿从左膝盖上放下来。
“魔鬼啊!”他们呻吟着,“十三点!十三点!!——上帝啊,现在是十三点!!”
为什么要试图去描绘那接踵而来的可怕场景呢?整个沃顿沃提米提斯立刻陷入了可悲的骚乱状态。
“我的肚子是怎么啦?”所有的男孩子吼道——“这个时间我该饿了!”
“我的腌卷心菜是怎么啦?”所有的主妇们尖叫道,“这个时间它该煮烂了!”
“我的烟斗是怎么啦?”所有的小老头诅咒道,“真该天打雷劈;这个时间它该抽完了!”
——他们又怒气冲冲的填满烟斗,坐回到扶手椅中,又快又猛地吞云吐雾,整个山谷立刻充满了浓重的烟霭。
与此同时所有卷心菜的面上也都变成了红色,似乎是以时钟的形式出现的每样东西都被魔鬼附了身。雕在家具上的钟像是被施了魔法般开始跳舞,壁炉台上刻的那些,则像是无法克制自己的狂怒一般不停地敲着十三点钟。钟摆都摇晃扭曲得可怕,让人不敢去看。可是,最糟糕的是,猫也好猪也好都忍受不了系在它们尾巴上的小打簧表的动静,到处狂奔想法子对它泄愤。它们乱蹭乱拱,发出刺耳的尖叫,窜到人们的脸上,或是从衬裙下穿过,所制造出的一片混乱的糟糕场面,简直让有理智的人难以想像。让人更加恼火的是,尖塔上那个不可救药的小恶棍显然正尽其所能的作恶。人们不时地能透过烟雾瞥见他,正在钟楼里骑在仰面朝天的看守人身上。他用牙齿叼着钟绳,不停的用脑袋猛拉,那发出的喧闹的声音我只要脑子里一想起,耳中就会再次“嗡嗡”作响。他的膝盖上摆着那把硕大的小提琴,他正两手刮擦着它,演奏着《佛兰纳甘的朱迪和瑞佛提的帕迪》,既不合拍又不着调。这个傻子!
事情就这么悲惨的发生了,我厌恶地离开了这个地方,正在此向所有热正确时间和美味的卷心菜人求助:让我们集体赶赴那个小镇,从尖塔上赶走那个小坏蛋,再次恢复沃顿沃提米提斯古老的秩序。
第67篇、“蚱蜢人”杰克
1943年春未夏初,第二次世界大战出现重大转折,同盟国从战略防御开始转向战略进攻,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每隔几天就夜袭德国法西斯的首都——柏林。
6月14日午夜11点,杰克·维克利中尉兴冲冲地登上他那架C—4—2号远程轰炸机,准备去参加对柏林的又一次夜间空袭。他坐在驾驶舱里,静候起飞的命令,白天那一幕幕欢快景象还在脑海里翻腾着。
今天是他21岁的生日。中午,他所在的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792飞行中队的同僚们,特地在机场餐厅里为他祝贺生日。圆桌上立着一枚炸弹壳,上面镌刻着“祝杰克生日快乐”几个大字。在朋友们一片祝贺声中,杰克一口气将插在生日蛋糕上的21根蜡烛全部吹灭。
更值得高兴的是,下午他代表792中队参加了司令部运动会,在撑竿跳高比赛中一举夺魁,为自己的生日献上了一份厚礼,撑竿跳高是他擅长的项目,在大学时代他就多次获得校运动会撑竿跳冠军。而在今天,他却越过了4.15米横竿。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越过这个高度。尽管当时横竿颤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掉下来。为此,他为792中队赢得了一块金牌。
杰克离开运动场时,中队长维克中校喜滋滋地走过来,拍着杰克的肩膀说:“干得好,杰克!今晚参加空袭,你千万要保重呀!我刚听说,为迎接英国皇家空军大型运动会,8月24日你将作为轰炸机司令部的当然代表,参加与战斗机司令部的撑竿跳高对抗赛。”杰克向维克中校行了个礼,说:“中队长,请放心,离比赛还有两个多月哩。我保证下次还拿冠军!” 耳机里传来起飞命令,打断了杰克的回忆。杰克与同伴们在一片嗡嗡的发动机声中,驾起轰炸机,冲向夜空。
792飞行中队一共有18架兰开斯特远程轰炸机,全都参加了这次空袭。
每架兰开斯特飞机上有5名乘员,除机头的驾驶舱外,机身还有一个透明的投弹舱。飞机上载有6吨重磅炸弹。
经过3个小时的飞行,轰炸机机群精确安全地飞临柏林上空。令人惊讶的是,此时此刻,柏林城却沉浸在一派宁静之中。或许是下着蒙蒙细雨的缘故,夜空没有探照灯光,德国防空部队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射高射炮火。
维克中校飞在最高层,他通过无线电向部下发出命令:“今晚地面没设防,按原订目标低空投弹!” 杰克飞机上的领航员将飞机领向轰炸的目标——一家大发电厂,投弹员全神贯注,把重磅炸弹瞄准地面目标。
杰克在驾驶舱用机内通话系统向同伴们发出命令:“投弹!” 霎时间,兰开斯特轰炸机群倾泻下一颗颗重磅炸弹,柏林城立刻成了一片火海。刚刚还宁静的城市,顷刻间,探照灯和曳光弹的光束纵横交错;重磅炸弹与高射炮弹的爆炸火光彼此辉映。柏林,成了恐怖的地狱。
爆炸产生的热风,从柏林城反冲上来,撞在每一架兰开斯特轰炸机上,那30吨重的庞然大物竟然像飓风中的一张纸,在空中飘飘摇摇。
维克中校兴奋得连声喊道,“炸得好!炸得好!现在准备返航!小伙子们,别浪费汽油啦,回家吃火腿和鸡蛋去!” 杰克正准备调转机头,突然一阵炮火袭来,飞机像挨了一大棒似的,猛地一震,从头到尾抖动起来。很显然,飞机中弹了。杰克回头一看,通往投弹舱的那条原本是漆黑的走道,正喷射着熊熊的火焰。他迅即按动无线电呼叫按钮,在这危急的关头,他必须向中队长报告。“C—4—2呼叫中队长,我机右翼中弹起火,只有跳伞了。”他知道剩余时间不多了,但还是加了两句:“不过,请中队长放心,我会回来参加8月24日的撑竿跳高比赛的。” 机内通话里传出领航员的喊声:“杰克,快跳伞!”杰克隐隐约约看到同伴们的影子正消失在茫茫夜空中。这时,他才冲到舱门口,跳了下去。随着他这一跳,飞机的一翼蓦地倾斜,整个飞机尖叫着,拖着一团黑烟栽向地面。
杰克打开降落伞,向地面飘去。他刚着地,就成了德国人的俘虏。一个多月中,他受到德国人的严刑拷打,还要无休止的回答他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并且被不断地转换着监禁的地点。
转眼到了8月初,杰克被送到一个用铁丝网围着的战俘营——玛克维茨集中营。这是德国看守最严密的战俘营。在这里,监禁着许多英国军官。长年的关押,使他们个个面黄肌瘦,憔悴不堪。但不久杰克就发现,尽管他们遭受到如此严酷的摧残,却依然十分乐观。他们对战局出现的重大转折,深表关注,对盟军的最后胜利充满信心。纵然这里最不允许议论的事是逃跑,而且自玛克维茨战俘营设立以来,从来没有人活着逃出去,但他们背地里还是在悄悄议论着这个话题。
玛克维茨战俘营的营址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它的四周围着一圈高达3.5米的铁丝网,网外是一条7米宽的水沟,在沟那边是一片宽阔的沼泽地,长满高大的蒲草,像个小森林似的。乍一看,这或许是逃跑的战俘一个安全的隐蔽地,但实际上,在蒲草下面却是几十厘米深的泥潭。人的脚一旦陷进去,就不能自拔,结果只能被德国人的警犬发现而被咬死。只有过了这魔鬼般的沼泽地,才算真正逃出战俘营。因此,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而一旦重新捉回来,就必定被当众处死。
然而,面对如此险恶的环境,逃跑的密谋依旧在战俘中酝酿着。为此,战俘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逃跑委员会”,由德高望重的英国军官哈德上校负责领导,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所有逃跑计划必须通过哈德上校审订,如果他认为计划过于鲁莽行不通,就必须了以废止。但如果他认为哪怕有一了点成功的希望,不管它有多大的危险,他也会积极支持,并提出各种建议,使计划更趋完善。而且如果有必要,委员会还会号召每个战俘给准备逃跑者提供帮助,千方百计予以配杰克到这里两个星期了。他必须赶在8月24日前回去参加撑竿跳高比赛。逃出去的强烈念头,始终缠绕在他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随着这个日期渐渐临近,他心急如焚。当然,这两个星期他并没白白度过。他利用各种机会,跑遍了整个战俘营,从各个角度,对四周的地形、建筑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他特别感兴趣的,是战俘营东北部的一块高地。与高地相对的沼泽地的那一边,有一个正在使用的德国空军机场。它建在比战俘营地势还要高一点的地方。杰克注意到,每天破晓时分,飞机场上总停放着十几架“米瑟施密特”式飞机,它们整齐地排列在机场上,并且发动着引擎,随时准备起飞,以防止英国远程轰炸机的突然袭击。他还发现,他们睡觉的屋子是由废钢管搭起来的,而且床铺也是由这些轻型钢管支撑着。随后,一个大胆而又周密的逃跑计划,在他心中逐步形成。
8月22日早晨,也就是英国皇家空军撑竿跳高对抗赛开幕的前两天,杰克找到了哈德上校。
杰克庄重地敬了个礼,突如其来地对上校说,“上校,您允许我逃跑吗?” 哈德上校略显惊讶地注视着他。这个身高1.90米的小伙子,眼里燃烧着火一般的热情,微微颤动着的下颌充满自信。
上校微笑着说:“可是,你到这里刚刚十来天,杰克!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吧?” 杰克挺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是的,我非常着急!上校,我必须赶在明天晚上回到英国,我跟我的上司早已约定了。” 哈德上校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可不喜欢那种爱跟年长军官开玩笑的年轻人。
上校面无表情,用稍带冷漠的口吻揶揄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完成你的创举呢?难道德国人会借一架飞机送你飞回英国吗?” 杰克咧着厚厚的嘴唇笑了,“我无法向德国人借,因为我不会说德语。
上校,别忘了我是飞行员,我会开飞机,我想自己搞一架飞机飞回去。” 哈德上校宽厚地笑了笑,满腹狐疑地问:“你的想法很好,很大胆,但我想问一下,你有什么高招可以摆脱这里的严密防范?你不会不知道,玛克维茨战俘营是德国人引以为豪的集中营,号称‘无法逃越的监狱’。它四周围有3.5米高、50厘米宽的带刺的铁丝网围着,到了晚间8点,警报一响。
就有500伏的高压电流通过这些铁丝网。你准备怎样克服这小小的障碍呢?” 杰克沉着而又自信地答道:“跳过它,上校。” 哈德上校盯着杰克,惊奇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战俘营里到处有荷枪实弹的德国兵在巡逻,高耸的了望塔里有德国机枪手,他们的眼睛像鹰一般犀利。杰克却提出要跳过这3.5米高的带电铁丝网,去争取自由,这种大胆的想法,在所有的战俘中还是头一遭!不过,颇有长者风度的上校还是耐着性子,仔细地听着这个年轻人的每一句话,而且越听兴趣越浓。
杰克首先介绍自己在大学和部队里都是撑竿跳高运动员,拥有越过4.15米横竿的实力,因此3.5米高的铁丝网,对他来说倒算不了什么,至于撑竿跳用的竿子,他已物色好了。在他睡觉的大房子里,有支撑着床铺的轻型钢管。他试着拆下一根,掂掂份量,试试韧性,都挺合适。每根钢管长1.9米左右,拆下4根管子,把它们两个两个拧在一块,就能做成两根3.8米长的撑竿。他的具体设想是,第一根竿子,准备用来跳过战俘营的铁丝网。然后在德国兵发现前,迅速躲到灌木丛里隐蔽起来。第二根竿子则做成可拆装的,在跳铁丝网之前,把它拆开系在背上。跳过以后,再装成一根,撑竿跳过水沟,或游过去。一旦过了沟,再将撑竿拆开,当作一对高跷。当然这两根钢管上,事先应装上两块角铁做的脚蹬。这样就可踩着高跷穿过那片沼泽地了。过了沼泽地,潜到飞机场旁。在远离机场大门,或靠近那些正在发动着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的地方,他再把高跷复原成一根撑竿,跳越飞机场的铁丝网墙,然后伺机劫持飞机逃跑。
听完杰克讲叙的计划,哈德上校吐了一口气,说:“很好!我从来没听说过像你这样的计划。我希望它能够成功。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金属撑竿触到带电的铁丝网,其后果将意味着什么吗?” 杰克点了点头,咧嘴笑了。“我知道,那就不仅会触发警报,而已会被电死。但是,掸竿比赛的撑竿是不准触碰横竿的。我作为撑竿运动员,在我越过带电铁丝网时,竿子是倒向里边而不会倒向电网的。这种过竿技术是我们的基本功。上校,这一点请你不必担心。” 哈德上校想了想,依旧半信半疑地问道:“可是,你这种跳怯,与在运动场大不相同,既没有起跳的助跑跑道,也没有一个木盒之类的硬物陷在地里,成为穴斗,供你插竿呀!” 杰克胸有成竹他说:“这两天,我利用晒太阳的机会,在靠近铁丝网处,已物色到一个比较理想的撑竿地方。那里有一段可供助跑的空地,尽头处还有一个小坑。今天下午放风时,我可以把我的一只破皮靴偷偷地卡在坑里,这不就成了穴斗了吗?到时,我把撑竿插在靴子里就行了。只要靴子不被德国佬发现,那就是我撑竿的理想场所了。” 上校信服地点点头,又问:“具体时间呢?” 杰克不假思索地答道:“选在明早5点左右,破晓时分。因为这时德国兵经过紧张的一夜巡逻,戒备最为松懈。更重要的是,不知你注意到没有,那个德国机场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为防上我们空军的袭击,每天破晓时都准时将引擎发动,一般持续一小时左右。在这个时候,是劫机的最佳时间。我必须在明天晚上前赶回英国,因为我向上司保证过,一定要参加24日举行的撑竿跳对抗赛。上校,我想我应该成为一个守信的人。” 哈德上校完全被杰克的越狱计划折服了,他深感后生可畏,连声夸奖道:“很好,你想得很周到。这个计划我批准了。它虽然很冒险,但有一定的成功把握,我想委员会也会很快同意的。这样吧,今天夜里熄灯后,我们一起到你的房间,帮你动手作准备。” 杰克房里关着四五十个难友。晚上熄灯后,墙壁上的暗门打开了,哈德上校带着两个人钻进他们的房间,坐镇指挥这次越狱行动。他们还带来了制作撑竿用的一把钳子和一些铁丝。每一个难友都乐于提供帮助。他们有的在窗口了望,监视德国看守的一举一动;有的轻手轻脚地把床铺拆开,把拆下的轻钢管做成撑竿。两恨竿子很快就按照各自的要求制作成了。快到半夜时,一切都准备停当。
上校吩咐杰克安心睡觉,养足精神,到时他会喊醒他的。破晓前的一小时,哈德上校推醒了杰克,最后一次仔细检查了杰克逃跑的工具,并且让他拿着钳子把拆装撑竿的动作演习了好几遍,接着,帮杰克把可拆装的竿子紧紧地缚在背上,又用布带子缠在另一根撑竿的扶手处,以防止撑竿越过电网时手滑。难友们都醒了,大家都好像是自己准备出逃那样,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这最后的几分钟特别难熬,时间就像蜗牛一样缓慢地蠕动着。东方泛出了微微的鱼肚白,突然间,从离他们500米外的军用机场方向,传来了“米瑟施密特”式飞机发动机的嗡嗡声。
杰克兴奋地低声说:“时间到了,上校!我全都准备好了。” “等一等!”正在窗口观察那片空地动静的上校发出了警告。杰克必须通过这80米宽的空地,才能到达他藏有皮靴的铁丝网跟前。
杰克焦急地问道:“出事了吗?难道事情要坏在这最后一分钟里吗?” 哈德上校低声说:“有一个德国兵牵着两只狼狗正在铁丝网边巡逻。当然,这只是例行的巡逻。我们等他两分钟再行动……” 上校突然停止了说话,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房间。房间里除了人们的喘气声,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时,从外面传来德国兵一声愤怒的叫骂声。
哈德上校小声的解释道:“那个笨蛋被你的靴子绊了一跤,杰克,他蹲下了,正在找是什么把他绊倒的。糟糕!他擦了一根火柴,快照见你的靴子了。杰克,看来你不得不推迟到明天再行动了。” “不行!”杰克不容置疑地说,“明天就太晚了,明天上午撑竿跳对抗赛就要举行,中队长还等着我夺冠军哩!对不起,请把门打开,我现在就得走!” 杰克那坚毅勇敢的神态,促使哈德上校下了决心。他吩咐打开门,紧紧地握着杰克的手说:“愿上帝保佑你一切顺利!” 这时,灰白色的晨光,已经朦朦胧胧地洒在那片空地上。杰克双手紧握撑竿,朝蹲在地上的德国兵奔去。
难友们都挤到窗口处屏住气观看着。他们担心这次逃跑,仍将以失败而告终。
杰克赤着双脚,轻盈敏捷地奔跑着,等到狼狗发觉他时,他已经一口气跑到离铁丝网仅有20米远的地方了。狼狗凶猛地叫了起来,拼命地想挣脱拴在颈部的皮带。
德国兵猛地拾头,朝狼狗叫的方向看去,他喉咙里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声响,迅即蹦了起来,吃惊地喘着气。他非常惊讶,压根儿就想不到那只插在坑里的靴子与那个握着长竿的高个子之间有什么关系。他看见杰克一脸怒气,低低地握着长竿,径直朝着他冲过来,顷刻间,他不知所措,处于丧失理智的恐怖之中。他发疯似地尖叫起来:“站住!你要干什么?” 德国兵松开拴狗的皮带,笨拙地从肩上取下自动步枪,战战兢兢挥舞着。
这时候,两条狼狗飞快地窜到杰克的前面,呲牙咧嘴,疯狂地准备扑过来。哪知杰克毫不畏惧,反而迎着狼狗直冲而来。
杰克猛地压低了钢竿的端部,横在两条狗之间,就像耍弄长柄大镰刀一样,从这边扫到那边,把两条狼狗打得东倒西歪,汪汪汪叫唤,等到它们重新站稳的时候,杰克已经从中间冲过去了。杰克紧握钢竿,继续往前冲,他把竿子尖端对准了那个德国兵两腿中间的破靴子。
德国兵刚把步枪举起一半,便慌慌张张地扣动了扳机,一66J条火舌从枪口里喷出来,扑扑扑地射在杰克脚前的地上。这时,他看见杰克把竿子对准了他的大肚子,吓得连忙后退两步,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四脚朝天地摔倒了。与此同时,一道令人眩目的闪光,紧接一声凄厉的尖叫,德国兵倒在了带电的铁丝网上。
就在这时,杰克把撑竿准确地插在那只埋了一半卡在坑里的破皮靴里,他使足了平生的力气,奋力插竿,右腿猛地一蹬,腾身跃起…… 也就在这时,警报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了望塔顶端的探照灯光柱,像一把利箭扫射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间。然而,此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杰克的前进。失败的威胁反而增强了他必胜的决心。他很清楚,这次撑竿跳是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跳,他必须跳过那死亡的电网。
说时迟,那时快。他摆着左腿,全身向上高飞,悬垂在撑竿的上方,他像燕子一样轻盈地、干净利落地越过了铁丝网。那直立的撑竿依然静止地停在离铁丝网仅一米的地方,然后向里侧倒了下去。
杰克在铁丝网另一侧约5米的地方匆匆落下,稍一站稳,他就飞也似地窜进那片灌木丛里。这时机枪子弹雨点般地从了望塔上泼下来,在他周围呼啸着。半分钟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那条7米宽的水沟。
从灌木丛里传来德国兵嘶哑嘈杂的喊声和警犬的狂吠声。这时,他正用双手把背上的两根竿子解下来,掏出钳子,飞快地组装成一根。当他听到狼狗在身后不到20米远的丛林里吼叫时,他简直不能自持了。他边跑边扭紧了铁丝,发狂似地朝沟边奔去。
警犬最终发现了他,向他猛追过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杰克突然发现沟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咬咬牙,放低了竿子朝石块跑去,用力戳在石块的凹坑上,2秒钟以后,他已经跳起来,向沟那边飞去。那些警犬一下子就被甩了四、五米远。
如猛虎下山似的警犬,眼睁睁望着它的猎物飞到了前面,绝望地在沟边吼叫着。而杰克握着竿子,正拼命地爬上沟岸。当他来到那片长满高大蒲草的沼泽地时,德国兵已追到了沟岸边。他们在岸边停下来,举枪射击。
“砰!砰!砰!”子弹在杰克的头顶呼啸而过。由于杰克很快就消失在没膝深的污泥和蒲草之中,枪声也就停止了。德国兵迅速朝着附近的一座桥奔去。他们相信逃跑者肯定陷入了那个不能自拔的泥潭里,等着他们来抓呢。
殊不知,杰克上岸后便迅速地把绑住竿子的铁丝用钳子扭开,撑竿变成了一双高跷。他踏在早已装好的角铁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运动了。虽然很慢,但由于蒲草高过了他的头,把他很好地隐蔽起来。当德国人开始来到沼泽地搜索,准备活捉陷在泥潭的逃犯时,杰克已经走到了沼泽地的尽头。
现在,飞机场3米高的警戒电网出现在杰克的正前方,他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正在发出巨大轰鸣声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他迅速地将高跷又改成了撑竿,选好地点,开始跑出这搏死求生的最后一跳。
一切如愿。他轻松地跃过了铁丝网,把那根救命的撑竿抛在了后面。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架飞机跟前,一名德国飞行员正趴在飞机旁检查着什么。
杰克走到德国人的背后,用钳子猛击他的头部。德国兵倒了下去。杰克熟练地爬上飞机,拉动驾驶竿,飞机往前开动了。
仅仅3分钟以后,玛克维茨战俘营里发出一阵感情深沉、声音浑厚的欢呼声。战俘们迎着朝霞,发疯似地涌出屋子,向半空中一架急剧上升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挥手高喊,而杰克也正洋洋得意地坐在飞机座舱里向下面的难友们招手致意。
激动不已的哈德上校不顾一切地狂喊道:“他成功了!他终于走掉了!” 杰克,就像一只蚱蜢,用他的撑竿跳成功地取得了难以置信的胜利。他已经从地狱般的玛克维茨战俘营里死里逃生,重获自由了。
飞机场的地面指挥站用无线电向他发出警告,但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他了。他就像一条重新跳回大海的鱼一样,迅速甩开追击他的德国飞机,先后越过了德国、法国和英吉利海峡。8月23日中午,他已经在792轰炸机中队的飞机场跑道上安全着陆了。
最初,人们还以为是一架纳粹飞机前来投诚的。当杰克推开机舱盖,向他的同伴们招手微笑时,一切都明白了。
中队长维克中校兴奋地大喊:“不是德国佬,是杰克!他真的赶回来参加对抗比赛了!”杰克一边与中队长热情拥抱,一边笑嘻嘻地说:“我早就告诉你,用不着担心的。中队长。我答应过你,一定要在8月24日赶回来,参加运动会的!” 打那以后,人们给杰克起了个外号叫“蚱蜢人”。而在这外号后面,却是一个令人惊叹不已的死里逃生的传奇故事。
第68篇、天谴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初的东北农村。
在黑龙江的东南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就因为这个村子太小,只有几户人家错落在四面环山的小山岙里,所以很久以来谁也没给这个村子取个正经名来。在那条出村的山间小路旁,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两间小土房,因为久不修葺而已经开始墙体走型,每逢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出来进去的只有夫妻两。男的已年近五十,双眼失明多年,因此一直被妻子爱怜地称为“老瞎子,”既称他老,其妻张氏自然要比他小很多,今年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自嫁进门来十多年,艰难的日子加之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和一身的破衣烂衫,使她比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的多。
话说这年初夏,虽说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同村的别人家里,因有壮劳力,或上山采山货卖、或出去打零工,贴补家用日子到也说的过去。“老瞎子”家因没有这些收入,不要说一日三餐,就是两餐温饱也成了问题,眼见渐渐见底的米缸面缸,张氏心中的大石头越来越重。
这天她借口说去屋后的菜地割点韭菜好做午饭了,却一个人躲起来掉起了眼泪。张氏想着自己和“老瞎子”的这两条命,真是中药铺里的抹布‘苦’到家了。想当年,和家人逃荒来到关东,忍受着亲人一个又一个死在路上的痛苦,坚持到最后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嫁给“老瞎子”后,虽说他人好,心地好,但毕竟他眼瞎年纪又大,就靠着老辈儿留下的那点积蓄,能撑到今天已是不易。“真是两间东倒西歪屋,四面溜空墙啊!……”张氏越想越伤心,眼泪就好比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难怪张氏如此伤心,她本是个好强得人,就因为丈夫上山采不回山货,下地耕不得田,家里家外连个保护的杖子都没有,喂到半大的猪竟生生被几只饿急了的狼给抬走了。
屋子里,忽然传来“老瞎子”的咳嗽声。张氏这才止住了眼泪,强打精神,抬头看看天空,火辣辣的太阳预示着,晌午到了 ——该做午饭了。于是张氏麻利地割了一绺韭菜,起身回屋去了。但动手做饭前,张氏又犯愁了,眼看粮食缸见底,可如何是好……最后张氏决定把韭菜切细了,搅了点玉米面,熬糊糊粥算了。一会儿工夫,做得了糊糊粥,张氏只拿了一个大碗盛了端进屋,强打精神笑着说∶“老瞎子”,你闻闻这味多鲜,一定好吃。不料,“老瞎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喜滋滋地应和∶是香,你也一起来吃吧,这时她就可以谎说自己吃完了,这一碗是留给你的。善良的张氏,本不想让已够可怜的老瞎子再担心日子难过,什么苦还是她自己吃了吧。但眼前,只见“老瞎子”仍旧叼着大烟袋没有动窝要吃饭的意思,便不声不响的把粥碗放到炕上,然后坐到炕沿儿边上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张氏看到老瞎子深馅的眼窝里有浑浊的泪水大滴地掉下来,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妻呀,你别给我宽心丸吃了,咱家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几句话说得张氏心里直泛酸,眼泪又成串地往下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瞎子又说话了,声音有些发颤∶妻呀,我有个办法咱都可以活命,只是你不要恨我呀?老瞎子一向不爱多说话,今天如此反常,张氏清楚一定是有大变故了,心底不安起来∶什么办法你说吧“老瞎子”,只要能够让你好好活着,就是让我死 ——也中呵。老瞎子一声长叹,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想让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要些钱留给我,你的后半生也有好日子过了,我也不会被饿死了……一番话说的张氏犹如挨了一闷棍,一向揣着“从一而终”的信念的她,真想说就是死也要做你们家的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善良的张氏暗问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眼看着老瞎子活活被饿死吗!不能啊、不能……张氏强忍满心悲苦,慢声道∶你既决定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没说的。张氏没哭,老瞎子到嚎啕起来∶“我不是人呐,娶了老婆进门后,没跟我享过一天福不说,最后——还要落得个卖妻的下场!老天爷,还不如让我这就死了呢……
坐在一旁的张氏,心里更好似被刀搅一样难受,不住地安慰老瞎子说不论我走到哪,都会回来看你的。
几天后,张氏被买到了三里外的一户姓林的人家当儿媳。婆婆六十出头,持家有道,丈夫同样三十出头,体壮能干,只因早年家贫,没能娶上亲,而今有了张氏,倒也还感到满意,再加上张氏懂事勤快,从此一家三口人相亲相敬,小日子过得更加富足起来。
放下这边不提,再说老瞎子,自从张氏走后,每天都要哭几遍,尤其想她的时候,便拿起卖妻钱捧在胸口,命根子似的摸呀摸,摸够了,才把钱袋再挂回窗框上,老瞎子的举动,无意间被三个村西读书的少年发现了,真是摸者无心,看者有意,从此老瞎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活命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夏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老瞎子因为孤苦伶仃,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寒冷。这天,他又捧着钱袋哭了一顿,哭累了,便挂回了钱袋,然后靠在旮旯打起了盹。破了洞的窗户纸被风一吹噗噜噜直响,这声音把他惊醒了,本能的,又去摸挂在窗框上的钱袋,心不由一惊——原来什么也没摸到。他明白是被人偷走了,心想妻子卖了,钱又丢了,真是人财两空,看来也是我死期到了!想到这,老瞎子也就不再伤心地想哭了,他摸索着下了地,解下腰间的带子,搭在房梁上,上吊死了。
这天正是腊月二十八。再说张氏,一大早打发走了上山伐木的丈夫,也不闲着,和婆婆又是蒸年糕、蒸包子,又要杀鸡宰鸭的。到了下午心底忽然不安起来,想起“老瞎子”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于是便哭求婆婆∶娘呀,也不知那“老瞎子”现在怎样了,过年的嚼裹预备下了没,我想去看看他,再捎点吃的给他,这年我才过得心安一些,您就成全我吧。性格爽朗的老太太,答应的很痛快,还帮忙把吃的装的满满一篮子,张氏出门前她嘱咐道∶你早去早回,这事最好别让我儿子知道。张氏感激还来不及,哪有不点头称是的道理。三里路的路程,尽管她颠着小脚一路紧走,望见草房时太阳也已经滚到山后头去了。还没到门口,就习惯地叫∶“老瞎子”、我看你来了,还给你带来了最爱吃的年糕和五花三层肉,香着呐……张氏奇怪怎没有回音儿?当她推开门,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篮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了,吃的东西滚的满地都是。当她清醒过来,扑向早已冰冷的尸体,放声大哭说“老瞎子、老瞎子”,你这一死一定是怪我没常回来看你呀!也罢,我们活着夫妻没做到头,死了就在一块吧……想到这她也解下腰带挨着老瞎子上吊了。
再说老太太,眼见天黑还不见儿媳回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最后狠狠心,也颠着小脚找了来。当她摸索着进了屋,点亮了煤油灯,被眼前的情景吓的大叫∶“妈呀,可完了,两个人怎么都上吊了?全怪自己老糊涂了,不该让儿媳回来呀!等儿子回来了,可有什么脸交代呦……也罢,不如我也死了算了……就这样,老太太也上了吊。
发现三人尸体的,自然是伐木回来,不见了母亲、妻子的林某。当他看见的都已是一具具尸体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是二十九,私塾的先生还在尽职地教学生年前的最后一堂课——默写三字经。正当他巡视每个学生是否偷懒了之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声接一声的炸雷就围在房子的前后左右,好象愤怒了的天神要把这房子撕碎了一样。
天象反常,年近半百的老先生明白个中一定另有缘故,当时老先生还以为这雷是冲他来的呐,不然总不会是冲那些还未成人的孩子们的吧,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何时造下的孽,老了老了还要遭此天谴。他怕连累别人,对众学生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谁能跟我到外面去。”说完老先生推开窗户,把手绢托在手上,手绢当真“嗖”的一下飞了出去,老先生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站定,接着又有许多手绢飞了出来,一群孩子争先恐后地跑到先生跟前,等着下一步怎么玩,最后只有三个少年的手绢,怎么往外扔也飞不出来,他们倒也庆幸不必去外面挨冻了。
这时雷声更加像炸开了似的响个不停,足足持续了一袋烟的工夫,之后雷住云散,又是晴空万里。当先生知道自己并没有死,长长松了口气,招呼众人跟我回屋吧,众孩子虽不满先生的做法,却也不敢不听先生的话。
当房门被推开,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三个少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早已断了气。胸前有两行大字∶
“恶少贪财害人命,
天谴当世得报应。”
这时人们才明白,昨夜为何一连吊死了三个人……
第69篇、裁缝三苕
裁缝三苕一身光鲜地立在门口。嘴角上一抹笑意极其优雅地绽开。与他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两伙人红着脖子争抢缝纫机,手背上的青筋撇撩得明了清晰。三苕不是不稀罕自己谋生的工具,而是在大别山褶皱的小村里,他更喜欢这种场面——“手艺高,众人挑”。这个时候,他永远处于中立姿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三盘两胜制的“剪刀锤子布”。胜者闪悠着扁担,挑走了缝纫机、熨斗、剪尺、划粉加顶针,还有一钵长了霉斑的浆糊。这时,他才像旦角出场,在乡亲们艳羡的目光中,抖了抖袖子,迈步而走。刚走两步,众人明亮目光蒙上一层阴翳,他们在心里暗叹,三苕要不是瘸子就十全十美了。
三苕确实是瘸子,瘸得悲壮。那年他正读初二,三苕娘抗旱被毒蛇咬伤了脚,气息奄奄。救娘要紧,他一掌将父亲推了一个趔趄,抢走锄头进了深山,去挖一种长在石缝里叫粘耳朵的药材。但悬崖粘不住他的脚,他摔了下来。郎中妙手把他娘从鬼门关拉回。却齐整不了他的两条腿。
就回村学裁缝。师傅佩服三苕救母瘸腿义举,就手把手地精心调教。先练手工针缝,三苕端坐一隅,缝裤边,纫衣摆,锁扣眼,一日复一日,日日状若妇人。365天光阴像簸箕,簸走了毛躁、冲动,甚至懒惰,留下的金黄“谷子”是一个裁缝必须练好的扳、串、甩、锁、钉、扎、打、拱、勾、缭等“手功”,扳则匀称,串则连贯,甩则适度,锁则细致,钉则牢实,扎则稳准,打则果断,拱则隆起,勾则调和,缭则贴边,针针到位,线线匀直,稀密无差。师傅半斤谷酒下肚,舌头打卷,逢人便夸,我这三苕呀,腿瘸心眼不缺!
裁缝裁缝,裁在先,须量算精确,谋划摆布,落剪无悔。三苕得师傅真经,又有书本滋养,很快上手。他安好桌面,平铺一块布,喝一口水留在口中,两腮胀鼓得像气球。取对角而站,屏气用力,噗的一声,水雾状喷出,洒落在布上。划粉长了他的眼睛,知道该往哪儿走,哪儿走直线,哪儿换狐步,哪儿盛开一树梨花,哪儿藏下一岸杨柳。他操起剪刀,刃口对准布料,咔嚓咔嚓,似乎不是裁剪布料而是空气。
裁缝三苕(2)
三苕做衣服式样好又会省料,同样一段布做同样的一套衣服。到他手上硬可以省出一块妇女包头的头巾或是围裙来。他还特别爱惜碎布,连缀拼接,依照大小,缝成小挎包,花手帕,或者枕套,图案别致,色彩绚丽,深受雇主喜欢。
受人尊重的三苕,竟然挨了邻村二妞一巴掌。二妞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三苕早有耳闻,今朝相见,他量她胸围的时候,有点走神,鬼使神差地碰到隆起的乳房。那年月,没有胸罩。二妞触电似的一缩,桃腮带怒,薄面含嗔,玉掌扇过,三苕脸上留有五道指印。
三苕被打愣了。为镇定自己,他低下头,用力紧咬嘴唇,直咬得嘴唇变成青白色。好在这个过程很短,他用冷水洗脸,胸中怒火熄灭,却哧溜一声蹿起一束理智火苗。在闪烁之中,蓦然回首。立即明白二妞这一巴掌打得好,把自己打醒了。他追问自己:能否不量尺寸,仅披布于身,一番打量,挥剪立就?干完二妞家的裁缝活,他就关门歇业,只身来到镇高中一美术老师家,缠着人家给他做裸体石膏人像,男女老少,胖瘦高矮,统统都有。
三苕大门不去二门不迈,整天围绕着石膏模特转悠,比划,脸对着脸,靠得那么近。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竟然让他感到一个个活人的热气,不时地飘洒到他脸上,使他迷惑,使他慌乱。幸好,肩宽、袖长、三围、身高等等所唤起的灵感,不消几分钟,就像往常一样把他带到另一个世界一裁剪,缝制;拆开,修正,再缝制。他痛苦地找寻属于自己的主题,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时序混乱。父母托媒人先后给他介绍了三个女朋友,寄希望于“冲喜”,把他拉到常人的序列。女孩都是纯洁女孩,可是女孩都被他怪异的行为吓退。一时间,村庄的各个角落都长了嘴巴,传说他的魂被狐狸精二妞给勾走了。父母为他封锁了外界的所有信息。在土坯屋里,他用尺、剪刀、布匹、缝纫机跟石膏模特,演绎着否定、肯定,再否定、再肯定的哲学命题。他终于找到了意境高远的主题,那一组组经过分析、提炼数据,形成为我所用的基本公式、尺寸,像一颗颗水珠,落进心的深处。依照性别、体型不同而设计的修正数值,如同装饰音羞怯、温柔地依附在主音节周围,共同弹奏出最诱人的甜蜜的旋律……
裁缝三苕(3)
三苕意气风发地走出了大门,对一地太阳高喊:“我来了!”但是,昔日名裁缝,已成为众人躲避不及的神经病患者。他抱着老槐树,哭诉愤懑委屈,没有人劝解。众人一阵骚动。二妞怀抱一段翠花布,从村口出现,犹如青山里的一朵白云,轻轻地飘到他面前。众人害怕身染狐仙气息,一哄而散,母鸡也吓跑了,狗也躲了起来,只有他的老父老母坐在矮凳上,看上去像两只大大的蘑菇干儿。
躲在隐蔽处的人,看着二妞把三苕的手从老槐树上解开,送上翠花布。二妞高声说:“你量吧,我不怪你!”她故意把胸脯挺了挺。
众人都听见二妞的声音。大伙儿已经忍不住了,三不知地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
三苕一拿起布匹,就感觉手已经成为剪刀的一部分,他瞅了瞅二妞,唯独不量尺寸。众人骇异。剪刀在他手中像乐队的指挥棒,画家手中的笔,嘎吱嘎吱,一款连衣裙裁剪完毕。他端坐在缝纫机前面,费力垫起那只短短的跛脚,一用力,走线直圆有别,不裂不搅不拱。提起炭火熨斗,推而有度,压而有时,拨而有型。二妞穿在身上,立即传达着过目难忘的气质,令她周身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人群中有人问:“不量体裁衣,咋就能做合身的衣服?”
三苕说:“年轻人,朝气蓬勃,志气高扬,胸必挺需前长而后短;中年人,世态熟谙,骄气渐平,则前后宜一样;年老的,老态龙钟,背有点驼,需前短而后长;胖的人腰宽,瘦的人腰仄,性急的人宜衣短,性情舒缓的人宜衣长。”
有人感叹:“三苕没得神经病,原来闭门两年练的是刀剪以外的功夫。”又说:“二妞也不是狐狸精,做衣服是假,给三苕昭雪是真。”
第70篇、不见的七只黑猫
埃勒里是个超级侦探,对怪事特别感兴趣,而且善于分析。这天,他到柯利的宠物店,本想买一条狗,却被柯利说的另一桩事给迷住了。
这就要说到柯利一個名叫尤菲米娅·塔克尔的顾客了,她身体瘫痪,疯疯癫癫的,是个并不爱猫的老太太,可最近,她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到宠物店买一只黑猫,点明要和卖给她妹妹的那种一模一样。
尤菲米娅有个妹妹叫萨拉安,因为自己不能自理,就请她代为管家。
一年前,萨拉安来宠物店买过一只黑猫,可没过几天,她就来咨询能否退猫,说她姐姐憎恶猫。柯利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了,尤菲米娅不喜欢猫。不过最后萨拉安并没有来,事情也不了了之。
柯利前两天刚给尤菲米娅送去第六只猫。知道萨拉安出去时从不锁门,所以每次尤菲米娅都专挑萨拉安不在时让她过去,这也让柯利感到奇怪,尤菲米娅似乎并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买猫了。
一个不爱猫的老太太一连偷偷买了六只猫,埃勒里也觉得奇怪。于是,他说服柯利,趁萨拉安出门散步,去她们住的公寓看看,他要弄清楚尤菲米娅买猫的真相。
不多久,他们站在了公寓五楼C室的门前,走廊地上有两只满装的牛奶瓶,像是昨天和今天的。
埃勒里转动门把手,门竟然锁上了。柯利在旁边也觉得惊讶。埃勒里又按了好多次门铃,也没人应。
没办法,他们去找了管房人。管房人波特住在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里。埃勒里按了门铃,开门的是波特太太。
“管房人在家吗?”埃勒里问。“不,他不在家,”
波特太太生疑地说,“他在长岛化工厂里有份兼职工,三点半前回不了家。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想请您帮个忙。我们是来拜访塔克尔小姐的,可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
“门没开着?通常这时候都是开着的呀。”波特太太皱起了眉头。
她告诉埃勒里,她也有两天没见到她们姐妹了,自己偶尔去看看尤菲米娅,有时萨拉安出门了,尤菲米娅就会打电话让她把垃圾送去焚化炉,前几天还帮她寄过一封信。
埃勒里联想到门口的两瓶牛奶,感觉到不对头,他掏出警徽,证明自己的身份后,又请波特太太拿来楼上的钥匙,忙和柯利去了五楼,留下波特太太在原地发呆。
上了楼,埃勒里正把钥匙插进门锁,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奔跑声,伴着一阵刮擦声。他迅即旋动钥匙,门开了半英寸,阻住了。
接着,埃勒里侧身撞门,门朝里猛地打开,一把椅子朝后倒了下去。埃勒里和柯利同时看到,有人砸开窗户,借由铁梯从屋顶上跑了!可已经来不及追了!
他们随即转到卧室,那里摆着两张一样的床,一张床被翻得乱七八糟,另一张床则整整齐齐。
柯利说,那张乱糟糟的正是尤菲米娅的。可屋里没有人,整个房间,除了尤菲米娅的床,什么也没弄乱。靠近床底的地上,放着一只摆着碟子、刀叉和吃剩食物的托盘。
柯利一直在问塔克尔姐妹的行踪,以及抵门的是谁,而相比这些,埃勒里则更关心那七只黑猫——萨拉安的那只和尤菲米娅的六只的去向。
窗户上的窗钩在不久前刚被砸开,表明窗户一直是关着的,很有可能,那些猫已经……
这样想着的时候,波特太太来到了门厅,她又惊又怕,反复说这两天都没有见过这对姐妹,她丈夫也是前晚给尤菲米娅的房间裱糊时见过她们——管房人波特前些时候每天晚上都来帮尤菲米娅裱糊房间,赚些工钱。
这时,门厅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年轻人探着脑袋问:“请问尤菲米娅小姐住在这儿吗?”
“是的,”埃勒里友好地说,“请进。你是谁?”
“那么尤菲米娅姨母在哪儿呢?”年轻人有些担忧,“我是她外甥,打外地来的,前几天我收到尤菲米娅姨母的信,她说自己正处在十分危险的境遇之中,请求我赶快过来救助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埃勒里抓过信来,一看就是紧迫时写的。埃勒里简单讲述了他发现的情况,并让年轻人说说他两位姨母的情况。
年轻人说,尤菲米娅有点钱,是他外祖父留下的。萨拉安总抱怨她是个吝啬鬼,但因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只好跟她一起生活。尤菲米娅不喜欢银行,把钱都藏在身边,还总是指责萨拉安想偷她的钱。另外,尤菲米娅憎恶猫是真的,萨拉安喜欢猫也是真的。
又问了一些问题后,埃勒里给年轻人安排了住处,让他等消息。
接着,埃勒里朝浴间走去,发现一只黑猫浸在浴缸里!头被打破,身子有几处被打断,溅到浴缸上的血凝成了块。旁边放着一把浴缸刷,上面沾着血迹。这解开了七只猫中一只猫不见了的谜,是拿这把刷子打死的,从样子看已死了一两天。
柯利被吓到了,接着又勃然大怒,她怀疑是尤菲米娅干的,可埃勒里提醒她尤菲米娅是个不能下地行走的人。
回到卧室,埃勒里从地上拾起那只托盘,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柯利说她以前几次来访,托盘都是放在尤菲米娅的床上或桌上的,尤菲米娅近来都是独自吃饭。
埃勒里从身上掏出一套袖珍工具,还有一些粉末,检查了托盘里的刀叉和汤匙。刀叉上还粘有干了的食物,显然是尤菲米娅吃最后一顿饭用的。
“怪了,没有任何指纹。”说着,他耸了耸肩。沉默一会儿后,他把托盘里剩下的食物包起来,请柯利拿去好友那里作个化验,并叮嘱她回来时一定不要让人注意。
柯利走后,埃勒里又在屋里检查了一番,接着又去了一趟波特家。一个身材矮小壮实、相貌粗野的男人开了门,他的身后是波特太太。波特太太简单介绍了埃勒里。
“我是这儿的管房人波特,刚打厂里回家,妻子说塔克尔家出了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高兴你回家。你多半能提供一些我极其需要的情况。你们近来在什么地方发现死猫了吗?”
“还真有,”波特说,“在地下室焚化炉里,清灰时发现了六只猫的头盖骨和一些小骨头。”波特还说,那些猫骨头还不是同时丢下的,大约已接连丢了五六个星期,几乎是每星期一只。
埃勒里问完出来,不声不响上了五楼C室。傍晚时,柯利也悄没声息地回来了。“送去的食物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有点腐坏。”
“这或许是个好消息,”埃勒里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尤菲米娅为什么买猫了!只有一种可能性,她要自卫!”
说着,他从椅子上跳起,分析起来:尤菲米娅最近开始独自吃饭,她将买来的猫都当作食物试验者,用来尝她的食物。那些猫被准备给尤菲米娅的食物毒死了,所以她得重买。而猫尸体,她都裹成垃圾让头脑简单的波特太太帮忙带到焚化炉去了,证据就是焚化炉里六只猫的头盖骨。至于为什么都是同样大小的黑猫,一定是为了愚弄萨拉安,好让她相信不管何时见到的那只黑猫都是她自己原来那只。
“我们知道至少有六次毒杀她的企图,都没成功,那么必然会有第七次。现在尤菲米娅失踪了,说明第七次企图成功了。”
“但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埃勒里说,“她逃走了,但她不能走路,谁来帮她?只有萨拉安,那个她怀疑企图毒杀她的人。可给她外甥的信表明,她不会求助于萨拉安。所以逃跑不可能,既然她失踪了,那必定是死了。她知道有人要用食物毒害她,采取了预防措施,可最后一次,她让第七只猫来尝托盘里的食物,食物并未被下毒,猫也并非死于食物,它是被打死的。猫不是死于有毒食物,尤菲米娅便也不是,然而所有迹象都显示她死于毒药,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她不是在吃的东西中,而是在吃的过程中死于毒药。”说着,埃勒里指指托盘。
埃勒里发现,有人拿过尤菲米娅的刀叉和汤匙,下毒者第七次在餐具上染毒了!叉子上有一层无色无味的干了的毒药,尤菲米娅也不会发现。猫拿爪子吃食自然没事,可尤菲米娅就不行了。下毒者失败了六次,第七次改变了方法,成功了!
“可她的尸体在哪儿?”柯利问道。埃勒里没有回答,突然朝门急转过身子,脸色都变了。他紧张凝神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双手猛把吓呆的柯利推进卧室里的一个壁橱,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柯利躲在壁橱里,听到前门上有轻微的金属刮擦声,猜想是下毒者来了。接着一阵吆喝声,随后又有搏斗声。她猛推开壁橱门冲出来,只见埃勒里在地上跟一个人扭成一团,那人举起了一只持刀的手,柯利跳过去拿脚一踢,那把刀掉了下来。
“柯利——门!”埃勒里喘着粗气说,一只膝盖用力往下压。柯利这才反应过来去开了门,一群警察拥进门来,之后她便昏了过去。.
柯利再睁开眼,埃勒里得意地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那天,柯利拿食物去化验时,埃勒里就打了电话给警察要求协助,他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下毒的人要下毒至少得接近食物。这很明显让人怀疑到萨拉安,因为她有犯罪动机——憎恨,也可能再加上贪心;她也有机会,因为是她准备食物。但她并不是下毒之人,因为第七只猫是被打死的,她那么爱猫,所以不可能是凶手。相反,她走了那猫和她姐姐的路。想必下毒者计划毒死尤菲米娅,要弄得像是萨拉安毒死了她,但萨拉安正巧见到了凶手,就被下毒者当场杀死灭口。
警察在尤菲米娅床上的《圣经》里找到了她的钱,而她和妹妹的尸体,却永远留在了焚化炉里。是的,下毒者要一个多月接近尤菲米娅的食物而又不被怀疑,除了萨拉安,只有一個人,这个人连续一段时间来裱糊房间,又在化工厂工作,了解毒药并有机会弄到,还照料着焚化炉,能处置他的牺牲品的骨头又不会危及自己,一句话,这个人就是这座大楼的管理人——波特!
第71篇、草鞋的重量
有个叫李勇的大将军,性格暴戾,对待战俘的手段尤其狠毒。为了严密看管战俘,李将军把战俘营建在悬崖边上,那一带地势十分险峻,战俘们想要逃生,只有一条山道可行,而山道上又有重兵把守,想要逃走,难如登天。
这天,李将军兴致勃勃地来到战俘营,看到战俘们正赤着双脚、汗流浃背地劳作,很多战俘的双脚已经红肿溃烂,每走一下都会痛得龇牙咧嘴。李将军见状,不禁皱眉道:“这些战俘的双脚已经溃烂,为什么不给他们发双草鞋穿?”
监营官战战兢兢地说:“这是您的命令呀,让所有战俘必须赤脚劳动……”李将军拍了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确实是我所言。传令下去,让所有战俘停止一切劳作,都去编草鞋,三日之内,编的草鞋重量要和其自身体重相当!”说完大笑几声,扬长而去。
这命令一出,整个战俘营顿时炸开了锅!大家都知道李将军的为人,深知不完成任务,下场一定很惨。于是,每个人都夜以继日地编草鞋,连觉都不敢多睡,大小便能忍就忍,一点儿时间都不敢浪费。
三天时间转眼即过,李将军如期而来。看着一堆堆如小山般隆起的草鞋,李将军冷笑了两声,大声喝道:“把东西抬上来!”
一群兵士将几件物什弄到悬崖边上,忙活了一阵。很快,一架类似天平的大秤出现在大家眼前:一副十字铁架笔直地插在地上,铁架两端悬着两个巨大的秤盘,左边秤盘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众战俘一见这阵势,后脑勺直冒凉气,心知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果不其然,只听李将军大声说道:“三天前,我曾让各位去编几双草鞋,也不知各位完成得怎样了,可否让本将军检视一下……”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一个胖战俘,示意他站到左边秤盘上。胖战俘一站到上面,秤盘便迅速倾斜下去,他不经意地向下瞅了一眼,只觉一阵晕眩,双腿不停地颤抖起来。
李将军笑问道:“哪一堆草鞋是你编的?”胖战俘指了指其中的一堆,李将军示意属下,将草鞋放进右边秤盘里,随着草鞋数的不停增加,胖战俘脚下的秤盘逐渐升了起来。可当所有草鞋都放入秤盘中时,两边的秤盘并没有平衡,依然是左边秤盘向下,很显然,这是因为胖战俘的体重要大于草鞋重量。
李将军阴阳怪气地说道:“记得我好像说过,你们编的草鞋,要等于自身的体重。可是,这位胖兄弟显然没有达到要求啊,你说说,该怎么惩罚你呢?”李将军眼中寒光一闪,又开口道:“这样吧,你把身上的肉割下来,什么时候两边秤盘平衡了,你就不用割了……要是不答应,我只好让人把你从秤盘上踢下去,嘿嘿,你选吧!”
众人这才知道李将军的意图,无不又恨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战俘走出人群,来到李将军跟前,说道:“李将军,在下一双草鞋也没有编,是不是要被凌迟处死啊?”
这个年轻人叫张兴,有着“一抓准”的绝活。所谓“一抓准”,就是你跟他说多少斤多少两,他就能给你抓出相应的斤两,可谓神乎其技。他为人心高气傲,又是一副侠义心肠,为此吃了不少苦头。眼见李将军如此暴虐,张兴忍不住挺身而出,要跟他叫一叫板。
李将军不怒反乐,道:“既然你如此直爽,我便剐你个三百六十刀算了,哈哈!”
张兴笑了笑:“在下既然难逃一死,索性豁出去了,试问大将军,敢不敢和我赌上一赌?”李将军来了兴致:“你说说看吧!”
张兴指指地上的草鞋,说:“我先往左边秤盘上放草鞋,等我觉得可以了,将军就可以站到右边秤盘上,如果重量一致,就请将军给在下一个痛快;若是不一致,在下愿意割下身上的肉放到秤盘里,直到两边秤盘平衡为止。如何?”
李将军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倒真想见识一下你的‘一抓准’。只是你未免小瞧了本将军,这样吧,你就往右边秤盘上放草鞋吧,我要站到左边秤盘上!”
张兴竖起大拇指,称赞了李将军几句,示意兵卒将胖战俘放下,又将秤盘里的草鞋取下,重新往上面放草鞋。张兴放得很慢,李将军问道:“你在想什么,为何如此缓慢?”
张兴道:“我在想将军有多少斤。”李将军想看看他能不能说对,便出言相问。张兴答道:“将军应该有一百六十二斤重。”李将军闻言,心中一惊:这小子竟说得分毫不差,看来还真不能小瞧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兴终于停止了动作,让李将军踏上左边秤盘。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结果。李将军终于站在了左边秤盘上,右边秤盘开始随之上升,经过几次晃动后,最终定格在了偏下的位置。
张兴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是我输了,在下愿赌服输,请将军赐刀!”
李将军一脸得意,示意手下将匕首交给张兴。张兴接过匕首后,一步步走向了李将军。李将军突然一抬手,示意张兴停下,冷笑道:“你就在这里割肉吧,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不然……”
张兴心中一沉,他原本打算先故意往右边秤盘上多放几双草鞋,让秤盘失衡,然后假装履行赌约,向李将军索要匕首,再伺机发难,将其制服,要挟他放掉所有的战俘,却没想到被李将军识破,这可如何是好?
张兴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左腿的裤子扯烂,猛地一咬牙,手起匕首落,硬生生地割下了一块腿肉!李将军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说:“把肉扔上来吧!”
张兴咬紧牙关,将腿肉扔进了秤盘,秤盘晃了几晃,还是没有实现平衡。李将军道:“看来你还得接着割,继续吧!”
不料张兴突然大吼道:“不用了!”他将匕首用力一掷,匕首携着劲风从左边秤盘悬垂的绳索旁掠过,将绳索割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李将军大惊,想从秤盘中逃出,却被张兴断了念想,只见张兴冲到右边秤盘前,奋力一推,将盘上的草鞋推得所剩无几。
这样一来,左边秤盘立刻向下急落,李将军站立不稳,跌坐盘上。在如此强力的冲击下,被割开的那条绳索更加危险,如果断裂,只怕李将军会坠入悬崖!
张兴一屁股坐在右边称盘上,秤的两边渐渐恢复了平衡。就在这时,他突然站起来,秤盘又开始失衡。如此几次后,左边秤盘的绳索已经接近绷断的边缘。张兴再次坐在了秤盘上,说道:“将军只要放掉所有人,我保证你性命无虞!”
命系他人之手,李将军只得就范,示意放人,心里却在盘算:这些战俘大都脚上有伤,再加上道路崎岖,应该逃不了多远,待老子脱离困境,一个也甭想逃掉!
张兴强忍剧痛,喊道:“弟兄们,山路难行,找双合脚的草鞋穿上,再走不迟。”众人闻言,纷纷穿上草鞋,逃离了战俘营。李将军见状,真是悔不当初,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虐俘游戏,却帮助了战俘的逃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将军估计战俘已经逃得很远了,即便此刻出兵,也难以追上,便对张兴说道:“现在他们都已安全了,本将军是不是可以上去了?”连问好几遍,张兴都不答话。李将军定睛一看,张兴已气绝,死因应当是失血过多。李将军狠狠地在他尸体上踹了几脚,表情狰狞地道:“把他的尸体给老子剐了……”
一年后,李将军兵败被擒,一群士兵疯子般冲到他身前,纷纷抽出匕首,在他身上割起肉来,一个胖士兵还大喊着:“张兴兄弟,我们终于为你报仇了……”
第72篇、神算
清中期,山东藤县出了位远近闻名的神算——殷怀古。此人是位私塾先生,不但通读《四书五经》,对《周易》更是有特别的研究。乡里乡亲的谁有难事找他,不但分文不取,而且对事情推算得又快又准,久而久之,大家便送了他一个响亮的外号——“神算”。
话说有一年夏天,时至中午,殷怀古无意中从屋内向外一望,正巧看见同村的王德鹏手扒墙头向院内张望。这时只听殷怀古大声问道:“你是不是牛丢了?”王德鹏一听急忙跑进院中,告诉殷怀古昨天夜里他家里的耕牛确实让人给偷走了,这不正在四处寻找呢。殷先生能算出我在找牛,肯定也能算准是谁偷了我的牛。
殷怀古笑着对王德鹏说;“我之所以说你是在找牛,因为此刻正是午时,你从墙外伸头向院内张望,肯定是在找东西,这‘午’字出头不正是个‘牛’字吗?好人做到底,来,我给你占上一课,看看你家的牛是否还能找到。”看罢王德鹏摇出的六爻八卦,殷怀古笑着开口道:“你的牛肯定能找到,但必须在天黑之前查找,否则等到天黑后牛就很难找到了。要想找到牛,有一个条件,你这牛不能用平常的方法去找,在大庭广众之下,越是采用出格的方式越好,越刺激越危险越好。你放心,一切都是有惊无险,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和性命。”
听完殷怀古解卦,王德鹏犯了难。他边走边想,拿什么出格的办法去找牛呢?走着走着,不由来到了村外的小河边。此时,河边正有七八个妇女在洗衣服,她们有的在低头忙自己的事,有的在窃窃私语,有两位大嫂不知是谁揭了谁的私事,一边用手向对方撩水,一边开怀大笑。
看到眼前的情景,王德鹏不由计上心来。只见他快步奔到河边,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来到这帮妇女面前,肆无忌惮的洗起澡来。对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这帮妇女先是一愣,这中间有几个姑娘,当即羞得捂住了双眼,有几位年轻泼辣的妇女,抄起洗衣用的棒槌,站起身来边骂边围了上来,王德鹏躲闪不及,身上挨了好几下子。
俗话说得好,光棍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王德鹏慌忙爬上岸,拎起地上的衣服撒腿就跑,那几位大嫂真的被惹火了,手拿着棒槌紧追不舍。王德鹏赤裸着身子在前面跑,后面有妇女手拿棒槌边骂边追,吵嚷声引来了不少旁观者,大伙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看起了热闹。王德鹏见事不妙,一心想着逃跑,找牛的事早忘到了九霄云外,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路边的高粱地里。
说来也巧,偷牛贼是本村人,牛偷到手后,放在家里不合适,远走天又亮了,怕被人发现,只好把牛牵到村外的高粱地里藏起来。原来这高粱地中间有几个坟头,偷牛贼就把牛拴在坟头中间吃草,只等天黑人静时再牵到远处卖掉。不想王德鹏被妇女们追急了,慌不择路逃到了高粱地里,正好发现了自己的牛。当王德鹏穿好衣服,手牵耕牛从高粱地里出来的时候,才向大家说明了事情的真相,消除了这场误会。
经过了这件事,殷怀古神算的名声传得更远更响了。
神算(2)
晚年的殷怀古辞去私塾之职,在家颐养天年。但周围十里八乡的,谁有什么疑难之事都不顾路途遥远来求助殷怀古。对来者他仍旧分文不取,有求必应,他的善行得到了大家的尊敬,口碑也越来越好。
有一年,四位远路赶考的举子途经藤县,专程绕路赶来请殷怀古占卜,看谁能考中登皇榜。四人找到殷怀古的家,只见大门紧闭,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回声,邻居见有人找老先生,就告诉他们说,老先生一早带着孙子上山栽枣树去了。四人在家等了很久也不见老先生回来,只好来到山上找殷怀古。当四人见到殷怀古说明来意时,老先生什么都不说,只是用手指着满山刚栽的枣树,重复着说:“四位请记住,这枣树是我栽的!”举子们以为老先生糊涂了,只好扫兴离去。看着四人远去的背影,殷怀古手捻胡须,露出了一丝微笑。
在殷怀古去世的二十年后,一天,新任济宁知府接到了一桩民事纠纷案。当把原告传上大堂时,只见原告递上的诉状第一句话是:“请大人躬身一起!”看罢此句,原本正襟危坐的知府不由向公案前一俯身,此刻只见从大堂公案座椅的上方突然落下三块青砖来,只听“啪啪”脆响,把座椅后圈给砸掉了。堂上堂下众人顿时惊呆了,堂上知府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刚才知府大人不向前俯身,这砖正巧落在他的头上,后果不堪设想。原来这大堂年久失修,上面的砖受潮松动,碰巧又遇上老鼠乱窜,正好此时落了下来,完全是意外事故,只是有惊无险。
当知府静下心来再看诉状时,发现诉状只有两句话,并且纸已变色,说明诉状不是现写的。第二句清楚地写道:“四位请记住,这枣树是我栽的!”
原来二十年前殷怀古就算定四人必中,并且今后有人会任职济宁府。并且算出自己亲手栽的枣树,等传到孙子手中时会有强人霸占,所以在他去世前特别向孙子交代,今后枣树如遭人强霸,先不要声张闹事,等到听说济宁府换了新知府后,你再拿着我留下的状子前去告状,那时必赢。
此刻知府才明白二十年前殷怀古的良苦用心,并且从内心感谢老先生今日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对先生的卦术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73篇、乐极生悲
每一代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快乐,也有不同的悲哀。我曾在体验生活过程中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有着各自不同的乐极生悲的故事,我从搜集的素材中挑几则写出来,相信会引起你的兴趣。
一位从台湾回来的爷爷讲的故事:十年前,我在台湾得知家在大陆的人可回去探亲的消息,高兴得几夜都没合眼,很快就要见到亲人了,能不高兴吗!
我是19岁那年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在朝鲜,我们跟美国鬼子较量了无数次,打了好多次胜仗,我还荣立了二等功,被提拔为排长。
一个冰天雪地的黄昏,我们奉命在无名高地上潜伏。天快黑时,敌人的飞要丢下无数炸弹,把高地炸得一塌糊涂,我也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掀进土坑,不知伤到了什么地方,疼痛难忍,一下子昏死过去了。
等我醒来,才发现我们排的战士全部牺牲,只有一个活着,但我已成了俘虏,很快被敌人送到台湾。他们没有枪毙我,把我关进大牢,非要我投降国民党不可,我不答应,跟他们又吵又闹,就被关了几十年,直到我快五十岁了,才获得自由。
在台湾岛上,我没一个亲人。为了活下去,我要过饭,打过短工,学过木匠,专门给人家箍大盆。晚上,我就睡在离坟场不远的小棚子里。棚顶上有许多缝隙,从那里能看见满天会眨眼的星星;看着星星,我总会想起家乡的亲人,想起妻子儿女,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人世,这辈子不晓得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我想呀想呀,想得头昏脑胀,想得面黄肌瘦。也不知是思乡心切,还是过于劳累,我得了一身病,什么高血压、心脏病、骨质增生,反正这个年纪人会得的病我几乎包了。但我不在意,心想,只要能回家,什么也不怕。
直到八十年代末,我发现周围不少人回去了,我也开始作回家的打算。可令人伤心的是,回来的朋友们告诉我,说我们家乡的人都认定我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当地政府还为我立了一座墓碑,上面刻着"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几个大字。这些年,我一家人就是靠这个荣誉才得到当地政府的照顾,幸福地生活着。
我的心情复杂透了,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回去的话,人家马上就会发现我不是英雄,而是"狗熊"。一个"狗熊"的家属有什么资格享受国家的照顾?说不定还叫你把吃进去的统统吐出来。不回去吧,这思乡之情怎么才能了断。
我在焦急中等待了十年,直到二十世纪末,朋友们来来回回有的已经回去了几十趟,我思归故乡的心情再也按捺不住了。那天,我收到妻子的来信,信中说:"得知你还活着,一家人高兴得要命,都在眼巴巴地盼着你!"
我实在没有更好的语言来我当时的心情,拿着信到处给人看,大声说:"我要回家了,我也快回家了。"
选了个吉利日子,我登上了回大陆的飞机,几经辗转回到了我阔别近半个世纪的故乡。就在汽车开过村头的小山冈时,隔着车窗我看见村头那棵顶天立地的老槐树,一颗心跳得 厉害,就像大海里漂泊了多年的遇难者突然见到来搭救我的小船一样,那么激动,那么兴奋。
在台湾我一直是靠吃药来控制血压和心脏的,这回不知为什么竟然忘记了吃药。这可能是后来出问题的主要原因。
汽车停在村口,我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一个老妇人--我的妻子,她已是满头白发,那脸上的一道道皱纹像菊花一样在阳光下全都绽开了。她也认出了我,张开嘴不知喊了句什么,我也不知听见没有,想叫,叫不出,只觉得眼睛在阳光下被刺得睁不开,顿时天旋地转,两眼发花,站立不稳;恍惚间,我伸出双臂胡乱摸索着,想找个东西扶一下,但什么也没摸到,就像一支蜡烛,在烈日下软软地瘫倒了。
隐约,我听见许多人在大声呼叫,一起扑到我身边,七手八脚地把我抬了起来……
等我醒来,才知道我被乡亲们送进了镇医院抢救。四周围满了人,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老的,有小的,有男的,有女的,但我眼前却朦朦胧肱,一个也看不清。我断定,这里有我的妻子、儿女。
昏睡中,我听见妻子哽咽着说:"要不是政府关心,咱这一家怕早就断了香火。"我忙问,他们会说我是冒牌英雄吗?
一个中年男人--我的大儿子在一边说:"爸,你放心吧,政府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你能回来就好。"
女人接着说:"爸,你老人家还是英雄!"
怪事,明明做了俘虏,怎么还是英雄?我有些发怵。
一个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朝鲜立过功呀!老师说,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有人悄悄告诉我,说这话的是我的大孙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温暖着我的心,我又激动起来,浑身的血一起往脑门上涌,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得了,血压上来了!老伴看出来了,连忙止住了大家,叫他们别再说话,慢慢地,我的心才平静下来。静静地望着窗外在风中拂动的柳枝,心想,唉,我这老头子,患有高血压,以后遇喜事可不能太激动,得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一位伯伯讲的故事:那年,我大学刚毕业,被送到军垦农场接受再教育。我们去的地方是淮河北岸的一个小村庄,那里被人称作安徽的西伯利亚,是最冷最穷的地方。
由于住宿困难,部队让我们这些"臭老九"分开来住,每户人家住一个,我被分配屋村东头的一个孤老奶奶家。那是个饥肠辘辘的年代,老奶奶的儿子、媳妇都饿死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奶奶怕孙子也会离她而去,就给孙子取了个名字叫"狗剩",意思是说孙子是狗吃剩下来的,没什么价值了,魔鬼是不会盯上他的,让他苟且偷生吧。
我第一次见到天底下竟有这么穷的人家,连老鼠都不愿来。我进门揭开锅盖一看,一锅清水,上面漂着几片菜叶,这就是奶奶和狗剩的伙食。
我虽然在奶奶家睡觉,吃饭得到村中间的大队部食堂。虽说伙食也不好,但比奶奶家强多了。一天傍晚,我等食堂的人走完又折回头,把剩下的锅巴全铲上来,装满了一袋子。我想带回去给狗剩充饥。
我把锅巴掏出来放在狗剩面前时,他顿时睁大了眼,看看我,又瞅瞅锅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猛地伸出小手,抓起锅巴就往嘴里使劲塞,塞得眼泪直往外淌,还是不肯打住。
我拍拍他的脑袋,小声说:"都是你的,慢慢吃,别噎住了。"
他不理我,闷着头死吃。
我回到自己住的小屋,还听见狗剩嚼锅巴的嘎巴声,那声音使我兴奋不已,我想这大概是狗剩平生第一次吃得这么快活吧!
我在微笑里进入梦乡。突然我被一阵叫声惊醒,冷静一下,才听出是老奶奶的声音:"狗剩,狗剩,你怎么啦?快醒醒,快醒醒呀!"
我一骨碌爬起来,直奔狗剩的小屋。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我看见奶奶在拼命地摇晃着狗剩,撕心裂肺地叫着:"狗剩,我的狗剩哪!"
奶奶发现我的身影,连忙吩咐我,赶快拿只碗来。这是当地的习俗,当有人昏迷不醒时,便摔一只碗,让那清脆的声音把昏迷的人唤醒。
"砰!"碗碎了,狗剩还是紧咬着牙关,两眼睁得吓人。
我点亮油灯,发现狗剩的嘴角还留着许多锅巴渣子。一袋子锅巴,竟被他吃得一干二净。天哪,他是被活活胀"死"的!
我不敢怠慢,忙把狗剩背到镇医院。一位梳羊角辫的赤脚医生把我迎进屋,手忙脚乱地把狗剩过来倒过去地检查。我说:"不用查了,他是吃锅巴胀坏的。"
羊角辫问:"哪来的锅巴?"
我说是我带去的,话音没落,老奶奶像发了疯似地扑向我,把我紧紧扭住,大声叫:"天杀的,是你害了我的狗剩,是你断了我家的血脉呀!"
狗剩的几个远房叔伯也跑来了,不问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打,你一拳我一脚,打得我鼻青脸肿,站立不稳。我捂着脑袋苦苦哀求:"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真不是有意的!"
羊角辫大声说:"别打了,赶快送县医院吧!"
经过抢救,狗剩得救了,我的小魂却吓掉了一半,好长一段时间,都变得神情恍惚,反应迟钝。要不是你跟我聊起"乐极生悲",我还想不起来这件事呢!"
一位山里小哥讲的故事:别看你们城里现代化了,可我们的大山沟里到现在还落后得很。山里孩子哪有城里孩子那么多有趣的玩具,除了滚石球,就是踢弹子,要么就是上山逮刺猬,下河捉鲫鱼。我们多么希望能跟城里孩子一样,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东西玩啊!
去年大年初一,我和小弟把过年的压岁钱凑到一起,准备到小镇子上买几件像样的玩具,让自己开开心。
说压岁钱也不过是几块钱的事,这在城里孩子眼进而是不值一提的,我们却看作是不得了的一笔财富。我们在镇子上转了几圈,什么也舍不得买,只买几只气球。那气球有红的,白的,绿的,黄的,吹足气,牵着在山坡上跑,肯定比放风筝还有趣。
我狠狠心,一下子买了十只大气球。剩下的钱又买了一串鞭炮、一只口哨。回去的睡上,我一边跑,一边把鞭炮一点点地拆开来,我怕一串鞭炮被点着,噼里啪啦,一下子放完了,多可惜。
我在前面跑,小弟在后面跟,他的手也没闲着,正拿出一只红气球,对着嘴巴拼命地吹。可能是他人小,气不足;也许是边年头边吹气流不集中,那只红气球被吹得鼓起来又瘪下去,瘪下去又鼓起来。小弟就那么吹吹吸吸,吸吸吹吹,一路小跑往家里赶。
登上村头的小王冈,我一转身发现小弟还在使劲吹,吹得满脸通红,夕阳下,他的脸活像一只熟透了的大苹果。
"嘻嘻,快活,真快活!"他一边跑一边吹,还不时地向我扮鬼脸。
这是小弟平生最快乐的时光,我也为他开心,还不时地向我扮着鬼脸。
这是小弟平生最快乐的时光,我也为他开心。走了一会,我干脆停下来,想等他一块走,可他却误认为我想抢他的气球,把身子一闪,从另一条小路上跑开了。
我大声叫关:"小弟!小弟!你别跑。"我还把嘴里的哨子吹得瞿瞿直响。
小弟转过身,脸对我地退着往后走,嘴里还在吹着那只红气球。
我拉开架式,想追上去,他好像怕我追上,转过身又跑开了。没跑一会,突然停住,身子直往后仰。小弟怎么啦?我一个箭步蹿上去,伸手扶住他,只见他把一只手胡乱地往嘴巴进里伸。我大声叫他把嘴张大些。等他张大了嘴巴,我才发现,他把那只红气球的球囊吸进了喉管,气球的尾巴还露在舌头跟深处。我用手帮着掏,怎么也掏不出。
小弟出不来气,脸色由红变紫,又由紫变青。
我心急火燎,再次把手伸进去,眼看就要够到了,小弟"啊"地吸了口气,球囊又进去了一截。
我大声喊:"张大嘴巴,快张大!"
可是等他把嘴再张大时,那只气球连影子都不见了。焦急中,我叫他使劲咽,可他把眼泪都咽出来了,气球却堵在那里下不去。
一位叔叔赶集回来,远远地喊:"等什么,还不医院!"
说着,他跑过来,抱起小弟就跑。爸爸得到消息,也赶来了,劈手从叔叔手里夺过小弟,回头叫我回家呆着,便像风一样沿着长满茅草的小路磕磕绊绊地往前赶。
当月亮从东山升起时,山冈下走来一群人,有叔叔、伯伯、爸爸,唯独没有小弟。我的小弟死了,死在他一提起就害怕的医院里,后来我才听说,小弟在快到医院的路上,一口气没上来,就不行了。
可怜的小弟,临断气时,两眼还睁得像田螺,两只小手还不停地在喉咙上扒呀、扒呀。他想喊,喊不出。
爸爸在说这话里,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了。
小弟,我那可怜的小弟,你恨哥哥吧,是我不该带你去赶集,不该为你买气球。我好后悔哟,我的小弟……
一个城里小妹妹讲的故事:我爸爸妈妈说,如果我一个学期能得上十朵小红花,他们就会给我100块钱奖励。
你看见了吗,那些小红花就插在教室后面墙上的光荣栏里。现在,我已经有九朵了,再有一朵,就齐啦!
今天上午,王老师说,为了迎接全市卫生大检查,下午大扫除。因为我们只是小学四年级学生,擦窗玻璃的活儿只好请爸爸妈妈来代劳。王老师说完,问谁的家长能来就举手。我朝四周瞟瞟,没一个人举手,便把正想举起的手放下去。王老师看没动静,又说:"这样吧,谁的家长来帮忙,就奖给谁一朵小红花。"
哎呀,一朵小红花!只要家长来一趟,就能得到一朵小红花!这不是举手之劳的事吗?那样,最后一朵小红花就会飞到我的名下……不等王老师说完,我立刻举起了手。
"好!"王老师开始表扬我,"明天,我会奖励艳艳一朵小红花的。"
我听了心里甜滋滋的。
放学了,我连蹦带跳回到家,进门就把这件大喜事告诉了爸爸妈妈,没想到爸爸一听就恼火了:"怎么,还要家长去劳动?"
妈妈也在旁边附和:"这是什么教育方法,不像话!"
我一声不响地听着,心想不管你们怎样说,人总归要去的,小红花总归要得的。这时,爷爷正好进门,听说了,马上把手一举:"我去!"
爸爸把眼一瞪:"你这一把年纪了,不能去!"
爷爷说:"怎么不能去,我每天散步、打拳,身体练得棒棒的,为什么不能去!"他又拍拍我的头,"再说,为了我的孙女,爷爷什么或者都能吃……艳艳,你说呢?"
我拍着巴掌,连说三声"谢谢爷爷"。
下午,我们在大操场上上体育课,向个家长便开始上楼擦玻璃。我们教室在四楼,当爷爷在擦走廊上的玻璃时,我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看着爷爷那顶着几缕白发的后脑勺,我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有些后悔,为了得到一朵小红花,竟让爷爷吃这样的苦,我太自私了,太不像话了。我真想跑上去,叫爷爷下来,别擦了,小红花我也不要了。可我却没有这个勇气。
玻璃一面面地被擦得亮晶晶的,眼看就剩下上面几块了。窗户高,爷爷个子矮, 他找来几块石头垫着,慢慢地站到上头,直起腰,一点点地擦、擦……
忽然,我发现爷爷的身体晃动起来,接着他像一棵被锯断了的老树,慢慢地歪倒。正在旁边擦玻璃的一位叔叔看见了,猛扑上去,一把抱住爷爷,可爷爷还是跌倒了,跌倒在走廊的水泥地上。
正在做操的同学几乎都看见了,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尖叫。这时,我什么也不顾,喊了声"爷爷"飞也似的上了楼,扑进爷爷的怀里。
爷爷咧着嘴在笑,摇着头对我说:"别急,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回家时爷爷连路也不能走了。王老师慌了,找了辆车把爷爷送进了医院,拍了片子,才知道爷爷是骨折,得打石膏。我说对不起爷爷,爷爷却说,不要紧,人老了,骨头脆了,骨折是正常的事。
爸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爷爷要在床上受一百天罪了。
就在爷爷还在床上躺着时,我终于得到了一朵小红花。我把十朵小红花统统捧回来,告诉爷爷,这最后一朵是爷爷的。爷爷苦苦一笑,说是爷爷为他的孙女得的,还应该是孙女的。
爸爸说:"什么小红花,纯粹是拿人开玩笑!"
妈妈也说:"这种花,给一百朵也别要!"
爷爷气得胡子直翘,大声说:"怎么这样说话,告诉你们,只要孩子高兴,我就开心,别说小小的骨折,就是断了一条腿我也愿意!"
爸爸不再吱声,弯下腰,用手点点我的鼻头:"你这是乐极生悲,懂吗?"妈妈接着说:"不对,这叫孙女乐极,爷爷生悲!"
爷爷大概听见了,大声说:"我悲什么,一点不悲,我笑还来不及呢,说着真的哈哈大笑起来,我发现,爷爷笑得好难看,笑得眼角里竟然渗出了几滴眼泪。
第74篇、贪财赔闺女
1暗中相助
唐县的鞠秋煌是个穷秀才,想去省城参加乡试却盘缠不足,只好硬着头皮去岳父家打秋风。不料,这一次普通的借贷,却借出了一段奇缘。
鞠秋煌家和岳父家本来是门当户对的,要不然怎么会定下娃娃亲?可惜后来鞠秋煌的父亲在一次外出做生意时人亡财散,家道就此中落,渐渐与岳父家拉开了距离,岳父家就看不上穷女婿了,因此每次见面鞠秋煌都有些发憷。偏偏岳父常年在外经商,鞠秋煌还不得不跟岳母打交道。
岳母听鞠秋煌说借钱的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说:“我家也不是开钱庄的,哪有许多现钱放在屋里?只能找件东西去当铺里质钱。”她又冲后院喊道:“闺女,把你爹那件皮袍子找出来,让大秀才去当铺里换钱!”
母亲的冷言冷语,却让姑娘多了个心眼:八月乡试,眼下是七月,未婚夫一定是在为参加乡试筹集盘缠。此去省城,路途遥远,花费必然不少。可母亲只让拿一件因天气炎热而用不着的皮袍子质当,肯定当不了几个钱的。为解未婚夫的燃眉之急,姑娘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玉镯。过去,未婚夫妻不能见面,姑娘就悄悄把玉镯塞进皮袍子的衣袋。她知道这个玉镯应该价值不菲,是能够助未婚夫一臂之力的。
岳母从后院拿来皮袍子,递给女婿又连声告诫,说过了七月就是八月,八月以后天气转凉,因此这皮袍子的当期也不可过长。
鞠秋煌连说“是,是”,忙向当铺奔去。
当铺的崔老板按照职业习惯把皮袍子抖开,摸摸捏捏,看看成色,然后估价。这一摸就摸到了那只玉镯。如果是个以诚待人的主儿,就会掏出玉镯还给客户。而崔老板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人,送到嘴边的肉岂肯吐出来?何况他吃这样的昧心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把皮袍子叠好,问:“就当这一件皮袍子啊?”
鞠秋煌不知道皮袍子里还装着未婚妻的一片爱心,只急着把钱拿到手,忙点头说:“对,就是这件皮袍子。”
接着鞠秋煌报出当期,崔老板给出价格,生意就成交了。急于赴省城的鞠秋煌拿钱就走,回家准备自己的行囊。崔老板则轻轻摸出玉镯,关上店门欣赏这笔意外之财。
2错认娇妻
十年寒窗,鞠秋煌装了一肚子墨水,走进考场是如鱼得水,提起笔来如有神助,每场都是第一个完卷。三场下来,自我感觉挺好,因所带盘缠即将告罄,不能在省城逗留等待放榜,他只得背了行囊赶路回家。
山高水远,鞠秋煌在路上走了半月,终于看见了家乡的县城,并且老远就听到一阵锣鼓之声。
原来入秋以来,已有四十多天没有下雨。县老爷就在城外的龙王庙前搭了高台,祭天祈雨。祭天仪式刚刚行过,现在的高台之上,正在进行的是耍龙灯社火表演。
只见两条巨龙在台上翻飞起舞,作出腾云驾雾之状,时而俯首在地,似在视察旱情,时而昂头向天,似在祈求老天早降甘霖。台下则是人头攒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鞠秋煌来得晚,只能站在外围瞧个热闹。忽然,他的目光盯上了面前的一只玉臂,一只细皮嫩肉的胳膊。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香汗淋漓地站在骄阳之下,一手摇扇扇风,一手额前遮阳,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那条举着的手臂上,一只玉镯分外醒目。鞠秋煌认得这只玉镯。他十岁那年,父亲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正好生意伙伴家有千金,两家就结了秦晋之好。父亲那时腰包鼓胀,专门去南阳府买了一对玉镯。那对镯子用的是独山玉料,乳白底子里含些豆绿,玉雕匠人巧夺天工,竟将那一抹豆绿琢成一龙一凤,使得一块普通的玉料身价倍增。
十岁的鞠秋煌对这对龙凤玉镯爱不释手,曾经把玩过几天,最后眼睁睁看着父亲把那只有凤的玉镯用红绸包了,连同其他礼品送到未婚妻家,作为定亲的物证。
玉镯应该戴在未婚妻的手臂上,虽然鞠秋煌至今还没有见过未婚妻,但他认定这个姑娘就是未婚妻了。看着未婚妻在骄阳下娇喘吁吁的模样,一股爱怜之情油然而生。鞠秋煌自然而然地走过去,下意识地把张开的遮阳伞罩在了未婚妻的头上。
姑娘只顾专心致志地看台上的表演,对鞠秋煌的善举似乎没有察觉,只以为是一块云彩飘在了头顶。
姑娘还带了一个小丫环,小丫环一见鞠秋煌的举动,立刻气呼呼地叫道:“哪儿来的臭男人,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鞠秋煌一听,忙笑着说:“小丫头,别误会,我是你家姑爷!”
小丫环更加恼火:“放屁,你想占我家小姐便宜?”
姑娘从台上收回目光,转脸打量一眼鞠秋煌,又羞又恼地喝道:“看你一副书生模样,怎么敢在这里放肆撒野?”
鞠秋煌见姑娘也误会了,忙说:“咱们二人虽然没有见过面,可你总该知道鞠秋煌吧?我就是你的丈夫鞠秋煌!”情急之下,他把未婚夫说成了丈夫。
小丫环咆哮起来:“我家小姐尚未婚配,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哪来的丈夫?来人哪,揍这个臭流氓!”
这一嗓子招来不少人围观,有几个人摩拳擦掌地围住了鞠秋煌,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不是欠揍吗?鞠秋煌急忙解释,自己并不是耍流氓,而是在给自己的未婚妻举伞遮阳。怎么证明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姑娘手臂上的玉镯就是两家的定亲证物!
众人指着玉镯问姑娘,鞠秋煌所说是也不是?
姑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派胡言!”
众人举起了拳头,眼见一顿饱揍就要落在鞠秋煌身上,只听一声断喝:“住手!”两个在场子里维持秩序的衙役跑了过来,“干什么呢?”众人七嘴八舌地介绍了情况,衙役挥挥手说:“带走,是非曲直,自有县老爷公断。”
3丑事露馅
县老爷祭天以后还没有走,这会儿就在龙王庙里喝茶乘凉。
说来也巧,县老爷这几天正要找鞠秋煌呢,这个秀才参加乡试高中榜首,喜报已经传到县衙,县衙理应敲锣打鼓给鞠家报喜,只因鞠秋煌还在路途才没有行动。听衙役说完事情经过,县老爷就问鞠秋煌:“我印象里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俊才,怎么会做出此等不轨之举?”
鞠秋煌忙说:“不是偷香窃玉,而是怜香惜玉。关爱妻子,本是丈夫天职,何来不轨之说?”就从自己的娃娃亲说起,一对龙凤玉镯各存一只,自己以镯认人,断不会认错的。
县老爷道:“你说以镯为凭,可人家姑娘为何不认你这个丈夫?”
鞠秋煌挠挠头皮:“定亲至今已有十年之久,难道岳父岳母从未向姑娘说起?也许姑娘不知情才闹出误会?”
县老爷就让那小丫环领一个衙役,去叫姑娘的父亲速来现场。
来的竟是当铺的崔老板!崔老板一见鞠秋煌也在现场,又见那只玉镯明晃晃地戴在女儿手臂上,自知是昧人钱财的事情露馅了。因此不等县老爷讯问就“扑通”跪倒,且连连掌嘴:“小人知罪。”他红着脸坦白了自己贪图不义之财,昧下了客户的玉镯。他知道这只玉镯价值不菲,就送给女儿。没想到女儿会戴着玉镯来这里。
县老爷看见崔老板,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来去年就有人状告崔老板,说是老婆把一笔私房钱换作一张银票藏在一件缎褂里,而他急需用钱把缎褂拿给崔老板典当,老婆发觉以后提前赎当,可那张银票却已经不翼而飞。因为没有证据,崔老板根本不承认昧了银票,反诉事主诬告,弄得县老爷束手无策。
这一次证据在握,县老爷勃然色变,自然要新账老账一起算,喝令衙役先把这黑心老板关起来再说。
崔家姑娘当即花容失色,自己戴在手臂上的竟然是一件“赃物”!老爹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做出如此勾当,他自己带枷受罚不说,还让女儿跟着蒙羞受辱!她急忙褪下玉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鞠秋煌收了玉镯,连连向崔家姑娘鞠躬道歉,深责自己唐突,有损姑娘清名。同时也觉得好生奇怪,上个月岳母只答应给自己一件皮袍子质当,怎么会把定亲的玉镯夹带其中?
此时,县老爷好人做到底,指派一个衙役,把鞠秋煌的岳母和她女儿带来。
4县官断案
那姑娘一到县太爷面前,就认出了自己的玉镯,老老实实承认是自己私自把玉镯藏进皮袍子的衣袋,只为丰富未婚夫的川资。
鞠秋煌感动不已,当场对着未婚妻鞠躬致谢:“有如此贤妻,我鞠秋煌只有回家继续努力攻书,将来得个一官半职作为报答!”说罢就要离去。
不料刚才被鞠秋煌错认为妻子的崔家姑娘开口叫道:“秀才留步,我有话说!我一个黄花闺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认作妻子,难道就白认了吗?”
鞠秋煌吓了一跳,你老爹昧我的玉镯我都不予追究,你难道还要追究我什么不成?
县老爷也不知道崔家姑娘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问:“你要怎样?”
崔家姑娘说:“我把人家的定情物也戴过了,大庭广众之下也被人家认作妻子了,今后还怎么嫁人?因此,我就只好把这位秀才认作夫君了!”
崔老板一听急了眼,戴着枷过来阻拦女儿。女儿虽然不是金枝玉叶,但也是富贵娇娃,怎么可以下嫁给一个穷秀才?这秀才靠质当赶考,而且是借亲家的物品质当,可见穷到了什么程度!当爹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朝穷坑里跳。
鞠秋煌也急忙摇头谢绝。自己穷到办不起一桌酒席,一个老婆都讨不起,怎么敢娶两个老婆!
县老爷却忽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他问崔家姑娘:“你自己拿定了主意?”
崔家姑娘点头:“主意已定,非这秀才不嫁!贪人玉镯,赔以女儿,我以此身告诫父亲,永不贪占不义之财!”
县老爷问鞠秋煌:“天赐良缘,你意下如何?”
鞠秋煌叹口气说:“听崔家姑娘的婚嫁理由,可谓用心良苦。可是,我早有原配,崔家姑娘如果嫁我,只能作妾;我家贫穷,做我的老婆难免有饿肚子之苦。有此两条,我实在不忍心崔家姑娘跟我受屈……”
崔家姑娘拦住话头:“作妾也好饿肚子也罢,我自心甘情愿!”
县老爷拍案说道:“那我就做一次媒人,成就一段佳话!”
鞠秋煌面有难色:“大人你是知道的,我连一桌喜酒也摆不起……”
县老爷“嘿嘿”笑道:“你这个岳父崔老板富甲一方,你娶妻娶妾的酒席自有他张罗!”
崔老板面红耳赤:“县老爷,这不合适吧?”
县老爷拉下脸道:“有什么不合适?你为富不仁,贪图不义之财,闹出此等纠纷,本该重重处罚,以正教化。现在本县也不罚你,只判你给鞠秋煌做个老丈人,时时记取教训,有什么不好?”
然后又对两个姑娘说:“你们二人,一个重情重义,一个疾恶如仇,上天也不会亏待你们,此次鞠秋煌赴省乡试,高中榜首,摘了解元的桂冠,马上就可以入仕做官。可见苍天有眼,不叫好人吃亏。”
那崔老板因为贪图他人财物,赔了女儿还要贴上酒席,则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第75篇、隐蔽的杀手
一 “地狱之门”出怪兽
地处赤道西非的刚果(布)的西部,逶迤的刚果河从东北向西南浩浩荡荡流去,河岸两旁莽莽苍苍的原始热带雨林,遮天蔽日,密不通风,苍苍茫茫的林海,绵远延长,终年云雾缭绕,在飞机上俯瞰,就像是碧波万倾的绿色海洋。
在加蓬共和国和刚果(布)接壤处,这是一块广漠洪荒的处女地,是一块绿色的膏腴的土地,这里人烟罕至,地上堆积着从远古就积下来的厚厚一层已经腐败了的落叶,到处还有星罗棋布散落着至今在任何一张地图上也找不到的沼泽和湖泊。在当地猎人也很少到达的密林纵深地带,有一连串细长而深邃的湖泊,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泰莱湖。
泰莱湖神秘莫测,人们称它为“地狱入口”。泰莱湖不知有多深,湖中是绿幽幽的湖水,湖岸是一片宽阔的沼泽。终年积水,水草丛生,泛着黄铁锈色的泥浆,不时咕噜噜地从地下冒出气体,湖岸上被热带蔓生的藻类植物覆盖着,这里显示出大自然的蛮荒和神秘。
几个世纪以来,当地的居民一直流传着在这神秘莫测的泰莱湖里存在一种形状奇怪的巨兽的传说。虽然这种巨兽谁也没有清楚看见过,但是巨兽的存在传说,沸沸扬扬,莫衷一是,有人说这巨兽是史前遗留下来的肉食恐龙,又有人说这是一条巨大无比的巨鳄,1996年以来,这巨兽濒濒出现,让人谈湖色变。
据刚果共和国(布)动物学会通报,1996年6月17日下午8时,当地有一个名叫匹司卡尔的农民,他到泰莱湖钓鱼,当晚月色皎洁,万里无云,他蹲在岸边一块巨石上,聚精会神地望着水上的浮标,并未意识到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暮色四合的夜空,夜幕笼罩着烟霭凄迷的湖面,他持钓杆一动也不动地蹲着。
一会儿,月亮从雾层里探出头来,夜雾消散了,一片轻盈的白云在远方蔚蓝色的天空飘荡着。如水的月光,透过湖岸飘拂的树枝,照在清粼粼的湖面上,在离他不远的湖心里,半浮半沉有一个黑糊糊的物体。
这是什么东西呢?倒像是一条沉在水底下长条形的礁石。但是在他的记忆里,这里并没有礁石。
匹司卡尔心生疑惑,他站起来翘首眺望那个物体,它依然一动也不动。他注足定定地盯着它,突然,他发现这“礁石”慢慢地向自己浮来,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只有30多米了,他才发现这“礁石”前头有一对闪着绿幽幽的磷火的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礁石”是活动的,它大部份的身体浸泡在水中,水面只露出它的脊背的一部份。这庞然大物突然加快游泳的速度,霎时,湖里波起浪涌,它向着他气势汹汹地冲来,吓得他丢下手中的钓鱼杆,魂不附体没命向林子里狂奔而去。
又过了一个星期,又有一个叫法利曼的猎人,骑着一匹白马到湖边让马儿饮水,饮完水,他让马儿在湖岸边吃草,他将马鞍接上一条长麻绳,将麻绳拴在树桩上,就到林子里去挖竹鼠去了。大约隔了3个小时,当他来到湖岸边找他的马匹时,那匹马已经不见踪迹了,粗麻绳被扯断,无论如何,这匹马是无法将这麻绳扯断的。更使他惊奇的是湖岸现场被搅得一片狼藉,泥地上留下深深的拖痕,这拖痕一直延到湖边,更使他毛骨悚然的是泥泞的地上留下巨兽深深的脚印。这种脚印呈竹叶状,分五个叉,在泥地里形成周长36英寸的印痕,这脚印深深地陷入泥地里,周围翻起一堆软泥。完全看得出来这巨兽叼着这匹白马,倒退着拖入湖里。它的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达两米远,足可以想像这是何等庞大的动物。据权威的动物学家估计,这头巨兽的体形,远远超过现在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经见过的动物;如大象、河马、犀牛。而且决不是任何一种现在世界上已经见过的动物。
更可怕的是这头庞然大物不是吃草的,它是食肉的。后来的迹象证明这一点,在那湖泊对面的湖岸的水草丛中,发现那匹白马的血淋淋的马头,马颈是被一口咬断的,看了使人毛骨悚然。
接着又是村民或牲口失踪,都同样在湖岸留下深深的拖痕和巨大的脚印。湖岸附近的村民,人心惶惶,整个湖区充满着恐怖的气氛。
此事很快报告到布拉柴维尔,对此刚果政府非常重视,立即成立一支国家探险队,由特种警察部队警官阿格纳少校任队长,还聘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隐形动物专家韦恩·波尔教授和爬行物动学家赖斯特博士为探险队的科学顾问。并由波尔教授提议,吸收声纳专家珍妮小姐组成一支10多个人的精干探险队,深入泰莱湖区的腹地对这头怪兽作科学的考察。
由于波尔教授和赖斯特博士的奔走张罗,美国动物学会赞助探险经费50万美元,条件是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探险队不得伤害这头罕为人知的动物。正是由于有这些经费,使探险队能配备十分精良的现代化装备,他们有电子计算机导控与通讯卫星联系的电信设备,有能及时指明所在方位的电子发报机,还有最新研制成功的微型声纳装置,能随时显示水底情况,还有灵敏度极高的摄影机及水下专用胶卷,能在毫无月色的夜里用红外线拍摄,还有高速度发射的枪械及抗蛇毒的血清,和各种中毒的解毒药品和罐头食品…… 赖斯特带他的女朋友也是医生和鸟类学家安琪儿小姐客串探险活动,使探 险队有一个医务工作者,这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租了一架巨型的直升飞机,从布拉柴维尔匆匆赶到泰莱湖区,在那个当地土著居民称作“地球的阴部”的湖汊对这头怪兽考察。
二 难识庐山真面目
有意思的是波尔教授和赖斯特博士的观点是对立的,波尔这个隐蔽动物研究权威认为曾称霸地球近亿年的恐龙,现在可能还存在,因此他认为泰莱湖出现的巨怪,可能就是史前肉食恐龙的后裔,因为泰莱湖有独特的环境,这里有广深的湖泊,众多的沼泽,茂密的热带雨林,丰盛的食物,自然环境保护很好,一切都是自然状态,而且地理条件独特,气温很高、湿度很大,自从恐龙的时代——中生代白垩纪以来,这刚果河流域没有发生过大的造山运动,所以地理环境和气候环境也没有较大的改变,这些环境条件对恐龙生存衍生繁殖很有利,因此,他估计这头恶魔可能就是一直被科学界认为早就绝种了的肉食恐龙,若果然是这样,这次科学考察不啻是科学界划时代的里程碑。
而作为爬行动物权威的赖斯特博士却认为,以目前地球的环境,恐龙是早就灭绝了的,他估计,泰莱湖这头巨怪,也许只是一条巨大的咸水鳄而已。
因此,阿格纳少校认为,政府聘请这两个科学观点相悖的专家做探险队的顾问,显然是刻意安排的,因为只有争论才能迅速找出真理。
探险队的直升飞机就停在“地球的阴部”这个狭长的小湖汊岸边,探险队在湖滨的大树上搭个窝棚,作为宿营地,波尔和他的女朋友珍妮小姐躲在大树上,用高倍的望远镜对这神秘的泰莱湖腹地——“地球的阴部”湖汊日夜监视。
而赖斯特博士同他的女朋友安琪儿却没有上树安营扎寨,他俩带着仪器,沿着湖岸,寻找鳄鱼的踪迹。
波尔教授在“地球的阴部”考察了几天,一无所获,第三天,波尔教授在湖中的深水处沉下一只血淋淋的羊做诱饵,珍妮小姐利用水下照相机对着诱饵,将水下的镜头接到岸上的电脑荧屏上,若是这头怪兽出现在水底,电脑的荧屏可以清楚看清它的本来真面目,同时拍出它的玉照。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三天晚了,一团黑影在水底缓缓游近诱饵,但是它很快又游走了,照相机只是拍下它的一条巨大的尾巴,但是这照相机却被这条巨大的尾巴击坏了,其余十多张照片,什么也看不见。
翌日,波尔教授又换上一台照相机继续拍摄,当晚12点左右,那团黑影又游向诱饵,但是很快又消失了,照相机只拍到这家伙身体上极小一部份,照片混不清,还是看不清它本来的真面目。
大约又过了四小时,这神秘的家伙又出现了,这次可能是闪光灯快了或是慢了几分之几秒,照片上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大片粗糙的如松树皮一般的皮肤,其余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这家伙,只要闪光灯一亮,它就用它的强而有力的大尾巴摔过开打坏照相机。直到第四天凌晨4点12分,闪光灯才及时闪亮了一下,才抢拍了一个珍贵的镜头,这张照片上出现一个怪兽的轮廓,它既像一条鳄鱼的躯体,但又和鳄鱼有所不同,这家伙浑身长着蓬松的绿毛,活像一只长毛兔,因为湖水被搅的混浊,因而照片上仍是混沌一片,模糊不清,只看见这家伙前头是两个闪光的斑点,好似是它的眼睛,它好奇地盯着照相机的镜头,它有四个强有力的脚,从毛茸茸的身躯伸出来,像个树桠。
这怪物起码有10米长,体重超过四吨。
接着这怪物又向水下照相机发起攻击,摔坏了照相机。
翌日下午,赖斯斯特和安琪儿去巡湖考察找鳄踪回到基地,波尔教授洗出照片,这张珍贵的照片虽然不十分清晰,但是还是能看得清怪物的轮廓的,波尔兴冲冲地拿出这张照片给赖斯特博士看,以为他一定会惊讶无比,因为这毕竟证明这“地球的阴部”小湖汊的确是存在隐蔽动物。
谁知赖斯特看了照片,丝毫没有惊讶,他呵呵大笑着,拍着波尔教授的肩膀说:“我亲爱的朋友!我敢肯定你这张照片,也和那个名叫匹司卡尔的农民一样,把那个全身长着长毛的东西,误认为湖怪了,其实所谓湖怪,却是一段半浮半沉的木头……”
“怎么会是木头呢?它能游动、有头、有爪、有眼睛、并且它已经打坏我三台照相机了……”
“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你的所谓‘怪物’,已被我逮住,被我用野藤拴在湖对岸了!”
波尔教授大吃一惊,只好半信半疑随着他到湖对岸另一个湖汊,果然,湖里半浮半沉漂浮着一段木桩,这是一株赤松树,长约10米,也有如四个脚一般的枝桠,黑黝黝的身躯,浑身长着蓬松的绿色长
毛。和自己所拍的照片有几分相似。
“木头不能在水下活动,而我所拍到的怪物,却能在水在活动!”波尔教授辩解地说。
“你耐心在此观察片刻吧!看它能不能动?”
波尔取出香烟点燃,尚未到一支烟的功夫,他看见这段木头周围冒着气泡,咕嘟嘟这段木头就沉下水底了,水里泛起黑乎乎的淤泥。看得波尔目瞪口呆。
赖斯特博士薄薄的嘴唇泛起淡淡的嘲笑,说:“我的老朋友!我说你是先入为主,首先认定这湖底有活恐龙什么的,才来考察求证,这是不科学的,这有点儿草木皆兵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泰莱湖‘湖怪’,根本不是什么史前遗留下来的动物,其实有一段漂浮在湖里的赤松树干!”
“这赤松树干为什么一忽儿浮,又一忽儿沉下湖底呢?”
“道理很简单,这古赤松树桩,自冰河时期以来,就沉落湖底了,被湖底的淤泥所覆盖,在水深达200米以上的主湖底里,水的压力每平方厘米达25公斤,因为巨大的压力,把它包在树干上的树皮和软木组织形成层挤压得很紧,由于这种古赤松树含有大量的树脂,因而形成一层像胶合板那样坚实的外皮,这层外皮,既防水、又防腐,所以这样整个树干就形成一个囊状物,这囊状树干会产生一些气体,由于树干外面的水的反压力作用,这些气体的压力能达到相当大的程度,这样囊状物就充满气泡,当气泡达到一定的浮力,就能使木头浮了起来,漂到岸边,使人们误认其是怪兽。”
“可是这些古赤松树干为什么又能沉下湖底呢?”
“当这些古赤松树干囊状物里的气泡耗尽,也就没有浮力了,它当然又沉下湖底了,正是这一浮一沉的现像,所以好似它能活动一样,由于它的形状、树干的疤眼,在月光下就像是怪兽的眼睛,所以这‘怪兽”在湖里就显得栩栩如生。”
尽管赖斯特解释得头头是道,但是波尔教授对他的理论仍是抱着否定和怀疑的态度,认为赖斯特博士的解释缺乏充足的证据。尤其是声纳专家珍妮小姐的疑问,他仍未能很好解释。
珍妮小姐说:“这怪物既然是木头,当然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但是据我装在水下的声纳装置显示,此怪物却有心脏跳动声,因此决不是什么古赤松树干,因为古赤松树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它绝不会有心脏跳动声的!”
赖斯特无言以对,只好说:“或许这是湖里的什么大型鱼类的心跳声呢?”
总之,一句话,赖斯特不相信湖里有什么隐蔽动物,正是由于他这个固执的成见,使他差点成了这湖怪的晚餐,使他的女朋友葬身于这湖怪之腹,从此才改变他认为湖里存在隐蔽动物是无稽之谈的看法,而且悔恨终生!
三 血的教训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也就是7月15日,赖斯特心血来潮,决定和他的女朋友安琪儿小姐划船顺流而下,到刚果河口观鸟,准备用红外线照相机拍一些水禽的照片送给安琪儿小姐,因为她是普林斯顿大学的鸟类学家。
那天傍晚,他和安琪儿小姐租了当地的俾格米人一只独木舟,他们在刚果河顺流而下,到泰莱湖口观鸟,因为这里水草丰盛,栖息着全非洲一半以上种类的鸟,尤其是水禽,应有尽有。
他出发前,波尔教授告戒他,劝他们不要乘坐这样的独木舟,因为这种船没有船蓬,离水面也太近,乘坐十分危险,请他们耐心再等几天,再过几天,探险队订做的玻璃钢制成的游艇就运到,乘坐这种有船蓬的游艇才万无一失。然而赖斯特和安琪儿小姐观鸟心切,而且他们认为这次他们去看鸟,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他俩谢绝了朋友的建议。
当天傍晚,他们乘坐独木舟到达刚果河流入泰莱湖的湖口,这里两岸森林茂密,水面辽阔,鸟类繁多。为了拍到更多的鸟类镜头,他俩分头行动,他让安琪儿小姐爬上一株大树,用远程摄影机拍照森林里的鸟类,他自己则划着独木舟到对岸去拍水禽的倩影。
天快黑了,恰巧,当晚泰莱湖区上空,乌云密布,大雨滂沱,赖斯特决定到对岸寻找安琪儿小姐,找一个树洞避避雨。赖斯特划着独木舟准备横渡过刚果河,但是雨越下越大,独木舟里积满雨水,赖斯特被迫停下来舀出独木舟内的积水。他舀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将积水舀干,抬起头来时,才意识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此时夏雨初晴,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静静地普照着这神秘的河面。
突然,他发现前方水草丛中,有一片水草在晃动着,一个巨大的黑黝黝的物体在蠕动着,他心里一惊,难道这河里真的有吃人的怪兽?他心里发怵,就拚命划着独木舟试图离远它,但是没有用,无论你是怎么使劲划船,这家伙始终是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意识到这恶魔一直是跟着他。他划着独木舟在一河湾里靠岸想弃舟逃生,突然,从独木舟的底部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赖斯特惊呆住了,咚隆一声响,独木舟被撞得激烈晃动、颠簸着,船头沉下水底,船尾高高翘起,在即将落水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意识驱使着他,他纵身一跳,抓住头顶上一枝树枝,他顺着树枝拚命往上攀登。这时,在树影斑驳的河里,闪电般跃起一股黑色的旋风,一个怪物踊起前半身,一口咬住他的脚,好在他穿有厚厚的橡胶水靴,因此未伤着骨头,他感觉脚面好似被一把强而有力的老虎钳钳住,强大的力量把他往下拉,他死命紧紧抱住大树的树干,那恶魔原地在水中旋转着,像把螺旋拔塞器似地在水中旋转着。利用强大的扭转力,企图把他的脚扭断,渐渐,他的脚在靴子里松脱,最后脱离开他的脚,那怪物才落入河里,它仍水靴,沉入河底去了!赖斯特慌忙攀上树顶梢。
这时,河里依然有一团黑乎乎的物体,一动也不动潜伏在水底,只露出鼻孔和眼睛,它一直守到天快亮时,才随波逐浪而去。
赖斯特只穿着一只靴子,如只惊弓之鸟,划过河对岸,他要去找在森林里拍虎皮鹦鹉的安琪儿小姐,快点回宿营地去。
夏雨初晴,天亮得如白昼,滚圆的月亮摇摇欲坠在云层里慢步在蓝瓦瓦的苍穹上,四周是一片莽莽苍苍的热带雨林,如一座阴森的监狱。一股带着腥味的风从后面双峰对峙的山谷刮来,刮得他毛发直竖。
“安琪儿!你在哪?”他高声地呼喊着。但是没有人答应,显然安琪儿已经离开这里了。
赖斯特刚走近灌木丛边,他就隐隐听到喘息声,正当进入小径,距他大约10多米的地方,一丛龙舌兰丛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一下,正好在阴影之中,他借着从繁枝茂叶间隙漏下的点点月光,看清龙舌兰丛里匍伏着一个什么庞然大物,叶丛中闪动着两团绿光,他知道那恶魔跟踪他来到这里,正在这当儿,安琪儿小姐从小径里转出来,显然她已经看见自己的情人,她一直盼望他回来到她的身边,因为她感到她所拍的虎斑鹦鹉的照片十分满意,盼望男朋友快点回来好好欣赏。
安琪儿小姐胸前挂着照相机向情人迎去,赖斯特一看见她,大吃一惊,高声呼喊道:“安琪儿!别过来,快回头跑,这里有危险!”
显然,这女孩被情人的惊恐万状的叫声吓呆了,她痴愣愣地原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赖斯特看见在离她较近的一丛龙舌兰中有一对闪着绿幽幽的磷光的大眼睛,随着灌木林的倒伏和晃动,一阵沙沙发响,一条巨大的黑色的东西,贴着地面猛扫过来,它击在姑娘的腰上,其力量之大,使安琪儿好似飞了起来,整个身体斜着被抛到右边的一丛灌木上,立即昏死过去了……
被吓得目瞪口呆的赖斯特,在如水的月光下,看见那怪物血盘的大口中横叼着他的安琪儿,以极快的速度向河边后退着。这时的安琪儿已经苏醒,她惊恐万状尖声嚎叫着,声音真惨,她双手在尽力抓住身边的树枝,但是无济于事,这怪物倒退着,它倒退到河边,然后猛地一甩头,使叼在嘴上的猎物抛向空中,随后又重重地落到河里,它一扑,扑入河里,叼住猎物,潜下水底去了。
赖斯特捶胸顿足,叩地嚎哭着:“我好胡涂啊!怎么不听波尔的忠告,是我害了安琪儿了!”
四 可爱的贝贝惨遭不幸
为了更快认识这个恶魔的庐山真面目,以便制服它,波尔教授建议在泰莱湖安装水下录像机,一旦发现怪物,就紧紧跟踪,试图用它完整地录下怪物在水底下的活动全过程,而这个勇敢的跟踪角色,找一头训练有素的海豚担任。
波尔解释说:“海豚是一种非常聪明伶俐的动物,它的智商不亚于猿猴而仅次于万物之灵的人类,而且它领会事物的能力特别强,它仅需在几次训练,就能撑握所训练的技能和动作,其接受能力之高令人惊叹!况且海豚在大海里游泳的速度实属冠军,每小时能达100多公里,而那个有四肢的怪物,笨拙的身躯,在大海里比赛游泳是望尘莫及的。我们把一台录像机套有它的头上,凭着它的灵活和快捷,那怪物不会追上它的,估计海豚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队长阿格纳同意波尔教授的建议。
翌日,波尔教授到黑角港张罗租借训练有素可以作科学考察用的海豚。
原来波尔教授有一个学生叫伍莱施德,伍莱施德小姐目前在西非著名的港口——黑角港开了一所水族馆,自任馆长。
波尔乘坐的飞机降落在黑角港。黑角港,这个大西洋海岸的明珠,镶嵌在碧波荡漾的西非海岸上,港区细沙白浪,椰荫俪影,点点红白相间的帆影,沙滩上一群磨茹状的帐蓬。
波尔教授来到水族馆,伍莱施德小姐看见老师到来,喜出望外,当伍莱施德小姐知道老师是来租借海豚考察泰莱湖怪兽之用之后,她满口答应免费提供最优秀的训练有素的海豚,波尔教授在她的陪同之下,来到水族馆实地挑选。
海豚馆建在大海旁,用铁丝网围着大海的一角,绿水泱泱,一个身穿三点式比基尼的黑人少女,正在训练一群海豚,海豚正在姑娘的指挥下跳高、跳远、钻圈、顶球、翻筋斗等动作。赢来岸上游人阵阵的掌声。
伍莱施德小姐说:“这些海豚不成,它们只是‘水上杂技演员’的角色而已,若是干科学考察,我还有更好的!”
他们又来到一个偏僻的海岬,这里是禁止游人参观的,水池也比较宽阔。海岸有着自然的嵯峨礁石。几头矫健的海豚在池中游来游去。
岸上有一个浑身晒得漆黑的赤膊黑人,正在岸上用鲥鱼训练海豚。
一头体形修长矫健、仪态典雅的大海豚,被一个八九岁的黑人少年骑在背上,耸起半截身子,露出水面,按着黑人的指令,将那个黑人少年送到对岸。告别时,它用它的嘴像母亲一样吻着那个男孩,很富有人情味。
伍莱施德小姐朝海豚一招手,它马上游了过来,伍莱施德小姐说:“它叫贝贝,今天刚满五岁,是一头最聪明、最勇敢、最逗人喜爱的雌海豚。”
显然,贝贝和伍莱施德小姐之间已经建立了亲密无间的感情。现在它看见伍莱施德小姐到来,份外高兴,嘭的一声,高高跃出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水珠溅在伍莱施德小姐的脸上,她只顾和波尔教授说话,没有提防,着实吓了一跳,她娇嗔地责备:“你是怎么搞的?这般没礼貌,客人到来你是这样迎接的?差点濡湿我的头发!”
那头海豚摇头摆尾欢快地在水池里游了一圈,又回到主人身边,它耸起前半身,像电视台上的节目主持人,头部作出颔首微笑的动作,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女主人,尾巴像是踏着优美的舞步摇摆着。
“波尔老师!贝贝怎么样?”伍莱施德小姐问。
“贝贝虽然活泼听话,可惜它是雌性,而我们的任务是探险,不像你们这里,花前月下供人玩赏,我们那里险象环生,面对穷凶极恶的怪物,说不定要浴血沙场……”
“不!不!波尔老师,你太小看我的贝贝了,它虽然是雌性,但是它是一个勇敢的帼国英雄,也许,很多雄性的也比不上它呢!”
“哦!你能介绍一下它的勇敢表现吗?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勇敢。”
“它原来是西班牙藉‘哥伦布’号船船长布鲁特的宠物,有一次,船长把它从饲养舱放下大海游玩,让它领略一下大海的风光,此时,船长的五岁的儿子失足跌下大海,大海波涛汹涌,附近还不时有鲨鱼群出现,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候,贝贝立即向落水的小主人游去,并把他顶出水面,推着他直到登上了船上放下的救生艇,可见贝贝有超人的机智和勇敢的秉赋。”
“贝贝的智商测过了吗?”
“测过了,它的脑重和体重之比达到1.17%,而人类约为2.1%,黑猩猩也只不过是0.7%,所以它差不多可与人类相比,它的大脑发达,智商比猿猴还高!”
波尔友善地抚着贝贝的头问道:“它每天喜欢吃什么?”
“很简单,每天5公斤鲜鲥鱼。”
贝贝侧着头听他们的谈话,似乎它能听懂,亮晶晶的眼睛好似正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眨着眼睛,好似说:“多谢关照!多谢关照!”
波尔教授被逗乐了,他用手掌轻轻地抚着贝贝的面孔,弯下腰,侧着脸,让贝贝用嘴唇蹭他的胡子巴渣的脸,高兴地说:“好!就要贝贝!”
翌日,就用直升飞机,将贝贝连着水柜,连夜空运到泰莱湖畔。
贝贝到了泰莱湖,经短期训练,终于可以参加探险的跟踪工作了。波尔将一台高精度的水下录像机套在它的头上,就将它放入那头怪物经常出没的湖汊,这个被当地俾格米人称作“地球的阴部”的小湖汊。是个狭长的湖汊,长300米左右,宽10多米。形状像一个人的胃,一头有条水沟和泰莱湖大湖相通,另一头是一条干涸的壕沟与茫茫的大沼泽相通。地处两座对峙的高山之间,现在湖面水光潋滟,风平浪静。
一连几天,小汽艇在湖中慢慢地游弋着,贝贝自由自在地在离船不远的水面上游着,它头上的录像机信号通过电脑不断地显示在游艇的荧屏上。
贝贝工作十分认真,有时远离汽艇,在时潜下湖底搜索怪物是否伏在湖底。
突然,湖水混浊,波浪翻腾。
“啊呀!那是什么东西?”
阿格纳少校从望远镜里惊呼起来,他用手指着远方的湖面。因为他在远镜中看见,清澈的湖底深处,浮动着一团深灰色的阴影,在湖里忽隐忽现,追逐着贝贝,这时,贝贝灵活的身姿,时而游在这团影子的左边,时而游在这团影子的右边,有时快,有时慢,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逗得这黑影火了,加快了速度,猛追不舍,霎时,湖水汹涌起来,水面出现一个个旋转的旋涡,
“是黑鲨吗?”
“不!不是黑鲨,鲨鱼怎么会浑身长满长长的蓬松的绿毛?”波尔教授回答。
这时他们看见湖水翻腾,一股浪头涌起来,把贝贝修长的身体高高托起,送上浪峰,它灵敏迅速游着,那庞然大物,笨拙地在后面紧紧追着。这绿毛怪物精灵得很,它自知自己的游泳速度是远不如贝贝的,它却反其道而行之,等贝贝被波浪抛上浪峰时,它却猛地钻入浪谷水底去,待贝贝被波浪抛上浪峰跌落下来荡入波谷之际,那绿毛怪兽一下子窜出水面,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它那条粗壮的尾巴,狠狠击在贝贝的身躯上,贝贝一时被击昏,肚皮朝天,一动也不动浮在水面上,那怪物向前一个俯冲,张开大口,一口咬住贝贝……
赖斯特咬牙切齿大喊道:“畜生!我同你拚了!”
他举起冲锋枪,波尔教授连忙托起他的枪口,一排子弹射向了天空。
波尔教授安慰他说:“朋友!我十分理解你此刻的感情,但是我们没有杀死它的权利啊!”
“难道我的安琪儿就这样惨死?”
“不!我们另辟蹊径,一定要活捉它!”
那个绿毛怪物,咬住贝贝很快就沉下湖底,水面恢复平静。
“这个可怕的怪物是什么东西呢?”珍妮小姐惊魂未定地问道。
赖斯特说:“我看得十分真切,那是一条鳄鱼,一条巨大无比的非洲鳄!”
波尔教授摇摇头说:“不!不是鳄鱼,鳄鱼是没有毛的,而且,从现在的记载看,现在世界上所捕杀的鳄鱼记录,从没有体长超过6.5米的,从资料上看,现在世界上现存的20多个鳄鱼品种中,体形最大的是美洲的奥里诺科鳄,和非洲的尼罗河湾鳄,但是身长不会超过6.5米,现在这家伙体长超过10米,真是不可思议啊!”
阿格纳队长斩钉截铁地说:“不管如何,不管它是一条老奸巨滑的老鳄,还是史前遗留下来的肉食恐龙的后裔,我们都要活捉它!”
波尔教授顿首:“是的!想要活捉它,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在所难免。”
五 竭泽而渔
阿格纳和波尔环视四周,打量着泰莱湖这个叫做“地球的阴部”这个小湖汊,这湖汊深入陆地,,四周有高高的石壁形成很像一个人的胃,东边有条干涸的通道和大沼泽相通,西边有一条长长水沟和刚果河相连。
波尔看完地形,说:“我们只要将东西两条通道堵死,这真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
阿格纳少校的眼睛投向森林环抱的湖汊,看了使人头皮发麻肃杀的湖面,说:“即使我们能把它堵在这小湖汊里,这么深的水,怎能捉住这恶魔呢?”
波尔沉思半刻,才收回目光,回过头来,阿格纳从他那双坚定的目光中看出他胸有成竹。从他的刚毅极有个性的神情中,他明白教授的决心,不活捉这恶魔决不罢休。
“队长!”波尔教授说:“你瞧!这湖汊和大湖相连只是一条狭窄的水沟,和沼泽相连也是一条干涸的通道,我估计这恶魔自吃了贝贝后,它现在还在这小湖汊里,我们只要将东西两头堵死,再将湖水抽干,就能瓮中捉鳖,看它能飞到天上去?”
“好!我马上派兵24小时轮流值班,严密监视这狭长的通道和水沟,一旦发现这家伙从湖汊里爬出来,企图逃到大湖去,我们就用机关枪轰它!”
“不!不!我们不能伤害它,假如这怪物真的是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恐龙或它的后裔,这真是世界上珍稀又珍稀的动物,它的科学价值,远非目前地球上的大象、犀牛、老虎、大熊猫等能比的,若是我们伤害它,这是犯罪,我们的子孙后代不会原谅我们的!”
“你的意思是——”
“我们必须活捉它!”
“可是湖水茫茫,我们怎么能捉住它呢?”
“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我明天组织村民,将那东西两条通道堵死,我马上到首都布拉柴维尔去,采购100台柴油抽水机,空运回来,马上抽水,竭泽而渔!”
阿格纳思考片刻,说:“采购抽水机一事还是我去吧!布拉柴维尔的情况我熟悉,我准备去向政府汇报,将防暴警察调100人来帮助我们,要不,我们即使将湖水抽干了,将恶魔堵在湖汊里,我们探险队这几个人,也难奈它的何。我们还要准备捕获它的工具,我还准备借一张大的尼龙网,还要采购钢筋,造一个能关它的大铁龙,这样才万无一失!”
说话间,赖斯特博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们的身后,打自他的女朋友安琪儿小姐被怪物吃了以后,他悲痛欲绝,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但是他还是答讪说:“要是它只是一条穷凶恶极的老鳄呢?”
“即使它是鳄鱼或其变种,这次我们捕获它也值得,我们知道,鳄鱼的寿命即使超过120岁,它的身体也不会超过6.5米,现在这家伙身长超过10米,从它的躯体如此巨大判断,它的岁数超过150岁,可上吉尼斯大全,就凭这一点,就有很大的价值了。”波尔教授说。
“对!对!鳄鱼属于极少有的几种动物之一,就是它的躯体和智商总是随着寿命的增长而不停地增长的,要是我没有估计错的话,我们面临的敌手,它有极高的智商,可以说胜过古希腊神话中的‘许德拉’多头水蛇,它凶险,残忍而狡诈,是人类少见的一条老鳄!”赖斯特是一个爬行类动物权威,直到现在他还是坚持他的恐龙灭绝论。
“好罗!好罗!即使它是一条老鳄,就凭它浑身长着长长的绿毛,这也是世界一绝,所以我们必须活捉它!”阿格纳少校说着。
翌日,探险队出资招募当地的居民,在这湖汊通往大湖的水沟,用泥土堵死,又用石头砌一道坝,预防怪物从这里逃入大湖。同时又能将大湖的水堵住。又在通往沼泽的旱沟用热带坚硬的乔木,构成一道坚固的栏栅,预防这怪物从这里逃入大沼泽。这栏栅,用直径30厘米粗的木桩,每隔30厘米打一根树桩,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中间用手腕般粗野山藤缠住,十分牢固。
第三天,阿格纳去布拉柴维尔采购的柴油抽水机陆续运到。原来阿格纳到首都后,马上向总理汇报此事,得到政府在大力支持,责成农业部调运柴油抽水机,很快空运到泰莱湖畔。同时,从特警部队抽调200名精干的警察,由阿格纳率领,支援探险队,分批空运到泰莱湖畔。
柴油抽水机很快安装就绪,入夜,湖岸上机器轰鸣,湖岸上每隔20米就有一个特警荷枪实弹,守卫着湖岸,只不过他们枪里的子弹不是普通的子弹,而全换上麻醉弹,只要怪物一露头,他们就从四面八方向怪物射击,这就万无一失了。
他们抽了一夜的水,翌日,晨雾还未消散,阿格纳指挥士兵组装一只长15米、宽5米的大铁笼,他又从渔民处借来一张大网,志在必得一定要擒获这个恶魔。
阿格纳少校吩咐队员们说:“大伙要注意安全,这是一头噬人的恶魔,但是我们又不能杀死它,因为它是世界上珍稀又珍稀的动物,只要我们顺利将它关入铁笼里,明天一早,全世界所有的新闻媒体,都会把我们作为新闻焦点报导,会轰动全世界!”
入夜,湖水下降了20厘米,这便使波尔教授和全体探险队员欣喜若狂,他们原来耽心湖底有暗河或溶洞和大湖相通,要是这样的话,他们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现在好了,看来,他们的顾虑纯属多余的了。
波尔教授算了一下湖水的储量,信心十足地说:“我们再抽三天,准能把湖水抽干,我看它能飞到天上去?”
湖水开始加快了降低的速度,湖底一块块黑黝黝的石头裸露出来,人们个个睁大眼睛注视着水面的动静。湖水下降得更快了,最后只剩下低洼的水坑,水坑里一群群小鱼小虾,拚命横冲直闯争先恐后逃命。湖底里到处都是稀泥浆,和贴在稀泥上的水藻之外,一点异样也没有。
湖水被彻底抽干了,这庞然怪物是没法藏匿的,是捕捉怪物的时候了。阿格纳、波尔、赖斯特三人商量,成立一个指挥部,由阿格纳任总指挥,为了更好地指挥现场的捕猎工作,他们经过现场的实地勘察,决定将这指挥部设在深入湖区的一个小小半岛上,半岛踞高临下,可以看清湖面的动静。其实,这个所谓“指挥部”,也很简单,只是一顶小小的帐蓬而已,里面放几把折叠椅,内设望远镜和食品饮料等。方便值班人员指挥湖面上的战斗。
午夜时分,这时整个湖汊的水已经抽干了,波尔教授望着强光探照灯照耀下的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自言自语地说:“它会藏到哪儿去呢?难道湖底有暗河洞穴?”
“哪是什么东西?”波尔教授举起望远镜,指着远处水坑草丛中一个巨大扫帚般的东西问道。
“那是怪物的尾巴!”阿格纳队长兴奋地说。
“怪物躲在这里啦!”
岸上的人欢呼雀跃,为了预防恶魔挣扎伤人,阿格纳少校命令任何人不准下湖,更不准随便开枪,他命令士兵用长长的绳子,从四面八方拉开那张大网,悄悄向藏着怪物的水坑盖去,呼的一下盖住怪物藏身的那个水坑,怪物被罩在里面了,眼看大功告成。
这回安全在保障了,阿格纳少校带着八个精干的特警队员,手上拿着挠钩、套索,悄悄接近那个怪物,阿格纳大手一挥,八根挠钩呼地把那扫帚般的尾巴的物体按住,但是奇怪的是这家伙并没有反抗和挣扎,阿格纳用力一挑,翻起那扫帚状的大尾巴,波尔、赖斯特、珍妮三台照相机同时按下快门,因为谁都想抢拍这个划历史的镜头,将史前遗留下来的稀客拍下来,以便在世界各地传媒作划时代的报导。谁知闪光灯亮过之后,这才看清楚,原来扫帚状的东西,却是海豚贝贝的尾巴,我的老天,这巨大的尾巴和身躯接壤之处,是被齐刷刷一口咬断的,露出白惨惨的骨头,看了使人毛骨悚然。
一场空欢喜,一场虚惊!
接着又在泥潭里找到了安琪儿小姐的照相机,说明这怪物尚在这小湖汊里,可以想像,这个肆虐的恶魔,当成百台抽水机在岸上轰鸣时,它仍然泰然自若静静伏在湖底,咀嚼着猎获物的美味。它是多么的胆大妄为啊!
赖斯特是个爬行动物的权威,他对世界上所有的爬行动物都是有研究的,他认为这恶魔是头老鳄也罢,是头恐龙也罢,反正都是爬行动物,他是深晓爬行动物的习性的。他绕湖观察了一遍,仔细观察湖底每个可疑的土丘,他沉思地说:“假如这个恶魔是个爬行动物,它就喜欢挖洞藏匿,它可以用它两只有力的前爪,挖掘湖底的淤泥,形成一个可以藏身的泥坑,它藏在这泥坑里,流动的稀泥浆会填平坑内,将它埋在坑里,这样,它只露出鼻孔透气,在这礁石林立的湖底,我们是极难发现它的!”
阿格纳少校大喊道:“全体武装人员,检查一下自已的子弹,保证换上麻醉弹,向湖底一切可疑的地方开火!”
霎时,寂寞的湖区,响起炒豆般的枪声,湖底里的稀泥,如沸腾一般四处飞溅。但是枪响过后,湖里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阿格纳少校集合士兵们,命令说:“下湖搜索!每隔3米一个人,一字排开,仔细搜寻,挖地三尺,也要将这恶魔挖出来!”
波尔教授连忙阻止说:“不!不!我们不能这么蛮干,这恶魔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迟早它一定被我们捕获的,要是现在我们以这样的密集的队形下湖搜索,你想过吗?一旦发现怪物,这将是怎么样的情景?湖里稀泥太深,一般都达士兵的腰部,他们在这样深的泥坑里,行动不便,怎么保护自己?若是逗怒了怪物,士兵们伤亡可想而知,弄不好,还被怪物逃走!”
“那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应利用现代化的工具进行搜索!”
“现代化的工具?在哪?”
“我们手上不是有一架直升飞机吗?我们可以利用直升飞机贴着湖面飞行,利用直升飞机的螺旋桨掀起的巨大的旋风,将湖底的稀泥掀开,就不愁找不见这怪物藏身的泥坑了!”
“这果然是个好办法!我们不妨试试!”阿格纳同意他的建议。
入夜,阿格纳亲自开着直升飞机,在湖区贴着湖底盘旋飞行,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如一把犁头,掀开湖底的稀泥……直升飞机在湖底掀开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发现目标,最后直升飞机停止了搜索。
一股失败的情绪笼罩着探险队的每一个人员的心头,显然他们是劳而无功,不但劳民伤财,而且,使安琪儿小姐和贝贝惨遭不幸。
“也许是这家伙在我们封湖前,已经逃出我们的包围圈,逃回大湖去了。”
“它若是逃入大湖,我们更是无能为力了!”
阿格纳少校看见士兵们一个个的又困又饿,他决定将队伍撤出,到林子里的树荫下吃罐头、喝饮料休息休息。士兵们都走完了,阿格纳走入半岛指挥部,在帐蓬里,波尔、赖斯、珍妮都来不约而同来到这里,他们都忍着失败的痛苦默默地喝着饮料。
阿格纳默不出声坐在他们身边,拿出矿泉水和罐头吃喝着。波尔教授说:“我不认为我们现在就是失败了,我要回到美国去,重新筹集资金,明年卷土重来,不揭开这谜,誓不罢休!”
“不!不!我们不能等到明年,现在就回去,筹集到资金,马上就回来,一定要捉住这家伙,我就不相信我们斗不过它!”赖斯特补充说。
阿格纳吃完罐头食品,饮完饮料,走出指挥部的帐蓬,走到一块礁石前解小便,他的便溺冲刷着这块礁石的表面的泥浆。突然,他看见这块礁石上的一条缝隙裂开了,扑闪了一下,变成了一只狰狞凶恶的眼睛,眼皮盖不停地眨着。他惊呼一声:“不好!怪物藏匿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呼噜一声,他们连帐蓬、折叠椅、茶壶、茶杯、饮料一起被高高地抛上半空,随着泥块跌落湖里,在他们搭帐蓬的地方,呼地跃出一头怪物,浑身泥浆,长长的绿毛裹着泥浆贴在身上,它一跃而起,如一股黑色的龙卷风,直扑向那干涸的通道上的栏栅,只听到那栏栅咔察、咔察一阵响,碗口般粗的木桩被它齐刷刷地折断,那怪物推倒栏栅,向着前面那浩瀚渺茫的大沼泽冲去,须臾,不见了踪影……
六 有争论的结论
阿格纳的探险队彻底失败了,因为他们以后在泰莱湖湖区又勘查了3个月,再没有发现怪物的踪影了。他们勘查到泰莱湖有这样一种怪现像,每隔半年时间,湖水就会自动消失呢?为什么湖水能自动消失呢?
后来,波尔教授和赖斯特博士揭开这个奥秘,原因是泰莱湖“湖底有湖”。在泰莱湖的湖底有一条巨大的裂隙,消失的水就是顺着这条裂隙漏下去的,波尔教授认为,这泰莱湖地层底下,还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湖,当地下湖的水位上升时,地面上的泰莱湖就到处泛滥。当地下湖的水位下降时,地面上的泰莱湖湖水就顺着裂隙流入地下湖,这样,地面的很多湖区就变成沼泽。
这怪物一定是从湖底的裂隙,逃入地下湖去了,而这个神秘莫测的地下湖不知又连着那条大河,哪个海湾。
这巨型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波尔教授坚持认为,刚果河泰莱湖地区,是目前地球上自然保护最好的地方,绝大部份地方仍保持着原始的状态,是目前地球上可能存在活恐龙或其后裔的最理想的地方。这里沼泽遍地,森林密布,气温和湿度极高,自从中生代白垩纪以来,这里既没在发生过造山运动,气候环境也没有大的改变,这些条件,恐龙生存活下来是可能的,因此他认为所谓泰莱湖怪兽,可能是一头史前遗留下来的肉食恐龙或是它的后裔。
赖斯特博士是个爬行动物学家,因此他认为泰莱湖巨怪,只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非洲鳄。但是为什么非洲鳄有如此巨大的身躯呢?是的!问题问得好!赖斯特博士回答说:“现在世界上由于不知什么原因,有些动物却‘疯长’着,你不听说原苏联核泄漏污染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附近的河里,发现有100多公斤重一只的青蛙,还有如成年野猪般大小的巨鼠,难道鳄鱼就不会因同样的环境改变其基因也嬗变而‘疯长’吗?”
波尔教授和赖斯特博士也有共同的观点,他们在怪物的绿色长毛上得到共识,他们在被怪物弄断的木桩上收集到一小撮怪物被挂下来的绿毛,经化验,其实只是一种绿色的水藻,正像绿毛龟一样,这怪物长期在这种绿色水藻中生活,它浑身寄生了这种绿色丝状的海藻,因此如绿毛龟一样,浑身披着蓬松的绿色长毛,由于出没无常,更增添了恐怖神奇的色彩。
波尔、赖斯特、阿格纳、珍妮小姐都一至表示,他们还在筹集资金,组织科学家,继续为西非这恐龙探秘,揭开世界上这个未解之谜。
第76篇、恶人第一百号
杨毅嫉恶如仇,发誓杀死一百个恶人之后归隐山林。步入江湖十余年,他已经杀死了九十六个恶人,这里边有杀人不眨眼的大盗,虐杀公婆的恶妇,欺凌弱小的恶霸……每一次杀死恶人后,他都会在恶人身上留下一枚竹牌,上面写着“恶人第××号”几个隶书小字。日照一带的坏人提起杨毅,就汗毛竖起,冷汗直冒,浑身打哆嗦。
一个夏日,杨毅远赴黑龙江与同道切磋武功,一个月后,尽兴而归。杨毅的住处在日照城西文山上的一座山神庙里,当他路过一片槐树林准备回住处时,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哭泣声。杨毅循声望去,却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将一根绳子抛在一个树杈上,将脖子搭上去就要上吊。杨毅忙甩出一支袖箭,将绳子一斩两断。
杨毅上前扶起妇人,说:“大嫂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走这条路?”妇人看着杨毅,泪如雨下,哭诉道:“你还是让我死吧,我活不下去了!”
原来,妇人叫牛李氏,是日照县牛家村人,膝下没有儿女,与丈夫牛三相依为命。牛三是个樵夫,身体很结实,整天上山打柴,然后带到日照县城卖掉换一些日用品,这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是温饱还是有保证的。
这天,牛三偶感风寒,浑身酸痛,牛李氏就赶忙去日照县城有名的济世堂药铺给丈夫抓药。济世堂的大夫叫王世普,他粗粗问了牛李氏几句牛三的病情,就开了一个药方,让伙计照单抓药。
回家后,牛李氏把药煎了,然后端给丈夫喝。牛三喝了之后就感到头昏脑涨,便上床睡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牛李氏就发现丈夫面色铁青地死在了床上。
杨毅插言道:“这么说,是那个庸医的药夺去了你丈夫的命?”牛李氏擦了擦眼泪,说:“我也觉得是这样,因为我丈夫的身体一向是很结实的,于是我就去济世堂讨说法。那个王世普却死不承认,最后竟然……竟然……”牛李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号啕大哭起来。
杨毅急问:“后来怎么了?他对你做什么了?”牛李氏止住哭,说:“这个王世普有钱,又与县太爷有关系,后来他竟然去县衙把我告了,说我诬陷好人,影响他的形象,对他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要我向他道歉并且赔偿损失五十两银子。这是恶人先告状,我自然不服,就在公堂上与他争执起来。那个县太爷竟然说我咆哮公堂,将我乱棍打出。”
说到这儿,牛李氏顾不上羞耻,一把掀起衣服,让杨毅看她身上的斑斑伤痕。杨毅气得大喊一声:“岂有此理!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这天,王世普要去乡下出诊,当走到城郊一个偏僻之所时,忽然一人从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用一把短刀逼住了王世普。王世普忙说:“好汉,此时白家村正有一个重病号等着我去诊治,性命攸关的事,还请好汉行个方便。只要你放过我,我把身上的钱财全部给你,如不够,可以到我济世堂去拿,我决不食言。”来人正是杨毅,他冷笑道:“庸医,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去救人?说你去害人才对!”说完,杨毅不由他分说,手起刀落,顿时鲜血四溅,可怜王世普顿成刀下之鬼。
做完这一切,杨毅又将一块上书“恶人第九十七号”的竹牌留在了王世普身上。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住处,呼呼大睡。
第二天下午,杨毅忽然听见外边人声鼎沸,像是很多人正朝这边走来。
杨毅一惊,提着刀走出山神庙,眼前的情景却令他惊呆了。原来,外边站着几十个手持叉子、铁锨还有镐头的百姓,他们正怒视着杨毅。杨毅忙问:“乡亲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一个白须老者问:“杨大侠,济世堂的王世普大夫是你杀的吗?”杨毅点了点头,说:“那姓王的坏事做尽,死有余辜!”老者顿足道:“你好糊涂呀!”
原来,这王世普并不像牛李氏说的那样是个草菅人命、仗势欺人的庸医。恰恰相反,王世普是一个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人,而且收费低廉。有的贫苦百姓得病后手头没钱,王世普就把医药费给免了,晚上急病号需要他出诊,即便是冰冻三尺的寒冬,即便是百里之外,王世普也会即刻起床前去诊治。所以,王世普在百姓中很有威信,大家也都愿意找他看病。
却说日照县内还有一个药铺,叫润生堂,是日照县最早的药铺,店主叫刘士甄。他医术也很不错,但是医德不行,去他药店看病,少一个铜板他也不会让你离开,而且晚上从不出诊,即便是患者生命垂危。
济世堂开业之后,眼见着患者都跑到那里去了,刘士甄不从自身找原因,却怨恨起王世普来,屡次找他的茬,都以失败告终。好在王世普大人大量,从不与他计较。
后来,刘士甄无意间知道了杨毅到了兖州府,又心生毒计,派自己的老婆李氏,在杨毅必经的路口,装作要上吊的样子,被杨毅救下之后,又说出一番被庸医王世普逼得无路可走的话来。果然,嫉恶如仇的杨毅上当了,杀死了王世普。
老者说:“杨大侠,这一次王医生原是给一个大出血的产妇出诊的,却被你给耽误了。大人死了,一个男人从此失去了他的爱妻,一个小孩从此没有了母亲,你想想,这一次你的罪孽有多大?”
杨毅听了后悔莫及。他对老者和众人说:“你们容我一晚,明天我定给大家一个答复。”当晚,润生堂店主刘士甄两口子被人杀死,留下的竹牌分别是恶人第九十八号和恶人第九十九号。他们的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正是日照义侠杨毅,他是自杀而死的,他的身上也有一块竹牌,上写:恶人第一百号。
第77篇、无音谷
“欢迎收听‘午夜畅聊吧’节目……嗞嗞……”收音机的讯号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她用手拍打了几下,一阵杂音之后里面竟传来类似电报的“嘀嘀”声,三下短,三下长,然后又是三下短。
这声音重复了两次,她并没有在意,而是调到其他波段去收听节目。但刚刚的电报声音太过离奇,全世界停止使用电报已经有几十年了,所以她仍然不经意去想了一下。
一个普通大学生当然不会懂摩斯码,但这重复出现的信号她却在某本小说里读到过,翻译过来的话,应该是……“SOS”!
一、神秘的山谷
“终于到了。”
聂征站在这个隐蔽的山谷中,松了一口气,乔暮和柴勇站在他的身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似的。
一个月前,聂征在网上发出征集令,寻找队友一起来此地探险,他和乔暮、柴勇就是这样认识的。
山谷没有名字,它整体呈一个近乎完美的漏斗型,除了正午,基本上没有阳光照射进来。朝下看,山谷的植被从上往下由绿色慢慢变成浅绿、鹅黄,目光所到的最下端居然是一片灿烂的金黄,充满梦幻般的美。
他们此时置身于一片平台上,柴勇开始回收绳子,他是四川本地人,猎人出身。同队的女大学生乔暮对着下面深邃的山谷发着呆,突然她对柴勇说了句:“柴大哥,朝下面开一枪!”
“好嘞!”柴勇拿下背上背着的气枪,对着黑漆漆的下方开了一枪。沉闷的一响,子弹像打进了深水中一样,竟然没有回音!
聂征也是一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山谷为什么会没有回音呢?”
乔暮说:“这个山谷是漏斗型的,下面完全是密闭的!而这里又有很多植物,却没有充足的阳光,植物的呼吸作用比光合作用要多,吐出的二氧化碳也多。二氧化碳本身比空气重,会渐渐向下沉。非常非常多的二氧化碳沉积在谷底,一方面产生了温室效应,保障了这里的温度,另一方面声音会很难传播……就像刚刚柴勇打的那一枪!”
“难怪你在黑水县的时候坚持让我们买氧气罐!”聂征恍然大悟,同时心里暗自佩服这个姑娘的远见。
当天晚上,三个人在原地宿营。生起火,柴勇一边吃着罐头食品一边故意吓唬乔暮:“山里晚上会有山精出没,你不要到处乱跑。”
“山精?”乔暮问。
柴勇嘿嘿一笑:“山精就是山里的妖怪,长得像人一样,背上生着黑毛,爬起树来比猴子还快!”
“吃完早点睡吧。”聂征没什么兴趣地说,边说边把大家吃完的空罐子里装上石头,用绳子串起来沿着营地周围的树围一圈,做成了一个很简易的报警器,用来防野兽。
二、分道扬镳
聂征睡得不深,差不多是夜里3点的时候,他听见罐头“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接着帐篷整个朝他压了下来,他一下跳出帐篷!这才发现另外两个人已经在外面了!
火不知道已经被什么熄灭,只剩一堆星星点点的余烬。突然,一个黑影从他们头顶飞过,瞬间消失无影!
“什么东西?”柴勇惊恐地道,同时推开气枪安全栓。
但寂静的山谷除了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聂征用探灯照了照,发现三顶帐篷有一顶倒了,两个背包被拖到了外面,罐头和乔暮的器材散落了一地,现场乱得像被小偷光顾过。
聂征心里却一阵疑惑,他察看地上的东西,看少了什么。最重要的当然是氧气罐,但他只在草丛里看见两个,另外一个在哪?
“这里!”乔暮从倒掉的帐篷里抱出一个,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她头顶掠过,那东西仿佛比夜更黑,在夜空的背影下勾出一个人型的剪影,他们还未及细看,突然有样沉重的银色物体呼啸着向着乔暮的脑袋砸了过去。
“小心!”柴勇对着半空开了一枪,氧气瓶爆炸的巨响震耳欲聋,苍白的烟气在头顶上迅速扩散,半截金属瓶身在爆炸的巨大冲击力下直飞到树梢,在空中短暂悬停,仿佛白烟之上一朵突然绽开的银色喇叭花,随后它势不可挡地向着下面的乔暮落下。
当乔暮吓得尖叫着抱住脑袋时,柴勇快步冲了上去,一抬手,用枪管重重砸在这半截金属瓶上,硬生生地拨开了它,不过枪管也因为剧烈的撞击打了弯。
“谢谢!”乔暮感激地说。
“看上面!”聂征手里的探灯对准了树梢,三人抬起头,虽然只有一瞬间,大家却看见了那个作恶的元凶。那是一个人形的怪物,背上披着黑色的毛,两只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光线刚刚落到它身上,它就突然消失无踪了,快得像一个魅影!
“是山精!”乔暮目瞪口呆地说。
“不可能,那是传说!”柴勇的脸色苍白。
头顶上的黑夜沉静得像一片无底的洞穴,他们久久地仰头伫立着,仿佛魂魄都要被这神秘的黑暗夺走。聂征把探灯绑在一根树干上,正好对准一片狼藉的营地,他有些灰心地说:“我们先收拾下吧,看还剩下什么!”
柴勇把手里弯曲的枪往地上一掷:“我不往下走了,太危险!”
乔暮看着两人的脸:“我还想继续下去!”
原本是来探险的,但聂征绝对不想把大家的命也搭上,他叹口气道:“我也建议马上原路返回,这里太危险!”
柴勇说:“好,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原路返回!”
乔暮低着头,没有说话。
收拾这片烂摊子让聂征格外沮丧,那个闯入者似乎很聪明,并不是偷东西,而是破坏。包括通讯器材在内的一些设备被砸烂,很多罐头被尖锐的石头开了一个口,已经无法携带。
扔了一大半,最后剩下的只能装成一个小包,聂征开玩笑说:“这下能轻装返回了!”
天色还很暗,聂征重新生上火就让他俩去睡觉,乔暮却提出了异议:“我来守夜吧!”
“你多睡一会吧,女孩子睡眠不足会有黑眼圈!”
乔暮冷冷地说:“我来的时候就说过,别把我当女孩子照顾!”
聂征拗不过她,就替她弄来一些树枝,让她看着火。钻进帐篷时,他突然想问问乔暮到底是什么来历,转念一想时间还多的是,到明天再问也不迟,便进去睡了。
他一直睡到天亮,安静无梦,当他醒来时,发现外面的火已经熄了,火堆边用石头压着一张字条,是女孩子那种清秀的笔迹:“原谅我,我必须往下走!不要找我!”
连同乔暮一起消失的还有半包工具和一个氧气罐。
三、再度重逢
聂征试着说服柴勇跟他一起去找乔暮,柴勇立刻拒绝道:“你不要命了!现在没枪没吃的没工具,下去就是个死!”说罢转身就走。
“行,你不下去我下去!这个探险活动是我组织的,我不想闹出人命,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女生!”聂征转身欲走。
“等等!”犹豫了几秒,柴勇粗声粗气地道,“行,我去!”
两人把东西重新分配了一下便出发了,他们沿着被踩倒的草丛向下走,在经过一棵野桔子树时,发现有一大片枝条空空荡荡的。
“这桔子真酸!”柴勇尝了一片,立刻被酸得吐了出来。
两个人接着往下走,越往下走氧气越稀薄,声音也难以传达。而且只有一罐氧气,也仅能支撑两个小时,所以两人约定不到最困难的时候绝对不使用。当他们都面色紫涨,快要接近身体负荷的极限时,前面陡然峰回路转,出现一大片林间空地。不对,这里是谷底了!
这一片区域堆积着大量的腐叶,聂征用脚拨开腐叶,下面不是土壤,而是一层赤红色的砂石,怪异得很。空地中间有一顶帐篷,防水布已经严重褪色,上面落满了枯叶。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掀开帘布进去,赫然看见一具干枯的尸体躺在那,身上的肉烂得差不多了。两人强忍着恶心继续察看里面,尸体旁边放着一具怪异的仪器,看样子大约是个发报机。聂征扭了扭像电源的装置,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柴勇突然一把拽住他,同时拿出刀,聂征看见一个人影缓缓地从帐篷外走过,他一把掀开帘子,站在那儿一脸惊讶的人居然是乔暮!
“是你!”聂征想说话,却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半天才缓过来。
乔暮的惊讶转瞬即逝,她挤进帐篷,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刷刷地写下一行字:“快回去,你们不该来!”
聂征和柴勇面面相觑,聂征拿过纸,写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下来谷底?”
“找一个人!”她写道。
她用纸笔告诉两人,她是四川大学生命科学院的学生,两个月前,他们院的陈教授带着一支探险队到这里进行科考,结果全员失踪!虽然报了警,但警方一无所获。直到一天晚上,她无意在一个午夜节目里听到一个求救信号,方位正是指向这里!但仅凭一个不可信的信号,她说服不了学校采取行动,只好冒险只身前往,巧合的是聂征刚好在网上发布征集令,她便加入了他们。
四、险象环生
乔暮接着写道:“直到我到这里,才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这里没有声音又没有信号,因此手机不能用。陈教授被困在这里之后,拆散了身上携带的仪器制作了一个无线电报机,发送到午夜某个节目的频道上,因为在晚上干扰最少,他能尝试的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已经漏光气的气球,下面绑着一个金属片,她接着写:“这是我刚在草丛里发现的,陈教授用氧气灌了这个气球,绑上金属片飞上去来获得信号,这里二氧化碳浓度高,所以氧气气球可以飞得高!”
“电报机总需要电源吧?”
乔暮在旁边写了两个字:“桔子!桔子接上电报后可以产生微弱的电流,越酸越有效果,如果数量够多,完全可以充当电源使用。”
聂征和柴勇惊讶地相互对视,路上有一大片桔子被人摘光了,原来就是那个时候被陈教授摘走的!
聂征提笔写:“那你找到陈教授了吗?”
乔暮摇摇头,正在此时,四周突然冒出了一股怪怪的味道,闻着像臭了的鸡蛋。她在纸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这里很危险,快走!”
柴勇连忙把包背起来,正当大家准备冲出帐篷的时候,聂征无意地回头扫了一眼,这一眼惊出他一身冷汗:帐篷里那个死尸的嘴里竟然慢慢伸出了黄色藤蔓状的触须,那东西是肉质的,通体流淌着滑腻腻的粘液,看上去和昨晚袭击他们的东西是同一种。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东西就朝他们袭过来!情急之下,聂征抢过柴勇手里的刀就朝它砍去!前半截肉须掉在地上,切口处还流淌着粘乎乎的液体,它像壁虎的断尾一样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而剩下的那截肉须也像受伤的蚯蚓一样快速缩了回去,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东西并不是从死人的嘴里冒出来的,而是从尸体下面的一个地洞里钻出来的,只是这个洞正好和尸体脖子后面的烂孔重叠。
乔暮做了一个快跑的手势,三人立刻离开帐篷。天色已经在转眼间黑了下来,脚下蒸腾出的刺鼻臭味越来越重了,并且开始出现大量赤红色的气体!
三个人轮流使用一个氧气罐,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们的后面、前面,四面八方都出现大量的肉须,这些东西扭动着身体,在他们四周,仿佛一场疯狂的夜宴就要开始了……
五、谷底共生体
三个人终于逃出了这片布满红雾的谷底。来到那棵桔树下时,大家都累得快要散了架。
聂征拧紧了氧气罐的阀门,打开探灯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息,脚下的谷底依旧像一锅沸腾的辣椒汁,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后怕不已。他问乔暮:“这些到底是什么气体?”
“是硫化气!那些红色的小石头很可能是硫化物的结晶,白天它们很稳定,到了晚上就会释放硫化气!在硫化气里动物和植物都存活不了。”乔暮神情悲戚地说,“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教授已经不在人世了!”聂征想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刚刚袭击我们的那些肉须是什么?”
乔暮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柴勇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乔暮道:“这是我刚刚在帐篷那发现的,你看看!”
乔暮一看就有些激动:“这是陈教授的笔迹!”
信里说,因为人员的相继失踪,地质勘探不得不暂时中止,去寻找失踪人员。陈教授发现谷底每到夜晚就会有大量的硫化气,不可能有生命存在!但后来,他们在谷底发现了一种人形生物。它们有着人一样的形态,个头很高,像猩猩一样垂着双手,背后生着黑毛,有一些甚至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但它们的思维极其原始,无法与之沟通,最不可理解的就是它们完全不惧怕红色的硫化气。
大家要么被奇怪的肉须卷走,要么离奇失踪,陈教授是最后一个幸存者。受伤的他为了求救,用仅剩的东西制作了无线电发报机。
另外他提到,帐篷里的那具尸体就是这种神秘生物,请后来者连同它与这封信交给科学院!
末尾写着:“陈励勤绝笔!”
看到最后,乔暮的眼泪滚落下来。聂征拍拍她的肩:“我们至少要活着离开,把信带出去!”
她默然点头。聂征回想起帐篷中的那具尸体,他一直认为那是一具落难者的遗体,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从外形上看它和人类无异,难道山精这东西根本就是人类?
柴勇说:“我看这些东西就是跑丢到山里的人,慢慢变成了野人!”
“即使是野人也不可能在没有氧气的环境里生存!”聂征看向乔暮,“不过,所有山精的传说里都提到一个细节,那就是他们的背上长着黑色的毛!这是不是很怪?”
乔暮低头思索着,突然叫出来:“我懂了!是共生?”
“啥?共生?”柴勇吃惊道。
“我推测山精原本就是人类!他们因为战争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迁移到这个山谷里,却没想到这山谷原本是一座火山口,而且寄居着大量的厌氧菌群……”
聂征打断她:“你是说那些黄色的肉须就是厌氧菌群?”
“对,它们就生活在硫化气的环境中。这群人到了这里之后,他们被厌氧菌寄生,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两者形成了共生关系。寄生在他们背上的厌氧菌,也就是那些黑毛让他们能够在硫化气的环境下呼吸,而作为高等生物的人类在猎食和侦查方面都是这些厌氧菌群最好的帮手。”
“但为什么无法沟通?”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被异化了。这里没有语言和信息,没有产生思维的条件,所以经过一两代,他们便异化成了兽类!”
异化成兽类?聂征不敢相信地思索着她的话。突然,漆黑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他们能感觉到四周有什么正在慢慢向他们围拢过来。柴勇翻身跳下石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聂征惊讶地叫出来:“雷管?你从哪弄的?”
“在帐篷的箱子里拿来的!”
“嘘!”乔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关掉探灯,三人绷紧了头皮等待着……
突然,聂征猛地打开探灯,那东西用双手遮住眼睛,然后比猴子更敏捷地蹿到了树梢,快得连灯光都无法追踪。那确实是个人,身着破烂的衣服,背后还有一丛黑黑的毛。
丛林一下子沸腾了。密集的脚步声和扯动草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向他们聚拢……
六、再遇怪物
“快向上面跑!”乔暮喊了一声,“把包扔掉!”
他们慌乱地攀着山坡上的树枝向上爬去,仿佛正从一口井里往外爬。后面丛林的响动越来越大,借着探灯的光,聂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山精正伸展开四肢高高地向他跃过来。
“砰!”他挥起手里的灯狠狠地砸向“他”,探灯和山精一下子跌进谷底,落进一群山精中!
没有了探灯,无边无际的黑暗又再次重新聚拢过来。黑暗里,山精的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像无数团鬼火,跃动着跟在后面,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三个人拼命地往上爬,但很快山精就追了上来,一点点逼近他们。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乔暮大声地喊:“柴勇,将雷管往上扔!”
“你说啥?”
乔暮很坚定地重复一遍:“向上面扔!”
“好,死了你可怨不得我!”柴勇点燃雷管对准上空奋力一掷。嗞嗞作响的雷管飞上半空,然后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他们耳朵发疼!聂征突然明白了乔暮的用意,上面没有吸音效果,而习惯无声的山精最无法承受的,正是声音!
脚下的山精捂住耳朵痛苦地叫起来,纷纷滚进了深深的山谷里去,凄惨又沉闷的叫声从下方不断传来。
“快点,我们离开这里!”
他们手脚并用地往上跑,快要到山谷边缘时,聂征从背后取下绳子,拴上一块石头,转着圈向上面扔,试了几次才圈住一棵树的树干,他拉了拉,另外对两人说:“可以上了!”
聂征先托着乔暮往上爬,从这里到上面有五十米的距离,而且此时他们又身处黑暗,实在让人胆寒。
眼看着乔暮就要接近谷口时,突然,一个巨大的生物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有几根肉须从那东西身上伸出来,狂乱地卷动着上方的气流。
一根肉须像鞭子一样击向乔暮,她一松手,整个人就掉了下去,聂征眼疾手快地去接,一阵眼花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还好,乔暮掉在了他的身上。
“是啥子?”柴勇惊慌地问。
“虽然我没看清,不过那东西应该也是一个共生体!”乔暮推测道。
“但愿别再来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三人快速地爬上谷口,可还未等他们松口气,一个怪物就快速地向他们冲过来!
“蜘蛛?”三个人不敢相信地叫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蜘蛛?
这东西确实有着蜘蛛的形体,但体形却大得宛如一辆重型卡车,而且它的身体并不像普通昆虫一样覆盖着甲壳,而是包裹着一层颜色斑驳的肉膜,像是用不同动物的皮和霉菌缝出的一件外衣,紧贴着它身体的每个部位。另外,它的背上有几根粗长的肉须,深褐色,像朵诡异的兰花在夜幕中绽放着。
“小心!”
七、逃生
聂征搬起一块石头砸向它,它听见声音,用肉须回身一扫,石头立即化为齑粉!一条肉须从乱飞的烟尘里直直地刺过来。聂征本能地抽出刀去挡,刀立刻飞了出去,坠进万丈深谷。
这怪物乱绞着背上的肉须,它的动作不快,背上的肉须却能做出全角度的防御和攻击。
“娘希匹!”柴勇骂着冲上去,低头避开头上横掠而过的一根肉须,一把刀刺进它的脸部。
这一下软绵绵的,像扎进一块烂木头里,完全没有刺穿有机体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东西飞溅出来。柴勇呆了呆,这时一根肉须像蛇一样从上空窥视着他,一点点收缩。
“危险!”聂征用身体撞开柴勇,背后的地面发出一阵剧颤,两人翻滚着摔向谷口,柴勇半个身子掉了出去,聂征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自己却被一点点扯出去。
那东西一点点地向他们移动着,他们越是着急越使不上力气,因为谷口全是土,完全没有可以攀附的岩石。乔暮扑过来帮忙,但灭顶之灾转眼已经降临,那只怪物一点点移动到他们头顶,遮没了月光,也吞掉了希望。
乔暮突然呆立在那,直勾勾地盯着蜘蛛的腹部,沿着她的视线望去,聂征看到蜘蛛的肚子上有一张人面,像是从一个人脸上剥下后,缀补在这层凌乱的肉膜上一般,那是张年老的男人的脸。看来包裹在这只蜘蛛外表面的肉膜是用来吸收融合的。
“陈教授!”她大张着嘴,说是惊讶,更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半悬在谷口的柴勇被这可怕的景象吓得几乎忘记了现在的状况,他惊慌地说:“我和你们说,我刺进去时感觉到这东西里面根本就是死物!”
“什么?”
“它是死的!”
原来这层皮肤才是它存在的根本,蜘蛛的形体不过是个依托。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蜘蛛腹部的陈教授的脸突然张开了双眼,当他看见柴勇的脸时,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跑!”
“不……不可能!”
“快,趁这个时候上来!”聂征猛一使劲,把柴勇捞了上来。
三人跑到另一侧,蜘蛛慢慢地转身,这时从它的腹部,有两只手艰难地撑起皮膜,顶在地上。
陈教授还没溶解的形体像是从它的腹部长出来一般,用尽了力气撑起蜘蛛的整个身体。
“乔暮……跑!”陈教授用尽力气喊出这一声,两臂暴着青筋,艰难地试图去顶翻蜘蛛的身体。惊恐的怪物背上的肉须狂乱地甩动着,仿佛是想本能地抓住什么。
最终,它的身体向着下面的深谷倾斜过去,一点点后仰,最后整个摔了下去,随之传来巨物滚落的轰响。
乔暮哭着扑过去,对着下面的深谷叫出了声。
这呼喊声亦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消逝在这怪异的山谷。
第78篇、第二块和氏璧
在中原的森达镇上新建了一座非常精致的小楼,它的主人白竟宽是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20年前,他来到这里时,人们以为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干部,只是靠着每月为数不多的退休金度日。谁知忽然有一天,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儿拿出十几万块钱,盖了这座楼,而且变戏法似的弄出许多古董来,一夜之间成了出名的收藏家。白先生家也就门庭若市,一下子热闹起来。在来访的客人中,大部分和白先生很是谈得来,但也有他不喜欢的,比如刚才来的那位公安局的黄科长。他张口安全,闭口防护,说得白先生心里烦透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白先生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朦胧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宝贝,连忙站起身来,把窗帘拉上,又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相当陈旧的皮箱。他十分警惕地四下看看,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打开。箱子里有个布包。白先生捧起它时,双手票住有些颤抖。他想起了当年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你打开这个布包,灾难也就来临!"
50多年前,白先生正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他和自己的伙伴高亚和去东北做文物生意。那时伪满政权垮台不久,溥仪逃跑时丢下了大批珍贵的文物,被乱兵哄抢一空。这些大兵不懂得宝贝的价值,有人出钱马上就卖。白先生和高亚和就是抓住这个机遇,冒着兵荒马乱的危险来闯山海关。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十来件宋元时的字画。可是当他们看到一件绝世之宝时,他俩的财力全都不足了。那是一个架着木拐的伤兵,用一块说不出颜色的破布包着一块玉璧。玉璧洁白无瑕,光润滑腻,叫人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久负盛名的和氏璧。高亚和把嘴凑到白先生的耳边,小声说道:"这可是件宝贝呀……"白先生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声张。也许是那个伤兵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玉璧的价值,或者是他多少懂得一些,他报出的价格,竟是白先生和高亚和两人的全部钱财才够数。
说实在的,伤兵要的价钱,决到不了玉璧所具价值的万分之一。所以他俩商量了良久,还是决定买了下来。买下这宝贝后,他们连住店和坐车的钱全没有了,就顺着铁路往回走。他俩约定,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已被他们命名为第二块和氏璧的宝贝永远是属于他们两人的。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还没进山海关,高亚和就病倒了。没有钱请医生,白先生只有瞅着他干着急。三天之后,高亚和连水都喝不进去了。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白竟宽丢下高亚和走了,当然,和氏璧也就归他所有了。
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白竟宽丢失了不少文物,可这第二块和氏璧却依然保留在身边。他一直没有打开布包看看这件宝贝,因为在他离开高亚和的一刹那,他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只要你打开它,灾难也就来临1"
如今事情过去50多年了,白竟宽想现在看看宝贝没有问题了。于是他打开布包,啊,它依然那么洁白,那么润泽,那么诱人。白先生轻轻地抚摸着它,不由得潸然泪下。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电铃声,白先生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心惊胆战地来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一看,是一个年轻人,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他暗暗笑自己有些神经过敏,顺手打开了屋门。
年轻人进门后微微一笑:"我是奉了家父的命令来拜访老先生的。"白先生一下子紧张起来:"令尊是……"来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冰的三个字?quot;高亚和"。
白先生手里正端着茶杯,听到"高亚和",不由得一抖,水洒在了茶几上。年轻人一字一句地说:"我叫高克思,叫您伯父更恰当一些吧,伯父,咱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您一定认为家父在50年前进地狱了吧?您没想到,他也没有想到,您抛他而去以后,来了一支劫富济贫的队伍,送他到一个镇上,治好了他的病。后来他随着那支队伍到了东南亚的一个国家。他现在很富有了,依然做着文物生意。"白先生听到这儿全明白了,知道那句话应验了,布包一打开,灾难也就临头了。
白先生冷静了一下部:"你打算怎么办呢?"高克思很客气地说?quot;伯父应该明白,家父叫我来,一来是向您老问安。二来就是为了那第二块和氏璧了。"白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没说什么。高克思又说:"宝贝是你们两人共有的,已经在您这儿收藏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让家父玩几年了吧?当然家父考虑您老这几年操了不少心,所以有一点点小意思。"说着把一沓美元放在了茶几上后就起身告辞了。
这回白先生可真傻眼了,他看到高克思留下的美地,觉得就像是炸弹一样可怕。这时他看到了刚才那位不受欢迎的客人留下来的名片,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把它抓在手里。他用颤抖的手给公安局的黄科长拨了电话,几乎是恳求地说:"请您无论如何来一趟好吗?"
黄科长很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白先生好不容易把事情的经过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遍,黄科长提出要看看那惹是生非的第二块和氏璧。白先生二话没说就给黄科长拿了出来。黄科长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说:"真是价值连城呀!玉有五德:润、泽、洁、坚、腻,也就是后来人们引申为做人的准则--仁、义、理、知、信,它无一不在,再加上工艺的精美和历史的悠久,所以其价值远远地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
这几句话让白先生吃了惊,可眼下他无心和黄科长讲论玉的问题,他问:"怎么对付这个高克思呢?"黄科长略作沉吟说:"这第二块和氏璧虽然保存在您的手里,但无疑属于国宝。作为一个公安人员来说,我有责任让它不流失海外。但高克思身份特殊,我们倒要认真对待,不能失礼。要让他既得不到他所要得得到的东西,又让他高高兴兴地离开。""那可能吗?"白先生简直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事。黄科长说:"让我们试试看吧。"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了,白先生伸手要接,但马上又缩了回来。黄科长很自信地说:"很可能是高克思打来的,别慌,他说什么您都要答应。"白先生这才拿起话筒来,果然是高克思打来的,他依然很有礼貌地说:"伯父,这件事我想还是我们自己解决,最好不要惊动官方,免得家父手下有些人的脾气不好,他们黑一个人,可是不费什么事啊。您看,我后天上午10点到您那儿去怎么样啊?"尽管有黄科长在旁边,白先生仍然有些发虚,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黄科长对他的这一表现很满意。因为这样更让高克思相信。
叫人揪心的时刻终于来了,白先生一起床就抱着那个布包。连早点也没有吃。到了9点20分,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怎么那个黄科长刚走,高克思就来了?我只凭着一张名片就相信他是公安局的,他会不会和高克思是一伙的,商量好了来骗我的?"他想到这儿,一刻也坐不住了,把布包塞在床下。他要到公安局去。
不料他刚一开门就愣住了,黄科长正站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白老先生,我还算准时吧:""是,对……没错。"白先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好把黄科长让进屋里。黄科长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说:"请您把第二块和氏璧交给我。"白先生脑子里一片空白,顺从地从床底下拿出了那个布包。
黄科长慢腾腾地找开布包,拿出玉璧仔仔细细地观赏起来。急得白先生直咧嘴:"我的科长啊,呆会儿高克思……不,那个高克思就要来了!"黄科长好像刚想起还有这么回事,把玉璧重新包好说:"您放心吧,我就这么抱着它,看谁能抢走!"白先生差点儿气哭了,心说就这高招呀,我放什么心呀?这时,黄科长的手机响了,他放下布包拿起手机来说道:"喂,是我。什么……好,我马上去!"他放下手机,对白先生说:"我得出去一下。"白先生说:"现在什么时候了,高克思可是说来就来呀!""您放心,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就推门走了。
他一走,白先生可着急了,他瞅着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就在9点55分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白先生乐了,他想黄科长终于比高克思先来了。他立刻去开门,门一打开,他几乎惊叫起来。来人不是黄科长,却是高克思。高克思笑眯眯地:"伯父,我还算准时吧?他直接走进了屋里。白先生赶紧抢在他的前边,把玉璧抱在怀里。高克思皮笑肉不笑地说:"伯父,这个玩意儿,今天我一定要带走!"高克思伸手夺过布包,打开看了看,又重新包好。白先生要来夺,被高克思推倒在沙发上。高克思把布包收起来,又拿出一支精巧的注射器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您的性命,只是让您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您醒来的时候,我的飞机已经起飞多时了。"说完抓住白先生的胳臂,硬是打了一针。白先生倒在沙发上失去了知觉。
等白先生醒来时,黄科长已经坐在旁边等候好一会儿。他一下子蹦了起来,很着急地说:"我的科长呀,和氏璧叫人家拿走了!"黄科长不紧不慢地说:"他要是不拿走,不是白来一趟吗?quot;"那我请您来干什么?"白先生一激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黄科长从身边拿起一个皮包,轻轻拉开,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把盖打开,对白先生说:"您看这是什么?"白先生惊叫起来:"我的和氏璧!"他把头转向黄科长:"你们把高克思抓起来了?"黄科长点点说:"他是外国游客,没有特殊的原因是不能随便拘留的。但他对您注射麻醉剂,那就属犯法了,因此只好让法律来处置他了。"白先生如释重负:"好险呀,如他不触犯法律,那块玉璧不是被他抢走了?"
黄科长这才说道:"放心,我上次来时不是看了看和氏璧吗?回去以后就请工艺美术厂的师傅照样做了一块。刚才我来是把真的和假的换了一下。所以他刚才拿走的是块假的而这块是真的。不过,我也是钻了空子,要是您那位老伙计来,我也就不敢这么做了。
第79篇、朱小狗雨伞杀鬼
朱小狗从小毛病不断,爹娘怕养不大,三岁时就将他送到村后汤江岩胡公庙,拜老和尚天灯法师做师父。一住十七年,回来后不但医好了毛病,而且拳棒精通,成了远近有名的拳师。只是人仍瘦瘦小小,一副风也吹得倒的样子。
日本佬打进来的头年,一个夏日的黄昏,朱小狗拿着块大脚布去大湖塘洗浴。刚走到村口,忽听得前头闹哄哄一片嘈杂。一打听,原来有两个拦路强盗青天白日把一个过路客商给抢了。望着已远远逃到大湖塘对岸的两个强盗,朱小狗将脚布往腰间一缚,二话没说纵身跳入塘中。踩着水面上一张张摊开的荷叶,连蹦带跳飞也似地追了上去。三拳两脚,就将两个牛高马大的强盗打翻在地上,夺回了客商的铜钿。
身轻如燕,落水不沉,朱小狗高超的轻功着实叫人大开了眼界,同时也惊动了附近安华镇上大和商行的一个日本浪人龟田。第二天一早龟田就由镇商会会长邵火陪着,手拎大包小包来到新州,说是请朱小狗去商行做客。
朱小狗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龟田与邵火却像两条蚂蟥,死缠着不放。朱小狗只好抓起靠在门背后的那把破雨伞,怏怏地出门。龟田抬头看看晴空朗朗的天,很是不解,朱小狗笑笑:“晴带伞,饱带饭,这是我们老祖宗手里传下来的规矩,你的日本人不懂!”
龟田把朱小狗请到商行,杀鸡宰鸭好酒好肉一番款待之后,终于死皮赖脸地提出要拜师学艺。百般推托不得,朱小狗只好在大和商行里住了下来,起早摸黑地教龟田武术。一晃三个月过去。眼见该教的拳棒都已教会,朱小狗就提出回家。龟田见功夫已经到手,便也不再挽留,只是当夜在商行里摆了一桌酒席,说是谢师。
老酒喝落,已是半夜时分。送走朱小狗,龟田回到商行,仍独自一人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眼前武功已经到手,留着朱小狗大大不利。喝着想着,忽地立起,一把摘下那柄挂在壁上的马刀。
朱小狗趟着一路如水的月光,迤逦行至浣江桥头,忽听得背后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里一个“格登”,回头一看,果见龟田手持钢刀快步赶来。
朱小狗雨伞杀鬼(2)
龟田追到跟前,将柄明晃晃的快刀往朱小狗面前一横。朱小狗见了脸无惧色,只是仰面发出一阵骇人的怪笑。
龟田一愣:“死到临头,你还笑甚?”
朱小狗道:“我笑你小日本果然是一匹喂不熟的白眼狼。亏得我当初暗中留了一手!”
“什么,你还有功夫?”
朱小狗两只肩膀一抖一抖,笑得益发狂野:“中国功夫博大精深,你小日本学到的最多也不过是一点皮毛!老实告诉你,凭你现在这两下子,不说别的,就是我手中的这把破雨伞谅也难砍断!”
“什么,我的这柄刀,还砍不断你的这把伞?”
“不相信,你试试?”朱小狗说着将那把常年带在身边的破雨伞递了过去。
龟田想也没想,一手紧紧抓住雨伞尖头,一手高举马刀,运足力气下死劲砍将下去。只听“咔嚓”一响,雨伞早已断作两半。断口处,雨伞骨子锋利无比,白茬茬宛若根根钢针。说时迟,那时快,朱小狗趁势一个箭步跃上前去,挥起手中的半把破雨伞,对准龟田的咽喉,直刺过去。
随着一声惨叫,龟田狗屎般瘫倒在血泊中。
朱小狗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第80篇、历史上有多少美女是被人食用?
根据历史上吃人的例子统计,吃美女的办法有许多种。有的是把美女放在一只大缸里,外面用火煨烤,直到把美女烤熟;有的是把美女放在一个铁架子上,下面用火烤,像烤羊肉串似的;有的是把美女的手脚捆绑起来,用开水浇在身上,然后用竹扫帚刷掉美女身体外层的苦皮,再割下肌肉烹炒而食;有的是把活美女装在大布袋里,放进大锅里煮;有的是把美女砍成若干块,用盐腌上,随吃随取;有的是只截取美女的两条腿,或者只割下美女的两只乳房,其馀的部分扔掉。
历史上吃人的人还把人肉的味道分出了三六九等。北宋靖康元年(公元1126),金兵南侵,战乱四起,官兵和百姓都无粮可食,于是就把死人全部用盐腌起来,晒成肉乾,以供食用。登州人范温组织义军抗金,兵败后乘船渡海到临安,队伍进城后还在吃携带的人肉乾。他们把这人肉乾叫做“两脚羊”,其中老而瘦的男子叫做“饶把火”(意思是说这种人肉老,需要多加把火),年轻的妇女叫“不羡羊”(意思是说这种人的味道佳美,超过羊肉),小孩叫做“和骨烂”(意思是说小孩子肉嫩,煮的时候连肉带骨一起烂熟)。元朝末年,天下动乱,驻守淮右的官军缺粮,也捕人为食。他们认为小孩的肉为上等,女人的肉次之,男人又次之。他们把人肉叫做“想肉”,意思是说吃了之后美味无穷,还使人想念。
翻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在书的夹缝里,我们真可以找到许多吃美女的记载!我们按照吃美女的原因不同,分类记载如下:
一、在遭逢大饥荒的年头会出现吃美女的惨象。
这种现象当然是违背人性的,但在那种每个人都面临著饿死威胁的情况下,不能打仗、不能干重体力活而肉又好吃的美女自然首当其冲地成为受害者。
隋末的朱粲,是一位著名的吃人魔王。当时襄阳、邓州一带大灾荒,白米万钱一斛还买不到,百姓相食成风。朱粲乘乱起兵,常捕捉民间幼儿蒸熟吃肉。他对军士说:“世上最美的食物,还能有超过人肉了,只要国中有人,我就不用担心没有军粮。”于是下令,让部下分道捕获妇女和儿童,蒸熟分配给士兵当饭。每攻下一座城镇,朱粲就传命把弱小的女人和儿童分给各部,需要时就杀著吃。
五代时的赵思绾和朱粲是一丘之貉。他领兵占据长安时,城中没有吃的,就杀妇女儿童为军粮,按一定的数目分给各部,每当犒军时,就杀上百人。赵思绾爱吃人的肝,他把活的美女绑在木柱上,剖开肚子,割下肝脏,炒熟饱餐,把肝吃完,那被割下肝脏的美女还在惨叫。赵思绾从作乱到败亡,共吃人肝六十六副。
史载安史之乱时,张巡守睢阳,兵士共食三万人。当时人们相信这是事实,非常吃惊,韩愈却独持不同意见,认为是不可能的,并写文章进行考辩。后世也曾有人重论此事,说张巡的军队所食三万不是百姓,而是阵亡的士兵的尸体。但张巡杀死爱妾、把美女熬成肉汤,犒赏多日无食可进的士兵,以此作坚固军心的手段,使得睢阳不但得以保全,甚至还能够反败为胜故事,倒的的确确是一个有案可稽的历史真实。这段熬食美女的故事,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还被传为精忠报国的千古佳话。
清顺治九年(1652),南明将领李定国率兵攻新会,城中粮尽,清军守将就杀居民为食。有个姓莫的媳妇与婆母相依为命,守将要杀食婆婆,美女莫氏叩头请求替婆婆死
,守将说:“真是一位孝顺的好媳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舍了婆婆,把美女烹而食之。又有一个姓李的美女,丈夫被守将抓去,将被杀,李氏哭著说:“丈夫还没有儿子,如果杀了他,就绝了他家的后代了,我即使活着又有何用?请把我吃了吧!”守将也答应了,就烹食李氏美女,把她的骸骨交给她的丈夫带回家安葬。新会县城被围困八个月,守军吃掉民众近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和儿童。有户人家的女人孩子全部被吃,只有他一人幸免兵乱过后,这位幸存者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了清军守将,就跪下向他下拜。守将感到惊讶,问:“你拜我干什么?”那人说:“我的老婆孩子都安葬在你的肚里了,她们都没有坟墓。如今寒食节临近,我不朝著你的肚子下拜又到哪里去拜呢?”二、出于凶残的本性或怪异的嗜好,以吃人肉、喝人血来满足残酷的欲望。因此类事例被吃的美女甚多,说起来骇人听闻。十六国时,石虎的太子石邃凶残无度,他看见美貌的尼姑就抓过来,白日里求欢,奸污后把她杀死,把她的肉和牛羊肉一同煮食,并且把肉赐给左右的人一起品尝人肉的滋味。东晋孙思作乱时,擒获县令就把他剁成肉酱,并且把他的美女妻子和美女女儿杀死吃肉。谁不肯吃这美女肉就把他支解处死,连他的肉也一块吃掉。隋代末年,诸葛昂和高瓒是一对豪侈凶残之徒。他俩互相争强赌富,都想占上风,彼此设宴相请,都千方百计夸耀奢华,以超过对方为满足。有一天,高瓒宴请诸葛昂,把一对十来岁的双生子烹熟,头颅、手和脚分别装在盘子里,端上宴席。满座客人见是人肉,掩口欲吐。不久,诸葛昂宴请高瓒。他让自己的一位爱妾敬酒,那美女无故笑了一下,诸葛昂怒叱美女一顿,命令她退下。不一会,把这位美女被整个放在大蒸笼里蒸熟,摆成盘腿打坐的姿势,放在一只特大的银盘子里,她的脸上重新涂好脂粉,身上用锦盖著。这道“菜”抬上来后,诸葛昂亲手撕她大腿上的肉给高瓒吃,同席的宾客都捂著脸不敢看。诸葛昂神态自若,撕扯美女乳房上的肥肉大吃大嚼、尽饱而止。施州刺史独孤庄喜欢吃人肉,他生病时不想吃饭,只回忆起平时吃过的人肉味道不错,这时他的部下有人死了一名婢女,就叫人割下她肋下的肉煮熟给他吃。后汉蔡王刘信是一个极端残忍的家伙,他掌管禁军时,左右若有人犯罪,就抓来他的妻子和孩子,当著他的面零刀割她们,让犯罪者吃自己老婆的肉。被零割的美女身首异处,手足分离,满地鲜血横流,刘信举杯饮酒,并让乐队奏乐,毫无怜悯的表情。北宋初年,有个名叫王继勋的,本是彰德节度使王饶之子、孝明皇后的异父同母弟,因为是皇亲而被朝廷授予要职。后来他因横行不法,获罪被贬,怏怏不乐,产生变态心理,专门以生割奴婢的身体为乐事。开宝三年(970),他复官分司两宗,性情越来越残暴,经常强行买得民间少女作奴仆,稍不如意,就把她们杀死,烹食其肉。宋太宗赵炅继位后,有人揭发了他的罪行,(977年)将他罢官治罪。他供认共杀食婢女百馀人。因罪状确凿,被斩首于洛阳。又据传说,古代契丹的东丹王李赞华好饮人的鲜血,他常把婢女的身上刺个洞,用嘴对著伤口吮吸血液,像小儿吸奶似的。三、相信左道邪术以吃美女肉来治疗某种疾病。南宋宁宗嘉定年间,林千之任西钦州知州,得了一种病(末疾),有个医士告诉他,吃童女的肉可以强筋健骨。于是,林千之派人在本州境内捕少女,制成肉乾,叫做“地鸡”。嘉定十年(1218),此事被当地土司告发,林千之被朝廷免官,但未判死罪,仅流放到海南。由于南宋政治腐败,这样的吃人的昏官竟然没有得到惩罚。有的人相信吸食人的脑髓可以治病。明代万历时,朝廷派到福建的高姓抽税太监本是被阉割的人,有人告诉他生取童男童女脑髓和药一起服用,可以使阴茎重新长出来,恢复性功能,于是,他就攫取民间少女和小儿,吸食脑浆,致使税监府院的水池中白骨累累。当今的人类已经进入了信息化的文明的法制的时代,烹食美女已经成为了不可想象的天方夜谭。回味历史上这些人吃人的惨剧之后,我们就更应该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决不能让这一幕历史重演。美女们幸福、快乐的时候,也应该是我们民族强盛、文明的时代。第81篇、地球上的第一批人(非洲)
地球之魂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一个村子里,他感到生活太枯燥无味了。
“这样多么无聊啊!”他常常忧伤地自言自语。
最使地球之魂不痛快的就是没有人陪他抽烟,虽说到处都长满了烟草, 可抽烟的只是他一个人,再说,中午的时候,也没有人给他烧饭。地球之魂 不甘心就这样子然一身地长期生活下去,他决心改变这种状况。
“我应该造一些人给我烧饭和陪我抽烟!”他说。
于是,地球之魂来到森林里。他找到一棵挂满了恩库拉①果的树。他抱住 树干用力一摇,果子就落了一地。他把果子捡起来带回家。以后,一连好几 天他都这么做,很快家中就攒了一大堆恩库拉果。他看着果子堆想:“这就 够用的了!”随后,地球之魂把果子装进一个篮子里拎到大湖边。他的小船 就拴在那儿。这是一只又宽大又美观的独木舟。地球之魂把果子往船舱里一 倒,就对湖里一只刚把头露出水面的鳄鱼喊:“快游过来!”
等鳄鱼游到身旁,地球之魂就把小船的缆绳往它脖子上一套。
“拉吧!”地球之魂命令鳄鱼,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划过船。
鳄鱼顺从地拉着独木舟向前游去。
“离湖岸远点儿!”地球之魂又命令鳄鱼。
鳄鱼马上拉着独木舟往湖心游。它用四只爪子当桨划呀划呀,爪子都划 出血来了,也不停。它一气划了很长很长时间。这个湖的面积大极了,大得 一眼望不到边;这个湖的湖水太深了。深得一直通到太阳睡觉的地方。但是 鳄鱼不管这些,它只顾一个劲地朝远处划。
当鳄鱼游到离岸非常远非常远的地方时,地球之魂才对它说:“停下吧!”
这当然是鳄鱼求之不得的。等独木舟停稳,地球之魂挑出一颗最大的恩 库拉果子,对它吹了一口气,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男人!”说完, 他把果子扔到湖里。果子浮在水面上,开始往岸边漂去。
接着,地球之魂又挑出一颗恩库拉果子,往上面吐了一口唾液,然后扔 到水里,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女人!”
果子也浮在水面上朝岸边漂去。
就这样,地球之魂把船里的恩库拉果子全都扔到了湖里。然后,他又命 令鳄鱼:“回岸边去吧!”
鳄鱼很听话,拉起漂亮的独木舟,用爪子划着又向岸边游去。
船一靠岸,地球之魂就跳到干沙滩上,那儿已经等候着一大群人了,他 们的头人走到地球之魂面前说:“我在这儿!”
其他男人随声附和:“我们在这儿!”
女人们都站在男人的后边。
地球之魂把这些人领到自己村子里,当来到一个大广场的时候,他对这 些人说:“这儿就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
从此,地球之魂就成了这个村的村长。他跟他所造的男人坐在一起聊天; 他所造的女人专门烧饭,她们都是呱呱叫的厨师。
① 恩库拉:当地土语,一种类似核桃的干果。
这样,地球之魂再也不感到寂寞了。饭后,他可以跟他所造的人一块儿抽烟,他也可以跟他们相互间讲各式各样的故事。
第82篇、坑爹的兄弟
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人,究竟谁才是坑人的兄弟?
雷鸣与肖基业是同村老乡,大专毕业之后同在一家广告公司搞平面设计。雷鸣和肖基业在一起合租。雷鸣忠厚老实,很有正义感,而且喜欢运动健身,因此比较壮实。肖基业正好相反,为人比较奸猾,而且不爱运动,长得瘦小干瘪。
这天,雷鸣和肖基业完成了一个室外大型广告的投放,然后走着回公司。在经过一片园林时,他们发现有两男一女正鬼鬼祟祟地围着一个老人在说什么。雷鸣说:“我感觉这几个不像是好人。”肖基业说:“快走,别管这种闲事。”说完,拉着雷鸣就要走。
谁知,雷鸣不但不走,还朝那几个人走了过去。肖基业见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他想,若雷鸣不是他们的对手,就马上打电话报警。
雷鸣还没走近,两个男人就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将雷鸣围住了。其中一个男人说:“你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们就放过你!”另一个男人说:“我们也不容易,几天才逮到个上钩的,你要是坏了我们的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接着,那人就掏出了刀子。
雷鸣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就把持刀者踹到了路边。另一个男人根本不是雷鸣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放倒了。那个女人见状想跑,却被老人揪住了。
此刻,一旁的肖基业已经报警了。很快,警察就赶来了,将3个骗子抓了起来。事后,雷鸣才知道,这3人是个诈骗团伙,如果不是他们出手阻止这场骗局,老人可能就会被骗10000元了。
雷鸣和肖基业受到了警方的表扬,可肖基业却发牢骚说:“口头表扬有什么用?来点物质奖励还差不多。”雷鸣听后,没有接茬。
当天晚上8点多,突然有人在敲宿舍的门。肖基业打开门,发现下午他们帮助的那个老头找上门来了。老头说:“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你们的住处,另外一个小伙子呢?”肖基业说:“他有事不在,你有事吗?”
老人想了想,又问:“你和那个小伙子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兄弟吗?”肖基业稍微愣了下,马上点头说:“是啊,我们是好兄弟!”老人听后,立刻拿出一千元,说是要感谢雷鸣出手相救,并说希望肖基业向雷鸣转达他的谢意。肖基业满口答应下来,可是他并不打算告诉雷鸣这件事,他打算不声不响地把这钱私吞了。
后来,雷鸣一直没有问过这笔钱,看来他并不知情。通过这件事,肖基业产生了个灵感,他完全可以利用雷鸣来赚钱!雷鸣有傻劲,敢作敢当,这不正好可以利用吗?
这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肖基业与雷鸣到河边散步。没走多远,他们就发现有两个小朋友在河里的竹排上玩耍,其中一个小孩摇摇晃晃,突然掉进了河里。肖基业见状,不禁暗喜,他想今天恐怕又有赚钱的机会了!
雷鸣见此情景,想都没想,就要往水里跳,但被肖基业拉住了:“你急什么?你会水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他故意拖延,想让那个孩子在河里多喝点水,再让雷鸣出手相救。
眼见孩子就要往水里沉了,雷鸣赶紧挣脱肖基业的手,衣服都没脱就跳进了河里。很快,雷鸣就把小孩托出水面,叫河岸上的肖基业搭把手。肖基业这才慢吞吞下到河边,他见孩子这么容易就被救起来,怕得不到多少感谢费。于是,他在抓孩子的时候,故意装作没抓牢,让孩子又掉进了河里。
接着,肖基业也跳进了河里,他明着是帮忙捞孩子,实际上却偷偷把孩子往水里按,又让孩子喝了几口水。雷鸣急忙深吸一口气扎入深水中,再次把孩子举出水面。
这时岸边已经围了很多人,有人伸手把孩子救上岸了。接着,他们立即对孩子进行了急救。孩子很快就没事了,只是吓得够呛,一直在哭。
肖基业让雷鸣先回去换衣服,他在河边守着孩子,等孩子的家长来。雷鸣不解地问:“等大人干什么?”肖基业说:“要交代清楚呀,今后再不能让小孩到河边玩耍。”雷鸣想想也对,就先回去换衣服了,然后再来换肖基业。
雷鸣刚走,孩子的父母就赶来了。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大哭起来:“谁让你跑到河边来的,平时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孩子的父亲则握着肖基业的手说:“太谢谢你了,你是我孩子的救命恩人呀!”说完他就从钱包里掏出两千多块,递给了肖基业。
肖基业接过钱,说:“今后一定要看好孩子,再出这种事,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啦!”
肖基业说完,就离开了。对方还想问他的姓名,让媒体宣传一下,肖基业果断地拒绝了,他想的是如何能不被雷鸣知道,好独吞这笔感谢费。
路上,肖基业遇到了赶回来的雷鸣。雷鳴问:“孩子交给大人了吗?”肖基业说孩子已经交给大人了,让他放心,并且压根不提感谢费的事。
从此,肖基业每天都盼着能再利用雷鸣的正义感发点财,这样的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吃过晚饭,肖基业与雷鸣去逛街,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辆宾利轿车撞了位过马路的老人。宾利停下来,从驾驶室走出个中年人。雷鸣要走过去看看,但被肖基业拦住了,他说:“不要管这件事了,你没看见,这辆宾利车连车牌号都没有,说明这车的主人势力很大,连交通法规都不放在眼里。”
雷鸣压根不听他的,他坚持要走过去看看情况。只听宾利的车主埋怨道:“越急越出事!”接着,车主解释说,他不是本地人,有急事要到另一个城市去。他下车吃了饭,才启动车子就撞了人。车主说,他叫郝都,在泉州开公司,想请雷鸣帮忙,把老人送到医院去,他先留下5000元钱,并留下了电话号码和身份证号码。如果钱不够的话,他办完急事会再送钱来。
雷鸣见郝都很真诚,便答应帮忙。可是,肖基业坚决不同意,他担心郝都留下的身份证和电话号码是假的。直到他看见郝都掏出5000元钱,才改变了主意,他收下钱后,一口就答应下来,而且表现得非常热情。郝都开着车走后,雷鸣立即拦了辆出租车。他把老人搬上车后,却发现肖基业不见了。他只得独自把老人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雷鸣把情况告诉医生,先抢救,等下就会拿钱过来。雷鸣相信,肖基业等会儿就会送钱过来。
医生在抢救老人的时候,在老人身上找到了一张老干部保健卡。也就是说,这个老人的治疗费全部由国家负担。于是,医生不等钱到就开始抢救了。而雷鸣也没有等来肖基业,而且更奇怪的是,肖基业就此消失了,打他手机也是关机。接下来几天也都是这种情形,他问单位的老板,老板说肖基业打电话请了半个月的假,并没说干什么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件事让雷鸣困惑了几天,肖基业为什么会失踪呢?难道是为了独吞那5000元钱?肖基业是他兄弟,雷鸣把这事埋藏在心里,对谁都没说。
这天,雷鸣终于接到肖基业的电话,他说正在办一件事,具体什么事,他不便说。但他要求雷鸣,不管谁问到他,都说不知道就行了。
雷鸣想不出肖基业在搞什么名堂。过了一天,雷鸣接到医院电话,说老人醒了。老人的家人想见雷鸣一面,以示感谢。雷鸣就去了医院,见到了老人及他的儿女,看模样,他们都是国家干部,很有礼貌,并拿出两千元,以示谢意。雷鸣拒绝了,他想到肖基业独吞了那五千元的事就觉得很不安。
老人让儿女一定要感谢雷鸣,说像他这样的好人不多了。现在的人看见老人倒在路边都不敢扶,而雷鸣却送老人到医院。显然,老人不知道当时撞他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赔偿了五千元钱的事!
大概是一周之后的一天傍晚,雷鸣到医院去看望老人。雷鸣了解到,老人竟然曾经担任过本市的市长。因此,老干部局知道后,要对雷鸣的行为进行表彰。但是,这件事总让雷鸣觉得不光彩,肖基业把人家的治疗费给吞了,太没有道德了吧。因此,雷鸣一直回避此事。他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等不到出租车,只得走回去。
走到市第三人民医院门口时,雷鸣偶遇到一个人,觉得很面熟,然后又看见了那辆宾利轿车。雷鸣一下就想起来了,那人是郝都。雷鸣叫住他,问他在这里干什么。郝都也想起了雷鸣,握着他的手,说:“我上次撞的病人在这里治疗,我送钱过来。”郝都还感谢雷鸣,出手帮助他。雷鸣愣了半晌后,说:“你撞的病人在第一人民医院,怎么这里又有一个?”“啊!”郝都一听,也傻了。
雷鸣立即带着郝都去看老干部,至此,肖基业的骗局被揭穿了。原来,肖基业消失的目的是先把钱独吞了,再把老家受伤的伯父弄到另一家医院治疗。因为他手上有郝都的电话与身份证号码。他相信那天郝都并没看清撞的人的模样,因此他用伯父来替换老干部。他的伯父也被车撞了,而且撞人的车逃逸了,伯父一家正愁无钱治疗。于是肖基业就用“狸猫换太子”的办法,用伯父欺骗郝都。为此,郝都已经支付了3万多的费用。
肖基業被警察带走时,想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穿帮的。当雷鸣去看他时,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肖基业不禁感叹道:“还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第83篇、雅盗的故事
陈州城西有个小赵庄,庄里有个姓赵名仲字雅艺的人,文武双全,清末年间中过秀才,后来家道中落,日子越发窘迫,为养家糊口,逼人黑道,干起了偷窃的勾当。
赵仲是文人,偷盗也与众不同,每每行窃,必化装一番。穿着整齐,一副风雅。半夜拨开别家房门,先绑了男人和女人,然后彬彬有礼地道一声: “得罪!”依仗自己艺高胆不惧,竟点着蜡烛,欣赏墙上的书画,恭维主人家的艺术气氛和夫人的美丽端庄。接下来,摘下墙上的琵琶,弹上一曲《春江花月夜》,直听得被盗之人瞠目结舌了,才悠然起身,消失在夜色里。
赵仲说,这叫落道不落价,也叫雅癖。古人云:有穿窬之盗,有豪侠之盗,有斩关劈门贪婪无厌冒死不顾之盗;从未有从容坐论,怀酒欢笑,如名士之盗者。——赵某就是要当个例外!
这一日,赵仲又去行窃。被窃之家是陈州大户周家。赵仲蒙面人室,照例先绑了主人夫妇,然后点燃蜡烛,开始欣赏主人家的诗画。当他举烛走近一帧古画时,一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幅吴伟的《灞桥风雪图》。远处是深林回绕的古刹,近景是松枝权桠,板桥风雪。中间一客,一副落魄之态,骑驴蹒跚而过,形态凄凉。中景一曲折清泉,下可连接灞桥溅溪以助回环之势,上可伸延向窗渺以续古刹微茫……整个画面处处给人以失意悲凉之感!
赵仲看得呆了。他由画联想自己的身世,仿佛身临其境,变成了那位骑驴过客,不由心境苍凉,心酸落泪。不料趁他哀伤之时,周家主人却偷偷让夫人用嘴啃开了绳索。周家主人夺门而出,唤来守夜的家丁。家丁一下把主人卧房围了个严实。
赵仲恍然惊醒,一见此状,急中生智抓过夫人,对周家主人说: “我只是个文盗,只求钱财,并不想闹人命!你若想保住夫人,万不可妄动!”
周家主人迟疑片刻,命家丁们后退了几步。
见形势略有缓和,赵仲松了一口气。他望了周家主人一眼,问: “知道我今日为甚吃亏吗?”
“为了这幅画!”周家主人回答。
“你认得这幅画吗?”赵仲又问。
周家主人见盗贼在这种时候竞问出了这种话,颇感好笑,缓了口气说: “这是明朝大家吴伟的真迹《灞桥风雪图》!”
“说说它好在哪里?”赵仲望了望周家主人,挑衅般地问。
周家主人只是个富豪,对名画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自然说不出个道道儿,禁不住面红耳赤。
这时候赵仲就觉得有某种“技痒”使自己浑身发热,开始居高临下,口若悬河地炫耀道: “吴伟为阳刚派,在他的勾斫斩折之中,看不出一般画家的清雅、幽淡和柔媚,而刚毅中凄凉的心境在山川峰峦、树木阴翳之中溢出。不信你看,那线条是有力的勾斫和斩截,毫无犹豫之感。树枝也是钉头鼠尾,顿挫分明,山骨嶙峋,笔笔外露……”说着,他像忘了自己的处境,抓夫人的手自然松了,下意识地走近那画,开始指指点点,感慨阵阵……
周家主人和诸位家丁都听得呆了,个个木然,目光痴呆,为盗贼那临危不惧的执迷而叹服不已。
赵仲说着取下那画,对周家主人说:“此画眼下已成稀世珍品,能顶你半个家产!你不该堂而皇之地挂它,应该珍藏应该珍藏!”
周家主人恭敬地接过那画如接珍宝,爱抚地抱在了胸前。
赵仲拍了拍周家主人的肩头,安排说:“裱画最忌虫蚀,切记要放进樟木箱内!”说完,突然挽过周家主人的胳膊,笑道: “让人给我拿着银钱,你送我一程如何?”
周家主人这才醒悟,但已被赵仲做了人质。万般无奈,他只得让一家丁拿起包好的银钱,送赵仲走出了大门。
三人走进一个背巷,赵仲止了脚步,对周家主人笑道: “多谢周兄相送,但有一言我不得不说,你老兄抱的这幅画是一幅赝品,是当初家父临摹的!那真品仍在我家!为保真品,我宁愿行窃落骂名而舍不得出手啊!”
那周家主人这才恍然大悟,一下把画轴摔得老远,忿忿地说: “你这贼,真是欺人太甚!”赵仲飞前一步,拣了那画,连银钱也不要了,双手抱拳,对着周家主人晃了几晃,然后便飞似地消失在夜色里……
从此,赵仲再不行窃,带着全家躲进偏僻的乡村,用平日盗得的银钱买了几亩好地,白日劳作,夜间读画——读那幅《灞桥风雪图》。
据说,赵仲常常读得泪流满面……
第84篇、唯一被载入正史的千古奇丐
青史之上,无奇不有。晚清光绪年间的一天,一个衣不遮体的乞丐在山东堂邑县沿街乞讨。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连说带唱,时而装扮成猪狗的模样,时而又学驴叫。其惟妙惟肖的表演与好玩的唱段,引得围观者一阵阵哄笑。他的唱词中有这样的句子:“我乞讨,我积钱,修个义学为贫寒。”围观者中有不少人摇头:“乞丐还想兴修义学,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各位看官请注意,以上平凡但有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武侠小说里的情节,这个乞丐也并非北丐洪七公那样的丐帮高手。他的名字叫武训,他是当时中国社会最底层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乞丐。然而就是这个非常普通的乞讨之人,却以非凡的人生名垂千古泽被后世,对中国近代的文化界和教育界影响很大。
这个名叫武训的乞丐靠着乞讨,经过三十多年的不懈努力,修建起了三处义学,购置学田三百多亩,积累办学资金达万贯,这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世界教育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清史稿》宣统本纪记载,“己未,予积赀兴学山东堂邑义丐武训事实宣付史馆。”武训的事迹后来被编入《清史稿》列传二百八十六孝义一节中。在中国历史上,以乞丐身份载入正史的,只有武训一人。
武训是清末山东堂邑县武庄(今属冠县)人,他和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都是那种“穷得连名字都没有”的贫民,因在家族同辈兄弟中排行第七,故名武七。武训这个名字实际上是个赐名,在他老年时,朝廷为嘉奖他的兴学义举而给他取名为“训”。
梁启超先生曾专门为武训撰写了《兴学节略》,赞武训的义塾“行之数十年,弟子卒业而去者,不可胜数”,而他始终“日以两钱粗馒终其身”。冯玉祥将军称颂武训是“千古一丐”。冯玉祥还大声疾呼“大量办义学,急务此为最”,并于1932年至1935年间,在山东创办了十五所武训小学。
陶行知创办育才学校,张伯苓创办南开学校都与武训精神的影响有很大的关系。陶行知先生的短诗《武训颂》对武训的一生做了概括,诗中这样说:“朝朝暮暮,快快乐乐。一生到老,四处奔波。为了苦孩,甘为骆驼。与人有益,牛马也做。公无靠背,朋友无多。未受教育,状元盖过。当众跪求,顽石转舵。不置家产,不娶老婆。为著一件大事来,兴学,兴学,兴学。”武训办义学不仅在国内有很高声誉,在国外也有一定的影响。他被收入《世界教育辞典》中,因为他没有文化,故称他为“无声教育家”、“平民教育家”。
饱受不识字之苦后遂起办义学之念
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武训出生于山东堂邑县武庄(今属冠县),自小家境贫苦,七岁时父亲死了,生活更困难了,幼小的他随着母亲乞讨为生。武训年纪虽然小,但对母亲十分孝顺,每逢要到干净可口的干粮,都一定带回去给母亲吃,从来不肯自己吃,非常之懂事。
每次随母亲路过学堂的时候,幼小的武七都要驻足良久,他总是为里面的朗朗读书声深深吸引,他多么渴望能读书呀。然而在当时,就他的家庭条件,上学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已。有一天,他鼓足勇气闯进学堂,请求私塾先
十五岁时,武训来到姨父张老板家做工。为富不仁的姨父没有因为他们是亲戚而给予些微的优待,反而变本加厉地让他多干活,却从来不给他工钱,还常常有事没事就打他欺侮他。这一切,小武训都忍了。十七岁时,武训又到李举人家当长工。一天姐姐托人捎来一封信附了几吊钱,李举人欺武训不识字,把信给他,把钱吞了。武训过后知道提出质问,李举人不但矢口否认,还把武训痛骂了一顿。一次喂猪时,武训不小心把猪食洒在地上,也被打得遍体鳞伤。一年除夕,武训给主人贴春联,因为不识字,把春联上下贴倒了,主人认为大不吉利,拳打脚踢,又吵又骂,不许他吃饭,罚他一夜不睡觉,在风雪严寒中在院子里站了一个通宵。
武训在李举人家里做长工三年,李举人一直没给他发过工钱。一次,武训的母亲病了,万般无奈,他开口向主人讨要工钱。没想到,李举人拿出了一个假帐本,硬说早把工钱付清了。武训不识字,气得目瞪口呆,悲愤欲绝,反被李举人诬为有意讹诈,最后,武训被李举人的家丁打得头破血流,并被扫地出门。
这次的遭遇对他打击太大了,受伤害后的武训在庄子上的小庙里昏睡了三天。醒来后,他痛定思痛,明白了自己之所以受尽欺辱,都是因为不识字。而周围象他这样的穷人还有很多,如果不念书,将永受人无端欺负。于是他萌发了兴办义学的念头,让人们都能读书识字,不再受人欺。 边走边唱,快乐行乞集资
然而以赤贫之身办义学,旷古未闻,难度可想而知。但武训对此很有信心,他决心以一生的苦行和执着来实现这个伟大的梦想。1859年,21岁的武训开始行乞集资,掀开了自己人生崭新的一页。他手使铜勺,肩背褡袋,烂衣遮体,边走边唱,四处乞讨,足迹遍及山东、河北、河南、江苏等地。这个日后在教育史上名垂千古的乞丐,就这样拉开了行乞集资办学的非凡人生之序幕。
他一边行乞,一边唱着自己编的歌谣,歌词似诗非诗,但有积极向上的内容,有一定的韵脚,内容全都与兴办义学有关。无论别人问话还是嘲笑,他都以唱歌做答;无论劳作还是休息,他都愉快地歌唱,如扛活受人欺,不如讨饭随自己,别看我讨饭,早晚修个义学院。
他到处出卖自己的劳力,苦活累活抢着干,过着牛马式的生活,目的就是为攒钱办学。牲口做的苦力活,武训不以为苦,还快乐地唱道:
出粪,锄草,拉砘子来找,管黑不管了,不论钱多少。
给我钱,我砘田,修个义学不费难。
又当骡子又当牛,修个义学不犯愁。
谁知,善良的武训再遭欺骗。一年后,武训辛苦积存的一点钱,都被他的姐夫骗去了。武训为此气得水米不进,伤透心了。几天后,他又缓过气来,潇洒地唱道:只见好人盖高楼,没有恶霸行到头。
一些人嘲笑他害了“义学症”,他坦然唱歌回答:“义学症,没火性,见了人,把礼敬,赏了钱,活了命,修个义学万年不能动。”
要饭时,难免遇到吝啬不给东西的人,武训就达观地唱:“不给俺,俺不怨,自有善人管俺饭。”当遭遇声色俱厉的谩骂时,他也不生气,唱歌以对:“大爷大叔别生气,你几时不生气,俺几时就出去。”
武训把要来的钱都积攒起来,要来的干粮,好的完整的卖掉,换成钱攒起来。自己只吃粗劣、发霉的食物和菜根、地瓜蒂等,并以小曲来唱出自己的心声:
吃杂物,能当饭,省钱修个义学院。
吃的好,不算好,修个义学才算好。
那些岁月,武训不知吃了多少苦。他一天到晚乐此不疲地干那些别人不肯干、不屑干的累活。如推磨、碾米、替人割麦子等。此外,还替人家大清早打扫茅房,出粪晒干后做肥料。有时也帮人挑水浇园,挑粮食,挑笨重东西等,按照路程远近和重量计算报酬,收入还算可观,就这样日积月累办义学所需的资金。
为了赚点钱来办义学,他有时还象个江湖杂耍艺人一样到各处的庙会集市上耍把戏,以取赏钱。表演全身倒立“扛大鼎”,以手代脚做“蝎子爬”,翻身跳“打车轮”,趴在地上给孩子做马骑,还有锥刺身、刀破头等节目,甚至吃毛虫蛇蝎、吞石头瓦砾等等。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容易,一切都是为了兴办义学!他还将自己的辫子剪掉,只在额角上留一小辫,装扮成戏里的小丑模样,以获得别人的施舍。
另外,他还为人做媒红,当邮差,拣收破烂,轧棉花,纺线等。武训就这样到处流浪,工作,要饭,漂泊。晚上就睡在人家的磨房,灶屋,或者是破庙里。每天深夜他还在如豆的灯光下搓捻线绳,绩麻缠线。他边绩麻边唱道:
拾线头,缠线蛋,一心修个义学院;
缠线蛋,接线头,修个义学不犯愁。
二十九岁的那年,武训已攒下了一些积蓄,他用这些积蓄买了四十五亩便宜的低洼盐碱地,并愉快地唱道:
只要该我义学发,买地不怕买碱沙;碱也退,沙也刮,三年以后无碱沙。
只要该我义学发,要地不怕要大坑;水也流,土也壅,三年以后平了坑。
武训三十八岁那年,山东大旱,饿死不少人。武训用自己的钱买了四十担高粱赈济百姓。武训的哥哥不务正业,常向他借钱,一些亲戚朋友也来要求他资助,武训都拒绝了,正色答之:不顾亲,不顾故,义学我修好几处。
乡里一对孤寡的婆媳两人,靠要饭为生,好心的武训却慷慨地赠给她们十亩地,还唱道:
这人好,这人好,给她十亩还嫌少。
这人孝,这人孝,给她十亩为养老。 终生未娶,办起了三座义学
俗语说得好: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经过多年的辛劳,武训终于积少成多,存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他打听到本县(山东堂邑县)有一位举人杨树芳,为人正直,名声很好,值得信赖,想把钱存放在杨家,于是跑到杨府求见。由于他是乞丐,主人拒而不见,他便在大门口一跪就是两天,最后终于感动了杨举人。武训声泪俱下地把乞讨积钱、兴义学之事原原本本叙述一遍,杨树芳举人深深为之感动,不但答应帮他存钱,并且表示要助他办学,助其完成夙愿。 光绪十二年(1886年),武训49岁,已置田230亩,积资3800余吊,决定创建义学。光绪十三年(1887年),两名开明地主仰慕武训的为人,联合捐出土地供武训办义学之用。武训开始到各地购买砖瓦木料,并亲自押运。开工后,武训每天早起晚睡,在工地上搬砖打水,和工人们在一起共同劳动。
光绪十四年(1888年),武训花钱4000余吊所建的第一所义学在堂邑县柳林镇东门外落成了,取名“崇贤义塾”。武训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来实现他的理想,在这三十年里,他受尽苦难,但始终坚定地一步步迈向目标。“崇贤义塾”建成后,武训亲自跪请有学问的进士、举人任教,跪求杨树芳做学董,主持义塾,跪求贫寒人家送子上学。当年招生50余名,分蒙班和经班,不收学费。开学当天,准备了丰盛的筵席招待学董、老师和乡绅,武训自己却在外面向来宾磕头致谢,坚决不肯入席,只在宴会后吃了些残羹冷炙以充饥。
义塾成立后,武训实现了心愿,但依旧以乞讨为生,依旧住在破庙里面,学生们集体跪求他来住义塾,他也不肯,说:“我过的生活自己不觉得苦,只要你们努力学习,我比什么都快乐。”一天大风,庙屋上的瓦刮下来,落到武训头上,砸得头破血流,他却悠然自得地唱着:“打破头,出出火,修个义学全在我。”
义学创办人武训还十分关心义学里学生的读书情况,时不时来探视一下,对勤于教事的塾师,武训常常叩跪感谢;对贪玩、不认真学习的学生,他则是下跪泣劝:“读书不用功,回家无脸见父兄。”一天清晨,学生都已到齐,塾师却尚未起床。武训悄悄地走进塾师的卧房,不声不响地跪在床前不住地流泪。塾师醒来后,武训说:“先生睡觉,学生胡闹,我来跪求,一了百了。”还有一位塾师请假回家,逾期不归。武训步行六十华里赶到塾师家,孤身等候在门外一个通宵。塾师羞愧万分,再不敢超过期限。师生们感动于武训的真挚诚恳,没有一人再有一刻的疏忽怠慢,学风甚好,教学随之而相长。
时任山东巡抚的张曜听说武训的义行,特地召见之。武训衣衫褴褛地步行到济南府。会面时,武训一面和张巡抚侃侃而谈,一面不断地捻着线头。他的率真纯朴令巡抚大为感动,下令免征义学田钱粮和徭役,另捐银二百两,同时奏请光绪帝颁以“乐善好施”匾额。清廷授以“义学正”名号,赏穿黄马褂。这本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是在钦差面前,武训却不愿意下跪谢恩,也不愿意穿黄马褂,说:“义学正,不用封,黄马褂,没有用。修个义学万年不能动。”
光绪十六年(1890年),武训资助了证和尚二百三十吊钱,又在今属临清市的杨二庄兴办了第二所义学。
光绪十九年(1893年),武训搜集与购买了大量的有益图书,建起了读书会,专供没有钱买书的人自由借阅。有时他还携带图书到村镇的集市庙会上巡回展览,供乡亲们阅读。还大量翻印浅显的学习文章和书籍,免费散发给农民。同一年,朝廷官员,学部侍郎裕德到山东视察,武训在大街上拦轿募款。裕德捐给他两百两银子。
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武训花了3000吊钱于临清御史巷办起第三所义学,取名“御史巷义塾”(即今天的山东省示范化学校临清“武训实验小学”)。
武训一心一意兴办义学,为免妻室之累,他一生不娶妻、不置家,过着清苦不勘的生活,在自己身上一文钱都舍不得花,倾其所有都办了义学。他晚年声名远播,赢得了广泛的敬重。
“御史巷义塾”建成不久,武训就积劳成疾身染重病,却不肯占用房间,躺在义塾的屋檐下休养。半个月后,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四月二十三日,武训在朗朗读书声中含笑离世,终年五十八岁,遵遗嘱葬于柳林崇贤义塾旁。发丧之日,沿路六十里各村民众自发设奠路祭,自动送殡者达万人,沿途来观者人山人海,师生们哭声震天,老百姓们亦潸然泪下。
武训去世十年后,清廷将其业绩宣付国史馆立传,并为其修墓、建祠、立碑。武训的业绩受到世人的钦敬,许多名家题词,刘继兴考证,当时全国出现以武训命名的学校多处。到了民国时期,为纪念清末闻名中外的“平民教育家”、“义学正”武训,时任山东教育厅长何思源先生拨款重建了武训祠。何思源还在武训祠堂立了尊武训汉白玉雕像,这座雕像比真人略大。据解放后当地曾见过武训的老人们都说这座雕塑像酷似武训本人,可惜此雕像在文革中被红卫兵毁坏。1932年,当时的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为纪念在临清倡办义学的武训,建造了 “武公纪念堂”,并在纪念堂两侧建造了两个“武公纪念厅”。 江苏南通的一所师范学校还将武训像与孔子像并列。山东民众甚至称其为“武圣人”。
中国共产党主办的《新华日报》也曾发表过称赞武训的文章,1945年12月1日,郭沫若在《新华日报》纪念武训特刊上为武训题辞:“武训是中国的裴士托洛齐,中国人民应该到处为他树铜像”。为纪念武训,抗战时期的中国共产党冀鲁豫边区政府曾明令将武训的故乡堂邑县更名为“武训县”,堂邑县柳林镇更名为“武训镇”,并在武训诞辰纪念日举行了各种纪念活动。同年,中共冀南行署在柳林镇还创办了武训师范,以纪念这位为中国教育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先贤。
郭沫若称武训为“中国的菲斯泰洛奇”,这个菲斯泰洛奇是与武训几乎同时代的一个欧洲人,他出生在当时还很贫穷落后的瑞士。他的祖父曾经是一位传教士。优良的教会传统,让他从小就懂得他如何用真诚、善良的心去无私地爱人们。他一生都在教会孤儿院工作,他与武训一样,都属于下层人,他同样“有一颗伟大的、慈爱的心”。他自述道:“我一直充当一位受冷落的,意志薄弱的初级教师,推著一辆只载著一些基本常识的书籍,空荡荡的独轮车,却意外地投身一项事业,包括创办一所孤儿院,一所教师学院和一所寄宿学校。做这些事情第一年就需要一大笔钱,可是即使是这笔钱的十分之一,我也难以弄到” 。
这位象乞丐一样的菲斯泰洛奇,在他毕生的努力下,平民教育最终在瑞士得到普及。教育上的成功使得这个贫穷落后的山地小国,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成为欧洲一流的教育超级大国。瑞士的成功引起各国教育专家和高层政要人士到瑞士学习先进的教育经验。后来西方称菲斯泰洛奇为“教圣”,把他为献身教育的崇高精神,赞誉为“圣心”、“圣德”。法国著名教育史学者康彼耶赞誉说:“他是人类教育发展中最早呼吁和力行‘爱的教育’之典范”。
1951年,电影《武训传》错遭批判。“文化大革命”中,其墓被破坏。拨乱反正后,武训的冤屈终得以昭雪:1986年,国务院办公厅作出为武训恢复名誉的决定。在鲁西北的冠县、临清,有不少以“武训”命名的学校:冠县的武训高中、冠县柳林镇的武训学校、临清的武训实验小学等。中华大地幸甚,曾出过武训这样历尽艰辛矢志不移献身教育的人杰,其精神与天地不朽,与日月同辉,将永远激励后来人。(刘继兴)
第85篇、惊魂之夜
黄娟娟姑娘是桂北山区到滨海市隆发电子厂打工的打工妹,她生得非常漂亮,真是山区出美女,这个山里妹,原来在老家,因为生活困苦,终日在太阳底下劳作暴晒,皮肤是黑里透红,现在到了电子厂,避开了太阳光的紫外线的暴晒,皮肤白嫩,加上她的一张瓜子脸,黑漆漆的头发,两个会说话儿的眼睛,在电子厂里,可说是一朵厂花,让一些青年后生,回头看得头碰电杆。今年八月二十日,隆发电子厂的老板接到紧急定单,厂里要加班,那天晚上,等到她下班时,已经是午夜一点了,她租住高第街南二里的出租屋里,本来是与覃小红合伙租住的,现在覃小红的母亲病危,她几天前,已经请假回老家去了,现在只有她一人住在那里,她下班后,走在大街上,夜色更浓了,小巷里黑古隆冬的,她心里发怵,因为这里就是危险的易发事故的地段,在这里,上个月就发生了一起当街凶杀案,杀死一双情侣,因此,这段时间里,打工妹们,谈“情”色变。自从惨案发生后,她总感到这是冲她而来的,好似死神老是跟着她走一样,但是她是厂里的领班长,加夜班是少不了她的。
前面是一片小树林,这里是旧城改造区,到处是拆迁的旧楼,地上沟沟坑坑的,断墙败壁,这是一段危险地带,她壮着胆独自一人走着,到了一个大工地,之工地,早就停工了,这里没安有路灯,在朦胧的月色下,一座黑黝黝的建筑物,密密麻麻的手脚架好似茂盛的森林,这时,在手脚架下,有一个烟头火,像鬼火般一闪一闪的,让人心寒胆怯,她四顾周围,空旷的工地上阒无人迹,但是她必须通过这里,她是别无选择,只得壮着胆往前走去……
突然,她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紧跟她走着,她刚一回头,一只有力的手扼住她的脖子,一把冷嗖嗖的匕首,抵住她的后颈窝上,她陡然间打个战栗。
“乖乖!跟我到楼里玩玩去!”
声音嘶哑,如从地窖里传出来,使人毛骨悚然。
一股热烘烘的气息,混合着烟和酒的口臭味,吹拂着她的后颈窝,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黄娟娟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在她是孤立无援的,此时她不能跑,若是跑了,在这四周阒无人迹的街上,是很难逃脱他的魔掌的,但是也不能表现得太于害怕,若是你表现得过于害怕,他就以为你软弱可欺,就更加肆无忌惮的了。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她向后一推,转过身来,两眼定定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倏地,又一条黑影,从缠她的那个人身后出现。黄娟娟心里格登一下,天哪!歹徒是两个人,看来今夜是浩劫难逃的了,她感到自己的隔肢窝里流着湿濡的汗液,她怀着宁死勿辱的决心,准备一场生死搏斗。
可是后来出现的这个人,以一个熟练而迅猛的动作,拽住持刀者的手,一用劲,干净利落地将他的手反剪过背后,接着是沉重的一击,将那人打倒在地上。
那人反应也快,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准备反扑,后来者狠狠一脚,将他踹出几丈之远,他急忙爬起来,自知并非敌手,一溜烟跑了,他跑出一定的距离之后,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威胁说:“好!你等着,咱们走着瞧!”
歹徒走远了,救黄娟娟的那个人回过头来说:“小姐!你没受什么伤害吧?”
黄娟娟这时才看清楚,来救她的这个人,身体匀称矫健,穿着一套保安服,她知道是某大公司的保安员,她大喜过望地说:“大哥!谢谢你!你搭救了我!”
那保安员说:“谢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现在社会治安不好,让你受惊了。我叫温中信,是广寰电子公司的保安员,我是下班顺路过此,碰巧遇上你。走吧!你住哪?这段路不安全,让我送你回家吧!”
黄娟娟心里十分感激,她说:“我叫黄娟娟,住在高第街南二里,这叫我怎么感谢你呢?”
“感谢什么呢?刚才我说了,维护社会治安,是我们做保安的责任,我叫杨小勇,是桂北山区来此打工的,去年才从特种兵部队退伍回来,瞧!这是我的退伍证。”说完掏出一本红本本给黄娟娟看。也许,这个保安怕黄娟娟不相信他,故此作此多此一举的介绍。
“啊!这么说,我们是老乡了,我也是从桂北山区来的,今天能遇上你,算是我的福气。”黄娟娟倒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她放心地跟这个外表忠厚纯扑的保安员走了,心想,快点回去吧,只要走过这一段路,就不怕了。
温中信领她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犹豫不决起来。说:“姑娘!我们不能这样老实地往前走了,刚才那家伙曾发出过警告,我们再这样往前走,这样我们会吃亏的,前面就是拆迁区施工地段,地形更加复杂,路上没有行人,这里也没住户,我们就这样往前走,说不定他们的团伙就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黄娟娟也是想起刚才歹徒的警告,感到他也说得有理,便跟着他钻入一条小胡同里,温中信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领着她转来转去,黄娟娟此时完全迷失了方向。她弄不清楚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最后,温中信在一幢低矮的房子前站住了,转过头来对黄娟娟说:“这是我租住的寓所,现在夜太深了,到高第街更远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委屈你一下,进去休息一会儿,6点钟,就有首班公共汽车开到高第街,车站离这里不远。
黄娟娟望着黑古隆冬的街区,这里是旧房改造地段,很多住户已经搬走,周围黑灯瞎火的,危楼残壁林立,前面是一个已经停工的大厦建筑工地,手脚架林立,如幢幢影绰的鬼影。她心里发怵,若是不跟这个保安进屋里,她实在是没有勇气独自一人走这段路了,因此,她只好跟这个保安进入他的寓所里。
温中信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领着她走了一段路,穿过一个小院,后面是一幢雅致的小洋楼。她才明白,刚才进入来的这个门,原来只是这座豪宅的后院门,这间出租屋,其实是这座豪宅基建时存放建筑材料的仓库,豪宅建成后,房主人舍不得拆掉,留了下来,私自出租给一些外来人员居住赚钱。
黄娟娟跟着温中信进入这间出租屋。这间小屋,约有二十平米,室里的摆设简单极了,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墙角还放着一只小碗柜,碗柜上放着一只电饭锅和一只电炒锅,一株大白菜,这大概就是这个保安食于斯,眠于斯的寓所,屋里的家具虽然简陋,但是整理得还算整洁,墙上贴着从解放军画报剪下的画片。黄娟娟仔细一看,原来这画片上面,一个矫健威武的解放军战士,穿着迷彩服,正在演练场上搏斗,这士兵就是眼前这个温中信。
温中信打开碗柜,取出两瓶菠萝汁,两包蛋糕递给黄娟娟,自己倒了一杯说:“饿坏了吧!好歹吃一点,很快就有公共汽车进入市区了。”
黄娟娟进退两难了,在这里过夜嘛,孤男寡女,同住一屋,怎么成呢?若是现在就走,外面更危险,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脸有难色犹豫着。温中信见她呆呆地站着,又拿出一本荣誉证来,说:“这是我在部队立的‘见义勇为’三等功的证书,你放心里这屋里住下,我嘛,马上离开这里,到朋友处借宿,我在外面上锁,就没有什么人能进来打扰你了,你放心,明天早晨,我才来开门让你回去,怎么样?”
黄娟娟听他这么说,又看见他的照片和军功奖状,似乎看出他的人品,感到自己很庆幸,遇上这么一个好人,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她感激地点点头,说:“温大哥,我怎么感谢你呢?”
“嗨!谢什么呢?每个人出门在外,说不定都会遇上困难,我们都要互相帮助,你说是吗?何况我们还是老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好!我走了,祝你做个好梦!”说完,大踏步出门去,反锁房门,娟娟姑娘听到门外,笃的一声,是挂锁锁上门的声音。
黄娟娟困倦地躺在这张还弥散着男人汗味的床上,心里的怀疑与害怕消失了,心里想,今天晚上,要不是遇上这么好的人,我真不知道怎么算了,她衣服也不脱,就钻入被窝里。
话分两头,再说温中信是一个诚实的人,他走出寓所的门,现在他是有家不能归,夜色茫茫,他站在巷口,心里想,现在上哪里去好呢?想来想去,想到房东的儿子卢开亮,平时对他很好,因为卢开亮知道他是解放军特种部队出身,全军大比武,散打得了第一名,精通武术,用他的话说,是现代武林高手,他也想学几手,因此对温中信特别亲热,开口合口称温中信为“师傅”,想请温中信教他习武,但是温中信听说他好赌,又爱拈花惹柳,又有仗势欺人的毛病,怕教他武术后,他会横行乡里,因此一直没有答应收他为徒,这个卢开亮在小南区开了一间小杂货店,做了小老板,每天晚上,这间小杂货店,都是一直开门到晚上2点才打烊,因此,他都是在这间小杂货店住宿,温中信去过他那里,温中信的朋友,与他一起到本市区打工的旺仔,正受雇这间小杂货店,温中信知道旺仔请假回家去了,他的床空着,何不到卢开亮的杂货店借一宿呢?
当温中信匆匆赶到卢开亮的杂货店,敲开他的店门时,卢开亮从床上起来,看见是温中信,是他一向崇拜的偶像,非常热情,“中信哥,中信哥”一迭声叫着,并说:“今夜是什么风啊!把你三更半夜吹来我这里来?”
温中信说:“今夜我那蜗居让给一个女孩子住了,我没有地方过夜,知道旺仔回家去了,他的床空着,所以来你这里借宿一晚!”
卢开亮听了,一脸的困惑,问道:“女孩?她是你的女朋友吧?哈哈哈……中信哥,我说呀,你们当兵的,也是太过那个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女朋友来了,正好是牛郎织女相逢,如胶似漆,今晚,要是我啊,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温中信正色道:“你不要胡说,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我看见她同是我们桂北出来的老乡,长得又是如此年轻漂亮,怕她夜里行走出事,就发慈悲心留下了她。”
卢开亮听了,一脸的惊讶,又给他递烟,两人就这样聊着。他还是不大相信,不断追问着温中信与这个姑娘的关系。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聊着,聊了一阵子,突然,卢开亮的手机嘟嘟地响了,他取出来,“喂!我就是卢开亮,现在温哥在我这里谈天”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他问:“请问你有什么事……谁?请你再说一遍,啊!我妈患了急病?情况十分危险?好的!我马上就去……”
卢开亮脸色慌乱,放下手机说:“中信哥!你来得正巧,帮了我的大忙,在这里帮我好好看住店面,我妈得了急病,送人民医院做手术抢救,生命危险,我必须到人民医院签字。”
温中信望着室外黑漆漆的夜色,忧心忡忡地说:“人民医院在南郊,路途遥远,现在夜都这么深了,外面的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也停驶了……”
“没关系,我‘打的’去!”
说完,卢开亮走出店门,恰巧门口停有一辆计程车,他慌忙跨上计程车,计程车向黑暗的前方开去了!
再说黄娟娟躺在温中信的床上,今天晚上,她一连担惊受怕,一路折腾,现在也累得够呛,正迷迷胡胡地睡着。
当她睡得正香的时候,笃的一声,有人开她的门锁,将她惊醒了,她支起耳朵聆听着,不错,门外有人开他的锁,接着,她透过门缝,又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她骨碌地爬了起来,心一下子跳到喉龙上去,憋得她气也不敢出,灯也不敢拉亮,心里想,果然,温中信是个伪君子,他伪装得多么道貌岸然,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他又回来了,她后悔刚才为什么相信了他,没立机立断,离开这里,现在她是脱离虎穴,又进狼窝了。她想大声喊救命,但是,在这三更半夜,谁来救你呢?若是逗恼了那家伙,他不卡死你才怪。她灵机一动,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首先躲起来,让他以为她不辞而别,到了天亮,她就不怕他了。她顾不得许多,忙站起来,一头钻入床底下,伏着动也不敢动。这时,她听到吱嘎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他看见一黑影进了屋里,又反手将门掩上,才走向屋里唯一的一只木箱,伸手向木箱摸索着。黄娟娟意识到这个人不是温中信,若是温中信,他回来取东西,为什么不开灯呢?显然,也不是冲她而来,明显这是一个撬门入室偷东西的窃贼,这时,她想到自己是一个孤独无援的弱女子,怎么能与这个身材壮健的贼人搏斗?她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地伏在床底下。
正在这时候,突然,门外又来了一个人影,这人并没开门,而是用一根撬棍撬那扇木门,咚的一声,木门被撬开了,刚才已进屋来的这个贼子,心里恐慌,她慌不择路,一跃上了床,扯过被子,盖过头来,后来进来的那个贼子,手里拿着手电,他朝床上一照,看见床上蒙着被子睡着一个人,他熄灭手电,猛扑上去,在黑暗中,黄娟娟听到床上一阵激烈的挣扎撕掳声,接着听到一个女人的吁吁喘息声,一会儿,就沉默下来了,显然,这个喘息的是一个女人,现在被人卡住喉咙,被扼昏过去了,接着听到床上有一个男人发出淫荡的笑声。
黄娟娟惊得魂飞魄荡,她顾不得许多了,爬出床底,冲出这间出租屋的门,拚命地跑着,跑了一段路,回过头来,边跑边看,看见后面有人追来,她才放慢脚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报案,她举目四处环视,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盏昏黄的路灯,街灯下,有一个摆香烟摊的老头子,烟摊设有一个公用电话,她顾不得许多了,冲过去,抓起电话,就拨110,只几分钟时间,一辆巡逻的警车,呼啸而来,三个年轻的警察,一下车,就问道:“小姐,刚才的110报警电话是你打的吗?有什么情况?”
黄娟娟上气不接下气,说了一遍出租屋里的奇遇,警察立即叫她上车带路,车子开到了那间出租屋,警察一拥而入,拉亮电灯,看见一个青年男子,正在那里惊慌失措地趿鞋子,他们上前拘留了这个男子,再看床上,姑娘倒吸一口冷气,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被剥得光裸裸的女人,已经被卡得昏死过去,警察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当场拘留了这个入室强奸的男子,并将被害的女人送医院救,才救回她这条小命。
翌日清晨,温中信回来了,黄娟娟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温中信说,他也知道了,他忿忿地说:“好哇!这叫做天报应他,看他今后如何有脸面见人?”
黄娟娟又问:“那歹徒你认识?”
温中信说:“认识,他就是我房东的儿子,名叫卢开亮。”
黄娟娟又说:“可是你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我们总得同情那个被害的女人吧!”
温中信说:“嗨!同情她?谁叫她做贼?这叫做自作自受,能怨谁呢?”
黄娟娟又问道:“你也认识这个女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告诉你,我也认识她,这个被害的女人叫做周芳英,你道她是个啥人?正是那个强奸犯卢开亮的母亲……”
“啊!”黄娟娟惊得嘴都合拢来。
原来这个周芳英,年纪四十挂灵,去年刚死去丈夫,她是一个最贪小便宜之人,她不管到哪家串门,趁人不备,总爱顺走牵羊,窗台上拿锁,台阶上拿鞋,厅堂里拿烟,冰箱里拿肉,柜台上拿糖,因为她爱占小便宜,因此别他给她起个绰号叫:“见钱笑”。现在她摆着一个香烟摊,专门卖假劣冒香烟坑顾客。
这“见钱笑”的丈夫,原来也是一个小国营工厂的头头,他惨淡经营十几年,现在工厂破产了,工人们失业了,但是却是庙破和尚肥,他贪污受贿捞到十几万元,回来建了这座小洋楼,不想新居刚落成,他却一命呜乎了。这周芳英失去靠山,但是贪婪之心不变,将建房时放建材的库房,作为出租房,租给外来打工仔住,于是温中信就住到此里,今天,她知道温中信所在的公司刚发放工资,这温中信在公司里是一个保安队长,工资每月就上千元,今天晚上,他打电话到儿子的门面,知儿子不回来了,说正同“师傅”温中信聊天,她财迷心窍,认为有机可乘,想到温中信租的那间出租屋捞一把,因为她出租这间房子给温中信时,自己就悄悄留下一把钥匙,现在正派上用场了,她就悄悄溜到温中信的出租房,想偷温中信的钱。
再说那个卢开亮,也不是一个好人,他听到温中信说了他收留一个年轻漂亮的打工妹在他的出租屋里过夜,他认为是有机可乘,就装出母亲突然病了,匆匆离开自己的小店,回到家里的出租屋,想强暴这个弱女子,谁知他一进屋里,就急不及待扑到床上,扼住对方的喉咙,将那个女人扼昏,黑暗紧张的作案之时,那被害的女人,连叫喊也没机会叫喊一声,就这样被他糟塌了,谁知,鬼使神差,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魔爪之下,被害人竟是自己的母亲,他成了一个乱伦的逆子,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案发后,因为他强奸自己的母亲,引起全市市民的公愤,纷纷写信给公安局,要求严惩这个乱伦的贼子,他被判了10年的徒刑。他母亲周芳英,得医院及时抢救,捡回一条小命,东窗事发后,她的丑行被爆光,她既是一个入室盗窃的女贼,却又被自己亲生的儿子强奸,她被拘留15天后,放了出来,实在没面见人,只好将房子卖掉,到另一个城市谋生去了,听说,从此以后,她一改爱小便宜顺手牵羊小偷小摸的恶习,成为一个诚实的市民,但是这学费实在是太昂贵了。
第86篇、小县令斩钦差
1、小县令奋擒大钦差
县令施正迟头戴素金顶官帽,身穿黑缎平金绣八宝鸳鸯补服,望着大堂上方“明镜高悬”的牌匾,他心情很好。绍兴师爷吕仁奉上一杯热茶,施县令对他说:“身为一县之尊,地方太平,为善者多,为恶者少,实为本县幸事!”
“对对,这都是老爷您辛勤培育之果!不过今天是要忙乱些了。”师爷递茶给县令说。
“为什么?”
“老爷可知当今西太后慈禧老佛爷御前总管安德海安公公?”
“西太后身边红人,权倾朝野内阁宰辅、军机大臣见了他都恭敬七分,谁人不知?”
“这安公公奉旨采买龙袍,今日由本县过境,乡绅富贾已到城外十里相迎,可您……”
县令而露愠色:“你先生饱读诗书,可知道大清祖制严禁太监出宫?何来奉旨采买?”
“是是,龙凤袍乃是圣物,也是大清律明禁的!”
“本县又没有接到官文,自见怪不惊!倒要看看何人狗胆包天,敢破大清祖制招摇过市……”县令的话音刚落,一身钦差服饰的大太监安德海,带着一位身着四品文官彩绣雁补服,头戴青金石顶子官帽的叶富和商人打扮长袍马褂的李有财昂然进了县衙正堂。安德海用女人嗓音道:“今天就让你这七品小吏见识见识敢违大清祖制,狗胆包天之人!”并一脚踢开了要禀报的衙役。
举座皆惊。
四品官叶富喝道:“还不跪下?!”
师爷腿一软就要跪下,被县令一把拉住。安德海上前扯住县令耳朵把他拉下公座自己稳稳地坐了上去。
县令:“你是何人敢在公堂之上与本县动粗?”
叶富道:“这就是奉旨钦差,当今西太后慈禧老佛爷御前大内总管安德海安公公!你还不快行大礼?!”
县令说:“你不就是本县那个煤老板叶富吗?前两年你拜见本官,两个鼻洞里还满是煤烟,怎么如今就是四品的服饰啦?噢,我明白啦!你买了个官!你捐了个官!”
叶富很得意:“和县太爷同朝为臣,幸甚!”
县令:“我真想一头撞死!看看花钱买的候补官电对我指手画脚!”
安德海立起,他从靴页子里掏出几张纸选出了一张:“叶富接旨!”叶富跪下。“实授叶富正四品道员,择日赴京面圣领命。钦此!”
叶富:“领旨谢恩!”
县令大怒,冲至公案前一拍惊堂木:“大胆太监!我等寒窗苦读二十载才考得个功名,你给个官比吐口唾沫还容易!你收了多少赃银?”
安德海大骂:“本钦差口含天宪!你他妈的不如老子的一条京巴,居然敢如此冒犯!”
“大清国二百年铁律如山!你个太监矫旨冒钦差,这是死罪!还敢咆哮我公堂!还不从实招来?”
安大笑:“你凭什么?”
县令托起官印。
“凭这个?这值几两银子?”安德海把县令打倒在地,县令用官印狂敲地面,大喊:“升堂——升堂——”众衙役上堂,雁翅排开,刚挨了安德海一脚的捕头张虎照安德海就是一个耳光:“听你说话就是个太监,还装有鸡鸡的孙子!”
安德海连滚带爬又掏出一道圣旨,念:“安德海奉旨采买,沿途府道不得轻怠!……”
张虎一把夺过,交与县令。三人仔细看过有太后龙风笺大玉玺的手谕,绝对是真。这可怎么办?抓还是不抓?
县令说:“他是个干啥的?太后老佛爷的尿壶他都天天抱着,这懿旨弄几张还不容易?!”
和安德海同来的古董店老板李有财此时可是条斯慢斯理地说话了:“正堂之上,慢怠、殴打钦差,这才是死罪!
安德海一脚踏在官椅上,惊堂木一拍,高喊:“刀斧手——”刀斧手应声而上。“你个狗胆包天的芝麻绿豆官,今天我让你全家死个来回!”丢令牌于地:“给我绑去砍了!”刀斧手把县令拖下大堂,除去顶戴,“还有这个!”刀斧手也把张虎拿下,将二人按在地上,头上垫了木墩子,去了大刀的红封套子,张虎对县令说:“老爷,咱们下去和阎王伸冤去!我还跟着您老人家!”
安德海高喊“用刑——”
2、县太爷妙审腐败案
大堂外应声道:“刀下留人——”。疾步上来一位军官,对大家一抱拳:“标下是巡抚标营把总,有巡抚大人手谕。”说着挽起县令,交给他一封信。县令看罢,手一甩交给了安德海,安公公一看立时面色惨白,那是巡抚丁宝桢的手谕,上面写着:“疑安德海矫旨私自出宫,着即押送省城。”
县令高举手谕:“诸位看清了,这是本省巡抚丁宝桢的手谕。来人,把安德海给我拿了!”
“谁敢?”叶富叫一声,横在了安德海前面,安德海飞快地把一件白绢的什么东西塞给了叶富,冷冷地说:“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这位不知死活的丁大人。”
县令叫李豹:“就由你将安公公送省城。”
“一路小心,千万不可逃了!”师爷又叮嘱。
见押走了安德海,四品道员叶富和古董店老板李有财也要开溜,“慢!”县令制止说:“给叶大人看座。我有几句话请教这位古董店李老板。”
李老板:“不敢,不敢,父台只管吩咐就是。”
县令:“我请问你可有功名?”
师爷:“功名就是有没有学历。”
李有财:“小的没有。”
师爷:“你没有功名,按大清律在大堂之上见了朝廷命官你该下跪的,为何不跪啊?是因为你仗了安德海和叶大人的势?!所以你不但不跪还羞辱县令咆哮公堂?”
李有财胸脯一挺说:“师爷,都怪小的腿硬。慢说是个小小的县衙大堂,就是知府、巡抚的大堂,俺也是不跪的!”
县令大怒,叫人:“给我先掌嘴二十!叫他腿硬嘴也硬!”
叶富慌忙离座高叫:“且慢,且慢——年兄您有所不知,这李老板的舅子就是吏部侍郎赛龙阿,还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高抬贵手吧!”
县令一面示意衙役动手,一面恍然大悟地说:“噢,你就是本县鼎鼎大名的‘京他舅’啊!怪不得你们如此近密!这和你的顶戴相关吧?”
李有财挨了打,还是直挺挺地不跪。县令丢令牌于地:“重打二十大板来!”
师爷吓坏了:“等等等等,老爷,不能打了,你不想一辈子不升迁吧?!”
“太监都能成钦差,煤老板都能当这么大的官儿!我这小官不当也罢!打!”
众衙役把李有财按在刑架上锁定双手,边打边众人数:“一、二……”突然一件东西从挣扎着的李有财的身上滚落在地,张虎拾起交予县令,县令仔细翻看后面露狞色,把册页藏于靴页子中。这时李有财也告饶了:“父台大人开恩,小的狗眼看人低。”
“你看人低?”县令一把扯下李有财腰上的玉牌:“俭以养德,你佩这价值连城的玉牌,何德之有?如果辛勤致富,怎么舍得就随便挂在身上?李虎——你执这玉牌到‘京他舅’家里,先让他老婆认准了这玉牌,然后……”县令在张虎耳边低语了几句,张虎领命离衙。“押下李有财,看茶——”县令向叶福敬茶:“下官怠慢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您说这银子可是好东西?”
叶富大笑:“哈哈哈哈,当然啦!有银子就有荣华富贵、有钱就有势……”县令将茶杯一蹴,“也就能买了这官!一但做了官,就鱼肉乡里、盘剥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再去买更大的官!二百年的大清国呀!就这么毁啦!”
“住嘴!我可是得官正当……”
县令一挥手:“得官正当?我请教,买卖买卖肯定是一手钱一手货喽?”
叶富:“那是当然!”
县令:“那买官呢?你刚才可是顶戴到手了,可银子呢?你如果先付银子,谁敢保不鸡飞蛋打?!你敢跑到吏部、跑到宫里要银子吗?说买官的钱付了,可官还没给!你们一定是一手钱一手货!本官只想知道这银子是怎么给的?”
“你大胆!竟敢审讯本官!”
县令一笑:“你休得张狂,咱们就见分晓。来呀,升堂——”
“升堂——升堂——”衙役们雁翅排开:“威——武——”
叶富一跳:“你他妈的审我……”
“老爷,张虎复命。”张虎说着上堂、礼罢,起身交给县令一个包袱。
县令:“好,你说来!”
“嗻。李有财的老婆一见玉佩就知道我是自己人,告诉我,叶富花了八万两银子买的这幅画,已经让安公公的亲随退了回来,银子已交予了安公公的人带走了。”
叶富听了浑身乱抖,但仍强颜道:“你妈的毛驴钉马掌——小题大做!我替安公公买画,人家不喜欢,退回店里取了银子犯法了?”
县令和师爷仔细审看了那幅画:“这是一幅赝品,一幅赝品八万两银子?!”
“呸——哪个道是八万两?!只有二两!!”
“没错,账册上记的也是二两!你,一个四品高官花二两银子买幅人人识得的假画,送准?送给权倾朝野的大内总管太监安德海!!??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县令把假画一展逼视叶富。
“是啊!”师爷迎合道:“二两银子买幅画送给人家,人家不要了,按封签包装的店名退还了,这,哪里叫什么行贿呢?!按大清律这可不是行贿,假画也不是赃证。”
“而实际这幅画能到手八万两!这叫什么?官场上这叫‘雅贿’!八万两啊!我这七品的县太爷年俸也只有四十五两白银,大米二十石啊!再于i百年电买不起这么个官啊!!”县令边说边令李虎:“锁拿李有财妻,令其招供画押。你——”县令一指叶富,“还不将买官贿官据实招来?”众衙役齐喝:“威——武——”县令惊堂木一拍:“来呀,大刑伺候!”
师爷慌忙上前拦住:“老爷,拿安德海,咱有巡抚手谕。可这叶富,虽是买官他也是朝廷的四品大员呐!只凭一幅画您就动大刑,这可是拿身家性命赌输赢啊!”
县令从靴页子里掏出李有财的账册:“赃证俱在!这京舅子把通省官员在他店里行贿的流水都记到这上面了!”
师爷接过读后大惊:“啊?!这通省二百七十名在册官员竞有二百一十人都记在这账册上!”
叶富顽抗:“就算你有证有据,朝廷不割了我的顶子,你也休想审我!”
县令又拍惊堂木:“呸——你这买来的狗官还敢狂吠!本县乃进士及第的朝廷命官,虽然七品小吏但口含天宪手握生杀大权。你没听官场所言:杀人巡抚,破家县令。现官不如我现管!按大清律,你伙同京舅子李有财买官卖官,这是个剐罪!”
3、良家女堂会被迷奸
大堂外一阵喧哗,李豹双手托一妇人上堂跪下:“老爷,安德海已转押巡抚亲军标营,丁宝桢大人已上书东宫慈安太后,请询安德海是否奉旨出京……”
师爷:“西太后派差,丁大人向东宫太后请旨,安德海凶多吉少啊。”
县令指着那妇人:“这?”叶富见了那女子顿时面色惨白,颤抖不止。
“这妇人不知何故就吊在大堂外的老树上了,是标下砍了索子把她救了下来。”
县令:“救人!”
师爷等人掐人中、灌水,终于把小女子救了过来,有衙役认得:“这是唱戏的素玉,她爹是琴师。”
那素玉醒来环顾四周,眼睛盯在了叶富身上,她挣扎起来,挪步向叶富,拼命撕咬:“禽兽——禽兽啊——我要告他!老父母!青天大老爷,我要告他!”
师爷:“你确定要告他?”
“告——告——告——!”
师爷:“大清律,你布衣百姓告官可是先有罪啦!告还是不告?”
“告——告——告——!”素玉声竭而泣:“前天这叶大官人和古董店的京他舅李老板在叶家堂会,民女唱罢,他俩给我和爹爹各赏了一杯酒,就是这杯酒蒙倒了我和父亲,他他他先是糟蹋了民女,那李老板又……这两个畜生第二天扣了我爹爹,逼我到安德海的大帐里给那个太监暖脚!如果不从就杀了我爹。民女只好屈从,被那个阉人折磨了一夜,今晨逃出,到处寻我爹爹不到,又进不得叶家,我身蒙大辱,无凭无据,更知道民告官先有了罪,所以就吊死在大堂外……”
叶富上来就打:“你个娟妇血口喷人!”
县令一拦:“本县倒听得她句句是实!叶官人,那安德海送省城之时塞给了你一条白绢咱对吧?”说着劈手上前搜了出来,问素玉:“可是你的?”
“是。上面有小女子自绣的玉娘二字。”
县令:“这就是证据了对吧?”
“是他和京他舅糟蹋民女时二人都用过,被民女收起,昨夜又被安德海夺去。”素玉掩面嚎啕。
县令:“姓叶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明摆着胡言乱语!”
县令把那白绢展开在台上,“仵作来。”县令取尖刀递给仵作,仵作会意,用尖刀刺破手指,将血滴于绢上污处。县令说:“精血精血,不是他的就精血分离,要是他的就精血融为一体!”
仵作:“老爷请验,不融!”
县令将绢示与叶富,“现在该你啦!”
叶富拒验,县令招手衙役上前按住,刺破其指,众人大叫:“融啦融啦!”
县令道:“你有何话说?”
叶富嚎叫:“你这狗巫术,何以为凭!?”
师爷对县令说:“老爷,仅凭此绢是不足定论呐!”
一时间,大堂里鸦雀无声。素玉一番挣扎,突然指着叶富说:“如民女能指出这畜生身体形异,可算凭证?f”
师爷:“当然!他如不占你你何而知。”
县令:“讲!”
素玉长袖遮面:“这个牲口只有一个蛋蛋!”
叶富大骂大叫:“娼妇乱语!!无中生有!!”
县令:“是不是乱语验了便知,来人——”
“谁敢?”叶富一正帽子,“老子堂堂朝廷四品命官!哪个敢动?!”
县令一拍惊堂木:“来,先去了这厮顶戴!”张虎上前去了叶寓的官帽。县令:“扒!”
叶富还要反抗,被张虎、李豹摔倒在地,师爷、仵作等上前扒了裤子验后报:“老爷,素玉所言确实!”
4、七品官宣判四品官
县令:“来,大刑伺候——连那个京舅子李有财去给我一并验过了。”
“嗻——”师爷带众人下。
众衙役七手八脚把叶富用夹棍夹了。县令刚要吩咐用刑,突然一衙役冲上大堂跪下报:“老爷,河里捞上一具老年浮尸,并无衣着,颈上只有一枚康熙太平钱。”说着双手递上一枚大铜钱,素玉一看,惨叫了声:“爹——”就昏了过去。众人慌忙把她抬到后堂。
县令大喊:“动刑——”
众衙役奋力用刑,叶富惨叫:“老父母,老父母,我招我招我全招啊——”
师爷开始录口供。一名差官昂然进了大堂:“巡抚丁宝桢宪命。”县令率众恭立一旁,差官:“奉东宫慈安皇太后懿旨,安德海矫旨出宫,明正典刑、就地正法。县令施正迟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刚直不阿,着官升一级,赏单眼花翎!仍属县事,以祺国民。”
县令行礼接了手谕,敬茶:“那安德海砍啦?”
“砍啦。丁大人还命曝尸三日,现在老百姓正围观呢。那安德海还真是个太监。这样一来也清白了慈禧太后。”差官意味深长地说。又一指叶富:“老父台把这么大的官动了大刑?”
县令拿出李有财的账册,递给差官,差官览后大惊:“这通省官员岂不是要全军倾覆?”
“拜请您带回省城交予抚台大人裁夺吧。”县令说着送差官出衙。转身看过叶富的供词叫:“带人犯李有财。”李有财被押上跪下,县令惊堂木一拍:“叶富、李有财苟同京城官吏,诡用假古董欺饰,行贿受贿,买官鬻爵,又迷奸妇女、残害人命,稔恶贯盈,罪恶滔天!判:叶富剐刑、李有财斩,锁拿大牢,待秋后处斩——” “威——武——”
第87篇、火云神功
这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江湖两大绝顶高手火云邪神与冰天老人约战华山之巅。漫长的三天转眼过去,恶战终于结束,两大高手虽然胜负未分,却两败俱伤,无力再战,由双方弟子抬下华山。火云邪神的女儿陈秀容迎回重伤的父亲,立即命人快马加鞭往药王谷请神医牛药师。 第二天,牛药师赶到火云山庄,他青色的长袍沾满了黄尘,英俊的脸上尽是焦虑之色。牛药师三十出头,但医术冠绝江湖。他在三年前被仇家追杀,为火云邪神所救,得知恩人受重伤,自然心急如焚。
牛药师到了火云邪神床前,立即为火云邪神探脉。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脸色凝重地叹口气,说:“火云前辈的心脉为寒冰功所伤.即使痊愈,只怕也难恢复昔日的武功呀!”
火云邪神淡然一笑,说:“牛老弟只管下药,老夫纵横江湖十几年,世间事已经看淡了,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牛药师从药箱里取出两只瓷瓶,分别倒出一红一白两粒药丸,让站在一旁的陈秀容给火云邪神服下。
一个时辰后,牛药师与陈秀容再次来到火云邪神的卧室,却见火云邪神已经起了床,正在把弄窗台上的那盆兰花。陈秀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时辰前还重伤卧床的父亲,现在看来一点事也没有。她惊喜地说:“爹爹,你的伤痊愈了?”
火云邪神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脸色怪异地说:“我的内伤确实好了,但我体内的功力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牛药师沉思一会儿,说:“火云前辈所修炼的火云神功,刚猛如烈火,因受冰天老人至阴至寒的寒冰功所伤,所以才导致前辈的功力散失。” 火云邪神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接着他的脸色又开朗起来,说:“老夫已将这一战当作最后一次出手了,现在功力散失也好,老夫可以正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牛药师叹息一声,说:“火云前辈是当世的绝顶高手,现在退隐江湖真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只是晚辈有一事难明,前辈的武功天下无敌,可是你收的十三名弟子的武功却很平常,这是因为他们的资质平庸,学不会您的火云神功吗?”
火云邪神微微一笑,说:“老夫可以说是大器晚成,在三十八岁才成名,那是因为我在三十五岁才开始修炼火云神功。我的弟子们的武功确实不入流,因为我还没有把火云神功传授给他们。”
牛药师不解地问:“为什么不传授神功给他们?难道众多弟子没有一个合您心意的?”
火云邪神从怀里取出那本火云神功秘籍,叹口气说:“不是他们不合我心意,而是时机未到。这其中因由,却不便与你说。”
牛药师说:“晚辈也是多嘴一问。前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我现在要出去为您配药。”牛药师告辞后,就上马出庄而去。
傍晚掌灯时分,牛药师配药回来。陈秀容接过那包药,立即去煎药,给父亲端去。火云邪神服下药汤,感觉有些困,便上床睡觉了。
江湖上的成名豪杰,不管是正是邪,总会有仇人。火云邪神是绿林大盗,他的仇人当然很多,他最大的仇人就是黑风寨的首领黑二爷。火云邪神自己说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但黑二爷却不管这些,他知道火云邪神的功力全失,又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复仇好机会?
当晚三更,黑风寨的强盗偷袭火云山庄,攻进庄里杀人放火、劫财劫色,无恶不作。陈秀容幸得牛药师保护,杀出重围逃生。威慑江湖的火云山庄,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在风景秀丽的药王谷,陈秀容大病一场,牛药师虽然治好了她的身体,却无法治好她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陈秀容在药王谷已经两年多了,但她的忧伤却没有减少半分。一个怀着血海深仇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开心的时候。忧伤的陈秀容更加楚楚动人,牛药师对她又怜又爱。这天,牛药师说:“秀容,你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也是孤身一人,我们成亲好吗?好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陈秀容叹息一声,说:“牛大哥,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会看不出你对我的心意?而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以身相许。但我的大仇未报,我又怎么可以成亲?”
牛药师也叹息一声,说:“现在黑风寨人强马壮,黑二爷武功又高,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报仇?”
陈秀容苦笑,说:“人们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父亲有数不清的财宝,可是我每次用重金请杀手去干掉黑二爷,都没有成功。现在,就算我用再多的银子,也没有杀手敢接单了。”
牛药师很惊讶,说:“你做这些事,我怎么全不知晓?”
火云邪神生前是绿林大盗,掠夺的财宝自然不少。陈秀容说:“这两年多,牛大哥你总是出谷,难得有几天待在谷里。而我自己的事也不想惊动牛大哥,所以我出谷去取财宝请杀手的事你才会不知道。”
牛药师点点头,说:“君子括仇,十年不晚。秀容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你不许再擅自行动了,免得再打草惊蛇,让黑二爷起防范之心。工夫不负有心人,等时机一到,我一定会为你杀了黑二爷。”
火云神功(2)
陈秀容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好答应。
牛药师又说:“我明天又要出谷,去为塞北大侠古城治伤,这次出谷大约要三个月时间。秀容,你一个人好好待在谷里,等我回来好吗?”陈秀容点头答应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牛药师回到药王谷,他给陈秀容带回来一份礼物。当陈秀容打开这份礼物时,她立即呆住了,接着她泪流满面,泣声说:“爹爹,你可以安息了,火云山庄的大仇终于报了!”这锦盒里面装的是一颗人头,正是黑风寨黑二爷的首级。
原来牛药师治好塞北大侠的伤,却拒收诊金,只求塞北大侠助他杀黑二爷。塞北大侠答应了,与牛药师一道到黑风寨外挑战黑二爷:武功稍逊一筹的黑二爷中了一记铁砂掌,逃回了黑风寨。塞北大侠单枪匹马也不敢闯入寨中追杀黑二爷,只好告别牛药师回塞北。牛药师独自住在山下的客栈里,他在想办法杀死黑二爷。正巧,黑二爷的手下下山找大夫为黑二爷治伤,牛药师趁此机会上了黑风寨。黑二爷已经昏迷在床,牛药师挥刀就砍下了他的人头,趁着寨里两位头领争权而火并之机,逃下了山。
陈秀容大仇已报,一个月后,答应了牛药师的求婚,并把父亲的宝藏也交给了牛药师。牛药师此时可谓春风得意、财色兼收了。
成亲当晚,牛药师进洞房。可是面对如娇花般的新娘,他费尽全身功夫,竟然是有心无力!
第二天,牛药师给自己开了一剂壮阳药,但是对他竟毫无作用。
到了第三个晚上,牛药师在床上的表现还是不行。天还没有亮,他就出了药王谷,快马走到他往昔寻欢作乐的黄沙镇,进一间妓院找了个他往日喜欢的妓女。牛药师开始还以为他对陈秀容不行,但对其他女人还是像从前一样勇猛,可是他心里的愿望落空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不行了。
回到药王谷,牛药师不敢正视妻子关切的目光。晚饭时候,他搬出一坛酒。牛药师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喝酒也是一杯起三杯止,从不会狂饮伤身。但今晚他几乎喝光一坛酒,他如此痛饮只求一醉。牛药师终于醉倒在饭桌下。
牛药师酒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也不是躺在饭桌下,而是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酒醒后,他觉得口干舌燥,他想喝杯茶,却不能动,因为他不但穴道被点,而且还被绳子牢牢地绑在椅子上。
陈秀容就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双眼盯着他。
牛药师一呆,说:“娘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你把我绑起来的吗?”
陈秀容冷冷地说:“牛药师,你的火云神功练成了吧?”
牛药师莫明其妙地惊叫起来:“火云神功?火云神功是你爹爹的成名绝技呀!当初他连他的弟子都不传授,又怎么会传授给我?娘子,你到底怎么了?”
陈秀容说:“我五岁那年,我娘亲去世,我爹爹才开始练火云神功。我爹爹在江湖上绰号‘火云邪神’,是因为火云神功又名火云邪功,练成后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牛药师叹口气,说:“娘子,就算我不行了,但你也不能就此断定我练成了火云神功呀!”
陈秀容站起来,走到牛药师身边,把柳叶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说:“牛药师,我爹爹死后,他身上的火云神功秘籍不翼而飞,是不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而你又将我爹爹杀死,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
牛药师气愤地说:“胡说八道!我救了你,还为你杀了黑二爷报仇,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
陈秀容把手中的刀微微一压,牛药师的脖子上隐见红光。她说:“我爹爹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杀死他。牛药师,如果你坦白认罪,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如果你还要狡辩,我立即就把你的人头砍下来。”
陈秀容这一刀终究没有砍下去,她看见牛药师干裂的嘴唇,便端了一杯茶给他。待牛药师喝完茶后,她说:“牛药师,我知道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的,现在给你一个时辰考虑,到时如果你还不承认,我也会杀了你。”
牛药师喝了杯茶,便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大笑了起来。他说:“陈秀容,不用等一个时辰那么久,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真相。不错,是我杀了你爹爹,是我勾结黑二爷灭了你的火云山庄。”他说完,突然“啪啪”声响,绑在他身上的绳子突然断开。牛药师站了起来,伸个懒腰说:“火云神功的内力真厉害,我运功冲穴,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你点的穴冲开了。”
陈秀容深深叹了口气,说:“真凶果然是你!但这是为什么呀?”
牛药师冷笑一声,说:“我医术高明,但武功低微,这叫我如何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我曾经恳求你爹爹收我为徒传我火云神功,但他却拒绝了我。假如当初他告诉我,练火云神功就做不了男人,我也不稀罕练这破邪功。我这人天生好色,寻花问柳是我人生的最大乐趣,现今我拥有无敌的武功和无数的财富,对我又有何用?陈秀容,你是我遇见过最美的女人,但我却得不到你;不过就算我得不到你,也不会让别的男人得到你,你必须死。”
陈秀容垂泪说:“火云山庄已灭,我一人独活于世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我不明白,当初黑二爷为什么会帮你灭我火云山庄?”
牛药师说:“黑二爷的大哥黑大爷死于火云邪神的手下,我告诉他火云邪神的武功已失,他又怎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而且他对火云山庄的财富早就垂涎三尺。不过火云邪神却是我杀死的,因为我在黑二爷攻进山庄时,已抢先杀死火云邪神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回到药王谷,我一直以治伤采药为名出谷偷偷练功,待我神功练成,我第一时间就上黑风寨杀了黑二爷。”
陈秀容说:“当初我就觉得奇怪,以你低微的武功,怎么可以杀出重围?原来是你与黑二爷勾结!”
牛药师冷笑着说:“你知道了又能将我怎样?最多让你做个明白鬼罢了。”
陈秀容忽然笑了,说:“我经受灭门之灾,做事还敢大意吗?我明知你练成了火云神功,还会不知道你运功冲开穴位所需的时间吗?你可别得意太早了,刚才我给你喝了一碗茶水,那茶水我早就下了化功丹。”
牛药师一惊,一提内功,全身的功力果然空空如也。
陈秀容说:“当初你给我爹爹治伤,给他服用一红一白两粒药丹,后来我在药王谷生活近三年,才知道那粒红丹是治伤药,而那粒白丹是化功药,服用后六个时辰内功尽失。牛药师,你要六个时辰才能恢复功力,但你认为我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牛药师大骇,双脚不由自主地发软,终于瘫软在地上。
第88篇、厨子弹西瓜
王肉滚是个厨子。名如其人,他是个大胖子,肥头阔嘴双下巴,肚子似扣了口大锅。据说王肉滚睡觉翻身要先搬肚子,比如向左翻,就先双手把肚子“捧”到左边,身子再扭过去。
王肉滚的厨艺好,被招进涞阳县衙当起了伙夫,吃上了公家饭。
王肉滚为人随和,弥勒佛一样见人就笑,县长吃着王肉滚做的饭菜说,饭做得好,人长得喜兴,再怎么生气,只要一见着王肉滚,这气就跑远了。
他还勤快,白天忙一天,晚上还经常加班干活。有几次,他大半夜就起了床,把县衙大院扫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还给三口水缸挑满了水。县长不止一次当着差役们表扬王肉滚,号召全衙向他学习,还将亲自手书的“敦厚勤勉”四个大字刻了大匾挂在了王肉滚家墙上。
若不是后来的一次“弹西瓜”,王肉滚就会一直“模范”下去。
县衙的差役们住的是集体宿舍,大伙睡一条大炕,王肉滚也和大家睡一起。那天半夜,小北风飕飕的,贼冷。王肉滚起了炕,穿戴整齐后,就走出了屋子,但这次他没拿扫帚扫院子,也没拿扁担去挑水,而是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就又回了宿舍。
王肉滚一手持刀,站在地上向炕上扫视。十几条汉子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把脑袋露在外边,一个个睡得正香。此时,在王肉滚眼中,那一个个脑袋已经不是脑袋,而是一个个滴溜圆的西瓜。王肉滚望望眼前的一排“西瓜”,目光兴奋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拇指和中指搭起来一绷劲儿,开始挨个弹“西瓜”。“梆梆,梆梆”连着弹了两个,都摇头(似是西瓜不熟)。也是这两个爷们儿睡得太死,王肉滚已经把他们的脑袋当西瓜弹了,愣是没醒。王肉滚接着弹下去,但弹到第四个的时候,王肉滚不摇头了,而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这个西瓜熟了)。王肉滚扬刀就要切西瓜,这时这个人忽然醒了,他一睁眼看见王肉滚举着刀,吓得“妈呀”一声。王肉滚一下子被惊醒了,激灵一下,菜刀“哐啷”掉到地上。这时候炕上的几位也醒了一大半,大家望着王肉滚,王肉滚望着大家。忽然,王肉滚跑了。
大家这才知道,王肉滚梦游。
梦游症患者王肉滚被县衙辞退了。
回家后第二年,小日本就到了王肉滚的家乡野三坡。乡亲们被鬼子杀死了几十口,这其中就有王肉滚刚娶进门没多久的媳妇。
鬼子在村里修了炮楼,长期住下去了。没多久,王肉滚便被抓去给炮楼的鬼子做饭。
在鬼子据点,王肉滚依旧梦游,和在县衙时一样,有时半夜起来挑水扫院子。鬼子小队长拍着他肩膀说他良民大大的。王肉滚在心里一遍遍骂自己“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很快,王肉滚又弹了一次西瓜。
这次弹西瓜的情节比上次要丰富一些。上次王肉滚是由厨房直接奔向宿舍的,这次王肉滚拎刀出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站岗的伪军刘小头。刘小头正靠着墙坐在地上睡觉,王肉滚踱了过去,认真地看了看他的头。刘小头的头长得确实小,这样的“小西瓜”王肉滚是看不上眼的。王肉滚弹都不弹便走了,转身进了鬼子睡觉的屋子。
十几个鬼子躺了一溜儿,鬼子们不睡炕,就地搭铺,要弹西瓜必须蹲下去,这可难为了王肉滚。由于肚子上的肉多,一弯腰就“窝”得难受,费了半天劲儿也只能是半蹲。
王肉滚开始弹西瓜。但日本兵可不像县衙的差役们,他们警惕性很高,第一个“西瓜”,就被王肉滚弹醒了。“西瓜”“哇”地叫一声。这次,从大梦中醒来的王肉滚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菜刀掉到地上。他看了看手中的刀,很淡定地想:今儿这刀既然举起来了,就不能白举啊!于是“咔嚓”,就把眼前的“西瓜”切下来了……
第89篇、赶考的两举子
杭州城南举人周平风赴京赶考,路上与杭州城北举人李孝庆相遇,两人结伴同行。
周平风问李孝庆,您是哪里人氏?
李孝庆答道,杭州城北。
周平风高兴道,咱是老乡,我居住杭州城南。
周平风又问道,杭州城北有个李剑,据说很坏,你可认识?
李孝庆看了一眼周平风,答道,我不认识。请问,李剑如何坏法?
周平风冷笑道,此人奸诈,鬼点子多,经常帮人打官司,刁难官府……
李孝庆“啊”了一声,深有所思道,我好像,也听说过此人。
周平风与李孝庆是老乡,一同赴京赶考,便一路同行。二人谈古论今,性情投合。是日,周平风与李孝庆来到京城,二人同住一个客栈,各自温读应考。
这日,李孝庆来找周平风,我想拜访朋友,想借你折扇一用如何?
周平风的纸扇,从没离过手,他有些为难。但细想,自己与李孝庆已是朋友,就爽快地答道,尽管拿去使用便是。
李孝庆接过纸扇,感谢道,拜会朋友后,即刻奉还。
几日过去,李孝庆出入自如,经常从周平风门前经过,从没还扇的意思。甚至,李孝庆摇着折扇来与周平风聊天,谈笑风生,像摇着自己的扇子一样,从不言还扇之事。
周平风心里不悦。
李孝庆虽然穿着蓝布大衫,文质彬彬,还算体面。但从李孝庆大衫衣角断线开口处,周平风判断,李孝庆是个穷苦潦倒的书生。周平风小眼珠转动,心里飞速盘算,这把折扇,扇面唐寅题字,价值连城,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传世之宝,岂能流入他人之手?周平风又一想,李孝庆虽然贫困,从言谈举止,算得上乘,不像偷鸡摸狗之辈。兴许,一时健忘,误以为自己折扇,用几天想起,自然归还。
又过几日,李孝庆依然来去自如,不言还扇。
周平风起疑。周平风实在按捺不住,笑着对李孝庆道,李兄,你已拜会过朋友了,折扇应还于其主了吧?
李孝庆闻听,脸色剧变,愠怒道,折扇,乃我家传之物,怎言是你的?
周平风窘迫,一时回不过神来,气急言道,你……你……我好心借你拜访朋友……
李孝庆不等周平风说完,断然道,此扇乃我家传世之物,有唐寅墨宝为证!
周平风气得难以言表,不得不扔下一句,咱公堂上见!周平风祖上世代为官,官官相连,岂能怕你一个穷酸书生!
京城县衙,衙役声声“威武──”
周平风、李孝庆跪在堂下。
县官大人一声断喝,大胆李孝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骗取他人财物,从实招来!
李孝庆抬头,慢慢回道,县官大人,此折扇,乃我家传之物,随身携带多年,熟识如我筋骨,何言骗取!李孝庆说着上前,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对大人说道,我的凭证尽在纸上,望大人如实验证。
县官大人展开纸条,见纸条写着凭证,下角写着:事成赠银百两,顿时舒展眉梢。县官抬头问周平风道,周平风,本官问你,你说折扇是你的,折扇几根扇骨?折扇重量多少?
周平风回道,县官大人,祖父赐我折扇,如获至宝,珍藏在身,从没数过折扇扇骨,也不曾称过重量。
此时,文书后堂验证,回禀道,回大人,折扇扇骨九株,重六两八钱。与李孝庆说的一丝不差。
县官听到禀报,白眼珠上上下下翻滚了几遭,怒斥道,周平风听着,事实铁证如山,无可辩驳,你们本为同路赶考考生,理应友谊相处,你竟敢诬陷他人!
县官缓了口气,想起与周平风伯父之辈旧交,厉声斥道,念你读书之人,免你皮肉之苦,下堂去吧!
周平风败了官司,垂头丧气,拂手而去。
李孝庆追赶上前,拉住周平风笑道,周兄且慢,还你折扇。
周平风气急败坏,大声道,折扇不是我的!
李孝庆心平气和地说道,周平风莫生气,物归原主。
李孝庆又说道,你知道杭州城北,那个李剑么?
周平风一愣,站住了。
李孝庆说道,李剑就是我,我就是李剑!我李某并非坏人,更不刁诈,吾才,需为天下民众所用。
第90篇、王府井是谁家的井?
老北京名气最大的商业街,非王府井莫属,外地人刚听到这个名字时往往会有些奇怪:哪家王府的井这么有名?
王府井大街本名“十王府街”,亦称“王府街”,因明代这条街上有10座王府、3座公主府,清依明制,亦在此街上建王府,据朱启钤先生回忆,以豫王多铎府最大,今协和医院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连帅府园箭厂当年也包在其中,乃王府卫队的操练场。多铎战功卓著,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地位特别尊崇,故清代多称此街为“王府街”。
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重新厘定地名,因街的南端有一甜水井,故与王府合称,改名为“王府井”。
据光绪十一年《京师坊巷志稿》记载,当时北京内外城共有1258口井,绝大多数是苦水井,做饭不香,洗衣服不干净,洗头发黏手,甜水井是稀缺资源,故名声特别响亮,王府与井并称,这就标明了街道首尾的标志性建筑,根据清代地图,此井为该街唯一的一眼井。
王府井的繁华,得益于老东安市场,那里原本是明代一座王府,清初封给吴三桂,改称“平西王府”,“三藩之乱”后,王府改成神机营的操场。清初内城为八旗驻扎,不允许汉人居住,一直少有买卖,但末期东交民巷使馆区已成国中之国,清政府禁令事实上已经失效。1903年,经善耆、那桐奏请,慈禧批准,废弃已久的神机营操场被迫开放给游商,一举打破了老城区原有的宁静,由于顾客密集,距离适宜,各国商号也来此街经营,王府井商业街迅速走向繁荣。
解放前,老东安曾有两次大失火。
一是1912年,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各方催促他南下就职,他指示手下士兵抢劫商户,四处纵火,表示发生了“兵变”,他不得不留在北京弹压。这一把火几乎将老东安彻底摧毁,为平息商家的愤怒,重建老东安时,向南扩充了不少面积。
二是1920年,锦益兴玩具店老板文焕章因欠债甚多,自行纵火,制造事端,将东安电影院、中华舞台等全部焚毁,东来顺、稻香春、吉祥戏院等大户联合出资,请来消防队,才控制了火势,此次大火虽小于几年前,损失却也非常惨重。
有趣的是,王府井大街还有一个英文名,叫“莫理循大街”,莫理循是澳大利亚人,著名记者,1894年来中国,后被《泰晤士报》聘用,1897年起他长住北京,经历了义和团运动等,1912年被袁世凯聘为总统政治顾问,曾力荐中国参加“一战”,被段祺瑞采纳,取得了较好的结果,1920年去世。莫理循在王府井大街上住了很多年,由于他在西方知名度很高,当时外国人记不住“王府井”这么复杂的名字,故地图上标为“莫理循大街”。
街是无数故事的组合,而王府与井组合起来,便成就了老北京的一段传奇。
第91篇、少年妙计剿匪
日照县城北有一座奎山,连绵数百里,山高林茂,易守难攻,自古就是土匪横行霸道的地方。
民国初年,奎山被一股土匪所盘踞,匪首姓王,因面皮黝黑,得了个外号叫王黑子。他要奎山周围的乡民定期向山寨供应粮草,如若不依,就要举兵下山攻打那个村子。曾经有一个刘家寨,因为没按时交清土匪索要的物品,结果土匪下山攻打,不但将没来得及逃出的村民全部杀死,将村内值钱的东西全部掳掠上山,还将村子一把火给烧了。
看着土匪渐成气候,官兵也来清剿过几次,但是因为奎山地形易守难攻,而土匪营寨全是用山上大块青石建成,墙体又厚又高,即便是炮弹打在墙上也不能损坏多少,所以官兵每次都惨败而归。
这王黑子别看人长得粗鲁,却很喜欢看戏,尤其是当地的吕剧。山下有一个姜家村,村民都会哼几段吕剧,还组织了一个剧社,农闲时就去四里八乡演出,很受欢迎,所以很自然地就被王黑子盯上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姜家村吕剧社前去山寨唱戏。迫于土匪的淫威,姜家村的村民不得不赔着笑脸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唱戏。
这一年秋收季节,农民们都忙着在地里掰玉米,刨花生,忙得不亦乐乎,这王黑子又上了戏瘾,命手下小土匪给姜家村村长姜青山捎信,次日到山寨唱戏,姜青山向来胆小怕事,敢怒不敢言,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姜青山就带着戏班子上山了。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叫刘天石,是奎山另一边一个村子里的人,这一次是因为前来山上采药迷了路,幸好见到了姜青山等人。
刘天石问姜青山要干什么去,姜青山一脸忿忿地说了原委,刘天石一听两眼放光,说自己也要跟着戏班子去土匪山寨。姜青山打量了一下刘天石,问:“你也会唱戏?”刘天石回答:“我不会唱戏,但是我会吹笛子,而且吹得还不错!”姜青山这才注意到,刘天石的药篓边上挂着一支黝黑的短笛,因为怕刘天石再迷路,姜青山只好再三叮嘱他到土匪山寨不要乱说话,然后将他带在身边,一行人继续向土匪山寨行进。
此时正是六月,山上蚊虫肆虐,姜青山一行人上山时便穿着长衣长衫,但是仍有小虫侵扰,叫苦不迭,刘天石见状,就递给姜青山一个小瓶,叫姜青山等人遍身涂抹,姜青山问那是什么,刘天石说:“这是我祖传神药,涂抹后百虫不侵。”姜青山忙在全身擦了一遍,接着递给众人涂抹,果然,蚊虫皆避而远之。
到了土匪营寨前,高高哨楼上的土匪哨兵见到了戏班子,早就进去通报,然后山寨的大门就打开了。
匪首王黑子听说戏班子来了,就招呼一帮弟兄在山寨的一块宽敞的地方坐下,王黑子一挥手:“开始吧!”
戏班子开演了,今天他们演出的是《王定保借当》,戏曲情节曲折,扮演王定保的姜青山唱功又好,惹得王黑子拍着大腿一个劲叫好。
戏班子一连唱了两段吕剧,土匪听得如痴如醉,非要戏班子再唱一段,姜青山为难地说:“大爷们,我们今天就准备了两段曲子,也只带了这两段的戏服……”
王黑子不肯罢休,掏出枪来,喝道:“别敬酒……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非要老子动粗咋的?”
姜青山正在危难之际,那个刘天石站了起来,他对着王黑子一拱手,说:“大王,小的我吹得一口好笛子,想献给大王还有众位大爷听!”
王黑子一听,说:“一根破笛子能吹出好听的声音?”
刘天石说:“我吹的笛子与一般笛声不同,能引来百鸟合舞,百兽和鸣。”
王黑子一听果然来了兴趣,就命令刘天石开始吹奏,刘天石从身后取出那支黝黑的笛子,开始吹奏。
一只不知名的小鸟首先飞了过来,站在刘天石的肩膀上啾啾地叫着,接着呼啦一下,一大群鸟径直飞了过来,随着那悠扬的笛声翩翩起舞,又过了一会儿,刘天石的笛声变得浑厚起来,那群鸟儿呼啦一声都飞走了,却听见山上传来无数只动物的叫声,有野狼凄厉的嚎叫,猴子尖尖的哀鸣,野猪低沉的吼叫……土匪们这才知道刘天石所言非虚,都啧啧称奇。
忽然,刘天石的笛声变得尖厉起来,很刺耳,那些野兽的叫声戛然而止,土匪们正在诧异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山林中传来嗡嗡的闷叫声,接着几个粗大的黑影团就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涌过来。
土匪们仔细一看,那些黑影团竟然是密密匝匝的黄蜂,那些黄蜂到了刘天石上空,却都止住不前,像一队队等待命令的士兵,刘天石用手一指众土匪,口中的笛子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只听见轰的一声,那些黄蜂纷纷攻击土匪,顿时惨叫声响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刘天石又发出了什么指令,那群黄蜂就立刻停止了动作,像凯旋的勇士一般向四面八方飞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再看土匪,都已经倒在地上,浑身肿得像吹满了气的气球,在那里一个劲地哼哼,没有了一点还手之力,匪首王黑子的脑袋肿得像个猪头。姜青山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问刘天石:“刘……刘兄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刘天石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采药人,他有一门祖传的手艺,那就是用一支笛子召唤飞禽走兽,甚至还能召唤黄蜂。
刘天石原是刘家寨人氏,土匪凶残地灭掉刘家寨之后,刘天石侥幸逃了出来,对土匪恨之入骨,就想借助黄蜂,灭了这帮土匪,为亲人报仇,但是苦于进不了山寨,这一次他听说姜青山要带着戏班子进山给土匪演戏,想跟着他们一起进山,但是他打听到姜青山胆小怕事,又怕他不让自己跟着进去,就在半路上等着他们,谎称自己迷了路,借机进了山寨,灭了山匪,救了姜青山还有山下众多黎民百姓。
至于黄蜂们为什么只叮土匪而不叮姜青山等人,前面早有交代——刘天石让姜青山等人身上涂抹了防蚊虫的神药,黄蜂再凶狠,也是虫子。
第92篇、一条老狗
小杨村的张二爷是个苦命的人,他有两个儿子,老伴去世早,他屎一把尿一把把两个儿子养大成人,没想到到头来,两个儿子都是娶了媳妇忘了爹的人,双双把他给赶出了门。无奈,张二爷只好一个人住在村东头的一个废弃的窝棚里,每天就靠出外捡点破烂,勉强维持生活。
这天,张二爷又出门去捡破烂,来到镇上的垃圾场里,张二爷正埋着头,在臭烘烘小山似的垃圾堆上翻找着有用的废品,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条皮赖毛秃的老黑狗,远远围着他直打转。张二爷吓了一大跳,该不会是条疯狗吧?要不它干吗对着自己虎视眈眈?
他一跺脚,狗一扭腰,跑开了,可没多会儿,又跑了回来,摇着尾巴远远地看着自己。瞧这狗不像是疯狗,它的眼神明亮,摇着尾巴低低地叫唤,那声音弱弱的,分明有着乞求。张二爷仔细再看狗,肚子瘪瘪的,难道它是饿了,想找自己讨点吃的?正好他怀里揣有两个窝窝头,于是就试着掏出一个,朝狗扔去。狗汪的一声窜了过去,叼起馒头,贪婪地吃了起来,边吃边不时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张二爷。
估计这狗和自己一样,老了无用被人扔掉的,张二爷叹了口气,说,得,苦命人配条苦命狗,真要有缘,你就跟着我吧。狗摇着尾巴向他走了过来,还伸出舌头亲热地舔了舔他的脚面。他背起捡来的破烂回了家,那狗果真摇着尾巴跟了上来,一路跟着他回到了窝棚里。
一人一狗就组合了个新家,一起生活。每天张二爷出去捡破烂,狗就跟在他身后,伸出爪子帮着扒垃圾,多了个伴,张二爷倒觉得生活多了些滋味。不知不觉几年时间过去,狗老了,人也更老迈了,张二爷发现,自己的手脚比起前两年迟缓了,捡不到多少破烂了。加上金融危机,原材料的价格都一路暴跌,更不要说废品了。价格下降,捡到的破烂又少,二爷的生活更是难以维持,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张二爷忍不住老泪横流,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硬挺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死解脱算了。这样一想,他爬上村子后面的一座悬崖边上,闭上眼睛正要纵身往下跳,突然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的裤管,二爷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老黑狗,它居然一路跟了过来。
老黑狗喉头呜呜地低叫着,死死咬住二爷的裤管不放,二爷肚子咕咕作响,他勒了勒腰带,对老黑狗说:“老啦,没用啦,与其活活饿死,还不如纵身往下一跳,给自己一个痛快呀!”
老黑狗摇了摇尾巴,放开二爷的裤管,扭头从身后叼上个东西,二爷一看,不由得愣住了,是把刀!
老黑狗叼着刀直往二爷手里送,二爷接过刀,一脸茫然,难道狗想送刀给自己抹脖子?老黑狗四脚一趴,两眼垂泪卧在二爷的面前,二爷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老黑狗是让自己杀它的啊!他把刀子远远一扔,紧紧地抱住老黑狗:“我怎么舍得吃你?就你这皮包骨的模样,就算杀了你也剥不下几斤肉来啊。好,有你这样对我,我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捡不了破烂,我就和你一起去乞讨,多活一天就是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的胜利啊!”
第二天,张二爷带着老黑狗踏上了乞讨的道路。他们一路乞讨着走到镇上,经过一个木器加工厂,发现里面围了好多人,二爷好奇心起,带着老黑狗走过去看热闹,一问,原来是个工人使用电锯的时候,不小心锯断个指头,此刻,人们正忙着给他止血呢。
看了一会儿热闹,张二爷正要离开,老黑狗突然汪的叫了一声,冲了上去,二爷吓坏了,这老黑狗想干什么?他忙喝叫老黑狗回来,可一向听话的老黑狗这回却充耳不闻,径自冲了上去,张二爷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老黑狗做出了惊人之举,它一口叼住了掉在地上的那个手指头,咕的一声吞下了肚!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手指头还得拿到医院做再植手术呢,现在给狗吞下肚了,这还了得?骚动中,有人一声大喊:“不能让狗跑了,快逮住它,杀狗取出手指头来!”
狗大概给吓坏了,也没跑,很快给人放倒在地。张二爷流着泪,却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老黑狗四脚分开,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划开了它的肚子,血淋淋把胃整个给掏了出来。奇怪得很,老黑狗的胃胀鼓鼓的,张二爷糊涂了,家里都两天没米下锅了,老黑狗吃了什么,能把个肚子吃得这么饱胀?
胃切开了,指头完好无损,而老黑狗的胃里居然有着个圆溜溜的东西在里面,像个小皮球,却石头一般坚硬。“老头,是狗宝呀,这么大的狗宝我们还是闻所未闻呢,是无价之宝,你发达啦……”有人高声嚷了起来。
接过温热的狗宝,张二爷看了地上的老黑狗一眼,老黑狗早就断了气,但一双眼睛还是大睁着定定地看着自己,就在一瞬间,它的眼眶里,分明滚落了两颗大大的泪珠!张二爷什么都明白了,他蹲下身,紧紧抱住老黑狗,放声大哭起来……
张二爷厚葬了老黑狗。卖了狗宝的钱,他全部捐了出来,让人们盖了间敬老院。而敬老院就紧挨着老黑狗的坟,张二爷要让老黑狗永远守护着敬老院,让他可以看见这里的老人,个个都是那么快乐而又幸福地安享着晚年。
第93篇、公子墓
九月初,小镇上来了个姓齐的中年汉子,他兑下了镇上的客栈,整修一番,从此成了掌柜。
转眼间大半年就过去了,这天傍晚,有七八个人骑马来到小镇里,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都是武林中人。小镇上再没有第二家客栈,这些江湖人很自然地来到齐掌柜的店里。
看到有大生意上门,齐掌柜高兴得眉开眼笑。他热情地招呼这些人坐下,问他们都要些什么。领头的年轻人没说话,一个跟班模样的人趾高气扬地吩咐:“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然后把客房好好拾掇拾掇,我们今天晚上就住这儿了。”
“好咧。客官稍坐,酒菜马上就好。”齐掌柜兴奋地应了一声,然后下去准备。一个时辰后,这些江湖人吃饱喝足了,纷纷来到后面的客房休息,齐掌柜告诉伙计收拾好后就打烊,然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进了屋子后,齐掌柜立刻把门插上。他把眼睛贴在门缝上仔细看看,确定没人跟踪后,也不点灯,径直摸黑来到床上,掀开床板,里面露出一排铜管。齐掌柜小心地将耳朵贴在其中一根铜管上,铜管里顿时传来了领头年轻人的声音:“袁行,你真的确定欧阳林的墓就在镇外的七顺山上?”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放心吧花公子,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年轻人说:“好,如果真能找到财宝和秘笈,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尖细的声音又奉承几句,两个人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齐掌柜的脸色大变,他快速地放下床板,一下子钻到被里。很快,他的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外说:“掌柜的,快起来,我找你有事。”
齐掌柜叹了一口气,然后下床点亮油灯,将房门拉开。门外是那群江湖人中唯一的女子,她见到齐掌柜后也不说话,一闪身跨进房里,回手又把门插上,然后毫不避讳地坐在齐掌柜的床上。
齐掌柜也不惊讶,他平静地说:“慕容小姐,没想到你跟着他们来了。”此时,齐掌柜的声音也变成了柔柔的女声。
慕容小姐一愣,马上又恢复正常:“居然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想想也是,武林四公子之首的欧阳林,最擅长的就是易容之术,身为他贴身婢女的春兰,自然能看穿我这点小手段。”
化妆成齐掌柜的春兰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劝道:“慕容小姐,公子和夫人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你还是把他忘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这也是公子生前的愿望……”
“住口!”慕容小姐变得很激动,她低声训斥春兰:“林哥生前最倚重的人就是你,可是他死后你却不敢为他报仇,只会在这里懦弱地守墓。哼,没关系,这仇我替林哥报。告诉你,我已经计划好如何行动了,你到时候可别出来碍事。”说完她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慕容小姐怎么也睡不着。她回想起当年欧阳林带领其他三公子纵横江湖时,自己只能偷偷地喜欢他,林哥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可他只把自己当成妹妹看待。后来林哥夫妇莫名其妙地死了,她经过大半年的调查,终于查出一点线索:林哥的死很可能跟二公子花百寻有关。后来她乔装改扮接近花百寻,参加到这个队伍里,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杀死花百寻为林哥报仇。
第二天,花百寻一行人匆匆吃过早饭,结账后直奔七顺山而去。看着他们走远了,春兰也跟着走出小镇,然后抄另一条小路上山。
花百寻带着众人来到山顶,山顶有一块平地,平地的中央是一座土坟,坟前的墓碑上刻着“欧阳林之墓”五个大字。花百寻一挥手,众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镐头把墓刨开,露出了里面的楠木棺材。
花百寻运足内力一掀,一下子就把棺材盖掀了起来,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棺材里居然是空的,什么也没有。看到这个情形,花百寻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突然提起棺材扔到一边,露出铺在下面的青石板。花百寻笑了,他一挥手,那个跟班走上来把青石板掀开,露出一个洞口,洞口处有台阶通到下面,由于洞里黑暗,只能看到五六级。花百寻伸手一指,示意袁行在前面探路。
袁行不敢违抗花百寻的命令,只好点亮火折子走进洞口。走下台阶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甬路,甬路两边的墙上镶着夜明珠,将甬路照得通亮。
望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众人的眼里都露出贪婪之色。花百寻沉声说道:“诸位,光外面就用了这么多夜明珠,很显然里面的财宝更珍贵。现在不用着急拿这些夜明珠,等把所有的财宝都聚齐了大家再平分吧。”
众人都点头称是,他们走完这段甬路,来到一间很大的石室里。石室里仍旧有许多夜明珠,但是却没别的财宝。在正东的方向放着一口青石棺材,很显然,这才是欧阳林真正的墓室。
一个红脸的少年性子急躁,他见没有预想中的财宝,就直奔青石棺材而来。他的手刚要碰到棺材,一把飞刀从背后飞来,正扎在他的后颈上,红脸少年立刻气绝而亡。众人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发出飞刀的慕容小姐。此刻,慕容小姐伸手揭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你们都是害死林哥的凶手,今天我要在林哥的面前替他报仇。”说完她从怀里掏出几颗蜡丸,猛地向地上一掷,蜡丸碰到地面后砰地一声爆开,喷出了黄色的烟雾。在烟雾中,花百寻等人一个个地倒下了。
过了好一会黄烟才散尽,慕容小姐预先服了解药,她是唯一站着的人。慕容小姐跪在青石棺材前,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林哥,我今天终于替你报仇了。等一会我就把他们的狗头砍下来祭奠你的在天之灵。”说完她提着剑走向花百寻,正要挥剑,原本一动不动的花百寻猛地跳起来,一下子点中了慕容小姐的穴道。
不光如此,除了袁行,所有人都慢慢爬了起来。花百寻看着又惊又怒的慕容小姐,得意地笑着说:“你猜对了,当初就是我们合伙把欧阳林弄死了。后来听说他的墓里有宝藏,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一直小心提防。本来以为要对我们不利的人是袁行,没想到是你。”
慕容小姐恨恨地说:“算你们这帮狗贼命大,我生不能报仇,死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花百寻恶狠狠地说:“哼,落在我手里,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说完他淫笑着向慕容小姐的胸前抓去。眼看慕容小姐就要受辱,青石棺材盖忽然被掀开,春兰一下子从里面蹿出来,她手里握着匕首,正扎在花百寻的小腹上。只听叮的一声,匕首居然被挡住了,就在春兰愣神的工夫,花百寻一掌将她击飞,撞在墙上不知生死。
花百寻吐了一口痰,撕开被扎漏的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护甲。“幸亏来时准备充分,不但吃了解毒丸,还穿上了软甲,否则今天还真是危险呀。”花百寻心有余悸地自语道。然后他把头转向慕容小姐:“这回没人来救你了吧?”
话音刚落地,一直趴在地上的袁行从地上跃起,在空中轻盈地划过半个圆圈,慢慢地落在慕容小姐身边。
慕容小姐大喜,因为这分明是欧阳林的独门绝招,难道林哥一直是在装死?她正要说话,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与此同时,花百寻等人也都昏倒在地,而原本一动不动的春兰却站了起来。
袁行很恭敬地拱手行礼:“春兰姑娘,一切都在计划之内,接下来怎么办?”春兰长吸一口气:“辛苦谋划了一年多,今天终于成功了,现在就把他们杀了好替公子报仇。”
袁行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问:“属下不明白,明明在客栈就有机会,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两个原因。”春兰解释道:“第一因为他们预先服了解毒丸,我下在饭里的迷药效果不佳,需要在这屋里的空气中多加一道。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慕容小姐一心想为公子报仇,可报完仇后她失去目标,很可能就此遁入空门。想来公子的在天之灵不会希望这样的。所以我让你学公子的武功骗骗她,让她以为公子还活着,这样到了某一天,她找累了,自然就会放弃的。”
说话间,袁行已经将人都杀死了。
春兰算算时间快到了,就挥手让他从秘道出去。随后自己躺下来,喃喃地自语道:“希望这个小丫头还和以前一样好骗。唉,赶快把她哄走了,我还要接着给公子守墓呐。”
第94篇、盗不开的墓
古代,帝王将相和达官贵人千方百计把墓穴建造得坚固,其目的是为了防备盗墓者,可事实是,许多墓穴仍然被挖被盗,有的被洗劫一空。
河南上蔡有座古墓,建造于春秋时代。2005年考古工作者发掘时发现,古墓上被挖开了大大小小17个洞,说明盗墓者不知光顾过多少次。但至今,里面的藏品仍保存完好。
难道这座古墓有什么特别的防盗措施吗?
其实,在建造方法上,它与其他古墓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大部分墓穴砌筑完后都是用土回填,而这座墓穴是用沙回填。17米深的墓穴,上面回填了11米深的细沙,表层再填土封盖。细沙里放置了1000多块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尖利石块。
当盗墓者挖洞时,旁边的细沙会向洞里流动,掩埋刚挖好的洞。当挖的洞很深时,极易造成塌方,轻则把挖开的洞掩埋,重则会把洞里的人埋掉,更可怕的是藏在细沙里的石头,随着垮塌的沙子坠落,成了打击盗墓者的武器。
这座古墓被后人称为流沙墓,这就是它防盗的秘密。
第95篇、“人雹”菲利斯
1943年夏天,在法国北部沿海重镇勒阿弗尔,人们一片惊慌。
当时,法国已被德国法西斯占领,纳粹为了攻占海峡对面的反法西斯中坚英国,在朝英国方向的海岸线上设立了许多秘密军事基地。盟军曾一度把注意力集中在离伦敦直线航程最短的加莱,三番五次进行密集轰炸,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位于塞纳河入海口的勒阿弗尔才是德寇下了重大赌注的地方。
原来,德寇在这儿建造了一座飞弹工厂,按照设计能力,一枚飞弹能将近两吨炸药一下子从法国打到英国首都伦敦,如果几十枚甚至几百枚飞弹同时自天而降,伦敦就会被炸成一个恐怖的巨坑。
英国情报机构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炸掉飞弹工厂,他们在皇家空军几次轰炸失败后,决定派出最优秀的侦察少校菲利斯去执行爆炸任务。
菲利斯被人称为“百战英雄”,他曾深入德国本土抓回密码专家。他会驾驶飞机、坦克,甚至能操纵潜水艇去海底遨游。他会说法语,德语也说得很纯正。
这一次,他带的爆炸物不多,只是十来根新颖雷管,但只要把它们插在关键部位起爆,炸掉飞弹工厂还是很有可能的,他对载他潜往勒阿弗尔的飞行员戴维说:“飞弹工厂有的是炸药,只要到了那儿,不愁它不飞上天!”
戴维微笑着点点头,不无忧虑他说:“但愿能空降到那儿。
不过,去勒阿弗尔的飞机,很少有生还的,那儿的防空火力实在太猛烈了!”
听了戴维的话,菲利斯考虑了一下,起身将装雷管的箱子打开,取了五根,将它们小心绑在身上。他又将降落伞包挂在滑行杆上,准备随时跳伞。
但是,飞机还未到达勒阿弗尔,德军的雷达就发现了他们,三架歼击机窜上来,向他们猛烈开炮。
德军驻勒阿弗尔的一名王牌飞行员,一炮就摧毁了他们那架飞机的驾驶舱。幸亏菲利斯等候在座舱里,否则,他已与戴维一起上西天去了。
飞机燃烧起来,像没头的苍蝇那样胡乱向下坠去。德军飞行员又是一炮,命中了座舱,弹片横飞,竟将菲利斯的降落伞绳也削断了,随着阵阵爆炸,菲利斯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抛向空中。幸运的是,他没有碰上任何金属片,完全像是从一个炸裂的气球里被抛了出去。
他在一刹那间像是被震昏了,但是,高空中有股强冷空气从西北面吹过来,他浑身一激灵,立刻又清醒了。
他的意识还有点儿模糊,似乎自己随着降落伞在空中飘浮,但当他一摸背上,立刻吓出一身冷汗:那儿只有降落伞的几截断绳了!
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确实在上升,而不是直向下坠。原来,他的身底下正有一股热气流在拼命往上升,强大的动力竟将他裹夹着送到厚厚的浓积云里。
菲利斯一时间竟弄不清自己是头朝上还是脚朝上,因为,当他被热气流抛上去时,他分明看见星星在他的脚下,但不一会儿,星星又在他头上了。当他再跌进浓积云里后,发现四周都是水气和小冰晶,顿时,浑身冷得直打哆嗦。
但是,他还是迅速摸了摸绑在身上的雷管和手枪,发现它们还在,心里顿时觉得十分安慰。他甚至异想天开地设想,有架德寇的飞机从身旁飞过,他伸手搭住它的翅膀,安全降落到勒阿弗尔的秘密基地里。
周围越来越冷。那些小冰晶被气流带动得互相碰撞,粘结,形成一个个小冰核,飘浮在持续上升的热气流上面。
菲利斯少校发现,他的外衣上也沾上了亮晶晶的冰粒,他知道,气象预报并没有说要下冰雹呀,他被忽上忽下的两股气流带到了什么地方了呢?
这时,在他身下边的两千米处,正是德军的飞弹工厂!
一位德国小姐正在用德语发出紧急通知:综合雷达和探测气球的数据,飞弹工厂上空即将出现暴雨冰雹,要求各部门坚守岗位,注意遭受雷击雹砸。
原来,菲利斯的处境十分危险:冰晶已经完全把他裹了起来,而已还像滚雪球那样,将他上下左右翻滚,不一会儿,就将他卷得像一个巨大的冰雹。菲利斯只是坚持举着他的右臂,不住晃动一下,以保证空气能通过狭窄的孔道,自己不至于被冻死。
忽然,他觉得心里一慌,立刻敏感到开始下冰雹了。这时,他才真切地思考:自己从几千米高空掉下去,会摔成什么样子!
随着这个“人雹”的坠落,浓积云里形成的大小冰雹都稀哩哗啦往下砸,不一会儿,飞弹工厂的女播音员又用德语在敦促大家注意安全了。
在高速下坠中,菲利斯少校一点也没抱生存的希望,他只愿自己能砸到飞弹工厂的炸药库上,而不要掉到谁也不去的荒山顶上。
说来也巧,他竟掉到了一棵巨大的雪松树上。雪松横向伸出的枝条将他反弹了几下,敲碎了裹住他身体的松脆的冰壳,又使他从高处的枝条逐渐跌到低处的枝条上,最后,竟让他跌到夏季刚脱落的厚厚的松针上。
说实话,菲利斯少校跌得并不疼,只是像从两米高的地方跳到地上,雪松下的松针多年没有清扫,像是比毛毯粗糙一点的软垫。
更巧的是,飞弹工厂的炸药库,偏偏就在附近!
原来,德国人建造炸药时,特地选择了雪松环绕的隐蔽处,这里还有通往港口的河流,以备消防灭火及运送物资。谁知,这时竟成了菲利斯少校的最佳着陆点。
他在厚厚的松针上躺了一会儿,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冰雹敲击地皮的声音,试着舒展了一下胳膊。立即将手枪拔了出来。
这时,那位德国女广播员开始播音了,菲利斯少校立刻明白,他已被命运之神送到了目的地飞弹工厂。
一个德军哨兵持枪站在高高的了望台上,警惕地注视着通往炸药库的一片开阔地,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英国军人会跟冰雹一起砸向地面。
不一会儿,菲利斯少校已弄清,炸药库近在咫尺,只要干掉了望台上的哨兵,他就可以放心地潜入炸药库去了。他蹑手蹑足爬上了望台,来到那个哨兵背后。
这儿的哨兵,已是最后一道哨位了,他的警惕性,比前几道岗哨差多了。这个哨兵从没见过下得这么久、这么大的冰雹,他不住地伸出一只手去接冰雹,一点也没注意到菲利斯少校的到来。当他发现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时,他竟一句话也喊不出来了。
菲利斯少校将哨兵的尸体靠在柱子上,仿佛他还在忠诚地执行任务。接着,他悄悄摸到炸药库门口,躲在阴影里,留神四周的动静。
忽然,他听见门里有人在说话。那是一个军官在叮嘱士兵,他说:“我得去检查一下花房的玻璃。我会叫汉斯中尉来代替我的。咱们将暗号改一改,你说‘冰雹’,他回答‘雪花’,记住了吗?”
军官说完,就打开门走了。过了一会儿,菲利斯上前敲了敲门,只听见里面问:“冰雹?”他用德语回答说:“雪花!”
门开了,那个卫兵揉着眼睛,想辨认站在暗中的是谁,菲利斯少校猛地给他一枪柄,就把他打晕了。
真是天赐良机!炸药库规定要有两个人值班,偏偏那个军官是个养花迷,他容忍不了冰雹砸他的玻璃花房,擅自离开了岗位,甚至将暗号也暴露给了自天而降的“人雹”。
菲利斯少校迅速看清了炸药库的情况,他拖出几箱炸药,用导火索将它们联接在一起,将几个新颖雷管分别插在炸药箱上,打开它们的安全装置,让它们处于随时会爆炸的状态。
在离开炸药库前,他将一箱炸药拖到门后,小心翼翼地插上新颖雷管,再一寸一寸地将箱子和门一起拖过来,直到那门只能容一只手通过,才轻轻缩回手,将门掩好。
他悄悄地来到河边,避开巡逻的士兵,潜泳到一艘即将离开飞弹工厂的运输船旁,抓住它的船板,让身体飘浮在阴影里,安全地通过了架有三道铁丝网的检查闸。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却一直没有听到爆炸声。这时,他躺在勒阿弗尔的一处沙滩上,正在后悔不该将手枪扔到海里,他想再寻找机会通过船只混进飞弹工厂,但又觉得,再要得到进入炸药库的机会,真比登天还难。
他想,一定是雷管出了问题。那个军官叫人替代他,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还没去炸药库……
但是,事实却是,那个军官压根儿没找到汉斯中尉,他在花房收拾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赶回炸药库,一推门——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声一阵接着一阵,炸药库上了天,整个飞弹工厂也上了天!
菲利斯少校望着冲天火光,笑了起来。忽然,他摸到了沙滩上一颗还没融化的冰雹,把它紧紧地贴在心口,低声说道:“谢谢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我愿再作一次人雹……”
第96篇、忠顺三娘子
明穆宗隆庆四年(公元1570年)春天,蒙古和林格勒草原繁花似锦,鸟语莺歌。草原深处,一群鞑靼少女骑着骏马飞驰而来,到了昭君墓前,突然停祝为头的一个骑着枣红马的少女,年约二十来岁,身材颀长而丰满,面容秀丽而端庄,人们称呼她为三娘子,是蒙古当时最大的部落———鞑靼最高首领俺答汗的外孙女。虽然她家的家境很好,完全不需要她亲自放牧,但她是一个生性活泼的姑娘,在家里闲不住,所以每天总是骑着她心爱的枣红马,同牧女们一道来到草原上。由于性格活泼而心地善良,她受到牧民们的普遍喜爱。
她来到昭君墓前已不知多少次了,不仅因为这里风景秀丽,更因为她佩服墓中这个一千多年前的女子。记得十岁那年,母亲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看到平如湖面的草原上却有一个高高的土堆,她感到很奇怪。母亲告诉她,这是一千多年前一个叫王昭君的汉族女子的坟墓。这个女子嫁给当时蒙古的呼韩邪单于,从此以后蒙古族和汉族人友好,她死后就埋在这里。蒙古人民怀念她,所以每年都有人为她的坟培土,以致一千多年了坟墓还是那样高耸。虽然自从她出生,蒙古族就和汉族互不往来,她连汉族人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她经常听老人们谈起汉族:他们能做出非常漂亮的衣服、首饰,我们用的铁锅和好多用具都是从他们那儿买的,还有茶叶、茶砖……但从前我们的人经常去抢他们的东西,杀他们的人,所以互不往来了,现在穿的用的都买不到,还是和汉人和睦好埃她就更加佩服这个女子:因为她一个女子而使两个民族和好,一千多年了还受到人们的怀念,多了不起啊!后来她听说别的地方也有昭君墓,但她希望、也深信那个了不起的女子是长眠在自己的家乡,所以她还是经常来这里,用心灵和这个杰出的女子交谈。
三娘子看到一小队人骑马向南走来,从那显赫的装束,她猜出走在前面的一位是她的外公。果然,是俺答汗带着他的几个部属从这里路过。她连忙去拜见。多时不见,俺答对三娘子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这么漂亮感到十分惊喜。
三娘子没有想到,过了几天,俺答汗就派人到她家来求婚。按蒙族习俗,俺答向三娘子这样的年幼近亲求婚,并不算什么违反伦常之举,但她已经接受另一个部落的首领袄儿都司的聘礼,不久就要出嫁了。她家以此为由婉言推辞。但这个问题对俺答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事。那个部落归俺答汗统治,另外找一个女子许配他就行了。不久,三娘子被接到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市旧城)。一场隆重的婚礼后,三娘子成了俺答汗夫人。
对于这场婚变,在三娘子心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袄儿都司虽然也可爱,但在接触过的人中,她最敬佩的还是俺答汗。从小就看到他那么魁梧,那么骠悍,长大后则敬佩他的为人和才干。鞑靼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部落,几十年来,在他的统治下都服服贴贴。可是,这场婚变又确确实实激起了巨大的波涛,因为婚变涉及了另一个人———俺答的孙子、三娘子的表兄把汉那吉。
俺答的妻子一克哈屯生了三个儿子,小儿子早死,却遗下一个小孩———把汉那吉。
把汉那吉从小由祖母抚养,成人后,俺答替他娶了一个叫大成比吉的女子为妻。那时蒙族上层社会的男子多半不止一个妻子,把汉那吉自己又聘了兔扯金部的一个女子为妻,但还没有娶过来。这事并没有征求俺答的意见,俺答不知道。而那个俺答作主嫁给袄儿都司的女子,正是把汉那吉所聘之妻。把汉那吉一气之下,就带着大成比吉和少数仆从,到大同投奔了明朝。
这个孙子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俺答很喜欢他,忙派人去追,把汉那吉没追上,去追的人却带回了几个汉人。为头的一个叫赵全,他们声称知道把汉那吉的消息,求见俺答汗大人。原来赵全等人在大同为官,犯了贪污罪,要受惩处,就一同逃到了蒙古。赵全也隐隐约约地听说有几个蒙古人跑到了大同,当他一知道是俺答的孙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在大同丢了官,犯了罪,不得已逃到蒙古。如果引诱蒙古人进攻大同,不仅雪了心头之恨,弄得好凭向导之功,还可以获得俺答汗的信任,在蒙古东山再起。他向俺答说把汉那吉他们一到大同,就被当作奸细抓了起来,正在受拷问。他分析说:蒙汉多年交恶,派人去交涉,他们肯定不会放人;惟一的办法,是趁汉人不备,出兵大同,将孙子夺回。俺答一听有理,连忙传令调集人马。
一克哈屯听说要出兵大同,夺回孙子,大发脾气。她忙止住传令兵,拿了一根棍子跑进蒙古包,哭着骂道:“你这个老糊涂,我孙子在汉人手里,你夺得回来吗?”
俺答说:“我们不去夺,他们肯放吗?”
“你这个老糊涂,你一出兵,他们就把我孙子杀了,你还夺什么呢?”
一克哈屯举起棍子就要打,被人拉住,但嘴里还絮絮叨叨地骂:“你这老东西,汉人要你的头,我都舍得,我只要我的孙子……”自己亲自抚养大的孙子她实在舍不得啊!
俺答想想妻子的话也有道理,叫回传令兵,带着一肚子气来到三娘子住处。三娘子也劝他派人向明朝请和,俺答沉思着说:“我何尝不想请和,可是汉人还同意和好吗?从前与汉人和好时,虽然我们每年向他们进贡一些马匹、皮革,但他们回报的东西比那些贡品好得多,从前我们和汉人做生意,我们的马匹、皮革都卖好价钱,买回他们的丝绸、布匹、衣服、茶叶、铁锅,还有好些用具,这些东西现在都买不到了,好多人都埋怨……也怪我年轻时目光短浅,有些人说汉人没有我们强壮,我们到汉人那里去抢,财物不是很容易就到手了吗?何必和他们交换?我们鞑靼人去抢了多次,从此和汉人断了往来。再去抢,他们加强了戒备,不但抢不到东西,还被他们杀伤了好些人。现在我们的东西卖不出去,汉人的东西也买不到,穿的用的都困难。你没出生时我就想与他们和好,但汉人也可恶,不但不答应,还杀了我们的使者。你出生那年,他们竟派人说愿意与我们和好,我派使者去,他们又把使者杀了。我一怒之下,亲自带兵打到了他们的京都———北京城下。这些年汉人也厉害了,他们派兵来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马匹、牛羊,把南边的草原放一把火烧光……我当这个首领也难碍…唉!”
“既然是我们无礼在先,还应该我们讲礼在先,你再派人去试试。也许汉人换了皇帝,对我们态度也有改变。僵持下去,把汉那吉回不来不说,我们鞑靼人生活也太艰难了……”三娘子没有把握地说。
“看来也只好这样办了。”俺答汗派了使者到大同向明朝求和。
事情正像三娘子所希望的,原来拒绝蒙古求和,杀害蒙古使者,是因为嘉靖皇帝信用奸臣严嵩,才做出了那样荒唐的事。现在隆庆皇帝已经继位四年,先后任用的内阁大臣高拱、张居正都是很有远见的人,他们对鞑靼采取了新的政策,一方面加强防御,一方面待机议和。果然俺答的使者一到,明朝宣大总督和大同巡抚方逢时就热情地接待了把汉那吉,同时奏报朝廷建议抓住有利时机,争取俺答,允许通贡互市。朝廷经过议论,同意议和;且当即任命把汉那吉为指挥使,让俺答了解明朝议和的诚意。然后,俺答按照明朝的要求,把赵全等一小撮奸人逮捕送到大同,明朝立即派人礼送把那汉吉回到俺答身边。祖孙见面,相抱流泪,连连向南叩头,以表示对朝廷的感激。三娘子感到非常庆幸:蒙、汉和好有望了。
第二年三月二十八日,朝廷下诏封俺答为顺义王,并授予俺答属下的大小首领以不同等级的官位。接着又议定在长城的若干关口设立互市地点,恢复蒙汉贸易;俺答每年派遣使者到京师朝贡,朝廷给以酬赏。同年五月,在大同北面长城外的晾马台举行了顺义王俺答封王宣誓仪式。
俺答毕竟已经六十五岁了,精力大不如前了,又经常求神拜佛,对于管辖东起今内蒙古,西到甘肃、青海一带广大地区的部众,对于一年一度的进贡和互市贸易,的确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他开始把一些必须亲自到场而又并不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三娘子去办。
看到三娘子聪慧开朗,机警果敢,显示出了卓越的才能,就索性把政治、军事、外交等许多重大事务交给她。从此,三娘子矫健的身影不断出现在鞑靼的各个部落,出现在练兵场上,出现在互市贸易场所,出现在大同官衙……她在整个部落中获得了很高的威望。
三娘子对部落中的一切事务,都怀着极大的热情,认真严肃地办理。而对于同汉人打交道,则是她最热心的。记得第一次去主持互市贸易的时候,看到汉人摆出的琳琅满目的商品,她暗暗佩服汉族人民的聪明才智;看到蒙、汉两族百姓成交后的满意表情,她是多么高兴啊!她暗暗下定决心,一辈子都要珍视这来之不易的蒙、汉友谊,只要自己还在,就决不允许有人破坏。
作为俺答汗的全权代表,三娘子同历任宣大总督和宣抚府巡抚都保持了密切的关系。她曾多次拜访先任巡抚、后来升任总督的吴兑老先生。记得第一次去拜见他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一位热情而又和蔼的长者:他举止文质彬彬,而又热情好客;虽然年长许多,但又不拘礼节;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又一见如故。三娘子受到了热情亲切的款待,又收到了许多自己喜爱的装饰品。她感到,到吴先生家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中一样。
一晃十年过去了。1581年,俺答汗病逝。朝廷隆重地赐祭致礼,三娘子和俺答的长子黄台吉也上表贡马答谢。1583年闰二月,朝廷命黄台吉承袭顺义王王位。黄台吉按照部落古来相传的、父亲死后得以继母为妻的习俗,向三娘子提出了要求。但三娘子已不是十一年前出嫁时的心境了。那时她年轻幼稚,崇拜俺答汗,虽然比自己大四十三岁,但自己愿意嫁他。而现在,应当嫁的黄台吉,虽然是俺答的儿子,但也已年过半百,而自己才三十出头,风姿依旧;黄台吉虽是俺答汗的继承人,但各方面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而自己则具有很高的威望,是整个部落的中心人物。嫁给他可不甘心。她果断地率众离开顺义王府,回到自己的家乡。
时隔不久,当时的宣大总督郑洛派来使者求见,三娘子礼让进房。使者开门见山地转达郑大人的意见:请求三娘子以大局为重,嫁给黄台吉。三娘子对郑大人派来的使者是尊重的,但她还是申述了自己的理由。使者并不急躁,他痛快地承认了黄台吉的威望、才能的确不如三娘子,然后分析说:“正因为如此,黄台吉虽然承袭了顺义王位,但除了他自己的部众,他对其他各支部众缺乏号召力。如果三娘子不和他成婚,原来俺答汗所统辖的广大部众就有分崩离析的危险。如果出现这种局面的话,鞑靼部有面临内战的危险。由于缺乏像您这样的人统辖,各个部落各行其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又有可能率众南侵,您所为之奋斗了十年的蒙、汉和睦关系也会因此而受到破坏……”三娘子沉默了许久,她想到的确有许多部落的首领桀骜不驯,只是因为害怕自己而不敢轻举妄动。……想到这里,她坚定地对使者说:“请郑大人放心,我尊重郑大人的意见。”她成了第二代顺义王的夫人。
1587年,黄台吉去世,各部首领又出现了内讧的迹象。仍是在郑洛的多方斡旋下,同年七月三娘子又成为第三代顺义王扯力克的夫人,再一次维护了蒙古鞑靼部落的团结,维护了蒙、汉民族的友好和睦。她因此被明王朝封为忠顺夫人。
1613年,三娘子病倒了。弥留之际,她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少女用汉语在唱歌:
红妆一队阴山下,乱点酡酥醉朔野。
塞外争传娘子军,边头不牧乌孙马。
第97篇、考学问哄走夺馆人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的远房哥哥是个穷秀才,家里一无田产,二无家小,一个人在村里开所私塾,靠教几个学生挣几个钱糊口。
一天,徐苟三正在犁田,他哥哥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嘴里不住:“坏了,坏了……”的叫嚷。徐苟三忙问他出了什么事,哥哥一边喘气一边说:“我的馆被人夺了……”
徐苟三一听,气得七孔生烟,火冒千丈,将赶牛的鞭子一扬,拔腿就往村里跑。哥哥忙过去拦住他,问道:“三弟你上哪去?”
徐苟三道:“我去帮你把馆夺回来。”
哥哥忙阻止道:“三弟,去不得,去不得,那人熟读经书,博古通今,连我都论他不过,你去?!还是少惹人轻视些。”
徐苟三赶到那里,正遇上那先生从馆里走出来,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洋洋自得地翘起二朗腿子读起八股文来。徐苟三见他目中无人的样子,走到他面前喝道:“喂!哪方来的乌鸦,也敢到这里来抢鹊雀窝,不到茅坑里拉泡尿把自己照一照。”
这话大概太刺痛了那夺馆的先生,他跳起来叫道:“哪方来的莽汉,辱没斯文,该当何罪?”
苟三正色道:“咳,说明白点,你到底有哪些本事?也不先打听打听,念了几句狗(苟)不叫(教)就来夺你爷爷的馆,这馆是好夺的?”
你听那人怎么说:“本人举人出身,熟读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三教九流无所不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书读万卷,才高八斗……,就凭这腹中的文章,就是皇帝老子开的馆也去夺得,何况这乡间小馆言何又夺不得呢?”
苟三说道:“别吹得神乎其神,什么书读万卷,才高八斗,今天我倒要写个字你认一认。”那人满不在乎地说:“请便。”苟三道:“两大横,两大竖,前七后八,七八一十五点,这是什么字?”说的是田里耙田的那副耙,可那教书先生怎么认得呢?急得直抓后脑壳!苟三心里好笑,狠狠地说:“我再考你一下,要是还答不上来,那就要请你两个山字一托的了!你听着:自从盘古开天地,天转地不转,麦夫(麸)子和豆夫(麸)子养活猪夫子,猪夫子生九了,一子落入菜花井,是何人搭救?”那夺馆的先生听了,瞠目而怔,无言答对。原来苟三是说他家里的那对磨子,上面转转下面不转,不是“天转地不转”?用磨子磨麦子和豆子去喂猪,不是麦夫子和豆夫子养活猪夫子?去年他家里的那头母猪一胎生了九只小猪,一只落进了屎坑里还是他用钉耙搭上来的……,这叫外人如何知道?在一阵阵哄笑声中,来夺馆的人灰溜溜地跑了。
第98篇、黑暗中的决斗
张丽萍的家在一个没有路灯的小胡同里。这天她加完班回到家,发现家里黑漆漆的没亮灯。她稍微愣了一下,才记起来,今天晚上丈夫带女儿去看电影了。想起女儿,张丽萍的心一阵抽搐。女儿只有18岁,却不幸患上了恶性眼疾,眼球慢慢萎缩,最后会完全失明。唯一的希望是眼球移植,可捐献眼球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丈夫对她说过:“要趁女儿的眼睛还行,多带她看看这个世界。”
张丽萍掏出钥匙打开门,拉开灯一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家里的橱柜门都大敞着,显然被人翻过了。天哪!给女儿准备的手术费!张丽萍冲进卧室,在床下的一个夹缝里摸索了一会儿,长舒一口气,说:“谢天谢地,银行卡还在。”她把银行卡捂到胸口上,感觉有些后怕,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藏得好严实啊!”突然,一个彪形大汉不知从哪里闪出来,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张丽萍脸色煞白,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你……你……想干什么?”大汉凶相毕露:“干什么?抢劫!要命的话,把银行卡交给我!”“不!不要!除了它,你要什么都行!”“少废话!除了它,老子什么都不要。”张丽萍哀求道:“求求你,行行好,这是给我女儿看病的钱……”
歹徒阴笑着说:“准确地说,是准备给你女儿换眼球的钱吧?老子今天找的就是它!”张丽萍绝望了。歹徒毫无人性,哀求和眼泪打动不了他。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8点30分。
狡诈的歹徒没有放过她这飞快的一瞥:“才8点半,离电影散场还远着呢,别指望有人来救你。”歹徒什么都清楚,显然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不过,歹徒的话也提醒了张丽萍,是的,要救女儿和自己,只能靠她自己了。为了女儿,她顾不上恐惧,思考着对策。
歹徒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快,把银行卡扔过来!我只想抢钱,不想杀人,别逼我!”张丽萍只得把银行卡扔了过去。歹徒捡起银行卡,塞进衣袋里,用尖刀威逼着张丽萍,说:“把密码告诉我!别打歪主意,如果你用假密码欺骗我的话,当心你的女儿!她今年18岁吧,正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嘿嘿……”
黑暗中的决斗(2)
张丽萍在那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她要把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捉住,送他进该进的地方。她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被吓坏了:“密码……我……我记不起来。”
歹徒把刀子垂下去,把脸上的凶相收敛了一些,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努力和颜悦色地说:“你别害怕,我说过,我只是抢钱,不杀人。你是不是记在什么地方了?”
张丽萍紧张地说:“我想想,我想想。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害怕。”歹徒看看她,觉得这个瘦得弱不禁风的女人实在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就向后退了两步。张丽萍突然说:“我可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了。我能不能找找看?”歹徒有点不耐烦了:“真啰唆,女人就是麻烦!快点儿!”
张丽萍站起身来,在歹徒虎视眈眈的监视下,缓缓走向梳妆台,拉开一只小抽屉。歹徒紧张起来,把尖刀一挑,随时准备扑过来。张丽萍把抽屉拉出来,双手托着,举给歹徒看。里面是一些化妆用品,还有一个小本子。“快找!”歹徒这才松弛下来。张丽萍打开小本子,一页页翻看。可卧室里的灯光太暗,张丽萍只好把小本子举到眼前吃力地翻看。
“我能不能插上台灯?”张丽萍问歹徒。歹徒没应声,只把刀尖摆了一下。张丽萍心中一阵狂喜,不动声色地把台灯的插头插到墙上的电源插口上。只见电光一闪,“啪”一声,整个屋子陷入一团漆黑。毫无疑问,保险丝烧断了!这只没来得及修的短路了的台灯立了大功!
“怎么回事?”歹徒被这意外的变故吓了一跳。他使劲瞪大双眼,想在黑暗中找到张丽萍,可无济于事。
“要命的话,就乖乖的,别乱来!”他挥舞着手里的尖刀,再倒退两步,把身体贴在房门上。只要堵住房门,那个臭女人就逃不出去。一对一,相信她也占不到便宜。虽然她对屋子里的环境更熟悉,但他手里有刀。最不济,自己还可以夺门而逃。
黑暗中的决斗(3)
但是他想错了。梳妆台上的电话突然“嘟嘟”地响了起来,然后是三声急促而连贯的拨号声,再然后,一个甜润的女声让歹徒肝胆俱裂:“你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歹徒冲着声音响起的方向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挥舞着尖刀,一手摸索着找到电话,用力扯断了电话线。
然后,他倒退着想原路退到门边,却被一个凳子绊了一下,“扑通”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当他吼叫着爬起来,就再也辨不清方向了。他原地站立着,屏住呼吸,却没听到张丽萍的任何声息,屋子里一片骇人的寂静。歹徒狂躁起来,这么耗下去,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他用尖刀开路,试探着朝一个方向摸过去,碰到了一块布。啊!是窗帘。他抓住窗帘,一把扯开,却大失所望,窗外依然是漆黑一团,连一丝星光都没有。
“嘿!”张丽萍在身后叫他。他猛转身,瞪大双眼在黑暗中搜寻,正好被扑面喷来的气雾杀虫剂喷了个满眼。歹徒双眼一阵刺痛,惨叫一声,忙拼命地用左手揉,同时拿刀的右手在空中猛刺。歹徒感到自己成了没头的苍蝇,眼睛的疼痛让他也无心抢什么钱了,只想赶快逃出这个鬼地方。
卧室的房门“吱”地响了一声,他大喜过望,朝着响声摸过去。门是开着的,门外就是客厅,客厅的门直接通向院子,只要到了院子里,他就算逃过了这一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要把她全家斩尽杀绝!
歹徒朝客厅门摸过去,却碰到了茶几。不对啊,明明记得房门就在这个方向啊。张丽萍提示说:“喂,你有没有打火机?”“对啊,我他妈怎么没想到呢?”歹徒嘟囔着摸出打火机,“嚓”的一声打着火,高举起来四处望。他看到张丽萍就站在不远处对他怒目而视。她手里拿的什么家伙?天哪,暖水瓶!歹徒再想躲避,已经晚了,一股滚烫的热水“哗”的一声准确地泼向歹徒持刀的右手。“啊——”歹徒第二次发出惨叫,手里的尖刀应声落地,打火机也灭了。黑暗中,张丽萍一脚踢向尖刀,尖刀“当”地在墙上撞了一下,就不知落到什么地方了。歹徒心里一惊,妈呀,这个女人是个高手,自己怎么不知道?歹徒颤着声哀求道:“大姐,银行卡我还给你,你高抬贵手放我走吧!”“那好。你先把银行卡给我放下。往前走三步,再向左走两步,前面是电视柜,就放在那上面。”无可奈何的歹徒只好顺从,果然在那里摸到电视柜。歹徒放下银行卡,就听张丽萍又说:“现在,向右走两步,再往后退三步。”歹徒照办,不料却一脚踩进套索里。套索猛地收紧,歹徒“咚”的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歹徒挣扎着去解套索,就听一声断喝:“不准动!我还有一壶开水呢!乖乖躺着吧,否则就把你的脑袋煮成熟鸡蛋!”
黑暗中的决斗(4)
歹徒彻底绝望了,丧失了反抗的意志。他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一清二楚,对方却躲在黑暗里无影无踪,却又无处不在,这实在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大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张丽萍说:“不管你敢不敢,你再也没机会了。听见没有,警车已经到了!”果然,外面警笛尖利地鸣叫着,由远而近,在附近停了下来。歹徒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心有余悸地问张丽萍:“大姐,你让我死个明白,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是夜视眼啊?”
张丽萍冷冷一笑,回答说:“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夜视眼。从女儿的眼病确诊那一天,我就准备把我的眼球移植给她了。那以后,我就一直训练自己在黑暗中生活。现在看来,成绩还不错。”
第99篇、爱听书的山大王
南宋时,太行山有个叫赵虎的山大王,听书成痴。只要哪里来了说书的,他保准山大王也不当了,一溜烟地跑下山去听书。
这一年,突然传来消息。朝廷要派大帅曲鹏来剿灭山寨。赵虎不敢怠慢,做了很多防备工作。可就在这时,附近县城里来了位说书名家金?,说的是《杨家将》,一时间弄得万人空巷。这件事一灌进赵虎的耳朵,他的心就痒痒起来。
几天过去了,山下一点动静也没有,连个兵影也没见,山寨里就有些松懈了,赵虎再也憋不住了,决定下山。
一说下山,弟兄们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下山,太冒险了。”
赵虎却说:“真要被抓起来,那是我的命,而不去听书,也会要了我的命呀!”弟兄们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了。
赵虎乔装一番,就下了山。到了县城门口,那里盘查得很严。赵虎没有进城的腰牌,只好先躲起来。
到了晚上,赵虎又来到城墙下。城墙有一丈多高,赵虎却将身子贴在城墙上,一会儿的工夫就爬了上去,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原来,赵虎会一种绝世武功,叫“壁虎功”。不管是山还是墙,他都能如履平地一般地爬上去。
金?说书的地方,就在城里最大的茶楼翠云楼里。赵虎打扮成公子哥模样,每天都去听书。那个金?把杨家将的故事演绎得跌宕起伏、高潮不断,赵虎听得欲罢不能。
这天,正说到精彩处,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说皇宫里一个贵妃死了,皇上万分悲痛,下旨全国禁止一切娱乐,一旦查到有说书唱戏的,便是杀头的罪。
赵虎这个气呀。皇上死个女人却不让人听书,这是啥道理呀?可金?却不敢怠慢,收拾东西就走。赵虎没听完书,心里就像掉了魂似的,竟管不住自己的腿,跟在金?身后。
金?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对赵虎说:“这位壮士,难为你一直跟着我,我一个穷说书的。实在没什么宝物,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你就拿去吧。”
赵虎忙说:“先生别误会,我只是一个听书的,听你的书入了迷,实在舍不得,就迷迷糊糊地跟上了你。”金?这才放松了警惕。赵虎就问金?打算到哪里去。
金?叹了口气说:“像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能说书还不是断了活路?只好先回家,再谋点别的生路了。”
赵虎就说:“先生,不如这样吧,你跟着我到我家里,我保管先生衣食无忧。你只要每天给我说书就行。”金?说:“壮士能养得起我这个吃闲饭的?”
赵虎满不在乎地说:“别说是先生一个人了,就是先生全家来了。我也能养活你们一辈子呀!”金?听了大喜,便改道与赵虎同行。
不几日,二人就到了山下。忽听一阵锣响,一帮人拦住了去路,个个都面目凶恶。金?吓得抖戒一团,嘴里说:“我命休矣。”
-赵虎上前扶住金?,说:“先生别慌,都是自家弟兄。”又对弟兄们说,“不要对先生无礼,这是我特别请来的说书先生。”
赵虎这才亮明了身份,说:“请先生放心,我虽然是土匪,却讲道理,保证亏待不了先生。”金?叹了口气,再也没说什么,跟着赵虎进了山。
自打金?进了山寨,山寨里就热闹了起来,闲来弟兄们就聚在一起,让金?在大厅里给大家说一段书。弟兄们听着金?的书也都跟着入了迷,听到杨家将大破天门阵,他们个个都欢欣鼓舞,听到外寇入侵中原,又都恨得咬牙切齿……
就这样。金?在山寨里一呆就是一个月。赵虎觉得他身边正缺个有学问的人,就让金?当了山寨里的军师。金?很快与弟兄们打成一片。弟兄们也都对他言听计从。
可好景不长,金?在山寨呆不多久,突然病倒了,昏昏沉沉、水米不进。赵虎吓坏了,到病床前问候。金?睁开眼,对赵虎说:“大王,实在对不起。咱们的缘分尽了。”
赵虎说:“先生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金?说,他有一种怪病,每隔几年就发作一次,不想现在发作了,看来他是活不长了。
爱听书的山大王(2)
赵虎问以前他得病是怎么治愈的?金?就说,济南府有一个黑先生,能治他这种病,上次找他,黑先生给他几包药,结果他几年没事。谁想到才断药几个月,就犯病了。
赵虎说:“这又有何难呢?咱们再到济南找黑先生不就得了!”
金?叹了口气,说:“大王你有所不知,金兵南侵,已经占领了济南,并且把守严密,我们根本就进不去。”
赵虎又哈哈大笑起来:“先生,这也没什么难的,我这就和你去济南府,多少金兵也挡不住我们。”
赵虎说走就走,当下背起金?来就下了山。一路上赵虎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天黑之前竟然到了济南城外。等到天黑下来,赵虎又背着金?爬上了城墙,守城的金兵也不少,竟然没一个发现他们的。
赵虎在济南府找到了黑先生,给金?开了药,又背着金?趁着夜色从济南府溜出来。等再回到山寨,金?才长长地嘘了口气,说:“大王,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好的功夫。”
金?吃了从黑先生那里拿来的药,很快就康复了。
一个月后,有弟兄探出,几日后将有一大批车辆从山下经过,里面有粮食还有衣物,这些正好能让兄弟们过个好冬,大家便准备劫上一笔。这时,金?却站出来说:“那些车辆千万劫不得!因为这些车辆里面装的都是宋军的军饷。现在宋金两军鏖战正急,如果没了这些军饷,宋军怎么能抵御得了如狼似虎的金兵呢?”
赵虎看了金?一眼,说:“你怎么知道?”金?停顿了一下。说:“我是猜算着,现在快过冬了,朝廷应该运送军饷了,要不然那些抗金的勇士们怎么能撑得过去呢?你们看到车上有小黄旗,便是军饷。”来报信的说确是插着小黄旗。
赵虎一听只好作罢。
半个月后,赵虎又召集弟兄们,说朝廷有一个叫贺铸的官员告老还乡从山下路过,他在朝中是投降派,曾经奴颜婢膝地到金国求和,这次回家一定带了很多金银财宝。
金?又站出来,说:“寨主明鉴,贺铸并非奸臣,他只是出于无奈才加入奸臣那一党,他为官清廉,并且还暗中保护很多抗金将士免于被奸臣所害。这个人非但不坏,还是个大大的好人呀!”
金?眯起眼睛看着金?,说:“他是好官赃官,你怎么知道?”
金?说:“我一个说书人,成天走南闯北,对于朝廷官员的口碑,自然能听到一些。大王若不信,等到他来的时候,你可以搜他行李,如有多余的银两,杀了他便是。”赵虎思量了一下,吩咐下去,按金?说的做。
几天后,有弟兄报上来,说那个贺铸果真是个清官,行李中除了书只有几两散碎银子。大家都惊叹军师。真是料事如神呀。
而赵虎却一脸的凝重,突然一拍书案,说:“来人,把金?绑了!”
赵虎话喊出后,弟兄们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动手的。赵虎心里暗暗吃惊,这个金?果真是厉害,才来几天,就把弟兄们都笼络住了。
赵虎指着金?说:“你到底是谁?”金?笑了一下,说:“寨主可曾听说,朝廷要派一个叫曲鹏的人来剿灭你们?”
赵虎手都有些抖了,说:“你是……”金?说:“不瞒寨主,在下就是曲鹏!”大厅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很多弟兄都拔出了刀。
赵虎却摆手制止,他心里有数:曲鹏要想擒他,当初在他背上,早就下手了,便说:“这么说,当初你的病也是装的。”
曲鹏说:“我想到济南探一下军情,却进不去,只好借助大王的神功了。”赵虎又说:“曲大帅到我们山寨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曲鹏说:“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剿灭你们。”
曲鹏又说,山寨里经常打劫朝廷官员的赃银,把他们惹恼了,他们告到皇上那里,说赵虎聚众想造反。皇上震怒,就派曲鹏前来剿灭他们。可曲鹏早就知道赵虎本性并不坏,实在不忍对他们动刀兵。就假冒说书人,混进山寨里来……
赵虎说:“那大帅要怎么处置我们呢?”曲鹏说:“赵寨主的好功夫,我已经领教了,弟兄们也个个都是血性男儿。现在国家危难,大敌当前,凡是能拿起武器的,都想到两军阵前杀金贼。而你们躲在山里,又算什么英雄好汉呢?”
此话一出,弟兄们实在忍不住了,纷纷对赵虎说:“寨主,我们下山吧,把金兵收拾了,也不枉爹娘生我们这副血肉之躯呀!”
赵虎心里暗暗吃惊,其实:曲鹏已经把他山寨弟兄剿灭了,而且没动一兵一卒!而此时,赵虎心里也是热血沸腾,对弟兄们大吼了一?:“下山!”
此后,赵虎领着山寨兄弟们,加入了抗金队伍,个个威武神勇。关键时刻,赵虎的“壁虎功”述起到了重要作用。每次攻城,都是他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到城头上,把金国的旗子拔下来……只可惜,赵虎在一次攻城中被金兵射死,“壁虎功”从此便失传了。
第100篇、铁笔伏花贼
明末清初,豫北锦鸡庄出了一采花大盗超级人飞檐走壁,来去无踪,轻功甚是了得。专捡夜深人静时,潜入闺房,燃亮一支红烛,做一厢情愿的新郎。事实后,灯熄人走,悄无声息,被奸淫的清一色是未出阁的绝色女子。
一时间,锦鸡庄上,谁家有女初长成,做父母的提心吊胆,做女子的吊胆提心,出水的鞭蓉反为家里罩上了挥之不去驱之不散的阴影。
庄主严清风有女严如风,年方二八,柳眉桃唇,为防花贼,严清风让女儿女扮男装,在家研读五经四书,未出阁前不得迈出大门半步。庄丁护院,日夜巡逻。眼看着如凤和文举人的婚期将近,女儿的出阁成了严庄主的一块心病,他提心女儿露出红装后遭花贼得手。决计受点损失为民除害。贴出告示,有擒采花贼者,赏银千两,一连几天,没有一个揭告示的人。严清风把赏银加加两次,由一千两加至一千五百两,由一千五百两加至两千两,重赏之下,有一名竖眉豹眼,青面阔口,膀宽腰圆,身上布满足有一 多长的体毛的壮汉来到庄上,自称能降伏花贼。
庄上人见了壮汉的模样,无不称奇,心想,这回花贼必然被擒,严庄主却另有想法,花贼入室作案,凭借的是绝顶轻功,不知壮汉的轻功怎样,遂开门见山道:“花贼身怀绝技,官府捕快几次都未擒获,不知壮士如何应敌?”
壮汉也不答话,来到院中,随身抛出一条铁索,如银蛇腾空。铮铮声落,壮汉已借铁索的劲风立于房脊之上,铁索随之收入怀中。院中庄客齐声喝彩。严庄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壮汉白日涤藏府中养精蓄锐,夜晚走街串巷,寻踪觅迹。可让壮汉想不到的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李家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又被畜生糟踏,花贼在锦鸡庄上连续作案九十多起,庄上人都无比痛恨的骂花贼作畜生,畜生也就成了花贼的代名词。壮汉惭愧的一抱拳,向严庄主辞行,起身离开了锦鸡庄。
过了两天,又有一名身材细挑,面目清秀的年轻汉子来到庄上。这回,庄上的人都知道了擒花贼需要的是上乘的轻功,想看看年轻人如何。年轻人叫庄丁在院中栽下梅花桩,每根桩上置一大碗,将水倒满至沿刚溢不出,而后飞身上桩,脚尖轻点碗沿掠过,水竟没洒一滴。如此轻功令在场的庄客无不叫绝。
年轻人凭借一身轻功,夜色中如黑燕穿空,无声无息的潜伏于屋顶,倒挂于屋檐,窥探花贼出没。并在严庄主面前夸下海口,一旦有花贼行踪,定当抓获归案,这花贼好像是故意和年轻人作对,不给年轻人面子,就在年轻人担当起生擒花贼重任的当天夜里,刘家十六岁的扮作男装的女子也被畜生夺走了童贞。年轻人无颜再见严庄主,悄悄离开了锦鸡庄。
两名壮士离去后,再也没了上门揽瓷器尖的。自打刘家扮作男装的女子竟也遭花贼摧残,严庄主心头焦急万分,他担心自己的女儿哪一天也会同事。下令再加赏银一千两,四方招募勇士。严庄主相信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重赏之下肯定会有降伏畜生的高人出现。
告示贴出不久,这天,庄上来了一名老者,看上去有七十多岁的年纪,瘦瘦的脸颊,一捋长须飘飘洒洒。腋下夹着一支斗大的狼毫。严庄主和众庄客见老者这副模样,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前面俩壮士都柰何不了花贼,这瘦老头有何能耐过来混赏钱,有庄客打趣道:“老先生,我们这不是开学堂请先生,您走错门了吧?”没想到老者声音宏亮,口齿清楚:“老朽还没糊涂,不就是一区区采花贼吗,来!笔墨赐候!”严庄主也不知老者是何意,命人桌上铺好一张宣纸,老者大笔一挥,纸上的十个字跃入众人的眼帘,竟是:一物降一主,卤水点豆腐。众庄客都不由的笑出了声。一名庄客上前去揭画,没想到揭起来的却是一张没字的破字,上面的十个字像生了根似的钉在了桌上。严庄主大骇,虽然看不出老者有无轻功根底,但这样的奇人已属少见,必然有过人的本领。遂留住府上,擒贼除害。
话说这老者确是一奇人,人家捉贼是昼伏夜出,他正好来了个相反,夜依昼出,夜里呼呼大睡,白天除了到受害人家中了解案情,就是街上走走,店铺串串,庄里庄外的转悠转悠,整个没事人一般。
转悠了几天,老者索性搬了个桌子在街上繁华地段卖起画来,铺好宣纸,挥毫泼墨,不一会,一位纤纤女子,含情脉脉,风情万种,跃然纸上,落款竟是:花中君子。人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见其画不见其人的美人画怪才花中君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现场作画卖画,展露才华,一幅活灵活现的美人图在字画店的卖价那可是一百两银子,现在只卖十两银子,人们争相抢购,奔走相告。
自号花中君子老者,一看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买画看画的人,感觉到有点忙话不过来,就又来了一手,每幅美人画卖价二百两争银,足足比字画店里还高出了一倍,爱画的人们本来想捡点全家买回家细细咀嚼美色,没想到花中君子是个怪老头,一下子就变了卦,只能望画兴叹了。
但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是冲着画来的,而是冲着人来的,都是想一睹这位久疗其名匿迹江湖的美人画怪才是何许人物。所以,画涨了价,能买起的人不多了。围观的人仍旧里三层外三层不见退去。
临近中午时分,人群中挤进来一位白发白须,精神矍铄,满脸怒气的老丈,大声呵斥道:“哪儿来的孽障,竟敢假冒我花中君子的名号,再不识相,休怪我报官问罪!”老者也不是省油的灯,朗声一笑:“休得口出狂言,有能耐当场来一幅画,你若成了真的花中君子,老配立马销声匿迹!”“此话当真?”“当真!”白发老丈袖子一挽,大笔一挥,如行云流水,顷刻间,一眉是眉,眼是眼,桃红唇,胭脂脸的绝世美女栩栩如生的浮现在纸上,宛若仙女临凡,落款竟也是:花中君子。
人们想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冒出来两个花中君子,一时也分辨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正在众人惊疑之际,老者一声断喝:“畜生!哪里走!”随着喝声嚓的甩出了手中的狼毫。已掠上人头如脱弦之箭 出一丈多远的老丈被狼毫击中应声跌落下来。人群中一阵惊呼,这畜生不是采花大盗吧,一拥而上,五花大绑把老丈捆了个结结实实扭送到县衙。
严庄主接到报信,也赶往县衙。一路上,绑着的老丈还算规矩,可到了县衙一见到县太爷就跪地磕头,连喊冤枉:“大人!小人私查暗访,发现了采花大盗,可恨此贼武艺高强,心肠歹毒,小人遭其暗算,反被诬陷,求大人为小的做主!”县太爷松下一看,喊冤之人并不认识,一拍惊堂木:“大胆!下跪者何人?竟敢在本官面前胡方乱语。”“大人,我是文举人啊!”文举人是严庄主选定的乘龙快婿,严庄主闻听此言,走上前指着老丈骂道:“大胆狂徒,装疯卖傻,我家姑爷岂是你这等败类!”老丈见严庄主县太爷不信,头抵着地好一阵磨蹭,脱下了假发套假胡须,露出了年轻俊秀的面容。
县太爷一看真是文举人,顿时傻眼了,这文举人怎么可能是采花大盗呢,定是受人诬陷。一拍惊堂木,冲押来文举人的老者道:“大胆淫贼,为逃罪责,竟敢嫁祸于人,还不从实招来!”再看老者,不惊不慌,面无惧色,有理有据的当堂道出了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实。
原来,老者通过对受害女子和当地百姓的走访,发现采花贼是一名美色狂,采花前必先燃亮一支小小红烛,端详女子花色,如女子容貌欠佳,采花贼会毫发不损怅然离去。和爱花的人采花一样,越是绝色女子,才越激起采花贼的占有私欲。一天路过一家字画店时,老者偶然发现了落款花中君子的美人画,凭着几十年磨练丹青的独特眼光,很快从画中捕捉了受害女子张家小姐的眼睛,李家小姐的小嘴,刘家小姐的脸蛋,而这些女子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什么花中君子,分明就是采花大盗。老者进店一问,画是通过秘密渠道来的,花中君子是一位不露庐山面目的美人画怪才。
为了引出花中君子,老者街头冒名卖画。花中君子明知老者是来擒采花贼的,但自持天生飞毛腿,打娘胎出来,左大腿侧就有一块飞鹰样胎记,胎记上一簇黄毛,从小就能飞檐走壁,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并未把老者放在眼里,稍加乔装打扮就上街来跟老者讨说法。当老者喊出畜生二字时,花中君子心头惊慌,想一拍飞毛腿逃之夭夭,没想到老者早从受害女子那里得到花中君子左腿侧的飞鹰胎记奇异黄毛,甩出手中饱蘸胶水的狼毫沾住了花中君子的飞毛,花中君子才束手被擒。
飞毛腿,那只是民间传说中的事,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飞毛腿,堂上堂下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县太爷命差役差验,文举人的左腿侧果然有一块飞鹰胎记,只是飞毛已被胶水沾没了,文举人还想狡辩,这时,被老者派往文举人府上搜查的几名庄丁,已把九十九件搜查到的受害女子的内衣呈上堂来,原来,花中君子有一个怪癖,就是每玩弄一名女子,都要把女子最贴身的内衣带走,私藏于府中。在铁的事实面前,文举人像霜打的秧苗焉了下来E……
严庄主没想到温文尔雅名闻乡里的文举人竟是采花大盗,痛心之余又有几分庆幸,自己差点亲自把女儿送入文府,成了花贼的盘中虎。命庄丁速取赏银,外加黄金五十两,重重酬谢老者。可一回头,才发现老者早不见了踪影。
第101篇、蚕神献丝
黄帝在战胜蚩尤以后非常地高兴,于是命令手下的乐官演奏乐曲,让战士们随着音乐跳起雄壮威武的舞蹈,以此来庆祝自己的胜利。
就在黄帝作乐庆功时,天上下来了一位神仙。她手里拿了两捆细丝。一捆颜色像金子一样灿烂,一捆颜色像白银一样耀眼。女子自称是蚕神,特地把精美的蚕丝献给黄帝。
蚕神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惟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身上披着一张马皮。这马皮就好象长在她身上一样,而不是穿在身上,根本不能取下来。如果蚕神把马皮左右收拢一些,那么马皮就整个地将她包围,女子就会变成一条白色的虫,长着马一样的头,人们称为蚕。
黄帝觉得很奇怪,谢过了蚕神的礼物,就询问她的情况。
蚕神说,她住在北方的荒野,那里有三棵高达百丈、并列生长、只有主干没有枝桠的大桑树。她常常半跪着爬在一棵树上,以桑叶为食,不分昼夜地从嘴里吐出闪光的丝。用这些丝就能织成美丽的丝绸。她住的荒野因此叫做欧丝之野。
黄帝听了大为赞赏,就让蚕神教导妇女缫丝纺绸。黄帝的妻子嫘祖也亲自培育蚕宝宝。百姓纷纷效仿,蚕大量孳生繁衍。从此,中华大地上就有了美丽的丝织品。
关于蚕神的来历,还有一个故事。
上古的时候,有一个男子出门远行,家里只剩下一个女儿和一匹马。女孩每天操持家务,喂马洗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父亲走了很久也没有回来。女孩一个人非常的孤独。她越来越想念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
一天,女孩做完家务,给马喂草。她轻轻抚摩马的脖子,一边自言自语:“马儿,马儿,你能不能把父亲带回来呢?如果真的能,那我愿意给你做妻子。”她好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说出来,可是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马奋力挣脱缰绳,从马房里跳了出去,跑出院子。支孩在后面都惊呆了。
马不知跑了多少路,跑了几个日日夜夜,一直来到了女孩父亲住的地方。它不停地蹭着父亲,用蹄踏地,一边向来的方向伸长了脖子,不停地悲鸣。父亲觉得很奇怪,自己家的马怎么跑了出来,还很悲伤地望着家乡。他担心是自己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一刻也没有停留,赶紧骑马回家去。
离家还有段距离时,父亲远远看见家门倚着一个小黑点。走近了一看,是自己的女儿,她好端端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女孩看见父亲回来,欣喜若狂。见父亲担忧的样子,女儿赶忙说明家里一切都好,只是自己非常思念父亲,马通人性,径自去接了父亲回来。
父亲见马这么聪明和重感情,心里非常高兴,于是对马格外地好。让它住温暖的马房,吃精细的饲料。可是马却变得奇怪了。它不吃也不喝,对所有的上好食物看也不看。但是每当女孩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它就又跳又叫,神情异常。
父亲觉察出了这情况,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女儿。女儿就告诉父亲当初自己说过的话。父亲很生气,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牲畜呢?于是他就用弩箭射死了马,并且把马皮剥下来,放在庭院里暴晒。
一天,父亲出门办事。女孩和伙伴在庭院里玩耍。她们看着干干的马皮,心想着这牲畜真不知轻重,还想娶人为妻,就指着马皮,说着奚落的话。
突然一阵狂风骤起,马皮乘风跃起,把女孩整个地包裹住,随大风飘走了。
女伴们惊慌失措,赶紧找来女孩的父亲。大家四处寻找。
几天后,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发现了这个被马皮包裹的女孩。她已经变成了一条蠕动的小虫,慢慢摇摆着马一样的头,吐出一条白而亮的细丝,缠绕在树枝的周围。
好奇的人们都赶来观看。大家就把这个小虫叫做蚕,说它吐出丝来缠绕自己;又把这树叫做桑树,因为女孩在这树上丧失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就这样,女孩做了蚕神,那马皮一直在她身上,和她做了永不分离的亲密伴侣。
第102篇、女保镖
清朝乾隆年间,山东省聊城县住着一户姓窦的人家。窦某中过武举人,武艺非常高强。他有3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都很勇猛、敏捷。女儿就是我们这里说的窦小姑。
窦某曾经给客商保镖,用红三角旗做记号,年年南来北往,很少出差错,因此客商们都很信任他,愿意请他给自己的财货保镖。后来名声越传越远,登门请求窦某保镖的客商也越来越多。窦家父子忙不过来,就又请了许多会些武艺的伙计,在城东射书台下开设了一座镖局。那时候在北方省有很多的绿林好汉,但没有一个不知道窦家的红旗镖是不可劫的。惟独直隶省某寨的强盗头子黄天狗,自恃自己力气过人,喽罗众多,心中不服。窦家父子有时偶尔押镖路过他的寨子,也小心提防,双方从来没在一起正式较量过。
一天,省城一位大官的仆人领着百多头骡子,驮着十几万两银子,要到京城去。因为银子的数量大,又要限期交纳,仆人怕途中出差错,就到窦家镖局要求保镖。正巧这天窦家父子都出去了,家中无人。仆人急得围着床头乱转,跺着脚一个劲地叹气:“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窦妻也没有办法,就想出来推辞。这时站在一旁的窦小姑说开了话:“要是路上失镖,当然会坏我们窦家镖局的好名声,但要是求保镖的来镖局请求保镖,我们不能接受,耽误了客商的大事,同样也会有损于我们窦家镖局的名声。”窦妻听了这席话,更不知该怎样办才好。小姑又说:“母亲大人不必心急,孩儿平日里曾跟着父亲学过武艺,这次要是女扮男装前去,我自信还能够胜任此事。”窦妻说:“我听人家说某寨主十分凶恶,你父亲都有些害怕,这一趟又必须经过那地方,一个女孩子家,你能行吗?”小姑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不妨试一试。”窦妻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就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于是小姑换上男子的衣服,拿上弹弓,牵出马,赶着驮银子的骡子朝京城出发了。
转眼就走了六七天,快到某寨子的地界了。离寨子十几里远的地方有座大客店,小姑见天快黑了,就带领众人投店住宿。小姑坐在店外,马弓往墙上一靠,拿着壶倒水喝。不一会儿,一个小孩用火柴点火,在小姑身边玩耍。
她没当回事,而那小孩却趁小姑不留意的时候,偷偷地烧焦了她的弓弦就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小姑他们吃完早餐,就催着驮银两的骡子继续赶路了。
走了几里路,突然从林子里冲出一群强盗,牵着骡子就跑。小姑一看知道遇上了强盗,连忙举手拉弓,那弹子还没射出,就听“崩”的一声,弓弦断成了两截。小姑仔细一看,方才明白昨天夜里小孩点火是有来头的。小姑不敢多作久留,掉马头返身逃走。在离强盗稍微远点的地方勒住了马,剪下自己的长头发接起了弓弦。用力试了试,果然还挺结实,于是小姑又策马往前去。
到了某寨门前,见驮银的骡子已经有一半进了寨门。小姑大声喝道:“大胆的强盗,你们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竟敢来抢镖银,想来寻死吗?”话音刚落,“扑通”一声,一个强盗就被小姑射出的弹子击倒在地。小姑连连拉弓,手中的弹丸还没发尽,百步之内已经躺下了十具尸体。寨主黄天狗一看小姑果然身手不凡,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连忙摇头说:“别打了,别打了!小子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镖,请不要怪罪。”说着又连忙回头呵斥手下喽罗退去。过了一会,天狗又凑上笑脸:“早就知道您要路过敝寨,特意让手下准备薄酒一杯,不知英雄肯不肯赏脸光顾?”小姑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干脆答应了黄天狗。小姑和黄天狗并排骑着马进了寨门。驮银子骡子以及随行的仆役伙计等,都在寨外休息。临走时,天狗还命令手下人就地供应饮食、草料。
小姑和黄天狗进了寨子,丰盛的酒席已经备好。敬过三遍酒后,黄天狗不怀好意地用一把匕首叉起块肉,站起身对小姑说:“敬您一点吃的,望您不要推辞。”他想趁小姑开口之机,顺势将匕首直刺她的咽喉。小姑只说了声:“不敢当。”就用口接住肉块。还没等黄天狗用上力,小姑已把刀头咬断了半寸,这时正好有几只燕子在屋梁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她用力一吐,“噗”的一声,刀头飞了出去,燕子立即掉了下来。黄天狗一看,吓得出了身冷汗,连忙对小姑说:“虎父无犬子,确实如此!今天我差一点错过机会,请您务必把我收在门下,做您的徒弟。”他又和小姑商量说:“你们家镖局的红旗,人家常常假冒,今后要是在旗上加上两根白带子,那样燕、赵一带的寨子,就没人再敢拦劫了。”说完,黄天狗叫手下哆罗把抢来的东西,全部奉还。小姑出了寨,见大官的仆人被吓得半死,小姑只得让人强把他扶上马,好一同赶路。
这事过去一年后,绿林好汉才知道小姑是窦某的女儿,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说:“女儿都这样厉害,父亲和儿子就可想而知了!”从此,窦家镖局更是名震天下了,人们常常把窦家镖局旗上的白带,开玩笑他说成是窦小姑的裹脚布。
第103篇、名丑瘦三
瘦三是元城县坠子剧团的名丑。
瘦三不仅模样长得瘦,骨头架上贴着一张皮,小鼻子、小眼睛,而且一举一动比猴子还猴。瘦三自小丧父,寡母拉扯他长大,所以瘦三是个孝子。尽管别人看不起他们母子,瘦三却争气,10岁那年就背上父亲留下的竹筐,在元城大街上卖焦烧饼。那时候,经常有草台子戏班来元城演出,瘦三常常背着竹筐到戏台子底下,喊一声焦烧饼,带芝麻的焦烧饼,然后,踮着脚、伸着脖子看戏。特别是丑角一出场,他蹦着、跳着鼓掌叫好,烧饼被人偷去了也顾不上打理。
看得多了,瘦三也模仿舞台上的丑角来几个动作,捏着嗓子唱几句,惟妙惟肖,颇有神韵。围观的人一边鼓掌,一边说他学得像。瘦三,你干脆别卖焦烧饼了,去学唱戏吧。
瘦三还真的丢下烧饼筐子,去后台找到正在卸妆的丑角演员说,我想跟着您学唱戏。
丑角演员打量着尖嘴猴腮的瘦三说,去你的吧,小孩子别闹。
瘦三说,谁闹了?我是想跟您学唱戏。说完,跪在地上说,你不收我做徒弟,我就不起来。
这时候就有人围上来跟丑角演员说,这孩子想跟着您学,你就收下嘛。丑角演员笑笑,干咱们这一行靠的是七分天赋三分苦,这孩子面部木讷,我看不是这块料。
话未说完,瘦三学了一个时迁的动作。只见瘦三跟刚才判若两人,眨眼吐舌耸肩,猥琐中透着机智,把个丑角演员看得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动作是自己刚才在舞台上表演过的,想不到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孩子学得如此的神似!
瘦三又依依呀呀唱起来。念白吐字清晰,唱词字乖韵巧,一招一式让人忍俊不禁。丑角演员当下就收瘦三为徒。
几年后,瘦三的演技已是炉火纯青。在戏曲中,虽说丑角是个陪衬,大多观众却是冲着瘦三去的。观众说,瘦三插科打诨,丑而不俗。他的几个角色就像花生米,虽小,越嚼越有味道。
省电视台有个戏曲栏目,搞比赛,金奖一万元。瘦三参加角逐,一路夺关斩将,到最后,和邻县一个叫吴子清的名角竞争金奖。
吴子清唱的是红脸,颇有实力。晚上,吴子清请瘦三喝酒。脸红耳热之际,吴子清说,老弟,你把金奖让给我,一万元归你,我图虚名,你得实惠,如何?
瘦三不语。吴子清说,比赛,必有一伤,假如我胜出,你啥也得不到。
瘦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咱们梨园有句行话,戏比天大。说完起身告辞。
吴子清一声冷笑。转身买单,服务员说,刚才那个瘦子已经付过钱了。
吴子清吃了一惊。
第二天比赛,瘦三落选。吴子清冲瘦三笑笑,瘦三拱手,也笑笑,转身而去。
去年在元城北关演出,瘦三正在化妆,有人来喊他说,瘦三快去看看吧,你娘不行了。瘦三拔腿就向家跑。
这一下剧团乱套了。演出马上要开始,团长只得安排别人顶替瘦三。可是很多人都是冲着瘦三来的啊。团长上台,正在向观众道歉,瘦三出现在舞台上。台下鼓起掌来了。
那一次演的是《单公子投亲》,瘦三把个傻公子单能演绎得神形兼备,天上人间,台下看得如醉如痴,嬉笑连天,喝彩声此起彼伏。
演出结束,瘦三来不及卸妆就跌跌撞撞地向家跑。远远看见家门口挂出的纸幡,瘦三顿觉天崩地裂,扑到母亲灵前,哭得撕心裂肺。
第三天送葬,瘦三披麻戴孝,被人架着走出巷子。抬头一看,泪眼中映入黑压压的人群,数千朵小白花被数千百只手臂举擎着,就像一片白云。
据说,瘦三娘的葬礼,是元城最隆重的葬礼。
第104篇、代理钉子户
城市里高楼盖得如雨后春笋,同样钉子户与拆迁组的斗争也是风起云涌。这不,农民工魏成受雇于人,成了一名代理钉子户,开始和拆迁组斗智斗勇……
一
东江市区有一个自发的劳务市场,每天,有好多务工者在这里等活。这天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骑摩托车过来,停下车冲那群务工者大声问:“你们谁的胆子大?”
这群人大多是外地来这里打工的民工,纷纷过来问他有什么活。“我找人帮我看房子。”中年人说。“那为什么还要找胆子大的?你那房子闹鬼吗?” 民工们七嘴八舌地问。中年人告诉他们,他的房子是拆迁房,因为赔偿问题和开发商谈不拢,所以至今未搬走,周围的人家都搬干净了,只剩他一家,所以要时时刻刻在房子里看着,防止被开发商强行拆除。但他自己工作忙,没法整天看着,就想花钱雇个人帮着看。
“原来是‘钉子户’呀。”民工们这才明白了,但都觉得这事有危险,全不敢接。只有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凑上来问一天给多少钱。中年人冲他伸出两个手指。小伙子不明白:“你这是200还是20呀?”
“也是200也是20。”中年人说。他说开发商手下有一个拆迁组,对付他们这些不肯搬迁的住户总是找机会强行拆除。他怕看房子的人不留心,万一让拆迁组乘屋里没人拆了房子,他就前功尽弃了。所以看房子的人必须负担一定的风险,但让人家出保证金肯定没人干,只能扣押部分工钱。所以他决定付给看房子的人每天200元钱,但只能先给20元零用,其他的作为风险保证金扣押在他手里,只能等他和开发商谈拢了,签订了搬迁协议后才能付清。
那小伙子盘算了一下说他肯干。中年人就让他上了自己的摩托车,带着他去看那处房子。只见那房子周围都拆除了,只剩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而且水、电、气都被掐断了。“你住在这里时时刻刻不能离开,提防拆迁组趁你不备拆了房子。不过你放心,他们只想拆房子,不会做犯法的事,只要屋里有人,他们不敢强拆。”中年人叮嘱小伙子,还把自己这些天坚守“阵地”与拆迁组斗智斗勇取得的经验都告诉了他。小伙子连连答应一定好好看房子,中年人拿出事先写好的协议。小伙子看了,就是按中年人刚才说的,每天200元工资只能先付每天20元,其余的等和开发商签订了搬迁协议后才能一次性付清。这期间如果房子被强拆, 他就不会拿到钱了。小伙子和中年人各自签上了名字,每人各拿了一份协议。
小伙子名叫魏成,是从外地来东江打工的。他到这里后一直没找到固定工作,每天在劳务市场等活。现在有个一天能挣200元的好事,这比他在别处打零工干三四天的收入都多了,尽管有一定风险,但还是很划算的。
魏成住下后马上打电话给女朋友孙艳,告诉她自己找到了新工作。孙艳是魏成打工时认识的,两人交往快一年了,到哪里都是结伴一起去。听说魏成找到一个奇怪的工作,孙艳不放心就赶过来看看。见到这里的状况,孙艳担心有危险,让魏成别干了,魏成却说不怕,他从小就胆子大,专爱干冒险的事,有点危险才刺激呢。
突然,孙艳觉得脚上有点发凉,低头一看,不禁惊得魂飞魄散,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正从她脚上爬过去!“啊!”孙艳惊叫一声,扑到魏成怀中,全身发抖。魏成安慰孙艳不要害怕,他俯身捏住那条蛇的“七寸”,提起来开窗扔了出去,那条蛇很快爬走了。
孙艳吓得脸色发白,惊魂未定,让魏成赶紧离开,别在这里干了。魏成表示没关系,只要能挣钱他不怕担惊受怕,房主冯辉早跟他说了,开发商手下的 “拆迁组”为了逼他们这样的“钉子户”,会用各种办法,包括下三滥的流氓手段。他花高价让魏成来看房子,主要是让他和这些人斗智斗勇,魏成打定主意要坚持下去,怎能让一条蛇就吓跑呢?
孙艳见魏成满不在乎,生气地走了。
二
接下来的几天,魏成领教了“拆迁组”的诸多伎俩,从砸玻璃、扔粪袋子到半夜装神弄鬼吓唬他,想方设法地想挤走魏成。魏成毫不理会,只要能留块地让睡觉,都砸了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和房主订的协议上也没写损坏东西让他赔。再说这房子迟早要拆的,房主也不在乎弄脏弄破了。不过有时候他也会“还击”一下子。有一天半夜外面有人拍窗子,魏成被吵醒了,他一声不吭,外面的人拍了一会儿,突然“啊”地惨叫一声,魏成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他找了几个图钉,天黑后放在外面窗台上,听动静肯定是外面拍窗子的人被图钉扎住了。魏成打亮充电灯往外照,只见一个黑影仓皇逃掉了。
第二天,有个40多岁的中年人来找魏成,说自己是拆迁组的,叫苏来旺,他问明魏成是房主冯光军花钱雇来守房子的,就同他商议,只要他肯离开房子,他们可以按与房主定好的工钱标准付给他这些天的钱,另加1000元。魏成说不想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他只想从房主那里领工资。他看到了苏来旺手上贴着创可贴,昨天晚上一定是他来敲窗子的,结果被捕鼠夹子夹到手了。这小子见用尽招数赶不走魏成,就来“议和”了,想花几个钱让魏成自动离开,他们就达到目的了。魏成信不过这种人,所以没答应他。
苏来旺跟魏成谈不拢,就悻悻地走了。这时孙艳来了,她担心这些人弄不走魏成,会再用其他方法,万一趁人不备强拆,那魏成就会有危险。孙艳劝魏成别在这里住下去了,去找个别的活干。
但魏成还是不想离开,他算了算,已经在这里守了十多天,等于在其他地方干近两个月的工资了,现在一走了之,房主肯定不会付钱,那自己就亏大了。“别担心,他们的招数我都领教过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况且现在好多人都盯着这个‘钉子户’,他们不敢把我砸死在里面。”
代理钉子户(2)
这天夜里9点多了,孙艳突然接到魏成的电话,说苏来旺在他屋外喊话说马上铲车就开来了,让魏成赶紧出来,不出来就会把他砸死在里面。孙艳着急地让魏成赶紧出来躲躲,千万别硬抗。
孙艳心急如焚,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魏成住处。果然见一辆铲车往那处房子开过去,分明是要硬拆房子。孙艳跑过来,只听“救命啊救命啊”的声音传来,是魏成的声音,孙艳的头“嗡”地响了一声,顺声音找去,夜里只能看出一两米远,只见铲车的车轮下轧到了一个人!“魏成!”孙艳大叫一声,冲那开铲车的大声叫道:“轧到人了,你还不退回去!”铲车司机一听也慌了,停下来也听到了救命的声音,赶紧将铲车退了回去。
孙艳扑到那被轧的人身上大叫魏成的名字,那铲车司机见势不好发动铲车开走了。躲在一旁的苏来旺见铲车没去推房子却开了回来,急忙过来问司机怎么回事。司机告诉他夜里看不清,他只顾开铲车没注意轧到人了。
苏来旺一听吓了一跳,这里没有别人,肯定是把看房子的魏成轧了。起初他见房主找了个民工来看房子,以为好对付,不料这些天他招数用尽,却都失利了,今天本想开铲车来吓唬吓唬里面那小子,却不料把他轧了。他们只管拆迁挣开发商的钱,出了事可没人给他们抵挡,所以苏来旺吓得不轻,催促铲车司机赶紧把铲车开走,他想去看看轧的人怎么样了,但又怕惹祸上身,只得一狠心也急急忙忙开车走了。
刚开出不远,苏来旺的电话响了,他打开接听,是冯辉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带铲车去强拆房子了。苏来旺支支吾吾表示不清楚,冯辉气愤地说看房子的魏成被铲车轧了,目前生死未卜,让苏来旺等着吃官司。苏来旺的心猛地一缩。
三
再说孙艳扑到魏成身上大声呼喊,但魏成却动也不动,孙艳急得大哭起来,突然感觉有人拍她的背,孙艳一回头惊得顿时止住了哭声。只见魏成站在她身后,魏成不等孙艳说话,把她拉回屋子里。原来魏成根本就没被铲车轧到,他料到苏来旺他们会来强拆,就早做好了防备,做了一个跟自己大小差不多的假人,穿上自己的衣服,里面装上了能发“救命”声的小设备,声音是自己的声音录进去的,今天铲车开过来,他趁黑夜把假人放到车轮下,铲车轧过去,他遥控假人发出救命声,正好孙艳来了吓住了铲车司机,那司机以为真轧到人了,慌慌张张地把铲车开走了。孙艳给冯辉打电话,就说魏成被铲车轧了,冯辉紧张地表示他并没有让魏成如此玩命,他要马上给苏来旺打电话让他们负责。
孙艳惊魂未定地问魏成到底要搞什么鬼。魏成告诉她,这是他故意要闹一闹的,这样一来吓住了苏来旺,魏成是个连死都不怕的,并不好对付,以后他就不会再不管不顾地来骚扰了。二来也告诉冯辉,魏成为了保住他的房子差点丢了性命,以后结账的时候不要心疼付给魏成那么多的工资。
孙艳却心有余悸,她说这里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知道了魏成是在故弄玄虚,再次来强拆,他就更危险了。还是离开这里找个正经活干才是正理。魏成却表示不怕,人家出这么高的工资,有点危险也是应当的,为了多挣钱就不能怕担风险。他找了块白布让孙艳帮自己把左胳膊绑起来挂到脖子上,他表示明天就这样出去,就说是被铲车轧断了胳膊。
魏成决心把“代理钉子户”做到底。不料这天天黑后,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用孙艳手机打过来的,声称他们绑架了孙艳,让魏成拿上1万元钱来郊外一个废弃的厂房里“赎”她。魏成起初不相信,对方就让孙艳和他说话,魏成一听果然是孙艳的声音,说自己真的被绑架了。他着急了,让绑匪不要伤害孙艳,他马上就到。
魏成怕自己走后“拆迁组”趁机再来拆房子,就打电话给房主冯辉,让他赶紧过来顶替,他有事要离开一会儿。冯辉问是什么事,魏成就把女朋友被绑架、自己要赶紧去救她的事告诉了冯辉。冯辉却说现在自己住得很远,要赶过来也得一个多小时,他断定这是“拆迁组”那伙人干的,“要真是绑匪的话怎么会绑架一个打工妹?而且只要区区1万元钱?这些都太不合理了,分明是在你离开后他们想强拆。你不要上当,我马上打电话给苏来旺,让他们不要玩火,不然我就报警。他们只会背地里使坏,根本不敢做违法的事,你女朋友不会有事的。”
魏成一听,冯辉讲得有道理,他要是走了房子被强拆了,他就拿不到这些天的工资了,那样他至少要损失3000多元。魏成决定不贸然离开,过了一会儿冯辉打电话过来告诉魏成,他给苏来旺打电话了,听口气苏来旺知道这事,说会让手下不要“办傻事”的。冯辉让魏成放心,也不必报案,他的女朋友很安全。
魏成这才放了心,可他再打电话给孙艳,却提示关机了,魏成认为这是冯辉找苏来旺后,他们取消“行动”了,想明天再打电话给孙艳。
可是第二天魏成再打孙艳的手机,却提示没有这个号码。明明是孙艳正在使用的号码,昨天还打来好多电话的,为什么今天就销号了?魏成百思不得其解,就打电话到孙艳上班的厂找,却被告知孙艳昨晚回来后就辞工走了。看来她是有意躲着自己,魏成心中隐隐不安。
果然,魏成打遍了可能找到孙艳的电话,都告诉他没有看见过孙艳,这个每天都在一起的女朋友,好像一下子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魏成断定是因为他没去救孙艳,她伤心了才决定离开他。魏成反思自己的行为,觉得也确实欠妥,他这样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寒心的。想起自从和孙艳结识以后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情景,一下子恍若隔世,魏成的心像被掏空了一般空落落的。
以前每天孙艳都来看魏成,给他带来吃的用的,现在没人管他了,又不能离开,只能等远处的商贩路过他大声喊过来才能买点吃的。可魏成心情不好没胃口,夜里做噩梦惊醒了好几次,魏成一下子病倒了,浑身发冷抖做一团。手机电池一直是孙艳拿走帮他充电,现在好几天没充电了,无法打电话,魏成彻底和外界中断了联系,想走都没有力气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
代理钉子户(3)
四
正在魏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好几天没露面的苏来旺来了。他一见病重的魏成,要送他,去医院。但魏成尽管烧得迷迷糊糊,但还是认定苏来旺要弄走他是不怀好意,所以执意不肯去医院。苏来旺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然让个体诊所的医生来这里,给魏成诊断后输了液。
魏成感觉好些了,他看到守在一旁的苏来旺,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一直作对的冤家对头,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其实你真不值得这么卖命,那冯辉不过是个贪财的小人,改造这一片住宅区是市政府的决议,可以说是顺乎民心的工程,开发商给出的条件也比较合理,这一代的房主都顺利地签了协议搬走了。只有这个冯辉,想借机敲竹杠拒绝搬迁。我们也很为难,如果强拆伤了人我们担不起,如果总不拆耽误了工期我们要负责。我也是给人打工挣碗饭吃,要不是实在没法子谁愿意做恶人呀!”苏来旺唉声叹气地说。
魏成没想到他一直以为仗势欺人的苏来旺也有难处。
“冯辉太小人了,他怕他这个‘钉子户’惊动了官方,最后强制执行拆迁,担心自己在这里有危险,才雇你来替他当‘钉子户’的,你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那天被轧到了他没来看你吧?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只顾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了。我看现在他倒盼着你被砸死在这里呢,这样连本该付给你的工钱他都省了。”苏来旺继续说。
魏成感觉脊梁一阵发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苏来旺:“你知道我女朋友现在在哪儿吗?”
苏来旺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只要帮我找到女朋友,我连房主欠的工钱都不要了,马上就走,你们爱怎么拆就怎么拆!”魏成烧得嗓音沙哑,流着眼泪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就想要我的女朋友!”
这真是失去了才知宝贵,魏成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上钱财地位名声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心爱的恋人还在身边,他就是幸福的。
苏来旺突然来找冯辉,冯辉最近没少跟这位“拆迁组长”打交道, 这家伙想尽了办法想让他屈服,按开发商出的价格给他补偿,冯辉坚决不同意,义无反顾地做起了“钉子户”。最近他雇魏成做“代理钉子户”后,这位拆迁组长转移目标和魏成斗智斗勇去了,近一个月没来找冯辉了,魏成对付苏来旺的手段也让冯辉颇为满意。今天一见苏来旺,冯辉开口就告诉他,如果跟以前一样让他答应开发商的补偿,他坚决不同意,让苏来旺还是别费口舌了。
不料今天苏来旺却一改以往的低三下四,软磨硬泡,而是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告诉冯辉:“这次我可不是来求你的,而是出于朋友的好意来转告你的。你那房子都已经被我们推倒了,签不签协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冯辉一听大吃一惊,他问苏来旺,他的房子是不是真的拆了。苏来旺告诉冯辉,他雇来看房子的魏成自从女朋友不辞而别后,就像丢了魂一样,强打精神坚持了两天后终于沉不住气,去找女朋友了。“房子里没了人,我以为你想通了,就让手下人把房子推倒了。”
冯辉知道魏成女朋友被绑架的事,难道他沉不住气真的去找了?冯辉赶紧打电话给魏成,却提示关机,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不想签协议我也不逼你,反正房子我推倒了,开发商交给的任务我完成了。”苏来旺满不在乎地要走。
冯辉的心乱成一团,现在房子被推倒了,可以说他制约开发商的最大本钱已经失去了,自己一下子由主动变被动。现在不签协议以后只能他追着开发商求着他们签了。万一开发商躲着他,没有协议他的补偿款也拿不到,那可就惨了。想到这里,冯辉赶紧把苏来旺拉回来,皱着眉头一咬牙表示同意签协议
五
冯辉的心像被黄连泡了一般苦,想自己费尽心思想趁拆迁之机跟开发商多争得一些好处,为此还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钉子户”,被拆迁组百般骚扰,吓得老婆的心脏病都犯了好几回。他又想办法雇人当“代理钉子户”,却还是没能守住房子。但转念一想,魏成走了,他没能按协议上说的守住房子,该付给他的大部分工资可以不付了,能省几千元,虽说跟他期望在开发商那里得到的少很多,但也聊胜于无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好受了一点。
突然电话铃响了,竟然是魏成打来的,他说苏来旺给他看了冯辉签的协议,他怀疑是苏来旺捣鬼,问冯辉那协议是不是他签的。冯辉火冒三丈,大骂魏成不守信用,私自离开才被拆迁的人抓了空隙推倒了房子,他失去了“叫板”的资本,不得已才签了那份协议。
“我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呀!房子也好好的,谁说被推倒了?”冯辉一听,头“嗡”的一下子,像被重锤击打了一般,差点跌倒,难道自己中了苏来旺的计?他风风火火地赶到房子那里,果然见房子还好好地立着,魏成也守在里边。“我以为苏来旺又骗我,才给你打电话问问,他拿来的那张协议是不是真的?”
冯辉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连杀了苏来旺的心都有。
魏成拿出他和冯辉签的协议,说既然不再用他守房子了,就把这些天的工资结清,他再去找别的活干。冯辉的心又疼又酸不是滋味,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当了这些天的“钉子户”不说,还要拿出5000多元付给魏成。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只得按协议上讲的付给了魏成。
魏成拿上钱离开这里,走出不多远,苏来旺迎上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魏成为了我女朋友,不惜放弃自己坚守了近一个月的房子。苏来旺说那样一来他本该得到的工资就没有了,这几千元对于一个打工仔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就这样丢了实在可惜。他要想办法让冯辉把钱付给魏成,于是就去找冯辉,谎称房子已经被拆。感觉大势已去的冯辉不得已签署了“拆迁协议”,这时再让魏成联系冯辉,让他看到房子并没有被拆,冯辉只好按事先讲好的把工资付给了魏成。
代理钉子户(4)
魏成现在只想找到孙艳,他让苏来旺帮忙:“只要你帮我找到孙艳,我把这些钱都给你!”魏成把冯辉刚刚付给他的那叠钱拿出来冲苏来旺晃了晃。
“真的?”苏来旺看到钱眼睛一亮。“你不相信咱俩就签协议!”魏成说。
苏来旺表示不必要,他答应派手下帮魏成去找孙艳。苏来旺果然是个有办法的人,几个小时后他告诉魏成,找到孙艳了,但是她表示不想再见到魏成。魏成却要急于见到孙艳,苏来旺就开车带他去。路上苏来旺告诉魏成,那次绑架并不是他的主意,是孙艳主动让他绑架她的。
“什么,你是说孙艳自己要绑架自己?”魏成大吃一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你还是自己去问问吧。”苏来旺说。
两人来到一家工厂,果然见到了正在这里打工的孙艳。魏成拉住她问她为什么要找人绑架自己。
“我怕你会有危险,我怕会失去你!”孙艳哭了,她告诉魏成,她老家在四川,2008年那场大地震中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后来她外出打工时认识了魏成,两人相爱了,但自从魏成找了一个当“钉子户”的工作后,孙艳就特别担心,怕魏成会出危险,但她怎么劝魏成都不在乎,说为了挣钱他不怕。无奈孙艳才想了个办法,找到苏来旺,让他们假意绑架她,逼迫魏成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但魏成问过冯辉后断定这是苏来旺搞鬼,没有理睬。孙艳见自己有了危险魏成都不在乎,伤心至极,决定和魏成一刀两断。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呢?联系不上你这几天我都快要疯了!”魏成指天发誓自己最爱的人就是孙艳。“为了找到你,我连这些天挣的钱都不要了。”他把那叠钱拿出来塞到苏来旺手中,“这钱谢你帮我找到了孙艳,只要和她在一起,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在乎!”他紧紧地拉住孙艳的手,好像怕她再离开自己。
“既然你那么爱他,就要好好保护自己,因为你是她最宝贵的财富。”苏来旺把钱又塞回魏成手中,眼睛湿润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了,光顾挣钱了,离开家一年多没回去了,孩子大概都不认识我了……”
第105篇、命悬一线!飞机上掉下一个人
在2700米的高空,这名飞行员被甩出机舱之外,仅仅靠一根尼龙绳缆系住生命,可他能坚持多久呢?
高空遇险,他被甩在机舱之外
12月2日那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再也没有比这样的天气更适合飞行的了。那天上午11时,34岁的空军飞行员杜宾和他的搭档——33岁的皮尔斯,跨上一架属美国空军所有的双引擎“U-21”小型运输机,机上装载的是600磅军火,他们此行的任务是将这些危险物资从新泽西州的莫里斯镇运到马里兰州的军事基地。整个航程大约需要50分钟,这也是杜宾和皮尔斯的首次合作。
杜宾发动引擎,拉起操纵杆,飞机呼啸着冲向湛蓝的天空。可正当杜宾驾驶着飞机继续攀升时,仪表盘上一个红灯亮了,那是表示飞机某个地方出了故障的警示灯。杜宾一瞧,红灯指示的是舱门,他扭头向机舱左侧的舱门处望去,只见那门是关着的。杜宾皱了皱眉,作为一名有12年飞行经验的老飞行员,杜宾已经对这种小飞机的警报系统常出现的“谎报军情”习以为常了,不过,杜宾还是有些不放心。当飞机在9000英尺的高空开始水平飞行后,杜宾将操纵杆交给皮尔斯控制,他说道:“我最好还是去看看,这可是咱们的首次合作,我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杜宾明白,如果舱门是关好的,门顶端的那个把柄应该呈现一倾斜的角度,而现在的角度显然不对,于是,杜宾走过去,开始检查门两边的闩子是否闩好,这种小型飞机的舱门是从顶端和两边闩住的,在舱门向下打开后就变成了出口楼梯。突然,只听得“呼哧”一声,飞机运行时产生的时速高达220英里的飓风将舱门向外抛开,然后向下甩去,直到完全打开后由底端的绞链拉住。与此同时,正在门边察看的杜宾也在翻了一个筋斗后被抛向呼呼作响的天空。
“天哪,我飞出去了?”杜宾一阵惊悸,感觉自己的身体正随着由螺旋桨引起的向后气流滑出去,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杜宾的左手绝望地在空中抓着,居然幸运地抓住了连接舱门出口和楼梯的一根尼龙绳缆,猛烈的寒风抽打着杜宾的身体,并将他撞向金属楼梯,杜宾紧紧地抓住那惟一的救命绳,就像一只倒贴在舱门上的蝙蝠一样,同时他还必须用尽全身之力才能抵抗住强大的风力。
在驾驶座上,正接替杜宾操纵飞机的皮尔斯听到“呼哧”一声,他扭头向左望去,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在本应该是舱门的地方赫然出现的是一片蓝天,更令他恐怖的是,杜宾已不见踪影。皮尔斯曾多次驾驶飞机在险恶的环境下执行任务,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心里骤然一沉:“上帝啊,杜宾被甩出去了,这可是2700米的高空啊!”
皮尔斯仔细察看着仪表盘,然后又扭头朝后望,在打开的舱门处,他看到一只脚在上下飘动,好似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那是杜宾吗?他还没有掉下去?他一定抓住了什么东西!皮尔斯感到不可思议,他几乎是本能地拉下减速杆,将飞机的速度减了一半。
与此同时,双手抓住舱门上尼龙绳的杜宾感到自己纷乱的思绪似乎已与身体脱离,正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漂浮。随后,他感觉到飞机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不禁在心里感激皮尔斯:在这关键时刻果敢地采取了正确的措施。机速减慢后,风的冲力也减少了许多,杜宾能够使尽全身之力用脚抵住掉在机身下的舱门,他倒立着的头仍在风中摇摆,但他的脚却沿着机身慢慢地寻找着依附点。终于,他的左脚钩住了舱门角落的一个门闩,现在,他双手抓住尼龙绳缆,一只脚钩住了舱门,总算有了两个暂时的依附点,可以把身体稳定住。然而,在这飞速行驶的半空中,他又能坚持多久呢?在这猛烈而寒冷的气流的冲击下,杜宾感到自己力量的渺小,可他知道必须挺住,挺住……
紧急呼救:寻找生命的跑道
此刻,正在全力驾驶飞机的皮尔斯好不容易才战胜了自己想过去将挂在舱门外的杜宾拉进来的冲动。他明白,自己要想在如此猛烈的风中将身高6英尺、体重200磅、头脚倒置的杜宾拉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就算皮尔斯有超人般的力量能将杜宾拉上来,他也知道“U-21”飞机由于没有自动飞行系统,如果没有人用手控制住操纵杆,飞机一分钟都无法保持稳定。
皮尔斯意识到,惟一能救杜宾的办法是尽快让飞机着陆。皮尔斯从窗户里向后侧望去,他能看到杜宾的脸和倒挂在寒风中的身体的一部分。他知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剩下了。皮尔斯迅速与位于纽约长岛的空中飞行控制中心联络上:“我是882,我有一个紧急情况,必须马上着陆。”
此刻,正坐在纽约空中飞行控制中心雷达屏前的调度员大卫听到了882的呼叫,他回答道:“882,你还有多久降落?”“我是882,我必须立即降落,飞机的一个舱门开了,有一个人挂在机舱外。”
听到882的回答,大卫大吃一惊,他建议飞机在位于新泽西州东部的索姆森特机场降落。然而,这意味着飞机必须转向,可挂在舱门外的杜宾能经受得住吗?皮尔斯又想起了位于飞机前方的另一个较近的机场——萨堡机场,他立即对大卫请求道:“我想在萨堡机场降落,你能否安排我在那儿紧急着陆。”大卫知道,所谓萨堡机场,位于新泽西州的西部,只不过是在一片荒野中的一个水泥跑道而已,在那里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机场控制塔。
“美丽的土地啊,我还能够活着再次站在上面吗?”
在12月的这个寒冷的日子里,在美国新泽西州的某些地方,如果有人抬头向空中张望,他们将看到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一架正在高空飞行的飞机下面竟然挂着一个人。然而,对于杜宾来说,他似乎已经不再感到恐惧了,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在如此高的空中居然还能活着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就是不知道这种幸运还能持续多久。
此刻,半空中的温度是零下10摄氏度,可杜宾除了手,身体的其他地方已经不再感到寒冷了,他几乎是僵硬地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中。他知道自己惟一的希望是迅速着陆,在他的头下,冬日里棕色的田野异乎寻常的美丽,可他能够活着再次站在上面吗?
杜宾感到飞机正在慢慢地调整方向并开始降低高度,他下意识地抓得更紧了。这时,他感到喉管里似乎有某种东西想出来,由于头脚倒置,他觉得好像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被强迫着要从嘴巴里吐出来。上帝啊,他心想,莫非是我体内的什么器官破裂了。他拼命咽着口水,尽力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他最珍视的事情上。在这危急时分,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可爱的孩子——7岁的吉米和4岁的克里斯,还有他的妻子科琳,他不能想象让他们在失去了丈夫和父亲的情况下单独去过圣诞节。
幸运的着陆:首先落地的是飞机的轮子,而不是他的脑袋。
第106篇、捉鲫鱼误时遭棒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县官发下令来,要一队差役火速外出办公事,并限字如误一个时辰,每人棒打二十大板,扣发半月俸禄。
差役出来,仗着人多势众,沿途象蝗虫一样坑害人们。徐苟三听说了,急忙抄小路赶前面,在差役要过河的地方放了几十斤半死半活的鲫鱼。
差役来了,前面几个见了鱼就下河去捉。那鱼多得撞腿子,拱脚背,一个个忘记了公事,抢起鱼来。他们东头摸,西头赶,越捉劲头越大,捉到红日西沉方才想公事,办完公事,回到衙里,因误了时辰,一个个被老爷打得血肉模糊,抱着屁股直哭爹喊娘。
第107篇、跑步奇遇
一连几天,戴维每次早晨跑步,总会看到一个老人在他前面不紧不慢慢地跑着。这是一位年近70的老者,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汗水顺着皱纹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虽然气喘吁吁,但老人还在坚持,仿佛在跟谁较劲似的。
戴维想上前跟老人打声招呼,问声好,可还没到跟前,就被紧跟在老人身后的一个壮汉挡住,那壮汉竟然朝他瞪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让他难以捉摸的神情。
那天清早,戴紧跑几步,离老人只有一步之遥了,正想追上去,忽然,从老人身前身后闪出七八条汉子,不问三七二十一,把戴维团团围住。戴维大吼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打头的壮汉竟然冲上去,一把将戴维扳倒在地。同时,另外几个汉子弯下腰就在戴维身上乱搜一气,连裤腰上的那串钥匙也搜了出来。
戴维感到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挣扎着大喊:"我要报警!报警!"
已经跑远的老人回过头,朝几个大汉摆摆手,大汉们这才松手。打头的那位冲着戴维恶狠狠地说:"以后,不准你在这条路上跑!"
"凭什么?"
"不凭什么,反正不准在这条路上跑!"
戴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仍在大喊大叫,老人转过身,大步朝他走来,笑嘻嘻地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戴维气愤地打量着老人:"你是干什么的!"
"我也和你一样,是个热爱体育的人,一个身体不太好来参加锻炼的老人"他向戴维伸出干瘦的手,说,"咱们和好吧。我向你道歉。"
几个壮汉看老人这种态度,再也不敢无礼,只是睁大眼看着戴维。戴维余怒未息,哼了一下:"真是莫名其妙!"
看戴维还在生气,老人说:"年轻人,别跟一个老头子计较了,我们一起比比看好吗?"
戴维看老人那诚恳的样子,再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好吧。"
老人指指面前那条大街,对戴维说:"我们就沿着这条路向前跑,一直跑到街那头的公园门口,看谁是胜利者。"
戴维觉得好笑,这条街,顶多1000米,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跑不过你一个老头子吗"他得意地把手一挥:"开始吧!"
两人以一道砖缝作起跑线,刚做好准备姿势,老人便喊:"预--备--跑!"
他们真的跑了起来,还没跑一半,戴维就一马当先了,他回过头,把身体转过来,一边往后退,一边朝老人挥舞着手臂,喊着:"加油!加油!"
几个壮汉也紧随左右,注视着老人。戴维心想,这老人莫不是纽约的大富翁,这些壮汉莫不是他的保镖?算了,管你是什么人,既然你约我比赛,我们就是平等的。只要我没动老头子一指头,你能把我怎么样?他这样想着,心里涌出一种胜利者常有的那种滋味。
老人跑得非常吃力,张着嘴有不停地喘气。跑了一大半路程时,好像再也跑不动了,但仍然鼓足劲往前跑。戴维忽然感到跟这样的老人比赛太没劲了,即使自己取得了胜利,又有什么意思。
戴维放慢了速度,退到离老人仅有几步远的前方,好像在领着老人往前跑。
公园的大门到了,戴维首先到达终点。
老人跟了上来,扶着一棵树直喘气,那如注的汗水,在时晨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使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像涂了一层油彩,显得更加生动。戴维被老人的精神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吐出一句:"老人家,你真不简单。"
老人苦苦一笑:"你是胜利者,我老了,不行了。"
戴维不知说什么才好。
停了一会,老人又说:"年轻人,谢谢你,是你领着我头一次跑这么远。明天早晨,我还来……"
戴维回头看看老人身前身后的那些壮汉,悄声说:"带你跑可以,但有个条件,就是别带这么多保镖。"
老人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是那么熟悉,但戴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晚上,戴维习惯地找开电视,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天哪,那不是美国总统詹姆斯·卡特吗?他正在中东访问,那开怀的大笑不正是和他时晨听到的一模一样吗?他把眼睁得老大,轻轻地对电视上的总统说:"别忘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和你赛跑呢!"
从此,戴维逢人便说,1979年3月10日,他曾和美国总统一起跑过步。
第108篇、寻找亚马逊巨蟒
宴会上的争执
巴西,首都巴西利亚,世界生物学术会议结束后,在聚餐时,美国的艾利斯教授随口说了句:“陆地上最大的动物莫过于大象了!”
巴西的奥特里斯教授笑着反对道:“不对,我们南美洲的亚马孙河巨蟒比大象大多了! ”
艾利斯虽是个学者,但他一向以自负出名,只要他自认为是正确的观点,就不允许别人提出异议。这会儿他见奥特里斯竟敢反对他的观点,马上微笑着反击道:“尊敬的奥特里斯教授,据我所知,亚马孙河巨蟒只比得上非洲大象的一条腿!”
奥特里斯不甘示弱:“在我们巴西的生物教科书上,曾记载过亚马孙河巨蟒的重量为6.5 吨,而有记载的最重的非洲大象只有6吨!”
这时,各国的专家学者也加入了争论之中,但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英国的詹姆士教授提议道:“我们是否给奥特里斯教授一年时间,让他提供一条比非洲大象还大的巨蟒做成标本,以证明亚马孙河巨蟒确实比非洲象要大!”
一刹间,大家把目光集中到奥特里斯教授身上,因为大家明白,生活在亚马孙河沿岸热带 丛林中的巨蟒并不是好惹的,更何况丛林中还有美洲豹、狮子群、鳄鱼,甚至比这些动物更凶狠的毒蜘蛛,更有那使人读之色变的食肉植物日轮花。
然而,奥特里斯教授不肯示弱,他带了自己的助手科尔,携带了一支猎枪和照相机,以及食物和防止蟒蛇袭击的硫磺粉等药物,踏上了寻找亚马孙河巨蟒的证程。
被迫打起了退堂鼓
亚马孙河位于赤道,是世界第一大河。奥特里斯和助手科尔在亚马孙河岸的 丛林中发现了大量热带丛林特有的奇珍异兽,也发现了许多树蟒和巨蟒,但这些巨蟒并不那么大,科尔似乎有些灰心丧气。
这天午后,俩人来到一个陡峭的山岩前,奥特里斯教授和科尔小心翼翼地爬到山岩顶端,下面是万丈悬崖,宽阔的亚马孙河像一条晶亮的绸带子,在他们的脚下奔腾着向东淌去。
“多壮美的景色!”科尔由衷地惊叹道。忽然,他脚下一滑,负重的身子晃了几晃,他急叫道:“教授!”
奥特里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科尔的肩膀,科尔趁势揪住了一根粗大的树藤,但肩上的背包带子断了,背包翻滚碰撞着突出的岩石,往崖下坠下。
“糟了!背包里放着防蟒蛇侵袭的硫磺和干粮!”科尔急叫道,但望着悬崖下的背包,两人 又无可奈何。
“看来,我们只有返回啦,科尔!”奥特里斯苦笑着耸了耸双肩。
偶遇巨蟒
两人回到那块宽阔无垠的沼泽地旁,看看天已傍晚,便动手搭建帐篷,准备宿营。
本来,帐篷搭建好后,要在四周撒一圈硫磺粉,以防备蟒蛇及其他有毒动物的侵袭,如今硫磺粉丢了,这一夜只有小心点儿。
奥特里斯在帐篷外架锅烧水,科尔带着惟一的一支猎枪,准备去打一些小动物,以充食粮 。奥特里斯把水烧开,便拿出日记本和笔准备记日记。忽然,他听到一声长吼从远处传来,他忙抬眼望去,不由吓得深身一哆嗦。原来,河对岸一只足有七八英尺长的美洲豹正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自己。这种据称为山林之王的美洲豹,凶残无比,它会游泳,会爬树,只要相中了猎物,它就会坚韧不拔地跟踪追杀,直到逮住猎物为止。
这时的美洲豹,又长吼一声,便迫不及待地跃入奔腾的河流,向这儿游来了。
奥特里斯教授这时反倒忘记了害怕,他想,自己反正是死定了,不如留下几张珍贵的照片 。他颤科着双手举起照相机,把镜头对准了正往他这边游来的山林之王。
谁知,就在这刹间,镜头里的河水像被烧开的水,竟一下子沸腾起来了,那河面上的美洲豹鸣咽着低吼了一声,迅速地沉下水去了。奥特里斯教授知道,尽管美洲豹被称为“游泳健将”,但并不会潜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奥特里斯教授惊疑之际,忽然看见在湍急的水流中,猛然间探出一颗黑黝黝闪着磷光的巨大头颅来。
“巨蟒!”奥特里斯教授不由失声叫道。只见那巨蟒吐了吐又长又红的舌信子,在水中扭了几下,便游上岸来。
奥特里斯教授清醒过来,自己历尽艰险要找的巨蟒,不就在眼前么?这时,他才记起了手中的相机,他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但还是举起相机,朝着巨蟒按动了快门。
巨蟒爬上岸来,奥特里斯教授看那巨蟒的脑袋,足有一张写字台面这么大,身子不会短于80英尺,那粗大的腹部在缓缓地蠕动。奥特里斯教授当然知道,那蠕动的部位,正是在水中刚被吞下肚去的那只倒霉的美洲豹在挣扎。
奥特里斯没有奔逃,他明白,凭自己两条腿,若要跑,不消一分钟,就会被巨蟒追上,巨蟒只要在距他六七英尺的地方伸出鲜红的长信子一吸,他这一百五十磅重的整个儿身体就会被吸进巨蟒的肚子,去和那倒霉的山林之王美洲豹作伴了。现在惟一的作为,就是在被巨蟒 吞噬以前,再拍下几张巨蟒的照片,然后迅速掷掉相机,以保存相机内的胶卷。
然而,那巨蟒却根本不为相机闪光灯一闪一闪的灯光所动,爬上岸后,竟在距教授约莫40英尺处一块松软的沙土上盘蜷起来,但那两只绿幽幽的眼睛,却仍然有意无意地看着奥特里斯教授。
奥特里斯教授猛然省悟,那巨蟒刚才吞食了肥大的美洲豹后,正等着美洲豹在腹内消化呢 ,而这段时间里的巨蟒,一般是不进食,也不向别的动物进攻,除非是别的动物侵犯它,它才会奋起反击。
勇敢的鳄鱼母亲
奥特里斯教授正在拍摄时,忽然,又一个情景使他呆住了,只见一条不少于十英尺长的大鳄鱼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正瞪着两只可怕的眼睛,慢慢地向巨蟒靠近,而这时的巨蟒 ,正把注意力集中在奥特里斯教授身上,丝毫也没有发觉危险正在向它袭来。
鳄鱼猛地一窜,同时张开巨闸般的大嘴,一口咬住了巨蟒的尾巴。
巨蟒遭到突然袭击,不由大怒,巨大的头颅一甩,箭一般射向大鳄鱼,大鳄鱼机灵地一闪 ,逃了开去。
巨蟒甩着受伤的尾巴,和鳄鱼对峙着,奇怪地是鳄鱼并没有逃跑,而是慢慢地围着巨蟒的身转。巨蟒也蜷成一圈,竖起巨大的头颅,嘴里吐着红信子,也跟着鳄鱼转着。
正在这里,奥特里斯教授的助手科尔吹着口哨回来了,他把猎枪扛在肩上,手里拎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当地一眼看见这场巨蟒和鳄鱼的对峙战时,不由惊呆了。
奥特里斯教授发现,这场决斗,始终是鳄鱼主动进攻。一般来说,鳄鱼斗不过巨蟒,平常鳄鱼只要一见到巨蟒,总是不战而退,而今天,这条鳄鱼有些儿反常,它有几次逃跑的机会 ,但都没有逃跑,反而屡屡向巨蟒展开凌厉的进攻。
终于,巨蟒凭着自己的优势,在鳄鱼进攻时,瞅准战机,尾巴一卷,把鳄鱼缠住了,身子一旋,把鳄鱼缠了几圈,并迅速缠紧。
“鳄鱼完了!”奥特里斯和科尔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失声喊了起来。
然而,使这两个观战者不解的是,平时只是鳄鱼被巨蟒一缠住,只要一刹那的工夫,鳄鱼就会被缠得舌头吐出嘴外,一命归西。但这一次,巨蟒似乎用尽全力,但鳄鱼仍然顽强地扭动脖子,张开大嘴,露出匕首般锐利的牙齿,在巨蟒的背上撕咬着。
就这样,鳄鱼和巨蟒搏斗了整整20分钟后,巨蟒头颅以下的颈项处几乎被鳄鱼咬烂了,露出了森森白骨。终于,巨蟒的身子松了,鳄鱼一纵身,爬出了巨蟒的包围圈,艰难地向一片 草丛爬去。
奥特里斯教授和科尔不约而同地舒出一口气来,两人迅速聚在一起。科尔不解地问道:“ 教授,我真不明白,这条鳄鱼为什么这样凶猛,而这条巨蟒又似乎太不中用了!”
奥特里斯笑道:“这个问题不难解释!”他说着,掏出匕首,抢上几步,来到巨蟒的尸体前,在巨蟒腹部微微隆起的地方,一刀插进去,然后用力一划,巨蟒的腹部被划开了,一只硕大的美洲豹的尸体露了出来。
科尔明白了:“难怪,原来巨蟒的肚子里有一只美洲豹,所以它缠鳄鱼时,既用不上力又留下了空隙,使鳄鱼有了可趁之机!”科尔顿了顿,又道,“不过,教授,我还有不懂的地方,这鳄鱼并不知道巨蟒腹中有一只美洲豹替它挡着呀,它为什么会不要命地向巨蟒进攻呢 ?”
奥特里斯教授笑道:“你等一会儿,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因为,这倒霉的巨蟒无意中入侵了鳄鱼的家!”他说着,一把拉起科尔道,“我们快离开这儿,等鳄鱼歇够了,恢复了元气,它会回来的!”
两人来到一颗大树后,奥特里斯又给相机换了一个胶卷。
果然,不一会儿,恢复了元气的鳄鱼又回来了,只见鳄鱼来到巨蟒的尸体旁,扒起松软的沙土来,一会儿,一些鳄鱼蛋露了出来。
科尔一拍大腿,叹息道:“唉,原来这倒霉的巨蟒无意间歇在了鳄鱼产卵的地方,鳄鱼为了保护它的孩子,只能和比它强大的巨蟒殊死博斗。嗨,母爱,这伟大的母爱,该有多强大的力量啊!”
一星期后,当斯奥特里斯教授和科尔乘直升机赶到巨蟒和鳄鱼搏斗的地方时,巨蟒的尸体已成了一副森森白骨,它的皮肉不知被什么动物吞噬干净了。
根据蟒头和八十多英尺长的身躯,可以测算出,这条亚马孙蟒蛇总重量在6.5吨以上,可以说,这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了。
第109篇、土豆龙
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驯龙师,铃铛星球也有,葵恩就是铃铛星球的驯龙师。可葵恩一直到十二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龙,更别说拥有一条龙了。这可是一件稀罕事儿,在别的星球,驯龙师都是一种受人尊敬的职业。驯龙师们住在代代相传的驯龙师城堡,走到哪里都骑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龙,让大家羡慕不已。可是,葵恩—铃铛星球的驯龙师,竟然连龙都没见过。
瞧,这就是那个没有龙的驯龙师!
只要一出门,他就必然被指指点点。葵恩惭愧极了,过了十岁生日之后,他就紧闭上驯龙师城堡的大门,足不出户地练习呼唤龙的方法—每一条龙都是驯龙师用意念呼唤到这个世上来的,可葵恩至今也没有学会这种魔法,因为老驯龙师还没来得及教会他,就去世了。两年很快过去了,有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葵恩像往常一样在城堡里学习呼唤龙—念咒语,集中意念,想象龙的样子,从胡须到每一块鳞片的形状和光泽。
葵恩咖啡色的头发都奇怪地竖了起来,开始往外“哧哧”冒火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我要成功了吗?葵恩小小的心脏直扑腾。他继续努力地低声念着咒语,因为太累了,他的眼前划过无数白色的流星。一定不要放弃!葵恩给自己打气。等那些晕眩的白色星星都消失了,他睁眼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上真的有一条龙啊!
那条龙很小、很小,刚好够十二岁的驯龙师葵恩放在他粉色的巴掌上。可是葵恩很开心,也很自豪,这可是他第一次用意念成功地唤来了龙呢,比起上个周费尽心思、头疼欲裂却唤来一只蠢头蠢脑的癞蛤蟆要强多了。
“你的名字叫什么?”葵恩把小龙举到眼前,他能听到自己“嘭嘭”的心跳。
“噗—”小龙打了一个喷嚏。鼻孔里,一股淡淡的烟冒了出来,把葵恩呛得直咳嗽。
可葵恩更高兴啦,真正的龙,可都不是好惹的。
“你还没有自己的名字?那好,我就叫你土豆龙吧。因为你长得多么圆、多么可爱呀,就像我最爱吃的土豆。”
小龙太小了,就像一个真正的土豆那么小,于是葵恩喂它牛奶,给它吃碎饼干屑,和它睡在同一张床上。
土豆龙每天都紧紧跟在葵恩屁股后头,一步也不肯离开,可有时候,它也觉得有点儿累。因为葵恩在晚上也会梦到它,它要陪葵恩一起继续那些白天的游戏,有时候还要去进行一些古里古怪的历险—你知道的,驯龙师的梦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可是它一点儿都不抱怨,因为它原本并不存在啊,由于葵恩的缘故,它才来到这个世界,它对葵恩充满感激,累一点儿,有什么关系呢?
没过多久,土豆龙长大了一些,葵恩开始带着它一起去驯龙师城堡外边散步,呼吸新鲜空气,这对一条真正的龙有好处。这是两年来,葵恩第一次走出驯龙师城堡。什么时候,土豆龙才能长成威风凛凛的大龙呢?葵恩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
有人看到葵恩走出城堡,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一个小东西,颇感兴趣地跑来问:“这是什么新宠物?我们的驯龙师没有龙,却有了新宠物哟。”声音听起来怪里怪气的。
“这不是宠物,这是龙,我的。”葵恩骄傲地挺起小小的胸膛。
“龙?”问的人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忍不住笑了,“你说这小东西是龙?你是不是以为给一个土豆装上四条腿和一只角,就可以叫龙了?”
“这是我的土豆龙,不是土豆,是龙!”葵恩委屈得泪眼婆娑,暗暗捏紧拳头……
第110篇、快刀斩县令
乾隆初年,山东一带天灾不断,很多百姓为了生存,流离在外成了乞丐。可就在这年,阳谷县张贴出告示,今年的赋税竟要比往年提高一成。生存都成了问题,还要承担如此沉重的赋税,百姓怨声载道!
这日,王老汉正为病重的老伴熬药,院门突然“哐当”一声响,他抬头一看,只见几个板着铁青色脸的差官齐刷刷走了进来。为首的差官叫张蛮,是冯县令的亲戚,做事蛮横霸道。他瞪着眼睛,喝令道:“王老汉,最后期限已到,交出钱粮吧!”
王老汉年近七旬,老伴常年有病,生活多靠邻居照应,他哪有钱粮纳贡?王老汉忙磕起头说:“差官大人,请你们开开恩吧,我是真的一钱银子都没有啊……”一听这话,张蛮立马火了,怒骂道:“好你个刁民,有钱买药却无钱纳贡,分明是抗旨!”说着将王老汉推翻在地,然后像土匪一般闯进房里。
王老汉家被翻得满屋狼藉,张蛮见毫无所获,气得一脚踢翻了熬中药的罐子。王老汉气得浑身哆嗦,想上前去制止却被张蛮一拳打倒在地。此时,王老汉家已聚满了乡民,他们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议论:“这是什么世道呀!差官如此行径与强取豪夺的土匪又有何区别!”
张蛮骂了一通就要出门,却被人拦住了,他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眼似铜铃、长满络腮胡子的黑大汉,张蛮伸手想把他推开,却被黑大汉一掌拍倒在地。
这黑大汉名叫朱快刀,习武多年,练就一身好武艺。他前些年曾在城里开馆授徒,因性子火暴、爱抱打不平,得罪了富豪乡绅,被官府以莫须有的罪名关了武馆,他只好强压怒火回到雾柳镇做了杀猪匠。
张蛮一骨碌爬起来,恶狠狠地挥刀劈向朱快刀!朱快刀眼疾手快,随手抓起扫把,一通横扫,把他手上的刀打落在地。张蛮顿时怔住了,没想到雾柳镇竟有这样的人物!见势不妙,拔腿就逃,却被朱快刀再次拦住!张蛮慌了,战战兢兢地问:“你是何人?”朱快刀两眼一瞪,亮明了身份,他浓眉一皱,说:“今年的旱灾致使山东五县庄稼减产绝收,皇上大发恩泽,免去五县的皇粮,两日前我在邻县的榜文中亲眼所见,这五个县中就包括阳谷县!”
人们听到这话,顿时哗然,大骂阳谷县的狗官抗旨不遵,欺诈百姓。消息不胫而走,不大工夫,王老汉门口就聚集了上千人,他们个个怒火中烧,愤怒的眼神如刀似箭,把差官吓得浑身颤抖。朱快刀一把揪起张蛮的衣领,拖着他直奔县衙。
县衙被围得水泄不通,温顺的百姓此时个个目露怒光,要把差官生吞活剥。冯县令见了冷汗直冒,他强装镇定地喝问百姓为何来此。话音未落,人已被朱快刀一把提在了手心里。
冯县令见此人之威如虎似豹,惊得全身战栗不止。朱快刀紧揪着冯县令,喝问他朝廷免去五县皇粮之事是否属实?冯县令自觉理亏,面对黑大汉只得如实回答。交代完毕,冯县令最后说:“今年阳谷县的税收全免……”见这样说,朱快刀才将他放下来,带着人们愤愤而去。
两个月后的一天,王老汉跌跌撞撞地闯进朱快刀家,说全镇人都病了,腹痛难忍。朱快刀一惊,出去一看,街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朱快刀不免疑惑,全镇人都病了,自己为何毫无感觉?他急忙找来郎中,开了方子,让病人喝下汤药,可腹痛依然,不见一丝效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病情愈加严重,一些体弱的老者和孩子先后痛得昏死过去。朱快刀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在不知所措之际,王老汉走到他面前说:“大家的病实在怪异,郎中又医治不好,得赶紧把这事禀报县令大人,请他寻得良医来解乡亲们的苦痛啊!”朱快刀觉得在理,点了点头,直奔县衙而去。
听完朱快刀讲述了事情经过,冯县令说:“你们都找郎中了,就多服几天药嘛!哪有什么病吃上药立时便好的?我还有要事要办……”说着做出送客的架势。朱快刀见冯县令推三阻四,气得怒目圆睁:“你真的不管百姓死活?”说着伸手就要摸腰间的杀猪刀。冯县令似乎害怕了,讨好地说:“百姓是我的子民,他们有病我岂能坐视不管?其他的要事我以后再办吧,朱大侠先行回去,我这就想办法!”
快刀斩县令(2)
半晌过后,冯县令带着一个仙风道骨的黄袍道人赶到了雾柳镇。冯县令客气地说:“这位是昆仑山的子虚道长,今日路过我阳谷县,得知本县百姓身患怪疾,特来救治!”
子虚道长给病人把完脉,叹息说:“百姓所患的是一种古怪的瘟疫,如不及时治疗,疫情四起,三日内便蔓延全城,到时恐怕神仙也无方了!”冯县令听后很是焦虑,忙请子虚道长献上良方。
子虚道长沉思片刻,言道:“病患如此之多,治疗此瘟疫的药材又异常珍贵,银子恐怕是现在最为棘手的问题……”冯县令领悟了道长的意思,叹息说:“本县贫穷,实在是拿不出银子,真乃惭愧至极,唯今之计,只有请道长以苍生为念、开出良方,我召集大家集资出银了!”子虚道长点点头,掐指一算,道:“每位病人约用银一两。”
“一两银子!”朱快刀眉头又皱成了个“川”字,“百姓都要饿死了,哪有银子买药?”冯县令一听这话,忙说:“朱大侠不能这样讲,生命大于天,百姓生命危在旦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保住性命啊!”朱快刀叹息一声,挥挥手召集大家回家拿出所有值钱的东西。
临近傍晚,药剂终于熬制妥当,灾民饮下药汤后,不多时就有了气力,腹痛症状也渐渐消失了。疫情得到及时控制,冯县令和子虚道长功不可没,得到百姓的赞扬。
这天,朱快刀做完生意前往县衙赔罪,希望冯县令能原谅自己当日的鲁莽。他刚走到县衙门口,一个身穿锦缎长衫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细一打量,朱快刀不禁一愣,这不正是子虚道长嘛!他怎么身穿一身素衣?朱快刀怔了怔,悄声跟了上去。
子虚道长进了县衙后门后,大门“吱呀”一声,牢牢地关上了。朱快刀略一思忖,走到墙根下,脚一点地,飞身跳入院内。
子虚道长走进冯县令的书房,朱快刀扒着窗子一看,冯县令正在房间里端坐着。只见子虚道长笑着走上前言道:“叔父,您这招可真高啊,我们仅用一天时间就赚了数万两啊!这是银票您收着。”说着把一沓票据塞到了冯县令手里。
冯县令缓缓站起身,讪笑道:“如果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朱快刀,弄点银子还用得着费如此大的周章?没想到,竟让他躲过‘瘟疫’一劫。呵呵,冯茂侄儿啊,这回既帮叔父博得了名声又得了金银,你功劳不浅啊!”
子虚道长是冯县令的侄子?这场“瘟疫”竟是他俩搞的鬼!听到这里,朱快刀大叫一声冲进房间,一把扼住冯县令的喉咙!
“朱,朱大侠饶命……”
冯茂走到朱快刀背后,搬起凳子猛然砸向他的脑袋。朱快刀身子迅速一转,躲了过去,借势一把抽出腰间的杀猪刀,只听“噗”的一声,冯茂后背鲜血四溅,命丧当场。
朱快刀将冯县令抵在墙角,逼问道:“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有一句不实,今天就剁了你的脑袋!”
冯县令吓得脸色惨白,缓缓道出。那日朱快刀带百姓来官府使他威风扫地,还把即将到手的钱粮搅黄,于是他怀恨在心。侄子冯茂是做药材生意的,有一种叫“奇毒散”的毒药,他串通侄子,往雾柳镇的水井中偷偷下了毒。因为朱快刀是做杀猪生意的,家有水井,便逃此一劫。后来冯县令和侄子上演了一出治病救人的绝妙好戏,从中顺手牵羊得了钱财……
原来是这样,朱快刀看着眼前心如蛇蝎、恶胜瘟疫的冯县令,手中的杀猪刀晃动难止,阳光透进窗子,照亮朱快刀的身影,一抹寒光闪过,只听冯县令一声惨呼,顿时身首异处……
第111篇、女侠
宋代江西鄱阳县有个董国庆,在宋徽宗宣和六年考中进士,被朝廷任命为山东莱州胶水县(今天的平度县)主薄。
当时正值金兵入侵中原,他便将母亲、妻子、儿子送回了江西老家,一人独自留在县衙内。没多久,中原陷入了金兵的手中,他想回家乡也回不去了,只好弃了官,流落到乡村,住在一家客店里面。他与客店主人很谈得来,相处得也不错。后来客店主人看他生活十分贫困,而且不会料理自己的生活,于是介绍了一个女子给他做妾。
这个女子也不知是从那里流落到这里的,性情很温和,善解人意,人长得也很漂亮,看到董国庆一贫如洗,就主动地挑起了一家人生活的担子。她先把家里的东西卖了,买回来七八头驴子和石磨,又买了许多麦子用石磨磨成面粉,然后自己骑上毛驴到集市上把面粉卖掉,用卖得的钱养家活口。这样过了3年,他们赚的钱也越来越多了,造起了房子,买了田产,从此过着很安适的生活。
3年中,董国庆一直没有跟父母妻子联系上,全无音讯,董国庆闲下来的时候,常常为此感到悲伤,人变得萎靡不振,好像丢了魂似的。这女子多次问他为何提不起精神来,董国庆终因对她感激,相爱甚深,不肯说出思念妻子儿女,只是说:“我本来是宋朝的官员,一家老少都在江西老家,我漂泊在这里,没有返回家乡希望。每当我想到这里,几乎是心都碎了,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董国庆的妾说:“夫君要是为这件事,何不早点告诉我呢。我有个义兄喜欢为别人做好事,他过几天就要到这里来看望我们,让我请求他,让他来为你筹划这件事。” 10天之后,果然有个商人模样的人来到这里。此人身高体大,十分魁梧,长有长长的蜷曲胡须,骑一匹高头大马,赶了10余车货物来到董国庆家。董妾说:“这就是我前几天说的义兄。”董国庆于是出门迎见,宽叙亲戚之情,设宴招待他。董妾便将丈夫前几日说起的心事拜托给义兄,希望义兄从中周旋,促成其事。
就在那个时候,金兵下令:“凡是宋朝官吏亡命流落在金人地域,只许自首,不许逃离,倘若不去自首,被人告发了,就要处死!” 董国庆心想我已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又疑心这妇人与义兄会将自己出卖,于是说道:“我只是个平民百姓,想返回自己的家乡,不是宋朝官吏。” 那商人愤然起立,捋了捋长髯,怒气冲冲地仙笑说:“你与我义妹相依为命好几年,我同义妹情同骨肉,她托我送你南归,我才肯援手相助。看你如此疑惑,实在今人生气!再说万一在途中有什么差错,还要牵累到我。你今天必须将你的官符交给我,作为信物和凭证。如若不同意,天亮之后我将你绑起来告到金人兵营里去!” 董国庆寻思,事已至此,我交官符是死,不交也是死,只得将自己收藏多年的文书、官符统统交给那商人。当夜只得暗暗叫苦,涕泣涟涟,妇人来劝慰,他也听不进去,只等义兄的发落与安排! 那商人离开以后的第二天,牵来一匹马对董国庆说:”我已将事情办妥了,我们可以立刻起程。”董国庆舍不下妇人。希望同她一同南归。
妇人说:“我还有一些其它事情尚未了结,还须留下来料理。你一人先
同我义兄南归,我暂且留守,也可以避避嫌疑。等我把事情料理完了,明年一定到江西去找你。现在,我亲手制作了一件袍子,送给郎君。你千万要谨慎地保管好,切勿丢失。你这次远行,旅途上一切进退都要听从我义兄的安排。”接着又轻声地叮嘱:“义兄在分手的时候,很可能会送给你很多钱,你千万不可取;如果他非给钱不可,你就拿这件补补衲衲的袍子给他看,他心中就有数了。我义兄曾经受过我的恩惠,如今他护送你南归,还不足以报答我,因而他必须明年再护送我去你家乡。万一你受了他的馈赠,那么他就可以从此撒手不管,再也不肯护送我南下,那样你我就再也不能相见了!你一定要保存好这件补补衲衲的袍子,万万不能小看它,更不能将它丢失!” 董国庆听了这番既情深意切,又闪烁其词的话语,十分惊讶。虽有疑惑,但不宜细问下去,又担心邻居发觉,只得挥泪上马,跟了义兄匆匆向东南疾驰而去。
到了山东海边,已有一只大船靠在码头,董国庆上了大船,拱手与义兄告别。
大船急急南行,船上也没有装什么货物,也不知有什么使命。船上的船员对董国庆十分恭敬,生活上照顾得十分周到、细致,但不多说话,绝不谈及其它事情。
当大船到达南方时,那客商已在岸边等候了。他请董国庆到酒楼上喝酒,给董国庆接风洗尘。一番寒喧以后,客商拿出黄金20两相赠,说道:“这是给你老母、夫人做寿用的。” 董国庆看到这位客商义兄如此慷慨赠金,想起妇人在临别时的嘱咐,不肯接受。客商说:“你赤手空拳回到家乡,与母亲妻子相会,没有钱用,难道你要他们饿死不成!”他强行留下20两黄金,转身告辞了。
董国庆不忘妇人的叮嘱,追了上去,送还20两金子,并且把旧袍子拿给客商看。
那客商先是一惊,继而笑着说:“我的聪明智慧果然不及她,这么一来,我帮助义妹的责任尚未了结。明年我一定带她南归,与你相聚。请多珍重!”说完客商就头也不回地朝向北方走去。
董国庆辗转回到江西老家,老母亲和妻子、两个儿子都喜出望外。老母亲问起金人入侵山东的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又是怎样从北方回到故乡的。
董国庆就将3年多来如何流亡引司,如何遇见店主,如何娶妾,以及妾如何照料生活,如何托付义兄送回故乡的事一一禀报。并取出妾在分子时送的袍子给家人看。还说了妾是如何再三叮嘱要保存好这件袍子的。细心的妻子拿过来细看,只见缝补处隐隐约约可见金黄色,拆开来细看,原来里面缝了许多箔金。董国庆就用这些钱补贴家中的开销。
过了一段时间,董国庆赶到临安(杭州)南宋朝廷,说明事情原委,朝廷给他补了个宜兴尉的官职。一家人的生活虽然安定下来,但他心中常常想念远在山东的妇人。
过了一年,那位客商果然陪同他的义妹投奔到南朝来了,夫妻终于又相会了。
这位有情有义的女子,既勤劳,又贤慧,但他究竟是什么人,与金人有何种关系,与客商交谊为什么这么深,对董国庆为什么如此一往情深,个中原因,谁也说不清,真是个侠妇人!
第112篇、华丽的坟墓
由于单身宿舍就在报社大院里的缘故,几年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8点半都准时先到办公室点个卯,看看信,喝杯茶,然后再出去采访。这天,我刚一落座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筒,问了句:“你好,找谁?”
对方没顾上说话,先格格笑了起来。我听了笑声便猜出是林虹,于是,又问道:“有什么好事儿?”
“请你明天晚上来我家吃涮羊肉,顺便给我们新房的装修提提意见。”
“应该说让我到你们的新房开开眼,顺便吃顿涮羊肉——老康呢,还那么忙?”
“忙,天天有应酬。不过,明天晚上他一定会在家陪你。”
“那敢情好。喂,上次听老康说新房的装修要按他的意图搞,想必档次不低,格调也很高雅吧。我总觉得老康那人有独特的审美直觉……不是恭维,真的,真的……”
“嗨——别提啦。装修的基本格调是按照他的意图搞的,只有一处是我擅自作主改动了一下:原计划在小屋打一面墙的书柜,被我换成了大衣柜。谁让他那些天正出国考察不在家呢!我当时想,他毕业六七年了也没正经看过一本书,要书柜干什么,不如换成大衣柜更实用。说实话,这几年家里没买过几本书,衣服可泛滥成灾了,光他的西服就有十几套,还有皮衣、毛衣、风衣……”
“除了贡品就是礼品吧?”
“电话里别胡扯!你接着听我说,等他回来发现了没打书柜,好一顿发火哟!以后又着实跟我闹了几次,不依不饶的。”
“真有这事儿?我明天晚上去了要好好说说他。如此欺负我们的小百灵可不行!”
“瞧你,又胡扯啦!别忘了,明晚6点钟来哟!”
我和老康在大学中文系本科同窗4年,尔后又投师于同一位老教授门下读了3年研究生,并且始终住在一个寝室里,连他娶老婆都有我一份功劳哩!能说我们交情不深,了解不透么?在学校那几年,我可是打心眼儿里折服老康。我叫他老康,不惟因了年龄上大两岁,更重要的是他在学识上强于我,含有几分尊敬之意。老康上学时就在全国性大刊物上接二连三地发表文章,仅以评论文章一端而言,举其荦荦大者,既有论鲁迅小说的现实主义,又有论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人道主义,也有论拉美文学的神秘主义,还有……从这些论题便可看出老康学问的广度和深度。而我当年充其量只能在校刊上将自己的文章变为铅字,还是多亏了导师的关照才得以实现。而更多的时候,我是在学校“青草地”文学社的壁报上抛头露面的。顺便说一句,就是因为搞文学社,我才认识了校广播员林虹,而且后来由我做媒,使他俩成百年好合的……
话再说回来,当时在自惭形秽之下,我向老康请教做学问或者说写论文的诀窍儿。老康每次总是伸出手来,比划着说:除了直觉之外,就是角度。我将他那带有南方口音的角度一词,听成了椰树,便灰心地说:是呵,你已经成了一棵大树,而我不过是“青草地”上的一根小草。老康听了,一迭连声地纠正说:是角度,角度。写文章首先是选题,而选题的关键就是要掌握变换角度……
其实,我最佩服老康的还是他那颗不服输的好强心和坚韧不拔的精神。老康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最欣赏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塑造的那个和鲨鱼搏斗,虽败犹荣的桑提亚哥的形象。记得有一年老康在送给我的贺年卡上,写的也是《老人与海》中的那句名言:人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但就是打不败他。老康曾戏言,说自己是大山里走出来的桑提亚哥。还说,这一形象将永远鼓舞他不懈奋斗,并决心在学术上要有所建树。我相信他的话,一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农家子弟,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是不会跻身于高等学府,而且在学术殿堂里小有成就的。我还相信,凭他的才华和意志,将来在学术上肯定还会大有作为。
可是随着毕业的临近,我感觉出老康的思想观念发生了潜移默化。引起变化的内在深层因由,我一时难以说准,而直接原因则完全是一件偶然的事儿。为了改善伙食,我们每逢周日总是自己做饭,掌勺的是我,买菜多由老康负责。日久天长,我炒菜的手艺日臻完善,老康买菜杀价的水平也大为提高。一次,老康带着刚认识不久的女朋友林虹一起去买菜。那天他打定主意不讨价还价,怕的是斤斤计较的结果,自己在女朋友的心目中掉了价,太不值得。可是,都怪老康平时买菜杀价太狠,有的摊主记住了他,那天也合该他倒霉,刚开口要买两斤莲藕,那摊主摇摇头毫不客气地说:不卖,你给我的价等收摊儿时来买吧!可以想见老康当时是何等尴尬、羞赧与愤懑,他始而因无颜见女友恨不得钻入地下,继则又想跳到半空里将那摊主骂个狗血喷头!反正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以后,老康一改初衷决定不再读博士了,尽管导师几次撺掇他报考,他也没给面子。我向他问及个中缘由,他苦笑着回答:还是马克思说的对,经济是基础。我要先把基础夯实了,再去搞上层建筑吧。我又用桑提亚哥那种精神来激将,也未能说服他。老康强调了这样的观点,人不能满足于做个只得到一副鱼骨架的桑提亚哥,而要成为一个满载而归的桑提亚哥……毕业分配时,我被分到报社,老康则去了一个很有些实权的政府机关。几年间,他由科员而科长、而副处,前不久还得到了一套三居室的福利房。我想,或许这就是老康所谓要夯实的基础吧。伴随这基础的不断隆起和我的那些针砭时弊的文字不断堆砌,老康和我之间的关系业已被它们搞得日渐疏离了。
次日晚6点5分,我如约敲响了老康的家门。
他们似乎猜出了我会准时到来,已经将所有房间的灯——吊灯壁灯吸顶灯射灯,甚至台灯——都点亮了,好像要留给我个惊奇的第一印象。我进屋后也果然惊呼一声:“哇——简直像个佛堂!”开门的是林虹。她听了我的感叹,反问一句:“大记者,你用个什么词汇不好,怎么偏偏想起拿佛堂来和我家相比?”我说:“恐怕是你家的灯光效果,令我想起了几天前在一本画册中看到的扎什么伦布寺的金碧辉煌。”说着,老康也来到了厅里。他手中举着刮胡刀,下巴上满是白色的泡沫,打趣道:“既是佛堂,我就先开光,然后再来见施主喽!林虹,你陪老同学先坐一会儿。”我赶忙做出个打千儿的样子,接着又将带来的两瓶红酒递给了林虹,换了一副虔诚的样子,用极恭敬的口吻说:“请代施主将两炷香火供到案上。”说完,三人都恣情大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上大学时的那间小宿舍里。接下来,林虹好似个向导领着我来到每间屋,津津乐道地将装修的情况介绍给我,从灯的样式到窗帘的质地,从墙上ICI涂料的防水性能到红榉木壁柜的色泽,不厌其烦地逐一数说一遍。讲到居室里的实木地板时,还顺便对比了一下实木复合地板和强化地板特点,以便让我更好地了解他们所作出的选择……对于一个装修知识几近于无的我来说,听了女主人如机关枪发射般的一连串介绍,不仅令两只耳朵应接不暇,而且心里还有点不快。我们又来到厨房,她给我演示了松下牌抽油烟机和炉灶后,指着大理石台面的厨柜,特意强调:这些都是请专业厨具公司而不是装修队干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给我的感觉是卖弄,向一个没有房子的人过分炫耀这些未免太残酷,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也许是出于妒忌和别的什么心理,那一刻我暗下决心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难堪,扫扫兴,比如从装修质量上挑点毛病。可是,多半由于我的装修知识太贫乏,少半由于房子的装修没有明显缺欠之故,尽管我煞有介事一般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仍未发现有什么可挑剔的。
老康刮净了胡子,换下林虹去准备晚餐,由他来继续刚才的话题。老康可不像林虹东一句西一句见啥说啥,而是有意识地挑出客厅的隔断,发表了一番很有点美学意味的介绍。
“老同学,你来看,”老康拉我到客厅,说,“这客厅原来是长方形的,加之北屋的门又正对着客厅,这样一来,进门后令人产生了一眼就能望穿的感觉,而从美学上讲最忌讳直露。现在我做了个隔的效果。不知你注意到没有,这隔断的位置正好处在黄金分割点上,故而……”老康侃侃而谈,再现了当年向我讲论文时所表现出来的那股投入劲儿。说实在的,屋中的隔断以前我也没少见,只是从未想过还有这么多说道儿。老康毕竟是老康,随时随地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才气来。老康观察事物一向比较注重内涵,这个特点在接下来的介绍中也表现出来。他敲着寝室的门和壁柜,不像林虹大讲色泽和款式,仅强调了一点:“它们可都是实木做的,不同于时下流行的那些用胶合板包起来的样子货。”看到壁柜,我记起了林虹曾在电话中说过的,由于没做书柜而多做了一个衣柜,从而惹得老康大为光火。我忽然意识到机会来了,给老康一点小小难堪的机会来了。
于是,我佯装不知此事,故作惊异状,问道:“老康,房子的装修没说的,不论从质量还是从舒适的审美的角度看,都无可挑剔。不过,也有一个小小的缺陷,只能说美中不足吧,不知你注意没有?”“哦——”老康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既而皱了皱眉冲我诡谲地微微一笑,说:“我还没发现。请你说说看。”我想,老康大概已经猜出了我要说些什么,可我仍旧卖关子,故意不急于说出来。一方面是为了增加点说服力,另一方面也想显示一下清贫文人的高雅,我从皮包里取出一本自己刚出版的杂文集递到老康手上,说:“请多指教——如果说这房子的装修还有美中不足的话,我以为就是没给它们准备个安身之处。”还在读大学本科时,老康就多次对我说过,人生一世,只要能写出两本有创意的书留给后人,便是最大的幸福;否则,纵有万贯家财,也是莫大的遗憾。因为财产将由少数人继承,而书却可以被众人享有。当一个人可以在众人的心中存活下来,他就是永恒的,就不枉来一世。他还进一步解释,只有创造性的劳动所带来的喜悦,才是人生能享受到的最大的喜悦,任何财富都无法与之相比……从这个意义上讲,能出版“两本有创意的书”,成了老康的理想,成了老康发奋刻苦学习的原动力。
这会儿,我亮出本尽管没有多少创意但毕竟是自己写的书,也无非是想刺激一下老康,或许能唤回他当年追求理想的热情,重新振奋起来,干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始终认为老康是块做学问的料,不应该整日沉溺于弄权术捞实惠之中,实在太不应该。
老康接过我的书,随手翻看了一眼我在扉页上题写的文字,脸上微微泛红,两句赞美之词也脱口而出:“很好,很好。不简单,不简单。”我相信这样一句话:能使一个人脸红,便是让他创造奇迹的开始。我打算以此为契机,再来一番劝说,令老康彻底回心转意。然而,我忘记了老康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决不会轻意否认自己所作所为。故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做了这么多新家具,惟独缺少个书柜。”老康举起我的书,晃了晃,又说,“老同学,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谁还看书呀!”这回轮到我听完老康的话由不得一愣了,岂止发愣,甚而打了个激灵。我一时还拿不准刚才自己的举动是不是伤害了老康的自尊心,但老康的这句话肯定使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既然我们是多年的老同学,既然谈及的又是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我就没必要用沉默来虚与委蛇。于是,我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句:“读书无用的观点,‘文革’中流行过;商品经济大潮涌来时,它又如同沉渣一样泛起过,甚至今天也常有人说起。只是,我不——应——该——从你口中听到!”我本想多说几句,一看见老康脸上已经憋得通红,而且像个自知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掉过了头,就不忍再说了。接下来是足足三分钟的沉默。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套用了当年老康向我传授写论文秘诀时的一句话,说:“也许,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老康仍然不做声。幸亏林虹此时把吃火锅的一应美味佳肴和佐料都准备停当,招呼我们过去吃饭,才算结束了这种令人难堪的尴尬。吃饭时,林虹又兴致勃勃地说起装修时的辛苦,装修的费用,装修的经验和教训……老康只是劝我喝酒,一杯接一杯,不多说话。我知道老康的那点酒量(不大),便表示红酒有后劲,不想多喝。老康不再劝我,自己又灌了几杯,很快就不胜酒力了。老康总算开口说话了,尽管说出的话已经不够连贯,带了几分醉意。
“老同学,平心而论,我也想做个书柜,我何尝不想做个书柜呢?也——想!”老康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我说,“可她没给我做,她多做了个衣柜,衣柜……我责怪过她,我真的责怪过她……后来一想,没做就没做吧,没做也好。做了又怎么样?做了也是摆样子。等于给书籍修了个坟墓,修了个华丽的坟墓把它们葬在那里……从这个角度来看,书柜和火葬场放骨灰盒的柜子有何不同?一个鸟样!一个……”“我看你是喝醉了!”林虹插进来了,说,“你根本没酒量,喝上两杯连舌头都短了,说出话来着三不着两,胡扯到哪儿去了。”我倒觉得老康扯出了点味儿。若不是被深切的痛苦折磨了多时,他是不会想出如此精彩的比喻。亏他想得出来。
“你——不懂,别乱多嘴!”老康冲林虹把手一挥,继续对我又说,“因此,没做书柜也好,眼不见心不乱……其实,我这些年心里一直挺乱,怎么能不乱呢?我也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下去……我本打算用装修来改变一下环境,或许能……没承想,不行。装修更是添乱!喝,再干一杯!”“别喝啦!”林虹说,“装修怎么也成了添乱?真是越说越离谱儿了!”“装修绝对不错。”我环视了一眼漂亮的屋子,又说,“有条件就要装修。中国人有个传统,叫做‘富润屋’嘛!”“这么说你是‘德润身’喽。”老康听了我的话,显然不高兴了,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
我意识到自己也喝多了。否则,不会再去刺激老康那颗本已苦涩的心。我赶紧转移话题,说:“其实,人总是受到来自理想和物质享受两方面的诱惑,但又很难兼而有之。于是,人们在追求一个的同时,又会因为错过另一个而产生失落感。这就造成了人的永恒的痛苦。有时,人还会在两者之间举棋不定,摇摇摆摆,如同走钢丝一般,惶惶然……”喝了酒,我看到什么东西都发飘,再一比划走钢丝的动作,眼中的景物越发摇晃得厉害了。老康见了我的样子微微一笑,他肯定有同感。他也摇晃着身子,说:“我倒有一种坐在船上的感觉,这就使我又想起了老渔夫桑提亚哥……我想,那个在大海里孤身和鲨鱼搏斗的老头儿,肯定也动摇过,肯定也受到了舍财却病、远离危险之类念头的诱惑,肯定也想过放弃那条大马林鱼,肯定……但是,海明威没写,没多写,没详细写。”我说:“你正在替他补写。只不过不是用笔。不——是么?”老康提出要和我握一下手,然后说:“老同学,咱俩一定再干一杯。”林虹对我们这些醉话和醉态早就不耐烦了,不停地嘟囔:“怎么又扯到打鱼上去了?真是喝醉啦!”我放下酒杯,说:“对,是打鱼。我已经从老康的肺腑间听到了隐隐的海涛声……”林虹确信我俩完全醉了,起身去厨房,随即传来稀里哗啦收拾餐具的声音。
“你是说我胸中还有大海的涛声?”老康问道,眼里泪光闪闪。
我点点头,想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舌头发短。大概我真的醉了。
第113篇、军统头号绯闻女谍向影心
在世界谍报史上,向影心这个名字,虽然不及川岛芳子等超级女谍的名气大,然而,在旧中国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向影心却是个非常活跃的风流女谍。她不仅是戴笠床上的尤物,手中的王牌,并且还被戴老板做为特殊的礼物,送给他的继承人毛人凤为妻。正因如此,向影心这个迷人的尤物在两位军统巨头之间,演绎出一个又一个从国民党上层社会流传到市井民间的桃色绯闻。
做为军统女谍,向影心极尽色欲之能事,游刃于那个时代的环境,固然可悲,但更可悲的,却是她当时“发迹”的时代。
一、美女甘做三姨太
向影心出生在陕西西安城郊一个有名的郎中家庭。她天生丽质,聪颖好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年方十八,成为方圆百里有名的才女。尽管登门求婚者络绎不绝,可一个又一个门当户对的小伙子都遭到了向影心的拒绝,这可使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母伤透了脑筋,猜不透女儿究竟要选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父母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千金,任性惯了,婚姻大事,自然也得由着她,只要她高兴就行。
不料,当向影心对父母说出自己要嫁的那个人是谁时,她父母顿时目瞪口呆,以为女儿是患了神经病。
原来,向影心要嫁给驻扎在本地的西北军一位名叫胡逸武的团长做三姨太,这岂不太荒唐了?胡逸武的年龄比向影心的父亲还大一岁,并且已经有了两房女人,向影心怎么就会看上他呢?
向影心的父母不理解,更不同意这门亲事。他们费尽了口舌,向影心外表沉默不说,肚里却有一定之规。三个月后,当胡兔武所在的部队开拔时,向影心也和胡逸武的部队一样,在她父母的眼里消逝得无影无踪。
两天后,胡逸武手下的勤务兵给向影心的父母送来了1000块大洋,另外还有一封他们女儿的亲笔信。
向影心给父母的信写得很明白:她是个不安现状的女人,她要出人头地,要出去闯世界。嫁给胡逸武做三姨太,并非她的目的,而是她通向新生活的一块跳板。说白了,她可以随着胡逸武的步步高升享受荣华富贵,实现她梦寐以求的挤身上层社会去过那种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贵妇生活。
二、戴老板的五大法宝
在胡逸武身边做了两年多的三姨太,向影心的命运终于出现了转机。
“九一八”事变后,胡逸武升任西北军驻南京办事处主任,向影心随胡逸武来到繁华的南京城,逐渐挤身于上层社会,成为达官贵族经常出没的社交圈里一颗耀眼的新星。这一年,向影心20刚出头,似出水芙蓉一般美艳夺目,难怪连大名鼎鼎的军统局长戴笠见了她都不禁怦然心动,赞叹她是个具有夺人魂魄能量的小妖女。从此,向影心不仅与戴老板有了许许多多的恩怨,并且加入了军统,成为中国现代史上一名可憎、可恶、可悲、可叹的军统女特务。
做为军统巨头,戴笠称得上是中国现代史上一个魔鬼般的风云人物。
在多年的特务生涯中,戴笠总结出一套所谓特务成功必备的五大密诀,也称战无不胜的五大法宝,即:“裙”、“师”、“办”、“财”、“干”。所说的“裙”,指的是裙带关系,也称美人计;“师”指的是出谋划策的智囊;“办”指的是四面灵通的外交;“财”指的是钱财;“干”指的则是勇往直前又因势利导地干事。
能在军统局稳坐第一把交椅,并深得蒋介石的赏识,可以说与戴老板把自己总结的五大法宝应用得游刃有余关系很大。没点儿看家本领和独到之处,戴笠又怎么能爬到他人生的顶峰呢?
“九·一八”事变后,西北的张学良、杨虎城二将军在蒋介石不抵抗的命令下,深感家乡沦陷的痛苦,对这种时候还打内战表现出强烈的不满情绪,因而引起了蒋介石的注意。做为蒋介石的耳目,戴笠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张学良、杨虎城两位将军身上。
特别是杨虎城。
戴笠派出许多特务了解杨虎城的情况,然而却一无所获。他苦思冥想,最后决定利用他的五大法宝之一:裙,目标是向影心这位社交场上的交际花。
身为杨虎城派驻南京办事处主任胡逸武的三姨太,向影心不仅风流成性,并且爱财如命。得知向影心这些情况,戴笠不禁大喜过望,决定亲自出马。虽然他戴雨农长着一副马脸,是个丑陋的男人,然而,凭他的名望和挥金如土的作风,不愁小小的向影心不上钩。
戴笠没有直接出面,而是指使他的心腹蔡孟坚夫妻去笼络向影心,与向影心交上朋友,然后他再出场。
三、加入军统
这天,向影心接到蔡孟坚妻子打来的电话,约她去打牌。
来到孟家,只见牌桌端坐一位容貌虽丑,但却衣冠楚楚、气宇不凡的中年男子。蔡孟坚起身介绍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戴雨农先生。”
一听此人便是声名显赫的军统局长戴笠,向影心顿时眉开眼笑,嗲声嗲气说道:“你就是戴老板,久仰久仰!”说着伸出自己白嫩秀巧的手。
戴笠马上握住向影心伸来的小手,同时上上下下打量向影心一番。只见她身穿紧身开领旗袍,一头柔黑飘逸的秀发,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水泉映月般的秀目闪烁出万种风情,涂着殷红唇膏的樱唇,鲜艳欲滴,充满了性感。望着如此美艳的佳人,堪称风月高手的戴老板怦然心动,眼里登时熠熠发光,以至于握住向影心的小手忘了放松。
在女人面前失态,戴笠这是第一次,由此可见向影心魅力十足。
4个人围坐在牌桌旁,戴笠无心打牌,色迷迷的小眼睛在向影心的面颊上游来荡去,不时与向影心投来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风流成性的戴老板,不知见过多少千秋各异的美女,然而,令他怦然心动的却着实很少。
后来,若不是出现了著名的影星胡蝶,那么,戴笠和向影心的关系也许会有特别的发展。
戴老板声名显赫,不仅在钱财上对向影心出手大方,就是在床上,戴雨农亦能使向影心获得极大的满足。加上他对向影心又很有几分情意缠绵,喜得向影心心花怒放,一心一意充当戴老板床上温顺的小羔羊,两人打得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戴老板毕竟不是寻常之辈,尽管他和向影心如漆似胶,却并没因儿女情长而误了所谓的党国大事。
这天晚上,两人在温泉招待所幽会,从男欢女爱中刚刚喘匀气,戴老板便笑咪咪望着脸色绯红的向影心,问道:“向小姐,以你的才能,要是加入我们军统,你会干得很出色;我保你财运亨通,怎么样,愿不愿意到我的手下工作?”
向影心娇嗔地一笑:“我人都给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再说,有你这大老板给我撑腰,别说加入军统,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戴笠伸出大拇指:“果然是女中豪杰,有胆识,好!”
第二天,戴笠在和向影心幽会时,除了给她一张3万元钱的支票,还给她带来了申请加入军统组织的表格,把向影心发展为军统组织的秘密特工。
四、“党国的利益”
向影心死心榻地为戴老板效力,由她穿针引线,戴笠很快便收买了杨虎城将军手下的宪兵营长、军需处长、办公厅主任、兵工厂厂长等骨干成员,使杨虎城将军的一举一动都在军统局老板和蒋介石的掌握之中。
常言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向影心和戴笠勾搭在一起,无论他们觉得如何隐密,这件事还是传到了向影心的丈夫———西北军驻南京办事处主任胡逸武的耳中。胡逸武亦是老奸巨滑,知道惹不起心狠手毒的戴老板,所以也没声张,只是赶紧和向影心脱离了夫妻关系。
当初充当胡逸武的三姨太,向影心便只是把胡逸武当成一块人生的跳板。如今,她已是军统局的特工,加上又有戴老板这强有力的靠山,就算胡逸武不提出离婚,她也会提出和胡逸武打八刀的。
向影心离了婚,戴笠给她买下一套住房,两人的来往更加密切,并且毫无顾忌。
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影心身上的新鲜感逐渐消逝了。也难怪堂堂的军统局头,再好的女人,时间一长,他也会乏味的,再加上此时的戴笠又被著名影星胡蝶弄得神魂颠倒,小小的向影心在他心中自然也就不占位置了。不过,对于向影心的特工才能,戴笠还是刮目相看的。
为了支开向影心,并且还得让向影心为军统效力,戴笠决定交给向影心一项特殊的使命。
备上一桌丰盛的酒宴,戴笠请来了向影心。
3杯酒过后,戴笠庄严地向向影心发布了指令。
“你说什么?”听完戴老板的指令,向影心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让我去做殷汝耕这个大汉奸的小老婆?你……不会是开玩笑?”
戴笠威严地点了点头:“做为军统人员,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殷汝耕,渐江平阳人,早年在日本留学,对日本军国主义很有好感,回国后便开始在各军阀之间进行投机活动,并把蒋介石当成了自己的靠山。当蒋介石有意与日本人“调情”时,殷汝耕便出面充当蒋介石的特使,与日本人进行勾结。1932年参与签定了卖.国条约《淞沪停战协定》、《塘沽协定》,成为国人唾骂的大汉奸。
1935年,日本帝国主义为了实现吞并全中国的野心,向华北地区发动新的侵略,制造了华北事变。5月,日本政府向国民党政府提出了华北政权特殊化的无理要求,并从东北调大批日军入关,以武力相要挟。10月,日军在河北香河指使汉奸暴动,11月,日军又策动汉奸进行所谓的“华北五省自治活动”。与此同时,平津地区的日军开始加紧演习,进行挑衅。日本特务到处横行,大小汉奸及日本浪人公然游行,叫嚷“自治”,华北局势十分危急。
五、汉奸殷汝耕
11月25日,在华北通县的一个空场地,公开卖.国投敌的殷汝耕声嘶力竭地叫喊:“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宣告成立了!”殷汝耕话音刚落,顿时引起台下大小汉奸、流氓地痞的一片狂呼乱叫。
“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是在日本人的授意和帮助下建立的一个傀儡政权。作为“冀东事变”的组织者,殷汝耕成了日本侵略者的忠实走狗。同时,这个举国唾骂的大汉奸,背地里仍与蒋介石藕断丝连。
对于这样一个大汉奸,身为军统局长的戴老板自然要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为了监视殷汝耕的举动,同时又摆脱向影心对他的纠缠,戴笠将监视殷汝耕的使命交给了向影心。
要完成任务,仅仅出卖色相还不够,必须打进殷汝耕内部,设法嫁给殷汝耕为妾,讨得殷汝耕的欢心和信任,否则很难达到目地。
听了戴老板这一指令,向影心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不仅是把自己送进虎口,给汉奸做妾,自己岂不也成了国人唾骂的坏女人吗?
戴笠把向影心揽在怀里,装模作样地说道:“其实,我也舍不得让你去,可为了你的将来,做点儿牺牲也是应该的。”
向影心一阵伤感,泪水蓄满了眼窝;“往虎口里送我,还说什么为了我?”
戴笠用手拍了拍向影心的肩膀:“你是个有所作为的小美人,这件事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你在军统的前途,你不想有所建树吗?你想想,事成之后,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成?”
向影心忽扇着长而密的睫毛,若有所思地看着戴老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我们这一行,做点儿牺牲是难免的。”戴笠进一步开导她道。
“可是……”向影心喃喃道,“嫁给一个大汉奸,我……”戴笠道:“嫁给他只是暂时的。如果你能很好地完成任务,不仅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还可以成为名扬天下的女英雄呢!到时候,不仅军统局的人对你刮目相看,就连蒋委员长,对你也会高看一眼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哩!”
向影心被戴笠说动了心,接受了使命,与一位名叫周志英的女特工一块儿来到了冀东,被戴笠巧妙地安排与殷汝耕这个不可一世的大汉奸见了面。
殷汝耕年近50,虽然老态龙钟,却一肚子花花肠子,见了漂亮女人,便如同苍蝇见了血,非吸几口不可。
六、媚人的小妾
向影心天生丽质,又很有一套媚人的手腕,与殷汝耕见过几面之后,马上便引逗得老色魔连睡梦里都直咽口水。
见火侯已到,向影心趁热打铁,精心设置一间极具情调的雅室,殷汝耕应邀而来,只见向影心半卧半坐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此时正值月朗风清,向影心身穿半透明的轻纱睡衣,里面两只诱人的奶子若隐若现,殷汝耕登时被眼前的影像引诱得欲火中烧,如同猫儿见了鱼,马上便扑了过去。
“殷主席,不行!我不能……”向影心装模作样地反抗着。“我敬仰您是个大英雄,可我……不是下流女人,我怕毁了自己的名声。”
向影心的反抗虽然无力,却也使得殷汝耕气喘吁吁。
“美人,我知道你不是坏女人,你放心,我殷某真心……喜欢你,不会给你亏吃的。”
“此话当真?”向影心狐媚的眸子凝视着殷汝耕臃肿的面孔。
“我殷某人说话历来掷地有声,岂能骗你?”殷汝耕一副信誓旦旦的神情看着向影心。此时此刻,他的魂都被面前这个小妖女勾去了,得不到这个绝色美女,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来吧,美人儿!我真的不会亏待你!”说着,殷汝耕又开始进攻,一双手在向影心丰满诱人的乳房上搓揉起来。
向影心半推半就,后来又做出很陶醉的样子,微闭双目,轻声呻吟。
殷汝耕早已控制不住,三下两下便脱得精光,他那瘦弱松懈的身躯,与向影心白嫩光滑的身子在床上麻花一般拧成了一团。
向影心成了殷汝耕的玩物,殷汝耕也成了向影心的俘虏。
殷汝耕虽然身为“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主席,却毕竟是个傀儡,再加上容貌丑陋,老态龙钟,能得到向影心这样出色迷人的美女,不能不使他喜出望外,觉得自己艳福不浅。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考查,殷汝耕发现,向影心不仅在床上有媚功,更是一个多才多艺、知书达理的秀女。
为了达到长期占有向影心的目的,没等向影心开口,殷汝耕便主动向向影心求了婚。
向影心答应了殷汝耕的请求,但却提出一个条件:“给你做妾我认了,可我不想呆在家里吃闲饭。”
殷汝耕笑道:“你这么聪明,又有才干,想在家闲着也不能。我每天有那么多的事要处理,你可以做我的秘书。别人我信不过,有了你,我也该轻松轻松了。”
七、密杀指令
向影心达到目地,却并没喜形于色:“能不能胜任,我先试试看。”
向影心成了殷汝耕的小妾兼秘书,殷汝耕把她当成好帮手,越来越放心大胆地让向影心去处理一些机密文件,自己的所做所为同样在向影心面前毫不隐瞒。殷汝耕的举动,从此便在军统局戴老板的掌握之中。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戴笠领导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进行了一些抗日行动,其中包括暗杀一些汉奸。
地处冀东的汉奸头子殷汝耕上了戴笠的死亡名单。
因为向影心出色地打入殷汝耕的内部,深得殷汝耕的宠爱和信任,因而,戴老板对暗杀殷汝耕的行动计划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密杀殷汝耕的指令是由负责外围行动的女特工周志英亲自交到向影心手中的。
接到戴老板的密杀指令,向影心不仅没觉得为难,反倒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内心轻松了许多。
在卖.国求荣老气横秋的大汉奸身边生活了一年多,向影心扮演的是一个温情脉脉、尽职尽责的小妾兼秘书这样一个角色。终日里面露微笑,谁又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痛苦呢?做为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来说,明明心里不愿意,甚至作呕,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去陪一个让人厌恶透顶的大汉奸上床,这种滋味有多苦,真是可想而知。眼下,戴老板下达了暗杀殷汝耕的密令,向影心扮演的这一不堪忍受的角色终于要收场了,所以面对戴老板的密杀指令,向影心首先感到的是自己就要解脱了。另外,面对戴老板的密杀指令,向影心还看到曙光:自己功成名就、出人头地的机会终于来了。殷汝耕是有名的大汉奸,干掉他,自己就是大英雄,不仅要受到军统局和戴老板的嘉奖,也许真会如戴老板当初所言,连蒋委员长都要对自己高看一眼,到时候,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出不尽的风头。
与密杀指令一块儿交到向影心手中的,还有一小包无色无味的剧毒。无疑戴老板是要求向影心用投毒的办法来除掉殷汝耕。
接受完指令,向影心开始寻找投毒除奸的机会。
殷汝耕有个习惯,每晚在临睡觉之前,都要吃一顿宵夜,向影心决定在殷汝耕的宵夜上下手。
决定性的时刻到了。
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在殷汝耕面前,向影心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妩媚和温存,正所谓:“楼堂春五里,厅前树三重,娇语闻声转,谁晓杀气浓,”向影心的软语春风,把殷汝耕熏得晕晕乎乎,迷迷登登。
八、投毒失手
“汝耕,你饿了吧?今晚,我亲自下厨,为你煮一碗可口的宵夜。”说完,不等殷汝耕说什么,向影心便轻摇她那柔软的身姿去了厨房。
来到厨房,向影心吩咐仆人们退下,然后亲自点火煮面。面好之后,向影心马上从胸口鸡心项链中取出戴老板派人送来的毒药:“哼!殷汝耕,这是上边的指令,你见阎王可怪不得我了!”想罢,向影心将一小抹剧毒投进面碗,用勺搅和一下就不见了。
向影心双手端着面碗,笑吟吟来到殷汝耕面前:“汝耕,趁热吃了,咱们好早点儿安歇。”
殷汝耕美滋滋接过面碗,拿起筷子,正待要吃,家人来报:小野三郎师团长来访。殷汝耕荒忙放下面碗,起身去了会客厅。
日本主子深夜来访,殷汝耕岂敢怠慢?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殷汝耕一口没来得及吃,便匆匆离开了卧室。 向影心惴惴不安地坐在藤椅上,望着掺有剧毒的汤面,正不知如何是好,殷汝耕满面春风返回到卧室。
“客人走了?”向影心起身问道。
“哪能这么块?”殷汝耕道。
“有什么重要的事?”向影心问。
殷汝耕晃晃头:“小野师团长只是来这儿闲聊。走,你随我一块儿去陪陪他。”
向影心不想去,殷汝耕却执意要她过去。无奈,向影心与殷汝耕去了会客厅。
原以为小野三郎呆得不会太久,不曾想他屁股很沉,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过了午夜时分,这才起身告辞。
送走日本主子,回到卧室,殷汝耕望了桌上那碗汤面一眼,见面的颜色已经变黑,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戴老板派人送来的剧毒,虽然无色无味,但混在食物中的时间却不能过长,否则就会变色。
向影心倒吸一口凉气,正在故做镇静,只见殷汝耕冷笑几声:“老天在上,我殷汝耕命不该绝,哈哈哈……”笑了一会儿,殷汝耕突然脸色一沉,大喝一声:“来人,把向影心给我拿下!”
几个心腹保镖应声而进,当即将向影心五花大绑起来。
“汝耕,我冤枉!我冤枉哪!”向影心口口声声喊叫冤枉。
“是不是冤枉,马上就能证明。”殷汝耕命人拿面出去化验,很快便出来了结果,面里果然剧毒无比。
九、死里逃生
殷汝耕咬牙切齿,狠狠打了向影心几记耳光:“妈的!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下此毒手?谁在你背后指使?谁又是你的同党?快快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向影心临危不惧,把心一横,反正都是个死,不如死不承认,尽管皮肉受苦,可只有这样,自己才有一线死里逃生的生机。
“我冤枉!汝耕,我真的是很冤枉啊!”向影心一边忍受皮肉之苦,一边口口声声喊冤不止。
“你这贱人还想抵赖!”殷汝耕火冒三丈。“如果这毒药是别人放的,那么这碗面恰巧是你自己下厨房做的,又亲自双手递给我,平时你是没这样做,我吃了面也没有死,今天你突然讨起好来,这碗面便出了问题,如果不是小野三郎深夜来访,此刻我早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殷汝耕越说越气,狠狠在向影心身上踢了几脚。“你这贱人,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如实招来。今天,老子非给你来点真格的不可!”
殷汝耕命人把向影心押到审讯室,他亲自审问,不信一个小小的女子能挺过严刑拷打。
审讯开始,4个彪形大汉轮番在向影心身上动用酷刑。向影心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说!谁指使你干的?你的同党是谁?说出来就可免去皮肉之苦,你说不说?”殷汝耕恶狠狠地逼问。
“我冤枉!汝耕,我冤枉啊!”向影心声泪俱下,只是喊冤。
向影心果然不是寻常女流,面对许多七尺男儿都不容易挺得住的严刑拷打,她始终坚持着不肯招供,即使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嘴里说得也只是:“我冤!”
望着皮开肉绽的向影心,殷汝耕心里也没了底。这毒明明是向影心所投,她居然死不招供,难道真的冤枉她了不成?
一连审讯了两天,向影心仍矢口否认,一口咬定毒药是他人所投,而她所说的他人,无非是指殷家的几个佣人。殷汝耕清楚,此事根本不是这几个佣人所为,但第三天上午,有个平日与向影心闹过矛盾的女佣,害怕被向影心反咬一口,竟不辞而别,这下不仅向影心一口咬定是他人所为,连殷汝耕也给搞昏了头。他停止审讯,把向影心关进监狱,待抓回不辞而别那个女佣再说。
向影心被关进监狱,尽管看守严密,但却给戴老板往外营救她争取到了时间。
半个月后,戴笠通过内线,里应外合,将险些丧命的向影心营救出来,送回了南京。
回到戴老板身边,一见面,向影心马上哭成了泪人。
十、逢场做戏
“尽管投毒失手,可你宁死不屈,是军统局的功臣,我为你感到骄傲!”戴笠由衷地赞道。“这是给你的重奖。”说着,戴笠将一张20万元的支票送到向影心手中。
面对如此重赏,向影心的心这才获得了平衡。
久别胜新婚,戴笠和向影心分开了一年多,此次见面,两人又在一起缠缠绵绵了许多天。
向影心虽正式加入了军统,却是一个只有少数人了解情况的秘密特工。通过她在对付殷汝耕这个大汉奸的行动上的表现,戴笠觉得向影心确是军统局一张秘密王牌,将来还能派上用场。因而,向影心的身份始终没有对外公开。
此次回到戴老板身边,向影心觉得凭自己的贡献和同戴老板的关系,争取嫁给戴老板应该不算难事。
与向影心分别这一年多的时间,戴笠虽然与影星胡蝶留下了许多风流韵事,但最终还是各奔东西,留下一个无言的结局。
就向影心的年龄、容貌和才干,包括两人在床上的满足程度,戴笠对向影心确实很有几分好感。可一个靠出卖色相换取情报的女谍,即使给戴笠做姨太,这也是有辱名声,万万不可能的。如果只是逢场做戏,玩玩而已,这还可以,毕竟向影心有利用价值,并且还是一个很有味的性伙伴。
戴笠能稳坐军统局的第一把交椅,并且深得老蒋的欢心和器重,靠的是手腕。那么在处理向影心这个女人的问题上,他只须略施手腕,小小的向影心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戴老板就有这么大的能量,后来的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这天,在向影心的书房里,戴笠现出一副闷闷不乐又心事重重的神态。
春风得意的戴老板居然也有愁事,向影心觉得很稀奇。再三询问,戴笠这才娓娓道出他的苦恼之所在:原来,中统头子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俩在蒋介石面前,正同戴笠较着劲儿。
抗日战争开始后,国民党政府下设“军统”和“中统”两个特务组织。尽管这两个特务机构同属国民政府领导,但两家的关系却如同水火,各不相容,军统巨头戴雨农和中统巨头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之间更是冤家对头,为了在蒋介石面前取得“专宠”,双方绞尽脑汁,互相拆台。
有人说,旧中国最大的毒瘤,便是国民党特务机关———军统和中统的畸形膨胀;而要论旧中国最大的毒枭是谁,恐怕非戴笠和陈立夫、陈果夫莫属。
十一、同行是冤家
在这特务横行的年代,黑暗和恐怖笼罩在中国人民的头上。军统和中统两个特务机构的权力已经膨胀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可两个特务机构的巨头,为了压倒对方,以便在蒋介石心中占有特殊的位置,纷纷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与对方明争暗斗。
与陈立夫、陈果夫兄弟相比,戴笠始终是技高一筹,尽管占上了风头,可戴笠内心的危机感却始终没有消除。除了派人打进中统内部,戴笠又在陈立夫、陈果夫两位中统巨头身上打起了主意。这哥俩虽然身为中统巨头,却也并非无懈可击,风流成性,见到美女便想往怀里揽,这便是陈立夫、陈果夫两兄弟的致命弱点。假如有个女人能够成为这两兄弟中一个受宠的枕边女人,那么,对二陈的一举一动就会了如指掌。能够担此重任的女人,戴笠思来想去,只有向影心是最佳人选。只要向影心肯担此重任,凭她的色相和才干,讨得二陈的欢心不算难事,那么,陈立夫、陈果夫及中统的一切活动,岂不都掌握在了戴笠的手掌心?只是,向影心从冀东回来不久,惊魂未定,马上派她到二陈身边施展媚功,她能接受吗?
向影心见戴笠面露难色,再三询问,戴笠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一听戴笠打算派自己打进二陈身边,向影心不仅没表现出不快,反而满心欢喜地接受了这一使命。
向影心是个有头脑的女人,从冀东回到戴老板身边,原以为只要自己争取,嫁给戴笠的可能性很大。然而,与戴笠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向影心发现,戴老板玩自己利用自己,却根本不可能娶自己。认识到这一点,向影心并没有过分悲观,虽然戴老板不能娶自己,可他毕竟也是自己的靠山。有他做靠山,凭着自己的姿色和才干,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能多捞点儿钱才是真格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年月,只有钱才是硬头货。正因为有了这种思想,戴老板安排她打入二陈的身边,她首先想到的不是任务的危险和艰巨,而是觉得自己从中可以大捞特捞。
历史上所谓的中统,指的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简称。它是由蒋介石安插在国民党内的一个派别组织CC系直接操纵控制的一个庞大的特务机构。
CC系的形成较早,CC的含义是双关的。
十二、“二陈”的发迹与中统内幕
1927年“四·一二”政变之后,国民党政府分裂成武汉、南京两个国民政府。李宗仁、白崇禧等桂系军阀乘机联络何应钦倒蒋,要求罢免蒋介石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之职。蒋介石被迫于当年8月13日宣布下野。蒋介石的嫡系爪牙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二人,在原“浙江革命同志会”的基础上发起成立“中央俱乐部”,积极开展拥蒋上台的活动。
“中央俱乐部”的英文是CEN—TRDCLUB,缩写为CC,所以被称之为CC派,这个组织操纵在二陈的手中,“陈“的汉语拼音是CHEN,所以CC又表示“二陈。”
由于CC派拥蒋有功,1928年2月,蒋介石东山再起,任国民党中央会议主席兼军委会主席之后,马上任命陈立夫代理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随后又由二陈着手组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这也许就是蒋介石对二陈的一种回报。
中统局下设三个组:第一组主管情报、档案、文牍及总务;第二组主管党派,专门对付共产党和其他进步团体;第三组管训练和对外事务。同时,中统局还设有经济调查处、交通处、统计处、研究室、专员室,下辖全国各省、市党部调查室,拥有1.3万多名特务人员。另外,中统特务和军统特务一样,都是以特务为终生职业,一旦加入,中途便不得自行脱离。
二陈与蒋介石的关系不仅密切,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蒋介石与陈其美共过事,是盟兄弟,而二陈则是陈其美的侄儿,所以二陈又是蒋介石的盟侄,难怪二陈在蒋介石面前一口一个“介叔”。
由于和蒋介石有这些特别的关系,二陈深受蒋介石的器重,他们操纵的中统局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几乎和戴笠领导的军统局势均力敌。
在国民政府内部,许多元老一直主张将军统合并,蒋介石亦有此意;然而一旦合并,由谁出任总管,这便是摆在蒋介石和中执委大员面前的一个难题。二陈与蒋介石关系密切,戴笠戴老板与蒋介石的关系也很微妙,这是人所共知的。
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面前,戴笠对二陈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官场如战场,戴笠不能坐以待毙。他绞尽脑汁,只有给二陈拆台,自己在老蒋心目中才能获得专宠。可怎么样才能拆二陈的台呢?戴笠拿出了自己的五大法宝之一的“裙”。
向影心毫不犹豫便接受了戴笠的指令,戴笠不禁大喜过望。在他看来,向影心是一张王牌,打出去,只要将二陈中的一个俘虏上床,那么,有关二陈和中统局的情报就会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手中。鸡蛋里挑骨头是戴老板的拿手好戏,到时候,自己不愁在蒋介石面前奏不了二陈的本。 十三、双双坠网
抗战开始,尽管前方血流成河,国土沦陷,然而,国民党所在地南京,每当夜幕降临,仍然到处一片霓虹闪烁,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在戴老板的精心策划下,妆扮得既美艳又性感的向影心开始频频出现于豪门巨富举办的舞会上。这种舞会刚刚在南京城盛行不久,参加者尽是达官贵人,陈立夫、陈果夫兄弟更是经常光顾。
向影心在这种场合出现很自然,很快便成为令人瞩目的豪门舞会上飞来荡去的夜蝴蝶。
向影心的美艳,她的气质,包括她浑身洋溢着的性感十足的韵味,很快便引起了陈立夫、陈果夫两位中统巨头的注意。
经人介绍,向影心与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二人很自然地相识了,不久,向影心便与二陈在舞会上建立起了既亲密又很固定的舞伴关系。
向影心原以为只要把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中的一个抓到手,自己的大功便告成了一半。想不到,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交往,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二人竟双双坠入她的情网,这却是她始料不及的。
也难怪,一个美艳无比、性感十足的美女,既能歌善舞,又多才多艺,风情万种,哪个男儿能经得起这样一个出色美女的诱惑?更何况,春风得意的陈立夫、陈果夫原本就是喜欢拈花惹草的风流种,同时坠入向影心的情网,看来并不奇怪。
为了讨得向影心的欢心,二陈频频向向影心发起攻势。
得知二陈双双成为向影心的俘虏,戴笠也着实兴奋了一阵子,不过,兴奋之余,戴笠并没忘了提醒向影心,二陈双双坠入情网故然不错,但却很容易把戏演砸,男女私情毕竟是自私的,一旦出了乱子将不可收拾。
对自己的媚功,向影心心里有底数,但戴笠的提醒,向影心也觉得不无道理。她开始在二陈之间进行选择,究竟投靠哪一个对自己才更有利。
陈立夫、陈果夫兄弟各有各的性格和特点。兄长陈立夫,性格温和,城府很深,身边虽有三四名秘书,但他对重大事务和机要文件的处理并不完全放手让秘书去做,即使是贴身秘书,陈立夫也不是什么事都信得过让他去处理。生性多疑但外表让人觉得很亲切是陈立夫的特点。另外,向影心还得知,陈立夫患有很严重的肺病,这无异很使人讨厌。相比之下,陈果夫比其兄陈立夫,在向影心眼里却有许多可取之外。陈果夫性格比较粗,说话喜欢高声大嗓,为人处事也不及其兄陈立夫那么严谨,并且生性豪爽,很容易感情用事,经过一番比较,向影心最后半推半就投入了陈果夫的怀抱。
十四、功败垂成
陈果夫公开了与向影心的暧昧关系,其兄陈立夫虽婉惜到嘴边的美味又滑走了,可陈果夫毕竟是自己的兄弟,他争不得,恼不得,只好悻悻地退出了这场游戏。
向影心使出自己浑身的解数,把陈果夫迷惑得晕晕糊糊,假如此时不是有人出来揭了向影心的底,戴笠射向二陈和中统的这支暗箭,无疑也就击中了二陈和中统的要害。
在军统局,向影心属于秘密特工,只有戴老板和几位核心人物才知道向影心的身份。
中统与军统互相拆台,说来也巧,就在戴笠委派向影心与陈果夫打得火热这个节骨眼上,中统局也把军统局一名女特工收买过去。这个女特工不是别人,正是与向影心一块儿到冀东执行任务负责外围行动的周志英。
从冀东回来,向影心得了重赏,周志英却什么也没得到,因而心怀不满,所以被中统的特务没费多大劲儿便收买了过去。
为中统局拿钱效力的周志英,在一个偶然场合,发觉中统局二老板陈果夫与军统女特工向影心出双入对,她马上便猜出了其中的谜底,于是紧急面见陈立夫,把向影心的底细合盘托出。 一听向影心是戴笠的手下,陈立夫差点儿惊出一身冷汗。
当陈立夫把向影心的底细说给其弟陈果夫时,被向影心迷惑得意乱情迷的陈果夫,直到这个时候还将信将疑,拿不准究竟信谁的。
向影心是个非常机敏的女人,陈果夫言谈举止中细微的变化,马上使她从中嗅出了自己处境的危险,趁二陈尚未对她采取行动,她赶忙溜之大吉,从陈果夫的身边消逝了。
眼看就要开场的好戏中途流了产,戴笠为此懊悔不已。后来查出周志英是个吃里扒外的奸细,气得戴老板命人把周志英秘密处决,抛尸荒野。
为了不使二陈抓住把柄,戴笠把向影心安排到远离南京的军统局南昌工作站,继续从事特务活动,只不过,从此以后,戴老板再没有委派向影心去从事什么重要的活动。
南京沦陷后,国民党政府迁都重庆,军统和中统两大特务机构的总部也随之迁到了重庆。
两年后,向影心从二陈的记忆里遗忘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向影心来到重庆,重新回到戴老板的身边。
十五、忍!等!狠!
两年没见,连戴老板都险些没有认出向影心。
给向影心安排了住处,戴笠与向影心久别重逢,自然免不了要亲热一番。
当两人从亲热中平静下来的时候,戴笠看着仍然面似桃花的向影心。眨了半天亮晶晶的小眼睛,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该成家了。”
向影心迎视着戴笠诡计多端的目光,没明白戴老板何出此言。
自从同胡逸武离婚到现在,4年多的时光一晃而过。这期间,向影心经历了人世间那么多的沧桑,虽然她的身边不乏男人,并且积攒了足够她后半生享用的钱财,可作为一个女人,她的内心深处,却无时无刻不向往着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馨而又安定的家。
“你的年龄己经不小了,我不能误了你的青春。再说,你对军统局贡献很大,所以,我想帮你建立一个家庭。人嘛,我己经为你物色好了。”
“是谁?”向影心随便问了句。
“毛人凤。”戴笠答道。
“他?”向影心有些意外。
“是他。”戴笠道。“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机要秘书,他飞黄腾达的日子在后边呢!”
在军统局,毛人凤能够从一名小小的书记员,机要秘书,最终爬到局长的宝座,成为戴笠的继承人,靠的是他从打牌中悟出的一生受用不尽的人生谋略,归纳起来只有三个字:忍!等!狠!
虽然,毛人凤的人生谋略与戴笠的五大法宝相比,称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毛人凤之兄毛万里与戴笠既是同乡,又是结拜兄弟。那时候,戴笠还很落魄,不过是上海滩一个很不起眼但却野心勃勃的小瘪三。
戴笠发迹之后,毛万里将刚从黄埔军校毕业的毛人凤介绍到戴笠的门下,当了军统局一名抄抄写写的书记员。
毛人凤深知戴笠的用人之道,所以始终表现出一种与世无争的样子,并且在办公桌前挂着一个小小的横幅:“宁静淡泊”,他解释道:“宁静方能致远。我本性如此,恐怕不是立非常之功的料,唯勤勉做好本职,尽心而己。”
在军统局,毛人凤人缘极佳,连堂堂的戴老板对他都刮目相看,称此人将来必成大器。
十六、葬身火海
抗战时期,军统局明文规定,凡军统人员,战时不得结婚,违者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然而,对毛人凤和向影心却例外,由戴老板亲自撮合,毛人凤与向影心在战时结为了夫妻。
一个是自己器重的心腹红人,一个是自己利用和玩弄过的女人,把他俩撮合成夫妻,戴老板是何居心呢?
从外表看,毛人凤给人的印象始终是温文尔雅,一副儒相。向影心嫁给毛人凤为妻,两人虽然谈不上恩恩爱爱,却也相处得比较融洽,起码小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人前人后,毛人凤对戴老板给自己撮合的这门婚事总是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尽管他明知戴老板与向影心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结婚后,戴老板仍不时地约向影心前去“单独谈话”,可毛人凤深知,“绿帽”之名事小,升官之事事大,所以不仅对向影心和戴老板的关系熟视无睹,反而尽量为他们创造方便。结果,毛人凤步步高升,很快便成了军统局的二老板。直到这时,也没人知道毛人凤仍在奉行他人生谋略中的“忍”和“等”。至于“狠”,他之所以藏而不露,是因为火候不到。
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
1946年3月17日,戴笠乘座一架DC47型222号专机,从青岛机场起飞,在飞往上海的途中,飞机撞在江阴板桥镇南一座不到200公尺高的岱山上,大火烧了3天3夜,杀人不眨眼的一代魔王终于葬身火海。
戴笠之死给毛人凤带来了曙光,使他得以由军统局二老板晋升为军统局的大老板,随之,毛人凤的人生也达到了巅峰。
四平八稳坐上了军统局的第一把交椅,毛人凤人生谋略中的“狠”也到了他发挥应用的时候了。
排除异己,对付共产党,就连对待妻子向影心这个曾为自己、升官充当“软梯”的女人,毛人凤也开始动用他人生谋略中的“狠”。
1947年5月,军统局长毛人凤之妻向影心因患感冒持续发烧,被送进了医院。
一周后,向影心病情开始好转,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向影心又被转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检查。
“我没有精神病!大夫,我没有精神病!”向影心预感到这是一个阴谋,然而为时已晚。
十七、梦断疯人院
“我没疯!这是阴谋,是陷害!”向影心声嘶力竭,大喊大叫,然而,无论她怎样争辩和反抗,精神病专家仍在她的诊断书上确定了她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需强化治疗。随后,向影心被送进了位于青岛市郊的一家全封闭疗法的疯人院。
“放我出去!这是阴谋!我没疯,我不是好好的吗?”向影心逢人便说自己没疯,这都是毛人凤对她的陷害,然而,没人听她的话,更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影心知道自己怎么反抗也都是徒劳的,因而就平静了许多。
失去自由,与疯人为伍,在这样的环境里,向影心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做为军统局一名女特工,在近十年的特务生涯中,向影心极尽色欲之能事,以自己的肉体做本钱,为军统局收集到了大量的情报,可最终自己得到了什么呢?
作为一个女人,向影心虽然与那么多达官贵人有过床第之欢,可哪一个男人的心真正属于过她?
也许有人说,向影心在特务生涯中,虽然出卖肉体,但毕竟捞到了那么多的钱财,应该知足。可是,一个被关在疯人院连活动自由都没有的人,再多的钱财对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恨戴笠,是他把自己引进军统,利用自己,玩弄自己,最后又把自己当礼物送人。
她恨毛人凤,他明知自己和戴笠不清白,却为自己和戴笠的约会大开绿灯,利用自己的“软梯”,一旦爬到他所要达到的高度,马上便把自己一脚踢开,并且这一脚踢得又是那么狠,那么损!
她恨自己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不安分的女人,如果不爱慕虚荣,不与狼为伍,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她恨,恨她所处的时代和所处的社会,自己无论是“发迹”也好,还是被人一脚蹬进万丈深渊也好,难道不都与这黑暗的社会环境密切相关?
向影心在疯人院里悟出了自己人生悲剧的根源之所在。一年后,当向影心的家人来疯人院探视向影心的时候,向影心已经成为了疯人院里一个名副其实的精神病患者!大陆解放的前夕,向影心去了香港。70年代初,向影心的精神逐渐恢复了正常。
1976年9月,一本名为《一个军统女特工的血与泪》的书在香港出版发行,因书中披露了大量鲜为人知的军统内幕而畅销一时。
第114篇、徐苟三改名“李来看”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的婶娘请一个算命先生算命,被骗走了10文钱。徐苟三知道后,定要报复那个算命先生不可。
有一天,徐苟三在路上遇见了那个算命先生,说:“你算命全是胡说,一点都不灵。”算命先生有点不乐意地说:“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是赛神仙,没有哪个说我不灵的。”徐苟三说:“你说你灵,那你就给自己算个命吧,看你今天会不会挨打?”算命先生更加不乐意了,说:“你这话真是稀奇得很,我是个瞎子,谁打我呀?”徐苟三就不再做声了。
他们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条沟边,沟上明明有一座桥,徐苟三却故作惊讶地说:“呀,桥上的板子被哪个短命鬼抽走了,我们怎么过去呢?”算命先生也着急地说:“前面湾里有两家还等着我去算命,这怎么办呀!”徐苟三想了一下说:“这沟里的水不深,我们干脆把裤子脱了号(走)过去好不好?”算命先生点头称好。
他们把裤子一脱就下了水。徐苟三一手替算命先生拿裤子,一手扶着算命先生在水里摸脚走。算命先生感激地说:“你这个人真好!是哪个湾子里的人,叫什么名字?”徐苟三诓骗地说:“我住在前面湾子里,叫李来看;:”算命先生说:“你的人好,这名字也叫得好,今后定要走好运、发大财。”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沟对岸。
徐苟三把算命先生扶上坡后,就悄悄躲在一个土坑里了。算命先生以为他站在旁边,就说:“你来看,快把裤子把我穿上,免得别人见了不雅。”他连说了两遍,见没有人回音,就大声地喊起来:“李(你)来看啦!李(你)来看啦!”
离这里不远的田里,有几个妇女在锄草,听到喊她们去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赶忙跑来一看,只见算命先生没穿裤子,裸露着下身,都骂他是流氓,把他打了一顿就走了。
徐苟三从土坑里跑来,对算命先生说:“我刚才去土坑里方便了一下,你在这里怎么啦?”算命先生摸着被打的疼处说:“我被人打了。”徐苟三说:“我先就叫你替自己算个命,看今天会不会挨打,你说不会的,结果还是挨了打,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最后,徐苟三还告诉他:“我不叫李来看,我是徐苟三。”算命先生一听,甘拜下风地说:“徐苟三,我知道你狠,我怕你该行吧?”
第115篇、荒年
清朝前期的一个大旱年,一位老农庄稼歉收,便找到知县,想减征一些粮食。
知县问:“麦子收了几成?”
老农答:“三成。”
“棉花收了几成?”
“二成。”
“玉米收了几成?”
“二成。”
县官大怒,一拍惊堂木道:“两个二成一个三成,七成的年景你还谎称荒年?你抗交皇粮,给我拿下!”
老农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息怒,小的实在不敢胡说,我活了164岁,还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旱情呢。”
县官一怔:“什么?你活了164岁?”
“是啊,”老农扳着指头道,“我78岁,我大儿子47岁,小儿子39岁,加起来不正是164岁吗?”
县官听罢,思忖半天,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给你免一些粮食吧。”
第116篇、神秘山洞的送命宝藏
张健、赵军、洪涛、吴强平时是玩得很要好的哥们儿,一有时间就经常聚在一起,而且,他们还是铁杆驴友,常常结伴出去旅游。
转眼到国庆长假了,大家便相约到云南的奇山异峰去探险。
他们来到云南的一个边陲小镇,找了家旅馆住下,决定第二天去爬一座有奇山异石,长满热带林木的古峰山。然而,旅馆老板却劝他们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不能去?”他们不解。
“因为这座山不但山高林密,而且还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
他们没有理会旅馆老板的劝告,依旧背上行囊出发了。对于这四个富有探险精神的年轻人而言,如果害怕那些所谓的“毒蛇猛兽”,他们跑一千多公里到古峰山又有什么意思呢?
古峰山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山峰古怪奇特,而且林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地。顺着山脚往上走,山路陡峭崎岖。两个多小时过后,他们也才行进了几百米。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个个又饿又累的,于是大家决定先吃点干粮休息一下。
当休息得差不多时,忽然,一只兔子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洪涛站起来就想捉它,眼看就要追上了,这只兔子却跑进了一个更大的草丛中。洪涛在草丛中找不见兔子的踪影,正准备离开,不想脚下一滑,一声惨叫回荡在山谷中。
其他三个人听见洪涛的呼救声,连忙赶去救他。只听见洪涛呼喊道:“我掉进洞里了,把我拉出来!”因为草地湿滑,张健拉住洪涛的手,并让赵军、吴强从身后抱住自己的腰往后拉,眼看就要把洪涛拉上来了,湿滑的草地加上洪涛的重力,张健、赵军、吴强反倒被拉进了洞中。
现在,四个人都在洞中了,谁也出不去。大家正苦恼时,洪涛提议说:“反正进都进来了,不如进去看一看,回来再想办法出去。”就这样,他们小心地往洞中深处走去,还没走上二十来米,就陆续看到一堆堆白骨,不时还有阴风吹来,吓得几个人面色煞白。不过,越往深处走去,洞显得越来越开阔,光线也越来越明亮,几个人悬着的心就暂时搁下了。
伴随着脚步声和喘息声,他们走进了岩洞的中心地带,这里的美景把他们迷住了:洞内好似一座古代的宫殿,有一个大客厅,四周摆放着石桌、石凳,借着油灯的光亮,可以看到八个穿着古代军装的士兵站立四周,手中都握有各式兵器。正当他们看得目瞪口呆时,传来了洪涛的声音:“你们快进来,这里还有更好看的!”循着洪涛的声音,他们进入了一间更加大的房间:中间有一个豪华大理石床,床的两边各站着个美女,床上平躺着一个像皇帝的人,右手拿着一块金砖,左手握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
洪涛睁大眼睛仔细瞧这些人像,发现他们是由岩浆水经过千百万年沉积而形成的岩浆人,包括洞中的客厅、卧室的摆设都是自然形成的,但石床上岩浆人手中的金砖和夜明珠却是真的。
四人在这仙境一样的洞中大开眼界,显得兴奋异常,刚掉入洞中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
张健说:“今天我们大开了眼界,真是不枉此行啊!”
洪涛说:“床上那人手中的两样宝贝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赵军说:“这洞里的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我们有幸大饱眼福,知足了!”
吴强说:“我们应该考虑怎么出洞去,如果出不去,没有吃的,准会被饿死的,山洞再豪华也没用。”
听了吴强的话,他们只好起身,依依不舍地往洞口方向走去。走了几十米,发现少了一个人,是洪涛不见了!这时,只见他慌慌张张地赶上了队伍,手捂住胸口,脸上显得极不自然。其他人也没多问,先出洞口要紧。
当他们离洞口还有约一百米时,四人不同程度地出现乏力、心慌气短,越接近洞口越难受。突然,一声叫吼从后面传来:“盗贼,偷了东西还想逃,不想活了!”只见洪涛应声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一块金砖从他的衣服里慢慢滑了出来。
“这不是石床上岩浆人手中的那块金砖吗?”他们全明白了,是洪涛临走时起了贪心,偷走了岩浆人手中那块金砖。他们连忙把洪涛拉了起来,张健打了他几个耳光:“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可把我们害惨了!”洪涛清醒一点后才知道自己冲撞了神灵,犯下了滔天大罪,顿时悔恨不已。张健三人让洪涛拿着金砖,拉着他向洞中心走去,去向岩浆人赔罪。
就在他们快到洞中心大厅时,只见客厅那八个手拿兵器的岩浆人已列队成两排,手中兵器指向前方。而当他们进入有石床的房间时,景象更是让人触目惊心:石床中间手拿金砖和夜明珠的岩浆人在两个美女的搀扶下已坐了起来,岩浆人左手的夜明珠还在(可能是左手的夜明珠握得太紧,洪涛没拿下来),右边拿金砖的手是空的。洪涛忙把金砖放回岩浆人的右手,四人整齐地跪在地上,向岩浆人忏悔、赔罪。洪涛连抽自己几十个耳光,乞求岩浆人的宽恕。
十几分钟后,岩浆人缓缓地躺回石床上,完全恢复到原来的的姿势,两个美女也恢复到原来站姿。此时,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大厅的八个武士有七位已经归位了,但还有一位站在原地对他们怒目而视,他们只好逃也似的跑出去。当他们四人快接近洞口时,走在后面的洪涛突然“哎哟”一声惨叫。
等张健、赵军、吴强回过头来看时,只见一团黑影朝洞中深处飘去,而洪涛早已没有了呼吸。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就明白了洞口为什么会有一堆堆白骨,估计在他们之前也有人光顾过这个神秘的洞穴,贪欲让这些人永远成了这洞中的孤魂野鬼。洪涛的下场也许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张健他们用叠罗汉的方式,好不容易爬出了洞口,天色已近黄昏。他们不敢在小镇留宿,便连夜离开了云南。
第117篇、局长和小贼
已经夜深了,张安还没有睡觉,而是拿着望远镜,站在阳台上,朝对面的居民楼张望。望了一会儿,他有点累了,便低下头来,却猛然看到楼下的停车棚里,有个人影在一辆电动车旁鬼鬼祟祟晃动,片刻,又猫着腰在电动车上捣鼓起来。
张安猜测,这人是个小偷,可随后却又轻蔑地窃笑起来,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小偷太嫩了:老手的话,偷盗之前,不只是要看四周有没有人,还要往上看,什么树上啊、楼上啊,都应该仔细搜一遍。而且这小偷偷车动作太慢,都五六分钟了,还在捣鼓,还没弄开车锁。这一切都说明这个小偷是“生手”。
你道张安为何一眼就看出对方是生手,因为他本人就是个小偷,而且是个老手!他是一个在黑暗中练就火眼金睛,已有十多年偷盗经验的小偷。
这时,停车棚里的小偷直起身子,似乎弄开了车锁,果然,他推着电动车走出了车棚。楼上的张安还在不动声色地看着,忽然他心念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拿来照相机,冲着小偷连摁了好几下。相机的闪光惊动了小偷,他停下脚步朝楼上一张望,立刻就骑上车飞驰而去,转眼就没了踪影。张安却不急,把玩着手中的相机,得意至极。
转眼天亮了,张安还在熟睡中,忽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不用到外面去看,他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定是丢了电动车的车主在骂偷他车的贼,果然,细听之下,是一个姑娘在哭诉。张安只是笑了一下,也不理睬,拉过被子盖过脑袋,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起床后张安直接拿着照相机去外边冲印了照片,然后拿着照片,找那个小偷去。
那个小偷,张安认识的,就住在邻近一座居民楼里,名字叫小雷,听说还是一家公司的经理,没想到外表文质彬彬,却也会干这种事。
找到小雷,张安把照片递上,说:“不认识我不要紧,只要认识这照片上的画面就可以了。”小雷扫了一眼照片,虽然是夜里拍的,模模糊糊只能看到大概,但如果报警交到警察手中,自己也是逃不掉的。本来还有点睡意的小雷,顿时吓得彻底清醒过来,一把夺过照片,作势要撕碎,张安却很坦然:“这样的照片,我还有很多。”小雷愣愣地问:“你想干什么?”
张安只说:“跟我来。”把柄在人家手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小雷只好跟着张安去了他的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安在家中对小雷热情款待,又是递烟,又是泡茶,不知葫芦里卖的啥药。
终于,张安指着对面的居民楼,说:“你知道这楼里住有一个交通局的局长吗?”见小雷摇头,张安继续道:他姓赵,很有钱,你知道吗?”小雷还是摇头。张安嘿嘿冷笑:“你知道他为什么有钱吗?因为他受贿。”小雷一惊,急忙问张安怎么知道的,张安得意地拿出望远镜,说:“我把他所有的行径都看在眼里了。”
局长和小贼(2)
“我观察赵局长有半年时间了,可他一点也不知情。前几天,我发现他把一捆一捆的钞票藏在卧室墙壁的夹层里。”一听到钞票,小雷的眼睛猛然亮了,张安的眼睛也在发亮,说:“我们合伙,一起偷赵局长的钱,你看怎么样?”
原来,张安打算偷赵局长的钱,只可惜没有帮手,势单力薄,一时不敢擅自行动。昨夜看到小雷偷电动车,知道是同道中人,忽然灵光一闪,打算逼小雷合伙,有个照应。
小雷犹豫了一下,半晌,终于点点头,表示愿意跟张安合伙,小偷也是偷,大偷也是偷,干脆做笔大的就收手。张安这时却把小雷偷电动车的照片往桌上狠狠一甩:“兄弟,虽然现在我们合伙了,但丑话还是说在前头,你千万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否则我把照片公布出去,不只是派出所找你,这个生活区的居民也容不下你,就连你的老板,也会炒你鱿鱼。这些,你应该明白!”
小雷连连点头,信誓旦旦:“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兄弟了,只能是同舟共济、患难与共!”
很快,他们就讨论出一个细致方案:他们把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三点,这时候人们睡得最沉,行动起来不易被外人察觉;他们用梯子架在赵局长家的窗台上,由梯子爬进赵局长的家,然后小雷用尖刀制服赵局长夫妇,余下的偷钱等事情,就留给张安来完成。
这哪是偷钱,这分明是抢钱!张安嘿嘿一笑道:“管他是偷还是抢,只要能弄来钱,就行!”
为了方便行动,当天小雷就在张安的家里住了下来。转眼到了凌晨三点,张安在小雷的帮助下,如计用梯子爬上赵局长家的窗台,见赵局长夫妇在床上睡得死猪似的,就放心对下面的小雷一招手,示意小雷可以爬上来了,可是小雷嘻嘻一笑,一边把梯子撤了,一边掏出手机。
张安慌了,不知道小雷唱的是哪一出,急忙压低声音问:“喂,你干什么?”小雷笑着说:“你没看出来吗?我报警啊。”张安急了,想不到小雷突然反水,当然,他没时间追究小雷为什么反水,现在最要紧的是在警察没来之前赶紧逃啊。可是梯子已撤去,无路可逃。张安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弄醒赵局长,逼他拿出钥匙,把防盗门打开,这样,自己还是可能从正门逃跑的。
于是张安索性进了赵局长的卧室,把尖刀架在赵局长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道:“把防盗门给我打开,否则……”还没说完,赵局长忽然一低头,竟然让尖刀顺着皮肤掠了过去,张安大凉,刚要回刀,赵局长已一肘撞在他的下巴上,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原来,赵局长学过武术。
不久,警察赶来了,把张安押到了派出所。
张安苏醒时,发现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警察,才明白自己这十几年的道行算是自修了,如今竟然栽在了一个小毛贼手里。想到小毛贼,他突然又高兴起来,冲着警察叫嚷:“我要举报,我要求减刑!”可警察的回答却把他弄糊涂了:“你举报无效,小雷并没有偷电动车。”
原来,小雷偷的那辆电动车,是他女朋友的。那天,小雷和女朋友看了一部美国大片,说一个偷车贼在一分钟内,能偷好几辆车,小雷看得高兴,就随口吹牛皮,说开锁偷车这种小伎俩自己也会,可是女朋友却和他唱对台戏,说他偷不了车,还数落了他一番。这把他气坏了,当天趁着夜深,偷了女朋友的电动车,算是给女朋友一点颜色瞧瞧。到了中午,才把电动车还给女朋友。还好,还得及时,女友也还没报警,所以这不能算是偷。
电动车虽然还给了女朋友,小雷却并没有因“偷盗”成功被女友崇拜,反倒是被女朋友狠狠骂了一顿,他憋着气回家睡觉,这时,张安竟找上门来,以照片要挟,邀他合伙偷赵局长的钱。他决定将计就计,把张安这个老贼给擒了。
张安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禁一声叹息。
警察说:“虽然你举报小雷不能将功补过,但是,刚才小雷说了,你这半年,偷看了赵局长受贿的过程。你还是详细地说说赵局长吧,可能还有立功的机会哦。”
第118篇、狼群和狼
它们是一个整体,又是各个不同的个体,每一条狼都以其独特的方式为集体出一份力。
每条狼都有自己的声音,也都尊重整体的声音。
深夜里狼群的嗥叫是极度阴森、凄楚而可怕的,此种声音会让露营者或猎人异常惊奇,并且那种嗥叫会让人误以为被多条狼所包围。
其实狼群中也只包含5~8条狼,由于狼能模仿其他狼的声音,因而显得声势异常浩大。
每条狼都有一个独特的声音并尊重狼群成员韵特色。虽然音符像一切悠扬的歌曲一样会变换,但是每条狼都不会重复其他狼的声音。
反而,如此地尊重个体反过来却增强了整体性与一致性。它们是一个整体,又是各个不同的个体,每一条狼都以其独特的方式为集体出一份力。每条狼都有自己的声音,也都尊重整体的声音。
难以理解狼的嗥叫到底出于何种原因,但自从狼被赋予此种天赋后经由时间的磨炼而运用自如。不过我们可以根据经验对这一现象做一些猜测:它们嗥叫是因为它们愉快、兴奋、悲伤;在玩耍、抢地盘;或者只是为了要再确认它们的群体精神和整体性。再说了,鸟儿们又为什么歌唱呢?或者更进一步想,我们人类歌唱,叫喊又是为什么?
狼嗥叫的另外一个原因也许是为打破一切等级界线提供时间、场合和机会。狼群中有着牢固的社会秩序,每一条狼都有独立的地位和作用。我们观察狼群进食时,能看到类似屈膝行礼、鞠躬、哀叫和拥抱的声音和动作——一切都依每个成员在狼群中的地位而定。但是当狼在一起嗥叫时,一切等级界线都消失了,它们仿佛在宣告:“我们是一个整体,但是各个都与众不同,所以最好不要惹我们。”任何听过狼群奇妙的合唱的人都能从中体会到这种信息。
狼群以突出自身的嗥叫会更让人听而生畏。难怪入侵者往往疑惑自己闯进了一大群狼的地盘,往往会吓得四处逃散。
第119篇、秦始皇简介
秦始皇,名赢政(前259~前210),秦庄襄王之子,庄襄王死后继秦王位,后灭六国,统一中国,称始皇帝,是秦王朝的开国皇帝。在王位25年,帝位12年,病死,终年49岁。葬于郦邑(今陕西省临潼县东北25里处)。
秦始皇,嬴姓,名政。因出生于赵国,又称赵政,秦庄襄王之子(另一说为吕不韦之子)。公元前246年,年仅13岁的嬴政继承秦王位由丞相吕不韦和宣太后的男宠毒专权。公元前238年亲政,毒乘他外出之机,举兵叛乱,他一举粉碎叛乱,诛杀毒,幽禁太后。第二年免除吕不韦的相职,后逼杀吕不韦,任用了尉缭、李斯等人。
此后,嬴政继承了自秦孝公以来变法革新、奖励耕战的一系列政策。接着,嬴政采取李斯等人的策略,以重金收买关东六国权臣,离间其君臣关系,远交近攻,从公元前230年起到公元前221年止的10年间,先后灭韩、魏、楚、燕、赵、齐六国,结束了自春秋战国以来长达数百年之久的分裂割据、混战不已的局面,创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中央集权国家。
赢政统一天下后,创立了“皇帝”的尊号,自称始皇帝,宣布子孙称二世、三世,以至万世,幻想秦王朝的统治能延续千秋万代;国家的一切政务都由皇帝裁决,中央和地方的重要官吏悉由皇帝任免,在中央实行三公九卿制。随后,秦始皇废除了自商、周以来的分封制,实行郡县制,以秦国原有的法律令为基础,吸收六国法律的某些条文,制定和颁行统一的法律。将原六国贵族豪富迁至关中、巴蜀,以防止他们的分裂复辟活动。
在经济上推行重农抑商政策,扶植封建土地私有制的发展。始皇三十一年(前216年)下令占有土地的地主和自耕农只要向政府申报土地数额,交纳赋税,其土地所有权就得到政府的承认和保护,并以商鞅所制定的度量衡为标准统一全国的度量衡制度。以秦“半两”钱为流通货币,为发展全国水陆交通,又实行“车同轨”,修建由咸阳通向燕齐和吴楚地区的驰道,以及由咸阳经云阳(今陕西淳化西北)直达九原(今内蒙古包头西)的直道;在西南地区修筑了“五尺道”,开凿沟通湘江和漓江的灵渠。
在文化思想方面,以秦国通行的文字为基础制定小篆,颁行全国。公元前213年,嬴政为了控制思想,采纳李斯的建议,将秦国的历史、医药、卜筮和植树以外的书下令焚毁。禁止私学。第二年,方士卢生和侯生在背后议论秦始皇贪权专断,滥施刑罚。赢政闻知后派人追缉,侯生、卢生逃亡,赢政大怒,将有牵连的460多个儒生全部坑杀于咸阳。这两件事. 史称“焚书坑儒”,它钳制了思想,严重地摧残了文化。
公元前214年,嬴政派兵南定百越,增设闽中、南海、桂林、象郡(今广西崇左县)四郡。同年又派大将蒙恬率兵北击匈奴,收复了今内蒙古河套一带地区,迁来内地人民,建筑城邑;始皇末年,秦郡数由统一之初的36郡增至40余郡,使秦朝的疆域,东到大海,西至陇西,北到长城一带,南到象郡。
赢政在位时期徭役繁重,刑罚苛严。人民除了将收获物的三分之二缴作赋税外,还得负担沉重的徭役和兵役。他征发70多万人,在渭水南边修建豪华的阿房宫和骊山墓,他又征发农民将原来秦、赵、燕三国北方的长城连接起来,向东向西延伸,筑成一道西起临洮(今甘肃省岷县),东到辽东(今辽宁省辽阳市西北)的城防,这就是伟大的万里长城。它是中国古代一项伟大的工程,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血汗和智慧的结晶。当时,全国被征去服兵役、徭役的多达150多万人,男丁不够,连妇女也被抓去运粮饷。许多人被折磨而死。为了防止人民的反抗,他除了下令收缴、销毁民间兵器外,还规定一人犯死罪,亲族—起处死,叫作“族诛”;一家犯法,邻里同罪,叫作“连坐”。人民随时都会被指控犯法,被罚做苦役,或者斩脚、割鼻、处死,押送到官府去的罪犯满路都是。
赢政又好大喜功、浪费无度,他在即帝位的12年间,先后进行五次大规模的巡游,沿途刻石颂德,以表示他的不朽之功。为求长生不老之药,派方士徐福率童男女数千人至东海求神仙等等,耗费了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加深了人民的苦难。
嬴政实行的暴政,使得秦朝一建立,阶级矛盾就开始激化,出现了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公元前210年,赢政进行最后一次巡游,随行的有丞相李斯、中车府令(掌管皇帝文书的宦官)赵高和他最喜欢的小儿子胡亥。他渡过钱塘江,一直到达会稽郡的吴中。返回途中,在平原津(今山东省平原县东南)病倒。到了沙丘(今河北省广宗县),病势转危。他自知不行了,急忙命令李斯和赵高起草诏书,并将诏书和国玺递送给长子扶苏,催扶苏立即赶回咸阳,主持丧礼。当李斯草拟好诏书呈交嬴政审阅时,嬴政已经死去了。
扶苏因为劝阻嬴政坑儒,曾被秦始皇贬出京城,派往上郡蒙恬军中任监军。赵高历来与蒙恬一家有仇,担心扶苏继位,蒙恬得到重用,对自己不利,就扣住遗诏不发,与胡亥密谋篡夺帝位。他又威逼利诱,迫使李斯和他们合谋,假造遗诏,指责扶苏在外不能立功,反而怨恨父皇,命令他和蒙恬自杀。蒙恬怀疑,不肯自杀。扶苏忠厚,相信诏书是真的,便自杀而死。
赵高秘不发丧,将嬴政尸体放在车中,关上车门,拉上车帘,让百官以为秦始皇仍然活着,每天在车外奏本;一面带领大队拥着尸车匆忙赶回咸阳。因为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发臭。赵高派人弄来夭批鲍鱼,命令每辆车上装鲍鱼一石,以混淆尸臭。接着发丧,并拥立胡亥为帝。秦始皇为历史上对始皇帝嬴政的通称。
自古以来,对秦始皇的评价就褒贬不一。但纵观秦始皇的一生,对中国历史的发展起了巨大推动作用,实为中国历史上一位有作为的皇帝,功绩不可泯灭。
第120篇、王半仙传奇
浙东有一个小村,叫做汪家湾,汪家湾人的总太公,即汪家湾人共同的祖先,叫做王小明,是个半仙,为什么总太公姓王,而子孙们却姓了汪呢?现在的人都说不清、道不明,有人说跟他出生在小溪边,死于河里有关,因为生和死都与水有关,于是,他让他的儿女们姓了汪。
王小明二十几岁时,父亲为他娶了一个老婆,老婆为他生了两儿两女。有一日回家路过汪家湾,他觉得这儿有仙气,于是与父亲兄弟商量分家,带着老婆孩子住到了汪家湾,在汪家湾住了一段时间,他突然想去学道了。于是,他离家去杭州学道,几年后,师父告诉他,你已学成,可回家去,回家途中如果看到路边有闪着银色光芒的饼,一定要把他全吃了——因为那是月亮的粪便,是有仙气的,吃了就可以成仙。王小明拜别师父回了家,快回到家时,在路边果然看到了闪着银光的月亮粪,王小明马上捡起来就吃,吃到一半,忽然想到家人,想想自己不能做嫦娥,自己去了月宫,丢下家人不管,于是,另一半便随手丢到了小溪里,那月亮粪一碰到水,便消失了,王小明想起师父的话,有点后悔,但想想也没办法了,就回了家。
没想到,只吃了一半月亮粪的王小明,神清气爽,干活力气也大了,某天还发现自己能腾云驾雾,通了一些法术。原来,王小明沾了月亮粪的仙气,成了半仙。
第二年夏天,浙东一带大旱,汪家湾附近一带田地冒烟,开裂,庄稼枯黄。庄稼人们求了三天的雨,也没见下一滴。半仙王小明来到求雨的人们中间,对他们说:“明天午时,敲锣打鼓,就会有雨!”
人们当然半信半疑。
这王小明腾上云头,便去找雨,说是找雨,其实是找水,这大旱年间,水并不好找,找了好久,他才发现在一片青山翠树之中有一个大潭子,于是,下得云端,奔了过去。
问了当地的人,才知道,这里属于东阳地界,这个地方有个大龙潭,大旱也不少水,据说是因为龙潭中住着龙王。
王小明找来当地的一些权势之人,问他们可否借水,有位员外问:“你要借多少?”
王小明说:“一号角。”
大家看着王小明的那只道士用的号角,心想,一号角能装多少水,于是都说,那也不用借,你舀便是。
王小明拿起号角,扑通一声放下水,眼看水已装满号角,却不见他拿起来。忽然有眼尖的当地人看见水在不断浅下去,感觉不对,于是大叫“不借了,不借了。”话说出的时候,半潭子的水已经没了。哪里去了?原来是装进了王小明的号角之中了。
这时,当地人有的说要把王小明抓起来,有的要来夺王小明手中的号角,还有一个人说道:“潭中有龙王,别把水全部装完!”
王小明看见有人下来夺号角,心想,水也差不多可以够汪家湾那几亩田地用了,再说龙王也不能得罪呀,便急忙收起号角,腾上云端,向汪家湾方向飞去了,这边龙潭的水已经少了一大半。
第二天午时,人们按照王小明说的,在田间地头敲起锣,打起鼓动来,“咚咚咚”的锣鼓声振天动地。不久,云来了,并且渐渐变厚,颜色也渐渐变黑,忽然间,大雨一场,人们顾不得被淋的滋味,都叫,好雨好雨,敲锣鼓的则起劲地敲起了锣鼓。
不久,天上忽然掉下一些鱼虾蟹鳖来,这下,大家热闹了,“天上下鱼了,大家快捞啊。”的声音到处都是。为什么会掉鱼虾?原来是王小明下的雨水,其实是东阳龙潭的水啊,龙潭中当然有鱼虾啊!
于是锣鼓戛然停止,大家都去哄抢天上掉下的美味来。
这边锣鼓刚一停,那边云就散了,只见一人从天上掉了下来,“叭”一响声,跌在田里,人们围上去看,正是王小明,这一跌倒也没伤他的性命,只是跌断了一条腿。
他一个劲地埋怨:“叫你们锣鼓不要停,你们不听,我去请龙王,是要你们敲锣打鼓才能请来的,锣鼓一停,龙王就回去了。现在,把我一条腿给跌断了,唉!人心太贪了啊!”
王小明真的请来龙王了吗?哈哈,如果真能请龙王,他也不用去东阳借水了。其实,那些乌云是骗人的,是王小明的衣服,衣服一挡,王小明就看不到地面了,于是要地面上的人们敲锣打鼓,他才知道要下雨(确切说是倒水)的地方。锣鼓一停,他忙着看地方,收了衣服,停了腾云咒,便跌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重新腾云,已经跌到了地上。
不过,这以后,王小明还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帮助乡亲们赶跑土匪,打败了盘踞在山上的蛇精等。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他开始有点飘飘然了,到处卖弄自己的本事,没想到有一次,因为卖弄本事,丢了性命。
那是一个冬天的午后,他来到县城,摆了个摊算命卜卦。刚坐定,便有几个好事的围了上来,“半仙,你这卦准不准啊。”
“当然准,不准我敢在这里摆摊?”
“我们兄弟几个想见识见识您的本事!”
“我只算以后的事,你们要算什么,婚姻?寿命?”
“我们想看看你其他本事,哈哈哈……”几个人在那边笑。“算命这玩艺算不上真本事,要就来点其他本事,听说你能在水面上跳大神?我们几个倒想见识见识!”
王小明见他们的模样,看上去不太相信自己。
于是说:“你们觉得我是江湖骗子,好吧,我跳给你们看。”
他找来一张席子,放到江里,默念咒语,开始跳大神。
只见他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在席子上走来走去,这席子竟能稳稳在江上飘着。
江边围来很多人,都说,半仙本领真好!
为什么席子能稳稳飘着呢?原来是王小明念咒召来了几个河水鬼用头顶住了席子。
千不该万不该,当天王小明穿的是一双钉鞋,钉子戳穿了席子,刺到了那些头顶着席子的河水鬼,他们疼死了,于是他们改用手来托,这倒避了一阵钉子,但王小明在上面总觉踩得不实,于是拼命找能踩实的地方,这下坏了,又踩到那些河水鬼的手上了,这些河水鬼觉得王小明是在捉弄他们,于是喊了一二三,都撤了。席子支撑不住沉了下去,王小明也如一个秤砣沉到江底,这王半仙居然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了好久,还好有个好心的河水鬼把他托上岸来。
初冬的河水有点冷,王半仙从昏迷中醒来,瑟瑟发抖。看看河边,观看的人纷纷散去,不相信他的人朝他吐唾沫:“骗子,骗子!”声不断拥入耳际,他站起身想回家,但眼前一黑,又倒在地上。还好有个邻村人认识他,想起他做过的一些好事,就找来一辆马车把他送回了家。这之后,半仙大病,终于无法医治,在家里仙逝!唉,就算是半仙,也算不到自己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可怜,可悲!
第121篇、贼侠
(1)
旧时保定,号称北京南大门。京畿重镇,水陆码头,通京大道穿城而过,下卫(天津)舟
樯扬帆竞游,十里方城,墙高水深,四街八道,一城三衙(直隶总督衙、保定府衙、清苑县
衙),端的是高官贵族云集,商贾艺人如织,闹市繁华,人流如涌。
话说大清乾隆年间。这一年保定遭旱,冬少雪夏少雨,河浅苗黄,种一碟子收一碗,减
收过半。尽管如此,府县衙门为吹嘘政绩,依然强征足额税赋,雪上加霜伤口撒盐,逼得百
姓逃荒离乡,盗贼蜂起。
这年适逢开科大比,四方举子来京赶考。有位江南举生,千辛万苦走到保定清苑地界,
青天白日竟被一群饥民抢走盘缠。举生无奈之际,忽想到保定有位远方亲戚,只好先投奔那
里再做打算。待忍饥挨饿进到城里一打听,亲戚三年前早就搬走不知去向。举生身无分文,
告借无门,行乞又张不开口,饿行一日,已头昏眼花两腿瘫软,眼下是进京无望回家不能,
天无路地无门,身处绝境惟有一死了之。他两眼发直,一脸木然,摇摇晃晃走上南关大桥,
扶栏深望幽绿的河水黯然感伤,想不到千里迢迢竟来葬身鱼腹。举生苦笑一声,掩面折身投
河。不想,两腿刚一离地就被人拉住了。
举子挣身不过,回头望去,却是位矮瘦男子救下自己。此人年约二十五六,溜肩细腰身
短腿长,短衫布衣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态。举生欲死不能,坐地嚎啕大哭,埋怨义士不该多管
闲事。义士也不着急,倚着桥栏抱肩嬉笑,看戏相仿。待举生哭累嚎够后才问原委。
听罢举子绝望的哭诉,义士尖声笑了起来:俺说你们读书人可真是的,不就是几两银子
吗,这也值得寻死?举生委屈道:你没听说,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人不到此绝境,怎会有此绝
念?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义士摆手道:别咬文嚼字了,你在此稍候,俺去去就来。不一
刻,义士取来两锭花花白银,送与举生。举生感激涕零,磕头不已,询问恩公大名,发誓来
日图报。义士连忙将他扶起,笑道:些须银两,何须如此,快上路进京,切莫误了前程。
举生一步三回头洒泪而别,谁知还没出南阁,就被差官锁了。
且说这保定城里有座银库,虽隶属府衙,却代为直隶总督存放银资,库大银多,堪称保
定第一要地。两进库院,高墙石屋,墙头铁刺蒺藜,库屋钢窗铜门,打造得铁桶一般,重兵
把守,里外三层。管库官员和壮工,进库前要脱净衣裳,光身入库,库里备有专用工服,干
完活出库,也要裸身出来,为防身体孔穴夹藏银子,必须双臂伸平,叉腿蹦下八级高阶,还
要张口喊号。就是这么看管的银库,近来发现失盗,且贼子盗技高超,连办案勘察的差官都
无法发现蛛丝马迹,更别说破案了。无奈之下,只好暗中布下眼线寻查。
潦倒饿极的举生,有了银子就先去饭馆填肚子,五饱六足之后结账,正是用的府库所丢
官银(银锭上铸有字样)。饭馆老板是个贪赏无义之人,以找零为由稳住举生,暗中差人报官。
此处离清苑县衙不远,不一刻来了两个如狼似虎的捕快,哗啦啦一抖锁链,拿住举生。举生
一头雾水,不知身犯何法,争辩喊道:拿我为何?顿挨两个耳光。捕快讥笑:到了县衙便知
分晓!举生被打得耳鸣头昏嘴角淌血,说不得话语。这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清苑县衙设在保定南阁外,知县姓赵,新补上任不久,正是争名贪功不择手段的时候,
升堂问案,三句话不到就动板子,人称赵大板子。赵知县听说拿到了盗银的贼犯,高兴得直
晃脑袋,心想这可是邀功请赏升官的好事,于是急忙喝令升堂。
一阵堂威吼声,举生被押上堂来跪倒。赵知县探身打量片刻,酸溜溜道:下跪之人,我
看你也像读书之人,为何竟敢盗窃国库钱银?举生未曾开口,冤屈的泪水先淌了下来,片刻
后哭诉起来,言道家居湖广岳阳郡,自幼苦读诗书,十五岁考得秀才,二十岁中举,人称岳
阳第一才子。今年大比,千里迢迢来京赶考,不想路遭饥民哄抢,走投无路欲投河自尽,巧
遇城中一位义士相救,解囊赠送两锭白银,用此银吃饭结账,却被贵县差役锁拿,还遭殴打,
望知县大人做主,追究差役斥打功名之身的罪责。举生诉毕,磕头不已。谁知,堂上县爷一
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贼寇,不从实招供,还敢巧口如簧编造谎言欺骗本县不成?举生大吃
一惊,脸上的泪也凝住了:大人,学生身为举子,岂敢有半句谎言相欺!但不知贼寇二字所
指何事?赵知县嘿嘿冷笑道:看来你不仅盗技高超,而且还伶牙俐齿挺能狡辩!我来问你,你
身上银锭从何而来?举生道:刚才已说明,是路遇义士所赠。赵知县道:义士姓甚名谁?家住
哪里?举生道:义士不肯言明。赵知县道:少给我饶舌,分明此银就是你的,哪里来的什么
义士,不亲不故送的什么白银?!举生犟道:即便银锭是我的,又当如何?赵知县哈哈大笑:
果然说了实话。告诉你吧,此银乃保定府库所丢官银,全城正布下天罗地网捉拿你这盗银之
贼呢。举生闻听,顿觉五雷轰顶,眼前一黑,瘫坐在地。无银逼上死路,有了银又沾惹上官
司,自己为何这般倒霉呀?赵知县见举生惊魂失魄,不无得意,一拍惊堂木叫道:嘟——盗
银贼子,还不快快招来,免得皮肉受苦。举生苦脸叹道:纵然打死,也无供可招。赵知县嘿
嘿冷笑:看来你是不知道本太爷断案的厉害。来呀,先给他二十板子。众衙役应声喝喊——
早有两人将举生按伏在地,另两人抡起黑红两色堂板就要开打。
正这时,忽有一人闯进县衙大堂,喝道:且慢!顿时惊呆了堂上人。赵知县愣怔片刻,
厉声问:你是何人?敢来咆哮公堂!来人道:俺就是举生所言的送银之人。
原来,那义士送走举生不久,就听街上人传闻,说是刚刚逮住了盗银贼,还是个举子,
正在县衙过堂呢。义士心生诧异,就装做闲人来观热闹。不看则已,一看吃了一惊,正是落
难举生被审在大堂之上。心想,准是自己的赠银给他惹了事,当时情急,竟忘了告诉他捣成
碎银再用。一语未嘱,帮人反倒害了人,跺脚捶拳后悔不迭。更叫义士不安的是,举生虽被
误当盗贼面临酷刑,却不喊冤叫屈乱咬赠银之人,是个铮骨义种。他向来看不起读书人,认
为平时酸文假醋,遇事骨头最软,眼前这个举子却令人敬佩。这时,忽听知县发令动刑,于
是他心下一横,跳上大堂自首,以免使举生代己受过。
赵知县歪头细目品看,只见此人,瘦短身材,獐头鼠目,一脸贼相,想来定是盗银之贼,
便一拍惊堂木,喝道:自首盗贼,报上姓名、籍贯,不得有诈。义士朗笑一声:俺,天生懒
散,便姓了个散字,本人飘忽不定如云行空,便起名云生。要说籍贯,则与大老爷同城不同
地,你是清苑县的,俺是保定府的。嘟——大胆盗贼,大堂之上不许油嘴滑舌。赵知县又拍
下惊堂木,怒道,我来问你,你是如何盗得府库官银?要从实招来。散云生嘻道:青天大老
爷,俺啥时说过俺偷银子了?赵知县问:那你所赠盗银从何而来?拣的。云生笑道:昨天夜里
俺走道被绊了一下,正待骂街,却见是两锭白花花的银子,俺就拣了起来,今天正好碰上这
个举子缺银子要投河,心一软就给了他。反正是拣来的银子不心疼,送给落难的举子,万一
考取功名,放个知县、知府的,俺也跟着沾个光什么的。赵知县佯装相信,俯身问道:你说,
银子是从哪儿拣的?云生也一本正经道:就在你这县衙门前拣的。俺想,备不住就是你这里
的银子呢。如果是盗银,那贼子一定是你衙里之人。赵知县陡地挺直了身子,一拍惊堂木骂
道:大胆刁贼,一派胡言,竟敢诬陷老爷县衙!来呀,先给他二十杀威板。云生闻听要打板
子,毫不惧怕,自行扑卧倒地,交臂当枕,闭目似睡,实际上暗运内功,提气到两腿和屁股
上,只待受板。衙役们见此人刁蛮,便抡圆了板子猛力下打。谁知,板子仿佛打在顽石铸铁
上,打下多大劲,返回多大劲,震得手掌生疼,不敢再用力打。赵知县见衙役手软,吼道:
大胆奴才,吃他多少好处,为何不肯用力?衙役班头急忙回话:老爷,不是弟兄们手下留情,
确实这贼皮薄肉少骨头太硬,板子震手,俺打了半辈子板子,也未曾遇到这般石人铁汉。赵
知县不禁一怔,随后冷笑道:那好,火刑伺候。就是铜打铁铸的身子,我也给他化成水!衙
役们一声暴吼,如狼似虎,敞胸挽臂,抬来炉具火钳、钢钎铁鞋,生火加煤拉风箱,恰如十
八层地狱相仿。
看到这里,举生摇头绝笑,高声骂道:好你个狗官狼知县,属地辖内治理无方,苛政如
虎民不聊生,你不去缉拿掠抢民财的强盗,反而残害扶危救助的义士,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假若朝廷命官全如同你这般无道,我还赶考争个什么鸟官?!
知县在大堂之上挨骂,顿时气成火鸡脸,抖声吼道:大胆刁民,念你读书之人,且有功
名,本不待为难与你,不想你却口出狂言,辱骂本官。众衙役听令,将他一并用刑问供。
举生一阵狂笑,随后厉声叫骂:狗官果然无道。看来今遭难逃一死,与其受刑体无完肤
而亡,倒不如自入死门爽快。
举生起身冲散云生躬施一礼:义士厚恩,来世再报。说罢,撩衣蒙头,抢身撞向堂柱,
登时脑浆迸裂,一命而亡。只可惜,满腹锦绣文章的江南才子,竟被逼自绝于公堂之上。
举生横尸公堂,震惊了众人,衙役们也傻了。赵知县想不到审出了人命,顿时慌了神,
忙叫班头敛尸张罗后事。班头问:散犯云生如何处置?赵知县早已乱了方寸,却问班头:你
看该当如何?班头说:先押进大牢,以后再说。赵知县骂道:混账奴才,明知如此还来问我。
(2)
堂审毙命,而且还是个举生,这还了得,按大清律要摘乌纱交吏部治罪的!如何息事宁人
掩过此事,赵知县一夜愁思难以入眠,只到天亮才昏昏沉沉打了个盹。还没睡实,仆人慌慌
来报,说是保府通判史玉喜大人到。
赵知县闻听,瞌睡早飞到爪哇国,慌忙起身,穿衣擦脸出宅躬迎。还没来到二堂,只见
史大人带着四个府差已虎虎闯了进来。
史玉喜武秀才出身,原在直隶总督下任偏将。挟有祖传铁弓一张,弓背为八层钢页铆就,
弓弦为指粗牛筋一条,平时浸泡豆油坛中,以养弓休弦,用时弯弓挂弦。拉满此弓,非常人
所能。史玉喜不仅臂力过人,而且还射得一手好箭,百步穿杨。凭此良弓利箭,博得功名。
史玉喜武功不俗,且才思敏捷,善断曲直,很得总督赏识。总督与史玉喜为同乡,早有提携
栽培之意,寻机荐史玉喜当了保府通判。府衙通判,执掌典狱,史玉喜如鱼得水,断奇案缉
恶徒,声名远播,有时亲捕盗贼,身背铁弓跨马督阵,名威显赫,被誉为铁弓通判。
知县小通判一品,自应礼数在先,何况昨日举生堂毙,今见史大人面挂冰霜,四个府差
也怒目圆睁,赵知县更是胸揣奔兔汗颜腿颤,连忙抢步上前一揖到地:不知通判大人驾临,
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
史玉喜随便抱下拳,就算还了礼,冷着脸也不答腔,直奔客厅坐定后,才道:贵县可知
我之来意?
赵知县暗想,一定是为昨日堂审之事,但自己也不宜道破,就故作迷茫地摇摇头:下官
不知。
史玉喜冷笑一声:昨晚府库又失白银,盗贼得手之后,被卫兵发现,寻迹跟踪,竟追至
贵县衙内宅不见了踪影。为寻究竟,特来打扰查找,还望知县并家人以公事见谅。
赵知县闻听,心石落地,谢天谢地,看来府衙还不知举生之事,就笑道:不瞒大人说,
下官昨晚一直秉烛夜读至五更,若有贼盗入宅,自当早已知晓。想必是追捕官兵夜黑走眼,
误报贼情。
史玉喜沉了脸:贵县不必多言。现已兵围县衙,盗贼便是插翅也难逃去,只待我等搜查
完毕,即可知贼情虚实了。
言罢挥手,一队兵卒持械拥入,鱼贯奔向堂院各处,四位府差也分头闯进内宅。客厅里
只剩史通判和赵知县,一人沉脸不语,一人怒目危坐,各揣心思,静待回音。
不一刻,搜查人员陆续回报,县衙公差,内宅家人,俱已查询完毕,验明正身,均非盗
库夜贼。赵知县闻听,冷笑起身,正要给史大人几句。不料此时,府差却兜来一布包,放至
桌上展开,竟是两锭花花白银,说是搜出的赃物。
赵知县不由讥笑道:此乃府库失银不假,可惜却非本宅之物。于是讲述了昨日市面发现
窃银,堂审时又拿住疑犯,当然隐去了举生堂毙之事。随后又说:本待今日过府禀报,不想
通判绝早来缉拿贼犯,可见史大人果有先见之明呀!
没想到有此巧事,史玉喜惊问:疑犯现在何处?
赵知县道:关押县牢,严加看守。
史玉喜还要说什么,忽听那府差嘿嘿笑道:知县大人所说的疑犯之银仍在堂上封存,这
两锭却是从大人卧房便桶里搜出,细闻还有臊臭气味呢,此银非彼银。史大人,且凭藏匿之
处判断,足见此贼狡猾老到!
赵知县慌神急了眼:这不可能!一派胡言!
府差道:有知县夫人作证。
这时,赵知县的夫人蓬头乱衣哭喊着奔了进来。
赵知县灰了脸:夫人,果真如差官所言?
夫人抚掌嚎道:老爷呀,可不是怎地!尿桶里谁会拉出银子?
赵知县闻听,噗通一声跪地,再没有丝毫的县爷威风,乞怜辩解道:俺乃朝廷命官,一
县百姓之父母,俸禄优厚,衣食无忧,岂肯为贼盗窃国库?请通判大人明察。
没搜出盗贼却查到赃银,总算没有虚张声势白来,可赃银藏在县太爷的便桶里,又着实
让史玉喜吃惊不解,深感盗银之贼非同一般。他见赵知县已成了缩头乌龟,不禁笑着扶起:
贵县不必如此。堂堂知县用什么法子弄不到银子,干吗非去偷呢?
赵知县苦笑道:即便想偷,你看我这半截瓮的身子如何进得去银库?
史玉喜又紧了脸:话虽如此,可赃银毕竟从贵宅里搜到,还得公事公办履行一下手续。
来人呀,录下起赃文书,让赵大人画押。
一贯弄威公堂审人办案的县太爷,此时也不得不俯首尝了画押的滋味。
夫人在一旁看得心颤,就说:老爷呀,你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竟遭贼子这般捉弄?
赵知县歪头细想多时不得要领,苦笑道:家宅佣人,县衙差役,就是扒了他们的祖坟,
这些人也盗不来库银陷我。惟有可疑的便是昨日堂上所谓拾银之人,散犯云生,可他被看押
在大牢,又如何夜里去盗银呢?
夫人叫道:快派人去看看,或许就是他越狱盗银栽赃陷害老爷呢!
一旁府差应声道:我等早已查看,那人还在牢中酣睡。如若是他所为,何必再回牢待毙!
众人无言。赵知县唉声苦叹,夫人嘤嘤哭泣起来。
史玉喜宣布道:府库失银,乃保府第一大案,干系重大,虽知贵县属被陷蒙屈,但破案
之前不得不秉公处置,请赵大人到府衙委屈几日,县衙公事暂由县丞代理。即刻,连同疑犯
散云生一并押回。
一干人回到保府衙门,安排停当,史玉喜向知府段文瑞禀报了经过。段知府也深感此事
蹊跷,却对史通判这般处置赵知县颇为不满,斥道:赵知县被贼子所陷是明摆之事,你为何
擅自停他的职,还当疑犯当众押来府衙?
史玉喜道:赵知县被栽赃不言而喻,可盗银之贼为何陷害于他?显然是恨他不过。赵知
县得罪的人多了,为何偏偏此时遭报复栽赃,肯定是近日得罪的人所为。据赵知县所言,昨
日刚抓住个疑犯叫散云生,所持赃银说是当街拾的,显然是在说谎。堂审之时打了他二十大
板,不招,才待用酷刑逼供,恰遇别事冲搅,未及审明先押进县牢。如此人确系盗银之贼,
为泄怨恨,有诬陷之嫌,而且,昨夜盗银贼逃至清苑县衙就再没出来,县牢恰在衙署,所以,
盗银栽赃,极有可能是散云生所为。然而令人费解的是,既然散云生能越狱盗银,为何还回
到大牢?唯一的解释就是,以此表白自己非府库盗银之贼。这样一来,既腻歪了赵知县,又
开脱了自己的干系,一举两得。此为高贼谋略。
段知府点头道:既然如此,何不立刻审讯散犯云生?酷刑之下必然招供。
史玉喜道:古来办案,以证审为主,刑审为辅,证据不足,单用酷刑,易出假供,屈打
成招,造成冤狱,终有大白之日,折狱辨冤,丢官挂印,为世人所不齿。对散犯云生的猜疑,
仅为下官推测,却证据不足,如欲庭审,轻刑难以奏效,重刑又恐入歧途,筹谋再三,则用
引蛇出洞之策,诱贼子自浮水面,为此,故将赵知县停职,并与疑犯一起押来府衙。其目的
有二:一是盗贼以为栽赃成功知县获罪,诱他再举动作;二是拘散云生于府牢便于暗中观察,
内外联系,相机布网。
段知府不禁探问:史大人,假如真如你之所料,散犯下一步会当如何?
史玉喜胸有成竹道:我料他必会故伎重演,再次越狱夜盗库银以开脱自己。你想嘛,他
身居牢狱,外面却连连失盗,自然会反证他清白无辜。所以,我们只须在银库四周布下伏兵,
暗备弓箭挠钩,亮子油松,待散犯再次盗银,一声号炮,人赃俱获就是了。
段知府捻着胡须笑道:史大人真乃孔明转世,包拯再生呀。
史玉喜谦虚道:哪里,哪里,些须小计,也是大人平时栽培所致。
至晚,史玉喜精选干练兵丁亲背铁弓持箭在银库布伏。一夜无事。第二夜又去。连守三
夜未果。一干人眼珠子都瞪酸了,连个夜猫子也没见飞进一个。
史玉喜心虚暗惊,莫非自己判断有误?这个散云生到底为何人?
(3)
你道散云生是何人?他正是赫赫有名的保定贼侠。
散云生幼丧双亲,孤身一人,靠乞讨流浪为活。后被一怪异和尚领走,十年后再回保府,
已是偷天高手。师传两手绝活:一是缩功,巧调气血,便叫骨柔筋松,头如软卵,身似葛藤,
碗大的窟窿,巴掌宽的缝,缩身而过如蛇穿穴;二是轻功,暗提丹田,能使身轻如毛,用草
绳吊腰,然后烧绳成灰,人依然悬空不落。凭此神功,入室行窃,障眼巧取,自是轻而易举
之事。江湖百行,各有行规,作贼也不例外。正贼君子,有“三不偷”之说,即:一不偷忠
良之辈,二不偷贫寒人家,三不偷良寡妇女。偶有偷错,必加倍奉还。散云生不仅恪守行规,
还常常周济穷困潦倒之人,出手大方,挥金如土,窃富济贫,被人誉为贼侠。
今年保定大旱,土地粮食歉收,百姓衣食无着,为官不仁,苛政如虎,民不聊生,流离
失所。散云生恨官妒富可怜饥民,就施展绝技盗银助人。这次偶助举生,惹出麻烦,又一时
仗义,身陷公堂。本打算搅闹一番脱身而去,没想到举生暴烈,为鸣不平竟以死抗争。此情
此举,深深震撼了散云生,发誓要为举生出气。凭散云生的功夫,逃出县牢的囚笼高墙,不
费吹灰之力,但却没有那样做。他想,一旦逃走,定被认作盗贼,不仅显露了真身,而且让
狗官长了脸,必须巧计脱身,落个清白。于是,暗定主意,俯首被囚入牢。
入夜,待狱卒瞌睡,更夫倦怠之时,他提气缩身,溜出县牢,然后,展轻功飞身飘上墙,
快如闪电,轻似狸猫,一路蹿房越脊,如履平地,不一刻便到了银库屋顶。守库兵丁虽多,
但夜半更深神懒意倦,困眼惺忪只顾呆守路径门窗,谁也不曾留意房脊屋檐。散云生多次入
库盗银,皆从房顶出入。他在银库房顶掏了个小洞,平时将房瓦虚掩着,用时揭瓦而入。银
库窗小且铸有铁栏,光线幽暗不易发现屋顶洞痕。散云生轻车熟路潜入银库,揣了两锭官银
便钻了出来。掩好洞口后寻思,平时来无影去无踪,为的是怕人发现,今日不同,走时应当
引带兵丁到县衙。于是,将半块瓦片扔至前院。“啪嗒”声响,顿时引起一片惊叫呼喊,随
即灯明火亮将银库照得如白昼一般。散云生见时机已到,溜下房脊,飞身越墙而去。这般跑
法,自然被守卫发现,穿大街,钻胡同,前边跑,后边追,一路直奔清苑县衙,便隐身不见
了。
散云生隐身形轻迈步来到县衙内宅,见赵知县正在书房叹气发愁,便转身摸进卧室。红
烛摇曳,雕花楠木床上知县夫人睡得正香,散云生暗笑一声,将两锭白银放进屋角的马桶里,
然后才潜回县牢呼呼睡开大觉。
转天早起,见狱卒牢差神色紧张,窃窃私语,只言片语听说保府兵围县衙,搜贼捉赃,
散云生心中好笑,知道已达目的,便故做睡态,鼾声大震。不久便连同赵知县一起被解到保
府监牢。路上故意借问押差:县太爷这是咋了?押差不耐烦道:跟你一样,也是涉银案犯,
今早从他家搜出了赃银。云生暗喜,心想再弄它一两次库银,自己就可能被解除怀疑释放出
狱了。这样想来,不禁心急手痒,盼着日头早些坠下山去。
到了更深夜静,风高月黑之际,散云生才待舒展身躯出狱盗银,忽地收住脚步。贼道高
手,往往是凭感觉出手,感觉不好,眼前放着座金山也不肯去碰。此时云生正有此般感觉。
按说,府衙监牢应比县衙监牢看管得要紧吧,可眼下情景正好相反,巡夜值更,县牢还有狱
卒伏案打盹呢,府衙牢里竟无一人转悠,除了木笼里的囚徒鼾声如雷外,过道空静,三盏油
灯还熄灭了两盏,昏暗异常,仿佛故意给自己安排好一般。再细想来,纵然是在赵知县家搜
出赃银,也不至于那么轻信就将其认做疑犯,一道押解,路上押差还给道明,显然这一切都
是做给自己看的。保定府衙为何这般做来?莫非是伎俩已被看穿,他们故意引诱自己再次出
监盗银,设好圈套,以便现场擒拿,人赃俱获。想到此,散云生不禁打个冷战,就仿佛觉得
隔笼有眼正盯着自己,银库伏兵正剑拔弩张等着自己,自己一旦行动,就会坠网掉井,原形
暴露无遗。乖乖,好厉害的手段,自己险些上了大当!云生恨恨地想着,便伸腰打个哈欠,
曲身沉沉睡去。
(4)
再说史玉喜,握弓搭箭连熬了三个通宵,谋算落空,众人虽然无言,自己却觉栽面儿。
到了第四夜子时已过,依然不见贼影,伏兵暗丁,困乏过度,一个个抱枪入睡,鼾声四起,
玉喜无奈,只得打发众人回去睡觉。他又多熬了个时辰,实在瞌睡难耐,也无趣地回衙休息。
谁知,鼾梦正浓,便被唤醒,说是知府大人急见。惊问何事?差人不知。史玉喜只得起身擦
脸,整冠束带,睡眼惺忪地忙去府邸。
段知府候等正堂,正襟危坐,怒气横生,脸带冰霜,眼放冷光。
史玉喜偷眼观望,不禁心虚气短,睡意顿消,抢步上前,躬身施礼,小心问道:段大人
召见下官,不知所为何事?
段知府并不答言,只是瞪着史玉喜呼呼出恶气,过了好大一阵才硬压怒火酸酸问道:史
玉喜,史通判,史大人,本府请问,你神机妙算,巧施高招,暗布罗网,势在必擒,眼下已
过四日,可否捉得盗银之贼?
史玉喜自然听出话刺儿扎脸,沉吟一下,低声愧道:下官无能,还未诱出盗贼。
不,你能耐太大啦,哈哈哈——段知府一阵狂笑后,又说,盗贼不但被你诱了出来,而
且还将所盗银两栽赃本府,让我也和赵知县一样成为窝赃犯。怎说你无能呢?
史玉喜闻听傻了眼,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还不信?段知府一指桌角。自己看吧,那可是银库之物?
史玉喜这才瞥见桌角果有两锭白银,连忙捧过细看,千真万确是府库银锭,从编码上看,
确实是新盗出的赃银。这到底是咋回事呢?史玉喜一时蒙了头。
原来,当贼的偷心,当你加着万分小心的时候,贼技再高也没辙,偷就偷在你松心麻痹
之际。散云生识破官府诡计后,知道外边已是张网待捕,就足足地睡了三夜,直到第四夜黎
明时分,判断官兵已懈怠,便故伎重演盗出两锭白银,并将赃银丢到知府的公案之上,然后
又回到府牢睡五更回笼觉去了。
见史玉喜依然呆愣发傻,段知府便嗔怒而起:通判大人,你还发什么愣?还不赶快将我
停职,押送总督衙门去呀?
被盗贼钻空子戏弄,已觉羞愧难当,又见知府发如此大火,更让史玉喜无地自容,急忙
扑身跪倒,颤声道:下官知罪,任凭知府大人处治。
段知府见此,只得打声唉,扶起史玉喜,摇头叹道:玉喜呀,这事也不能只怪你自以为
是,确属盗贼太狡猾,太可恶了!
史玉喜由衷点点头:大人说的极是,这个盗贼确高我一筹。
段知府请史玉喜重新落座,沉吟道:按说,咱府牢木笼高墙狱卒如林,监押不谓不严,
那银库伏兵重重,又有你铁弓通判督阵,看守不谓不密,如此严密之下,居然还让盗贼得手,
史通判,你现在还怀疑是那个散犯云生所为吗?
史玉喜没敢说出昨晚后半夜撤兵的事,故意思忖半晌才道:纵然不是散犯所为,此事也
必然与他密切相关。
段知府问道:此话怎讲?
史玉喜道:你想嘛,散犯云生被囚县牢,银库当夜失盗,赃银栽于知县。散犯转押府牢,
银库再次失盗,赃银转栽于知府。盗贼用心全在散犯云生,一是开脱在押犯,二是迁怒堂审
官员。
段知府说:我还没审他过堂呢!
史玉喜道:他自然明白,押来府牢,堂审是早晚的事。
段知府拍案道:既然如此,索性即刻升堂,传讯散犯,大刑侍候,定要审出盗银恶贼。
看来也只好重刑逼供了。史玉喜点点头,随后沉吟片刻又道:段大人,可不可在堂审之
前,容我再到银库勘察下现场,如若寻出些蛛丝马迹,也好利于刑审。
段知府点头同意后,史玉喜速返银库重地。
前几次勘查失盗现场,侧重于地面墙壁门窗等常规贼道,未见踪迹,说明此贼非同寻常。
这次前来,史玉喜责令搭梯点灯,亲自攀上银库屋顶,檩椽棚瓦逐一细辨。众人不解,纷纷
窃语。
其实,玉喜此举,自有缘由。几次勘查未果,玉喜便动了心思,叫库员按银号顺序分层
码放,刚才在府衙观看赃银,他留意了上面的编号,凭着编号可以判断这两银锭应在银架上
方,紧贴库顶处。这位置的银锭,下边搬取不易,而从房顶取银却很便当,为此,史玉喜惊
悟,窃银的贼道会不会在房顶之上?
果然不出所料,在房顶两椽之间寻到海碗大的一个洞口,外面虚掩着青瓦。由于银库光
线昏暗,站在地面仰望,很难发现此洞。找到暗洞,史玉喜一阵惊喜,可随之又觉疑惑,如
此细瘦的洞口,贼人如何钻得进来?可除此之外,再无贼道可寻。史玉喜注目凝望,思忖半
晌才悟出道理,想那刁贼,定是利用竿索之物,钓取库内银锭。这般偷法,乃为巧窃,如未
发现此洞,实难猜想得到刁贼的手段。他转身来到库外,又攀梯上到房顶,揭开虚瓦细细观
察,终于辨出贼人行窃留下的新痕。史玉喜还找了根竹竿,探进细洞钩摸,果然触到银架,
不禁暗喜,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现场勘查完毕,史玉喜急忙回到府衙,与段知府刚要议定审讯散云生之事,忽有差官传
令,总督大人手谕,着令知府及通判即刻至总督署,有要事召见。
段知府和史玉喜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五)
直隶总督署设立在提法司大街,坐北朝南,是片青砖灰瓦红门绿窗大屋顶的建筑群,高
阶敞门,上悬“威抚畿疆”雄匾,大门外对称配置班房、照壁、钟楼、鼓亭。总督署衙内,
设仪门、大堂、二堂、官邸、上房,进深五套四合院,各堂间配有耳房、厢房,门楣隔扇,
曲径通幽。空闲之地,布满古树青藤,奇花异草,春繁夏茂,秋果冬青,赏心悦目,又不乏
威仪侵骨。自雍正设署以来,这里便是直隶最高长官及僚属的办公之地,大堂为暖阁花厅,
东西为吏、户、礼、兵、刑、工科房,文官武将,朝夕听政,生杀予夺,威震千里。现任总
督姓商,满族旗人。商总督出身豪门,骄横武断,好大喜功,暴虐施政,保定大旱之年,府
县两级衙门对百姓依然苛政聚敛,都与总督暴政有关。
段知府乘轿,史通判骑马,两人急急赶至总督府前,早有旗牌官报了进去。一声准见,
便有副将引路带进。一路穿堂过院,来到二堂,入垂花门,进议事厅。
行礼毕,商总督摆手叫二人坐下,说:当今圣上乾隆帝,微服巡行江南归来,明日到保,
要在署衙歇息一夜再回京城。请你们来,主要是告知二位要恪尽职守,管好本城治安,不能
有些须差错。如若出现刁民作乱,惊扰圣上,到时可别怪本督法不容情。
段、史二人闻听,不禁汗颜腿颤,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商总督见此,缓笑一声,又说:其实你们也不必太担心。皇上来保,依然是素服简从,
又有刘中堂伴随。那刘墉鬼头蛤蟆眼的机警得很,识人辨风,趋吉避凶,无人能比。有他伴
驾潜行,一般不会有大碍。你们只须在繁华要道多布些眼线暗哨,到时看住街面,及时弹压
动乱即可。
听总督这般一讲,两人才略觉宽心,忙连连点头称是。
商总督见两人魂已归体,便说道:皇上巡行来保,这是天大的幸事,你们作为地方官,
不仅要保护好皇上,还要粉饰太平,颂扬盛世,以悦龙颜。当然,现时搞些活动已来不及了,
但起码这两天再不要出什么娄子,府库失银的案子办得怎么样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段知府闻听吓得急忙起身,跪倒请罪,史通判也跟着陪跪垂首。
这般举动,倒叫总督吃惊非浅,就问到底出了何事。
史玉喜只好将举生街头露赃银,赵知县审案被栽赃,押解散犯来府衙,机关算尽又失银
的种种怪事尽数兜了出来。
段知府最后补充道:此案十分蹊跷。案子在县衙,知县遭暗算,案子移至府衙,知府又
成了窝赃犯,好像盗贼专门跟官府作对,谁押着散犯,谁就被搅进银案中。
商总督骂道:你们真笨。这不明摆的事吗?盗银贼一定是散犯一伙的,只要严刑拷问他,
就能挖出贼伙结案。
史玉喜点头称道:总督明断。我等也是刚悟出此理,正商议着捉审散犯,恰逢大人召见,
急忙来此,才未及升堂。
先不忙着升堂问案,眼下迎驾是大事,银案暂放几日。商总督又道,你们不是说,谁押
散犯谁就被栽赃吗?那好,将他押来总督署。我倒要看看,莫非他还敢给本总督上眼药?!
总督与贼叫阵,急坏了段知府:大人,督署内并无牢狱,如何羁押这般多事的要犯?还
是关押在府衙,下官一定严加看管,保证不再出事。
商总督哈哈笑道:咱署衙关人还用得着现成的牢狱吗?赏他间闲屋,关上门,就是不设
一兵一卒,谁还敢迈出门口一步不成?
商总督如此轻狂,史玉喜暗惊,脊梁沟直冒冷汗,但又不好直接反驳,他深知总督极要
脸面,处事狂傲不羁,不论对错,一言九鼎,于是点头称道:总督大人说得极是,关押人犯,
牢身为下,锁心为上,高墙牢笼再坚固,守卫兵丁再众多,若关不住人犯的狂妄之心,总归
是要闹出事端的。古代所谓画地为牢,人犯不敢移步圈外,就是此理。总督署为四省最高衙
门所在,高墙深院,重兵守卫,仪仗显赫,威震四方,别说小小的草民人犯,就是四五品的
官员进来也大气不敢畅出。皇上巡行来保,天大的要事,出不得半点差错,为保险起见,我
赞同总督大人明断,可将散犯押来署衙看管,而且不设一兵一卒,甚至连间闲屋也不赏。
史玉喜的一番话,不仅令段知府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就连总督大人也觉惊诧:足下莫
非真要来个画地为牢么?
史玉喜摇摇头:画地为牢,那是高看了散犯,我给他来个扣缸为牢。
段知府忙问:何为扣缸为牢?
你们来看。史玉喜说着踱出门外,遥指二堂门侧的一只巨型铜缸,说道,那缸锡铜铸就,
放置厅堂门前蓄水,一旦失火时,汲用其水扑救,俗称“门海”。此物足重数百斤,扣押人
犯,何须兵卒和房间?真可谓现成的铜牢铁狱,远比咱县牢府狱强百倍!
段知府至此才听出谜底,略一深思,又觉不妥:此物扣押人犯确实万无一失,只是无法
透气,恐怕时间长了易憋闷致死。
史玉喜道:段大人思虑有理,不过尽管放心。咱们路过时,下官留意了一下,那门海已
废弃多年,因其半腰处已蚀成一洞,约有海碗般大,扣押散犯,恰做透风换气用,还可由此
递饭送水,保证人犯在内万无一失。待皇上起驾回京后,咱们再开缸问案。
段知府闻听,喜笑颜开,连连称道。商总督也赏识地拍着史玉喜的肩头笑道:好好好,
此事就交由足下来办吧。.
亏了史玉喜随机应变,既照顾了总督的大话脸面,又将散犯安顿进缸,两全齐美,免生
事端,出得总督府衙,段知府直向史通判挑拇指。
史玉喜并不轻松,闷声道:知府大人,这两次盗银,虽怀疑散犯所为,但终未抓到证据,
不敢肯定。将他扣押缸下,只可免除一方祸患。会不会确有散犯同伙遥相呼应,寻衅盗银栽
赃呢?真要如此,难说总督身边不出现赃银?到那时,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呀。
段知府一听,心又提到嗓子眼:这般说来,该如何是好呢?
史玉喜宽解道:啥事就怕想不到,既然考虑到了,就自有对策。不是散犯押在哪赃银跟
到哪儿吗,咱们今晚后半夜,人不知鬼不觉地将散犯潜押总督署,再找一相似的衙差扮作散
犯佯押府牢,料他同伙难识此计,如生事端,也只会找衅府衙而已,不会惊动总督,更不会
扰了皇上。此外,我已勘查到窃银贼道,只要几人布控守候,一旦贼人故伎重演,咱就生擒
活拿,在皇上面前为总督长脸。
段知府不禁叹服道:史通判果然运筹帷幄,真不亚于孔明转世。
两人自以为得意,开怀大笑。殊不知,天大的祸事正是由此而发。
(六)
乾隆这次微服巡行江南,带着刘墉和几个常侍,或是扮做商旅主仆,或是装成文人
墨客,乘车坐船,进城串乡,阅尽民俗风情,吃遍各色美食,一路游山玩水,千里体察民情,
不遇麻烦不找官,进衙便是龙颜暴怒,赶上倒霉的官儿,轻则顶戴被摘,重则下狱被杀。沿
途各级官吏,得知皇上进了辖界,都惶恐不得宁日,千方百计粉饰太平,乔装盛世,暗中护
驾,生怕出点差错,招致丢官掉头。乾隆几次下江南,明着是几人微服私访,实则还是在各
级官僚严控糊弄之下。尽管如此,万乘之尊的皇帝,由深宫高墙里走出来,多多少少也会见
到些民间真情。
话说乾隆江南尽兴归来,进到保定地界,满目旱情,饥民呼号,几番遭遇乞丐恶要,亏
得刘墉恩威兼施,救驾脱身,虽是有惊无险,却早已惹得龙心不悦。
乾隆沉脸问道:保定遭旱成灾,民不聊生,刘中堂你可知晓?
刘墉摇头:在京之时未见府县报灾文书,塘报(各地吏治民事的官办通报)上也没有记述。
乾隆恨道:定是地方官员邀功隐报,欺瞒朝廷。
刘墉点头:瞒灾必然完税,横征暴敛,易通民变呀!
乾隆不再言声,可脸上怒气已是显见。
一行人鞍马劳顿进了保定城已是傍晌午,在南关府河畔的一家酒肆里打尖。刘中堂唤来
掌柜的,点要了保定的风味小吃,什么白洋淀的锅爆鱼、马家鸡铺的卤煮鸡、六味斋的酱牛
肉、白运章的清蒸包,还有槐茂什锦酱小菜、玉轩八宝腊八粥、漕河范家小驴肉、吕氏兄弟
的糖葫芦,又要了坛徐水刘伶醉。满满一桌酒菜,色艳味香,逗馋虫,引口水。大家都心痒
难耐急着要解馋,惟独乾隆爷依然生着道上的气,皱着眉头沉着脸。刘中堂一个劲儿地劝吃
劝喝,可皇上不来第一口,哪个敢伸筷子?守着美食干瞪眼,肚里馋痒脸上也尴尬,刘墉只
得邀皇上先随意走走。两人来到楼亭观光之处,眺望远处的莲池书院和大慈阁,讲些保定的
风土人情,什么“保定府三宗宝,铁球、面酱、春白老”,还有“沧州的(铁)狮子景县的塔,
保定府的大裂瓜”,刘墉绘声绘色地描述,再阴阳怪气地学保定人说话带“儿”、满嘴甜面酱
味的市井土话,这才逗出乾隆的笑声,脸上也有了点阳光。见皇上心情好些,刘墉急忙请君
入席,至此大家才得以开怀畅饮,吃了个肚圆嘴流油。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来到街上。刘墉介绍说,保定城最气派的地方是西大街,店铺林立,
车水马龙,商品琳琅满目,游客摩肩接踵,不次于北京的王府井;最热闹的去处是城隍庙,
那里风味小吃、杂耍戏法、摔跤卖艺、赛鸟斗虫、说书唱戏拉洋片的,啥玩意儿都有,趣味
浓郁,恰似京城的天桥,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大家解了嘴馋又想解眼馋,鸡一嘴鸭一嘴地
吵嚷着要去观瞧。谁知,一向好热闹的乾隆却冷着脸下旨,哪儿也不去,直奔总督署。大家
不再吭声,暗想,这回保定三级衙门的头头要倒霉啦。
到了直隶总督署,商总督率衙内文官武将隆重迎进。礼毕,总督求见。乾隆传旨,今日
谁也不见,明日宣督、府、县三级官员。总督闻听,顿时慌了神,要知道,乾隆微服巡行江
南,极少正规召见地方官员,一旦被召,那将祸事临头,定是路上啥事惹怒了皇上。总督六
神不安,连忙暗请刘墉打探。刘墉叙说了路遇旱情,饥民呼号,险些遭抢,皇上震怒之事。
总督吓得够呛,求问如何过关。刘墉摇摇头说,此种瞒灾邀功之举,皇上亲见事发,是很难
搪塞过去的。好在皇上没在今日火头上处置,已是隆恩匪浅,或许睡一宿觉,火气小些,倒
是你们的福分呢。只是署衙内外再不敢出些许恼事,以免火上浇油罢了。
商总督立即传令下去,总督署内实行宵禁,总兵将官亲自率队巡逻,院内人等,不论何
官何衔男人女人,一律不准出屋,禁止喧哗,猫狗笼鸟也要关好闭嘴,哪个违规,定斩不饶。
严令一出,硕大的总督署内一片死寂,除了灯明火亮照如白昼外,连虫鸣鸟叫声也皆无。
谁又能想到,就是在如此戒备森严中,竟出了塌天祸端——乾隆皇上随身的玉扳指一夜
之间不翼而飞了。
玉扳指,戒指状,却比玉戒厚些宽些也粗些。满族是骑射民族,拉弓搭箭扳指用来保护
手指肚。满人入主中原坐稳江山后,征战渐少,王公贵族八旗子弟们更是少有骑射之举,扳
指渐成把玩饰物。乾隆爱不释手的玉扳指,自然是上乘珍品价值连城。当夜寝睡时,乾隆清
楚记得将扳指放在枕边,二天早起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皇上丢了爱物,这还了得!常侍们翻褥抖被四处查寻,有的还钻到床下抠挖鼠洞,怀疑耗
子夜来作祟。商总督闻听后,更是惊魂失魄腿肚子转筋,又不敢擅自进去帮助寻找,只得在
门外候着听凭裁处。
正这时,一名参将如飞跑来,远远就喊:找到了,找到了。
商总督纳闷,忙问:什么找到了?
参将跑至跟前高嗓大声道:扳指,皇上的扳指,找到了。
一句话惊动了屋里人,乾隆,刘墉,以及常侍们纷拥而出。吓得总督、参将急忙跪拜磕
头,口呼万岁。
乾隆摆摆手:免礼,起来吧。扳指在哪儿?
参将小心翼翼捧出一物,又屈膝跪倒,双手高举过头送了上去。
刘墉接过—看,果然就是正在找寻的那枚玉扳指,便转手递给皇上。乾隆猛见失而复得
的爱物,掠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冷下脸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参将惊恐地望一下总督,哆哆嗦嗦没敢吭声。
商总督不耐烦了,斥责道:皇上问话,还不如实回答!
参将吭哧道:末将不敢乱讲。
乾隆道:恕你无罪。讲!
参将道:扳指是在总督的书案上发现的。
啊——如同晴天响了个霹雷,一句话惊呆了所有人。
商总督指着参将颤声厉道:你,你可不要胡言乱语!
末将狗胆滔天也不敢在万岁爷面前扯谎!参将磕头如捣蒜,哽咽不已道,刚才我在总督书
房,偶然在案头看到这枚扳指,细看得知是宫中之物,猜是皇上丢失的玉宝,这才急急送来。
下官所言,句句实情,不敢有半字瞎话。
商总督闻听,双膝如泥,咕咚跪地:皇上——
乾隆冷笑一声:商爱卿,如你真爱此扳指,可以明言,朕赏给你也就是了,何苦搞这鼠
辈之举?
商总督顿时汗如雨下,磕头不止:皇上,奴才实在冤枉呀——
乾隆怒目无言。
刘墉上前解劝道:既然总督有冤情,可找出偷拿扳指的人,否则扳指不会穿屋越脊飞到
你的书房去吧?
商总督愣怔一下,顿解中堂之意,于是恨恨道:请皇上略等片刻,我马上查出盗贼,以
明奴才冤情。
乾隆讥道:马上?
对,马上。
(七)
商总督出来凉风一吹,脑瓜清醒了,冷汗也就下来了。你想呀,能偷皇上扳指的人,
一定是非凡的高手,这般狡贼,如何马上查找得出来呢?可大话已说,抓不到贼便是欺君之
罪!这可咋办?商总督正在急得搓手,通判史玉喜前来求见。
史玉喜是随三级衙门官员等着皇上召见的,从卯时就聚集在总督署前,直等到巳时已过
仍不见圣旨,细一打听,才知是皇上丢了扳指,后来虽说在总督书房找到,但要总督马上破
案,众人皆唏吁慨叹,直为总督捏把汗。史玉喜闻听,这才叫门官即刻通报,要马上拜见总
督。
人一着急,也就没了官架子,商总督像溺水人突然抓到稻草,一把拉住史玉喜急切道:
史通判快帮本督破解此案,抓出盗扳指的恶贼。
史通判点点头:下官怀疑一个人——
商总督恨恨道:是不是那个参将?
史玉喜摇摇头:不会是他。若是他所为,就不可能今晨再去献扳指邀功了。
商总督犯了难:那是谁呢?
史玉喜道:我怀疑是散云生干的。
商总督摇摇头:不可能。几百斤的门海扣着,他如何出得来?
史玉喜道:别忘了那上边有个碗大的窟窿。
那窟窿连个猫进出都费劲,何况人了。商总督更是摇头,随即又道,会不会是散犯的同
伙所为?
不会。这回轮到史玉喜摇头了。一是散犯秘押总督署,他的同伙不可能知晓;二是昨夜
署内戒备森严,外人不可能进得来作案。
那,真的是散犯云生?
我看十有八九。史玉喜述说了银库勘查发现盗洞,原以为洞小盗贼可能借用竿索窃取赃
物,现在看来,定是散犯身有奇功,能如鼠钻穴。
商总督喝令来人提取散犯,史玉喜忙说,还是咱们亲往现场再做判断吧。
门海倒扣在一间塌了窗户倒了门的破屋里。两人来到近前,商总督围着门海转了一圈,
盯着那碗大的窟窿,摇摇头,难以置信人能钻出此洞。史玉喜到破屋的犄角旮旯寻了寻,点
点头。两人相视一望,都没吭声。商总督拣了块砖头,使劲拍了拍门海,“咚——”,像打声
闷钟。就听到里面人喊:别敲了,震死人啦!
商总督剜了史玉喜一眼,意思是,咋样?人还在里边呢,能是他偷的扳指?
史玉喜并不泄气,唤人抬起门海,掀放到一旁。
散云生站起身子,揉揉眼:娘的,啥时辰啦?
史玉喜冷笑道:大胆贼子,少装糊涂,快交代,你是如何盗得扳指?
啥扳指?你倒把俺说糊涂啦。散云生眨眨眼,又道,你这混官,俺犯了何罪,关俺在闷
死人的铜缸里,这是哪家的王法?这么关人不算,还胡说俺偷什么扳指。把你关到里边试试
看,鬼能跑出来一个!
史玉喜阴笑一声:鬼跑不出来,可你却能钻出钻进。
散云生嘴一撇,扭头冲总督道:这位大人,俺看你比他的官大,你说,有这么问案的吗?
商总督早在打量着散云生,心里盘算,此人骨细肉瘦确像穿墙凿洞之人,可再细瘦也绝
钻不出门海,因为他的脑壳比那通气的窟窿还要粗些。尽管这般想,商总督还是绷脸喝道:
少耍刁蛮!要知道这扳指可是皇上的爱物,偷皇上的东西,你不要脑袋了!
散云生一缩脖子:皇上的东西,俺倒是想偷,可俺出不得铜缸呀!
看来不给你点破,你是不肯低头的。史玉喜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来问你,从关你入缸到
现在,已是一夜又半日,饭食茶汤你没少用,为何关你之地没有半点屎尿痕迹?
散云生嬉笑道:俺肠胃好,全都吸收啦,所以没拉屎撒尿呗。
少胡狡辩!史玉喜使劲哼了声,扭身指着破屋的一角道,那里便有你的排泄之物。你不愿
闻自己粪便的臊臭味,就钻到外边来出恭。证据在此,还敢狡辩不成!
商总督惊讶地走到屋角细看,果然有一堆新鲜的粪便乌蛇般盘在那里。回身喝令:来人,
给我拿下!
应声上来两名武士,掐胳膊拢背将散云生捆了个结结实实。
史玉喜继续道:散犯云生,我早已查明,你屡次由房顶进入府库盗银。被缉拿关押后,
你再次盗银栽赃知县知府。昨夜被扣押在总督署,你钻出来透风,偶知皇上在署衙过夜,竟
贼胆包天,盗取扳指搁至书房,企图嫁祸总督大人。如此刁顽之极,莫非你就是保定贼侠?
散云生微愣片刻,随后朗声大笑道:好狗官,倒也有眼力,散爷正是贼侠。你说得不错,
一切都是你散爷所为,杀剐随便。
商总督见散云生承认了盗扳指陷害自己的事,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抽出侍卫的腰刀就要
砍他。
史玉喜慌忙拦下,随后将总督拉到一边轻声劝道:大人且息雷霆之怒,万万不可鲁莽从
事。此贼偷了皇上的爱物,已成钦犯,如何处置都要请旨。再说,只有他当着皇上面说清,
也才好洗刷大人的冤情,所以,还是赶紧面君回奏为好。
商总督恨恨地掷刀于地:也罢,叫他多活一会儿。
(8)
乾隆听说这么快就抓住盗贼,很是吃惊,立即传旨御审。商总督和史通判押着散犯
进到暖阁花厅。
乾隆叫散云生抬起头来,他要见识见识敢盗走自己枕边物的是何样之人。看了片刻,也
不觉有何奇相,就冷笑道:商爱卿,该不是弄来个无赖瘪三顶账糊弄朕吧?
商总督闻听,吓得急忙跪倒磕头奏道:皇上容禀,案犯散云生,被刁民誉称保定贼侠,
作案无数。别看其貌不扬,却能飞檐走壁,遁形隐身,贼术盖天。前些日,屡盗银库被查获,
押在清苑县牢,他乘夜潜出,盗取锭银置于赵知县内室马桶。解到保定府牢,再次盗银栽赃
于段知府公案。皇上驾临,为防他滋事,秘押署衙,将其扣在门海之下,谁想,该犯竟利用
门海锈蚀之洞,钻出来盗扳指戏弄君臣。适才我与史通判问讯,该犯供认不讳。请皇上明察。
乾隆不由地再细端详,疑惑问道:散云生,总督所言,可是事实?
散云生满不在意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站在一旁的刘墉插言问道:商总督,门海锈洞有何般大小?
商总督用手比划道:也就海碗般大。
刘墉一指窗扇中间的花隔:散云生,你能从那里钻出去吗?
散云生回头瞥了一眼:再细些也能过。
刘墉颔首:钻出去给皇上看。
话音未落,散云生腾身蹿起,双手抱拳前伸,两脚一绷,银蛇出洞般瞬间过窗而出。由
于动作太快,人们还没醒过神,散云生已从门外又走了进来。
乾隆素来喜才,不论何种技能,只要出类拔萃,他都赞赏。飞身穿过比自身还细瘦的窗
棂隔,此般绝技还从未见过,惊得他失声叫好。
商总督以为给自己长了脸道:皇上,奴才没有说谎吧。
乾隆点点头:只可惜一身好功夫,却走了邪道。
刘墉何等聪明,早已揣摩出皇上的心思,略一思索,便问道:商总督,请问刚才在何处
抓住的散云生?
商总督一时不解,眨眨眼道:就在门海之下呀?
刘墉点头道:这么说,散云生盗了扳指放在你的书房后,又钻回到门海里,是不是这样?
商总督答道:没错,是回到门海。
刘墉摇摇头:这就不对了。散云生如果是窃贼,扳指得手后,就不会再放到你的书房去。
商总督急忙道:那是他要栽赃本督。
刘墉继续道:即使如此,散云生栽赃后,为何不逃走,反而钻回门海束手待擒呢?这可
不是一般盗贼所为呀!
史玉喜叩禀道:中堂大人有所不知,散犯不仅盗扳指如此,两次盗银后也都是潜回牢狱,
以惑视听。这正是此贼的过人之处。
乾隆觉得有趣,便问:为何如此?
皇上,散犯这是解脱自己的花招。史玉喜跪行一礼道。按常规考虑,散犯在押,外面失
盗,必然不怀疑他,而认为还有另外盗贼。这岂不是证明散犯无辜吗?再者说,即使怀疑到
散犯,可转天他仍在牢中,也会排除作案可能,因为,既然能逃出牢狱,何苦作案后再回牢
中?散犯反常规而为,就是要得出常规结论,以解脱自己。散犯敢于耍此花招,一是仗着贼
技高超,出入牢狱如履平地;二是想争得无辜释放,免落越狱通缉罪名。所以他一而再,再
而三地耍此花招,以求得逞。
乾隆轻轻颔首。
商总督道:散犯被抓,不思悔过,反而尽耍花招,在押之时还屡次做案,甚至盗取皇上
爱物,实乃罪大恶极,请旨严惩。
总督且慢。刘墉摆手,转向史通判,问道:你的分析不无道理,但有一点不明,散云生
坐监潜盗,为何要屡次栽赃地方长官?
史玉喜道:中堂大人,下官认为,这是散犯发泄怨恨的手法。你看,押在县牢,栽赃赵
知县;押到府牢,又栽赃段知府;押来总督署,居然敢栽赃总督,不是恶意报复,是啥?
刘墉淡淡一笑:史通判,依你所言,这不成了引火烧身吗?既如此,又何必潜盗以求无
辜呢?前后难圆,孰是孰非?
史通判一时语塞,憋红了脸。
这个——商总督也抓耳挠腮没了词儿。
乾隆笑道:刘墉,你倒说说,究竟是为何呀?
刘墉正言厉色道:咱们来保途中,您也亲眼所见,旱魔如火,赤地千里,满目灾情,民
不聊生,可地方各级官长,为保政绩,瞒灾不报,足征税赋,置民于水火。皇上,如此渎职
邀功,一旦激起民变,后果不堪。
听到此,乾隆收笑沉脸,目光渐冷。暖阁大厅一片死静。
刘墉继续说道:面临绝境,小民百姓如之奈何?贼侠散云生,仗着身怀绝技,两次盗银
栽赃县府,非是他因,实为告官,意在表示,这样为官不为民,恰与盗取国库白银一般。
一番话说得君臣侍卫变颜失色,惊嘘不已,就连冷落一旁的散云生,也听了个莫名其妙。
刘墉接着说道:散云生盗银栽赃便是告官渎职,告知县,告知府,全没有引起总督醒悟
查办,恰遇皇上巡行至此,且同在督署院内,这才冒死盗扳指送书房,表白总督也是白吃皇
上的俸禄。
商总督气得肝颤,暗想,好你个刘罗锅子,都说你爱找满臣旗人使坏,果真不假,今日
竟坏到本督身上,于是不顾皇上在前,怒喝道:中堂大人,你好像在演义故事。天下盗贼,
哪有这般闲心,况且什么栽赃告官,也是旷古奇闻!小小一个蟊贼,苟且偷生已是不得,何
来神胆告御状,简直无稽之谈。
刘墉冷笑道:总督大人,如果散云生只为了偷生,别说牢狱门海关他不住,就在刚才众
目睽睽之下,借钻窗棂之机也早溜之乎也了。这又如何解释?
商总督道:最多也只算他恃技逞能而已。
你等不必再争。乾隆摆摆手,问散云生道,你几次三番盗物栽赃,诬陷三级疆吏官长,
论罪当诛。但你行为怪僻,似有隐情,可从实招来,如能说出一二,朕也可从轻发落于你,
讲你意在何图?
散云生也是聪明伶俐之人,甭管相帅争斗如何借题发挥,刘墉指鹿为马巧辩曲直,已为
自己开拓出生路。于是散云生撇开皇上,单冲刘墉磕了个头,感激涕零道:俺本以为天下当
官的都那么榆木疙瘩不开窍,原来还有相爷这般拨云见日的明白官呀。相爷,咱保定的百姓
苦哇!今年遭旱,种的多收的少,糠菜半年粮都不够,这些拿皇上银子不干人事的官儿,硬
是不减半粒官税,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再这么下去,三岁小儿也得造反。相爷,俺告御状,
还有一事,就是清苑知县赵大板子,擅自乱抓赶考举生,公堂逼死江南才子,还敢瞒情不报
呀。
乡试中举,便有了功名,吏部造册,储为国家栋才。举子犯事,即使有罪,也要遵循一
定程序办案。没想到小小的县令竟敢逼死举生,这还了得,乾隆震怒,立即宣赵知县觐见。
(八)
皇上失盗,鬼神皆惊。府县官员群集总督署候见,已是等了几个时辰,虽然品服官
装绚丽多彩,可个个提心吊胆生怕祸事临头。忽闻内侍宣召清苑知县,赵大板子顿时吓得仨
魂飞了俩,脚似灌铅迈不动步。
按礼规,五品以下官员上不得金銮殿,好在这是微服巡幸,县官才得以目睹龙颜。赵知
县头沉腿软来到暖阁花厅,还没看清哪个是皇上,便咕咚跪地山呼万岁。乾隆见是这般熊样
儿,懒得动嘴,便叫刘墉审问。刘墉没问两句,赵知县就全部招供。果真如此,乾隆拍案,
立即拿下,押刑部处置。
接着宣见保定知府。见赵知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段知府也觉凶多吉少,战战兢兢
叩见皇上。乾隆问,清苑县衙逼死举生,你可知道?段知府回答不知道。乾隆又问,县衙起
出赃银,意在告官尸位素餐,你可知晓?段知府愣怔一下,又答不知道。乾隆再问,府衙公
案再显赃银,讥讽你白拿国家的银子,至此你该知道了吧?段知府吭哧半天,依然回答不知
道。
乾隆火起:这不知道,那不知道,要你这样的知府又有何用?
乾隆才待传旨罢黜,刘墉连忙低声劝道:略作惩处,赈灾济民当紧。
乾隆吁口恶气道:贬官一级,即刻退免课税,调漕粮赈济灾民,宣谕旨安抚民心。若处
置不当,民怨不息,定问你二罪归一。
段知府连忙叩头谢恩,擦着冷汗退出花厅。
处罚了县府两官,商总督已知难逃罪责,不待宣召,便跪倒乞罪。
乾隆叹了口气,缓声道:保定遭灾深重,官府邀功逼税,乡野盗贼蜂起,公堂致死举生,
民心哀怨思变,京畿动荡不安,此等局面虽是地方官员所致,你也难逃失察之嫌,罚你半年
俸禄以作惩戒吧。总督乃封疆大吏,况直隶督职,更为重臣之重,维系京师,万不可疏心一
二,要好自为之,不负朕望。
商总督谢恩后,又奏道:散犯云生,虽有告官请命之隐情,但屡盗银库,又惊圣驾,视
清律如儿戏,劣迹斑斑,不严加惩处,恐他人效尤,恳乞谕旨,严惩不贷。
督府县三官都遭了贬斥,不惩处下散云生也难服众官,可如何发落呢?乾隆望了下刘墉。
刘墉便道:区区民间蟊贼,何用皇上开口?
商总督恨死了散云生,恨不得啖尔肉喝尔血嚼尔骨头抽尔筋,听刘墉此话,正中下怀,
忙喝令史通判,立即押散犯回府牢,听候本督处置。
且慢。刘墉笑着摆摆手。此番皇上南巡来保,非是专理政务,而是闲情逸致,游山水赏
民俗,观奇花异草,访人间绝技。适才偶观散云生钻技奇妙,已悦龙心,何不再让其展示一
二,以饱眼福,而后再关押不迟。
乾隆天生好奇,现已处置了要务,心里轻松,听刘墉一说,不觉玩性大发,笑道:正合
朕意。
商总督暗骂刘罗锅子,都是他胡搅使坏,一番义盗理论,抓了知县,贬了知府,罚了自
己的俸禄,现在又让散犯逞能,谁知又冒啥坏水?不同意不行,皇上已经表了态,只得照办,
但千万不能再让散云生弄啥钻术,一不留神钻跑了可坏事。商总督思忖片刻,堆笑道:中堂
大人所言极是,能给皇上开心解闷,是散犯的造化。我看这样,本督署前有对大旗杆,西边
的一根,旗绳已朽,需攀顶换之,杆高风大,曾悬赏而无人敢为。不知散犯能否胜任?
(九)
直隶总督署的大旗杆,是两根百年杉树
第122篇、浴血忠魂
1、兵临城下
宋宁宗嘉定十四年(公元1221年)初,金兵大举南下,连续攻克淮南几座城池,一直开到江北的蕲州城外。临安城里的气氛紧张起来。
蕲州太守李诚之年届古稀,满朝文武都担心他扛不住一场激烈的战事,于是宋宁宗委任正值壮年的刘宇去接替他的职位。没想到,胆小的刘宇带了家眷逃之夭夭,消息传来,举朝震惊。
早朝时,宋宁宗愁眉不展,老将军赵放宽慰他道:“李诚之虽老,蕲州通判秦钜却还年轻,此人定能撑起蕲州的危局。”
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炸了锅。那秦钜不是别人,正是卖国贼秦桧的曾孙。
“如果秦钜有什么不妥当,老臣愿意与他同罪!”听着众人的议论,赵放猛然跪下,“老臣一家四十几口的脑袋,都押在这里!”
朝堂中一下子安静了,文武官员都把怜悯的目光投向赵放。
蕲州城内,得知赵放为自己赌命,秦钜摇摇头:“赵老将军这是何苦?岳将军死了八十年,秦家也被天下人骂了八十年,我早就习惯了。他倔你也倔,你们啊——”秦钜看着李诚之苦笑。
李诚之知道他的意思,刘宇逃跑的消息传来时,秦钜当即劝李诚之即刻启程回乡。毕竟他已经卸任,就算甩手走了,也没人抓得到他的错处。可他偏偏留了下来。
李诚之瞪着眼睛说:“你姓秦,我不放心。我不能把蕲州城托付给你。”
李诚之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什么话都当面说。他一生敬仰岳将军,无法原谅每一个姓秦的人。面对这个一辈子为百姓呕心沥血的长者,秦钜也生不起气来,只是说:“你老人家愿意留下来玩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杀人夺旗的事,不许你去。”
李诚之脸上现出鄙夷的神情:“我老了?拿起刀枪,你未必打得过我。”
秦钜不语,从袖筒里摸出一封书简来,递给李诚之。
李诚之摊开信纸上下看了看,面色微变,淡淡说道:“还有呢?”
这是金军统帅金达罕派人给秦钜送来的招降信,秦钜把它给李诚之看,就是为了表明心迹。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秦钜立刻意识到情况复杂。
李诚之叫人来吩咐了几句。很快,两个士兵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推了进来。秦钜见到此人,心中不由一震——这不是那个金达罕的信使吗?
李诚之盯着那人喝道:“把你的供词再说一遍。”
信使颤抖着声音说:“我家元帅让我给秦大人带了一封书信和我军在城外的布防图,请秦大人按照我军的部署去接应引导。”
“什么?”秦钜腾地站起,指着那人喝道,“信口雌黄!何曾有什么布防图!”他回头望着李诚之,“这是反间计,请大人明鉴!”
李诚之说:“秦通判稍安勿躁,是不是反间计,本官自会查个清楚。没查明真相之前,请你在家里呆着,不要出门。”
这分明是要软禁了。秦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大人但有所遣,下官本当遵行,但金兵已进至城北横槎桥,正当全力御敌之际,怎能自乱阵脚?”
李诚之沉默不语,秦钜转而激烈地吼道:“仅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你怎能擅自拘禁朝廷命官!”
“莫须有?”李诚之讽刺地一笑,“这不正是令祖发明的罪名?”
秦钜像被闪电击中,浑身轻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三十多年,读书、考功名、做官……曾祖秦桧的阴魂无时或离,压得他透不过气。他在战场上拼了命才换来一点机会,再加上忘年交赵放的推举,才做了蕲州通判。
即便如此,蕲州官员和百姓,都用一种“莫须有”的眼光来看他!
2、轻骑夜袭
为免扰乱民心,李诚之没有大张旗鼓地将秦钜问罪,只派了一小队士兵在秦府周围警戒,阻拦秦府的人出去。但半夜就出事了。
秦钜带着儿子秦浚和十几个家丁,打昏几个看守的士兵,骗开城门,出了蕲州城!
李诚之气得乱扯胡子,当即带人上了北面的城墙,观察城外的动静。
夜色正浓,借着一点星光,李诚之看到远处孤单的十几骑,正像一阵青烟一样飘向金军的大营。
这不是投敌是什么?怒火中烧的李诚之马上下令把秦府剩下的人都带过来。意外的是,秦钜的妻子和十二岁的小儿子秦濯居然都没跑。
在李诚之凶狠的逼视下,秦夫人把儿子揽入怀中,轻声说:“李太守不必恼怒,我相信夫君不会投敌。”
李诚之讥诮道:“秦钜抛下你们,等于把你们的小命交到老夫手里,你还为他说话?”
秦濯从母亲怀中挣脱,理了理衣服,朝李诚之作了个长揖,声音充满稚气却清朗有力:“华夏涂炭,正是忠义男儿捐躯报国之时,如果家父不能回来,请老大人准许我入伍,我也拉得起弓、射得出箭。”
李诚之愣了愣,问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你父亲到底做什么去了?”
秦钜当然是投敌去了!自己还对他心存侥幸吗?李诚之自嘲地摇了摇头,却又挥不去那隐约的期待。
李诚之在城头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春寒料峭,秦家母子出来得仓促,穿得有些单薄,一直在发抖,却始终昂首挺胸地站着。
这两个时辰里,城北方向金军的阵地中,持续着骚动不安。远远望去,只见火把一处处地燃起,人喊马嘶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金铁交鸣的脆响。
两个时辰过去,熹微的晨光中,几骑从北方慢慢显出身形,很快就到了城下。
一个人高叫着:“太守大人,开门!”这是秦钜的声音!
李诚之没有答话,秦钜又叫了一声。
那几骑已经到了护城壕边,而追击的金兵紧咬不放,李诚之心念电转,断然下令:“放箭!”
箭雨并未射向秦钜,而是直扑城外百步处的小股金兵。敌人被箭雨逼退,李诚之旋即命人放下吊桥。
然而李诚之并没有命人打开城门,他俯视着城下的秦钜,只见他身上插着数支断箭,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征袍。
“秦通判,你去哪里了?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说吗?”李诚之问道。
“昨日那奸细的话点醒了下官,困守蕲州,终究不是上策,不如摸清敌人的布防形势,主动出击。所以我带人去金军大营周遭走了一遍,绘了张图,没有得到大人准许,还请恕罪。”
“秦通判辛苦了。”李诚之心上一颤。他分明看到,城下回来的人还不到去时的一半。
城头上放下了绳索,秦钜将一卷纸绑在绳头上,再由人拽上城去。李诚之徐徐展开那卷纸,眼皮跳了跳。纸上满是血迹,还带着秦钜的体温。但在血渍中,墨色穿透纸背,一条条线和一个个标记无比清晰。
李诚之思忖良久,解下大氅给秦家母子披上,又跑下城头亲自打开城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李诚之呆在当场——秦钜、秦浚等人已经蜷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熟了还是昏了过去。
李诚之上前牵起秦钜坐骑的缰绳,往城里走去。兵士们默默无言地退向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浴血忠魂(2)
3、寸土寸血
数日后,有了秦钜舍命换来的金军布防图,蕲州的宋军主动出击,在横槎桥从金军最薄弱的一环切入金军大营。
一支长枪抵住秦钜披着的铁甲。正在催马奔驰的秦钜并未减速,伸出左手握住枪尖,奋力前冲,枪杆在巨大的冲力下急剧弯曲然后弹起,使枪的金兵被挑飞在空中。秦钜右手长刀挥出,将那个脑袋削飞在空中,然后挥舞着血淋淋的左手,怒吼一声:“杀敌!”
参与横槎桥一战生还的宋兵,终生也难以忘记那一幕。秦钜的白袍成了宋军的旗帜,白袍所向,无不是最凶险的所在。
当那一袭白袍直突金兵中军时,金军选择了退却。秦钜率军大破金军,取得了蕲州被困以来的第一场胜利。
然而,金兵越来越多——毗邻蕲州的黄州在支撑了一个多月后失守,进攻黄州的金兵移师蕲州,两支军队合兵一处,超过了十万人。
十万大军围住蕲州城,却没有立刻发起攻击。秦钜知道金国人打的主意是围城打援,想要逐渐消耗宋军长江一线的有生力量。
果然,接下来,从合肥、池州逆长江而上支援蕲州的两支军队,相继被实力明显处于优势的金军打垮。此后,从南面来的宋军冯埘所部,在长江南岸就地扎营,无论李诚之怎么派人催促,也不肯过江。
三月中旬,蕲州成了一座孤城。
金军已经填平了护城壕,开始建造箭楼和云梯攻城。
十万金兵在外,却有一支敢死队,在这个时候冲出了城!城下金兵阵中大乱,秦钜在城头上连连跺脚。
没人知道,那个须发皆白、似乎随时会入土的老者,哪里来的如此勇力。当他在金军中冲杀时,每一个金兵都在瑟瑟地后退。
那人正是李诚之!他赢了,烧毁了金军的大批攻城器械,甚至砍掉了一个金军偏将的脑袋。他于万千敌人围绕之中,骑在马上回望城头,高叫道:“秦兄弟,休再说我老了!”
老人最终满身鲜血地归来,但他的儿子却战死在乱军之中。
李诚之没有悲伤,平静地对同僚说:“犬子先去,我随后就来,一家人很快就能再度聚首,何憾之有?”
三月底,蕲州城被金兵挖松了城墙。随后金兵掘开一条小河的堤坝,放水冲城。松垮的城墙承受不住洪流,轰然倒塌。
洪水过后,金兵大举攻入城内,但整个蕲州城,从官到兵再到百姓,没有一个人逃走。迎接入城金兵的,是遍布每个小巷的战斗。
李诚之和秦钜率领残存的军队,穿街绕巷,与金兵厮杀。
二人最后的会面,是在太守府旁的小巷中,他们都被金兵逼到了那里。两个人,一个在巷头一个在巷尾,隔着重重敌人,秦钜能听到李诚之的大声呼喝,却看不到他的身影。那一声声呼喝,却像一簇簇火焰,将秦钜的血脉一寸寸点燃。
就在秦钜脱离包围圈的时候,他听见了敌人的欢呼,回头一看,泪水立刻模糊了眼睛——李诚之的身体被一丛荆棘般的兵器挑到了空中,他的骨骼似乎还倔强地硬朗着,撑着他的头颅高高扬起。
秦钜且战且退,已经到了脱力的边缘,视线也开始模糊,他身边只剩下三个人。秦钜哑着嗓子问其中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俺这会儿不记得名字了!”那个士兵大笑道,“黄泉路上想起来再禀报大人!”
这三个人也相继倒下,金兵忽然放缓了攻势,他们都认得这个宋军的白袍将,决心要捉活的去换取更多的赏赐。秦钜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左右看了看,忽然一笑。他此生的最后一段路,竟是在自己家门前。
忽然间,那些金兵发现,对面的将军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变成了一只狂暴的野兽……到最后,那群金兵中只有一个得以逃走,在他余生的每一场噩梦里,都回响着秦钜嘶哑的号叫。
秦钜用刀撑起身子,慢慢地向家中走去。他闻到了一股焦糊的气味,蒙眬中发现家中燃起了大火。
秦钜闭上眼,凭感觉摸到了正堂,风越来越热,有火苗灼在脸上。他唤道:“濯儿……是你放的火?”
“父亲,母亲已经走了。”秦濯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哽咽着,扑到他怀里。
秦钜抚摸着秦濯的焦发:“你为什么不跑?”
“孩儿是读书人。”秦濯回答,“父亲教导孩儿,若不懂得忠义节烈四个字,是不配做读书人的。蕲州涂炭,孩儿怎么能独善其身!”
“好孩子,书读得好。”秦钜揽住秦濯的肩膀,“男儿生于世间,最要紧的便是清白二字。他留下的污名,由我们来洗刷,他欠下的债,由我们来还。”
秦濯知道父亲说的“他”是谁,用力点头。
“别怕,爹爹在这里。”秦钜将秦濯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尾 声
长江南岸百里外,一个侥幸逃出蕲州的老卒见到了从临安驰援江汉的生力军。这支生力军的主帅正是赵放。赵放听老卒讲完发生在蕲州的一切,雪白的胡子瑟瑟地抖动,良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在赵放等人的奋战下,宋军收复了蕲州。但蕲州城里,再也没有百姓们熟悉的那些面孔——自太守李诚之、通判秦钜以下,蕲州军政两系所有官佐,全部殉国。
第123篇、酋长塔芒戈
塔芒戈是非洲西海岸边的一位黑人酋长,他也是当地著名的武士和人贩子。
1865年的一个早晨,他身穿一件旧的蓝军服,每边肩头上用一粒钮子扣着两条金肩章,下面穿着几内亚土布短裤,腰里的绳子上挂着一把骑兵的军刀,手里拿着一把英国造的双筒步枪,神气活现地来到沙滩上,去拜访前来贩卖奴隶的白人船长勒杜。
勒杜以前当过水手,后来又当上副舵手,当他的左臂在海战中打断后,他干脆当上一条海盗船的船长,干起了已被禁止的黑奴买卖。他望着塔芒戈,像个掷弹兵接受外国将军检阅一样站得笔直,他就悄悄对身边的翻译说:“如果我能把这个粗壮的家伙运到西印度群岛,至少可以卖他三千法郎!” 翻译笑笑说:“他是酋长,贩卖黑奴的老板,怎么会让你卖掉呢?” 勒杜奸笑着说:“那可不一定。拿酒来吧,黑人一喝酒,就什么都可商量了。” 这时,一位水手拿来了一篮瓶装烧酒,买卖双方互相笑了笑,揭开瓶盖,咕嘟咕嘟先喝了一通酒。勒杜见塔芒戈一口气喝完一瓶酒,马上趁兴拿出一个漂亮的黄铜火药筒送给他,上面刻有拿破仑的浮雕像,似乎很合对方的身分。
塔芒戈收下火药筒,高兴地一挥手,叫人把他要出卖的奴隶都带过来。
奴隶们都套在有尖叉的木枷锁里,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勒杜船长和塔芒戈酋长面前。塔芒戈对他弄到手的奴隶大加赞赏,开出的价钱也很高。勒杜一听,马上恶狠狠地咒骂起来,并站起来要中断交易。
塔芒戈忙把他留住,开了瓶酒又谈判起来。结果,法国人酒喝得越多,价钱还得越低,非洲人酒喝得越多,价钱让得越大。等到一篮烧酒喝完,两匹劣质棉布加上一些火药、打火石、三桶烧酒和五十枝没修好的步枪,就交换了一百六十名奴隶。
勒杜拍了拍塔芒戈的黑手掌,立刻让水手们卸下黑奴头上的木枷,让他们戴上铁链、手铐。
这时,塔芒戈已经醉了,他指着挑剩下的三十个奴隶说:“每个人只要一瓶烧酒,卖给你了!” 勒杜觉得这个建议很有吸引力,一下子又挑了二十名。最后十名奴隶,都是病弱的孩子和老人、妇女。塔芒戈又说:“这十个人,每个换一杯烧酒!” 勒杜让他连干三杯烧酒,又挑了三个孩子,就说什么也不肯再挑了。这时,塔芒戈端起长枪,瞄准一个女人,说:“一小杯烧酒,否则,我就打死她!” 勒杜摇了摇头。结果,塔芒戈砰地开了一枪,把那个女人打死了。正当他要打死另一个衰弱的老头时,他的妻子爱谢拉了下他的臂膀,子弹横飞出去了。
塔芒戈已被烧酒灌得发狂,他一面用枪托殴打妻子,一面对勒杜喊道:“喂,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 勒杜船长眼珠骨碌一转,立刻说:“好,我把她带上船去。” 船上的翻译实在看不过去了,他给了塔芒戈一只硬纸鼻烟盒,换下了那六个奴隶,打开他们脖子上的木枷,把他们放走了。
塔芒戈酒醒过来,那条船已经驶往远方。塔芒戈的脑袋昏沉沉的,连声叫唤妻子爱谢。但是,有人告诉他说,是他自己把妻子当礼物送给了白人船长。
塔芒戈十分惊愕,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接着,又拿起步枪,抄小路奔向海湾。最后,他跳上一条舢板,拼命划桨,终于赶上了那条大船。
但是,勒杜船长说什么也不肯将“礼物”还给他。塔芒戈痛苦万分,在甲板上拼命打滚,还要献出他心爱的金肩章、步枪和军刀,但勒杜就是不答应将爱谢还给他。
这时,大副对勒杜说:“昨晚死了三个奴隶,有空地方了。我们应该逮住这个浑蛋,让他抵那死去的三个奴隶!” 勒杜马上点点头,假装要看看塔芒戈的步枪和军刀,一下子将他缴了械。
接着,两名水手朝他扑过来,企图把他捆起来,但都被他一一打翻在地。当他想去夺大副手中的军刀时,大副顺势砍了他一刀,塔芒戈的脑袋上出现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往外喷。
塔芒戈被捆得像绑腿一样,被抬到中甲板暴晒。两天以后,他才被扔到被他卖掉的那些奴隶中间。奴隶们并没有埋怨他,反而将水和食物让给他。
塔芒戈不吃不喝,两眼盯着升降台。
终于,他看见妻子爱谢捧着盘子,跟在勒杜船长后面走来。他大叫了一声,飞也似地扑过去,但一见水手们都抄起了木棍,他又抱着胳膊,回到了他原来的位子上。
第二天,爱谢服侍着船长又经过这里,她知道塔芒戈为自己吃的苦,跑过来跪在他面前,绝望地对他说:“没办法了,塔芒戈,请宽恕我!” 但是,塔芒戈凝视了她一会儿,说:“一把锉刀,只要一把锉刀!” 接着,他就转身背对着爱谢,一句话也不说了。
但是,一到晚上,他就在底舱里说开了,他说:“兄弟们,白人人数很少,他们的警惕性又日益放松,我们得找机会动手!”他还说,魔鬼会将什么时候起事的日期通知他的。奴隶们都很相信他的话,焦急地等待着恢复自由的那一天。
终于,爱谢扔给塔芒戈一块藏有锉刀的饼。
塔芒戈和他的同伴们在锉断镣铐时十分留神,锉得刑具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断的样子。他们手牵着手出现在甲板上,几个人围住一个水手,乱唱乱哼。
当塔芒戈发现每个水手都被黑奴包围住了,他轻轻弄断镣铐,猛地喊道:“魔鬼让我们起事了!”接着,他一下掀翻身边的水手,夺下他的枪,顺手打死了负责值日的水手长。
黑奴们同时下手,解决了那几个水手。这时,勒杜船长拎着军刀,想来一个“擒贼先擒王”,朝拖着一支空枪的塔芒戈扑来。
塔芒戈红着眼,想用枪柄敲碎勒杜的脑壳,但白人船长一闪身,让过了那一砸。枪柄猛击在木板上折断了,塔芒戈的手也被震痛了,长枪掉下海,他一下子没有了防身武器。
这时,勒杜船长狰狞地笑着,举起军刀,准备一下子砍死塔芒戈。但塔芒戈竟像豹子一样,一下子窜到对方怀里,一面夺刀,一面张口在他脖子上乱咬。
勒杜没想到非洲黑人还有这么一着,他的颈脖顿时像被狮子咬了一样,
喷出血来。他那只独手再也抓不住刀了,哐啷一声,掉到了甲板上。
塔芒戈满嘴是血,抓起刀,对那个垂死的坏蛋船长又连砍了几刀。
那个大副十分狡猾,他边抵抗边退却,一直退到一门装满霰弹的小炮旁边。他的左手攀着小炮,右手挥着军刀,引得一大群黑奴围上去。突然,他掀动了开关,霰弹在密集的黑人中间爆炸开来,甲板上顿时倒满了尸体。
塔芒戈听见炮响,立刻冲了过去。大副又想搞刚才的那套把戏,他又退到另一门装满霰弹的小炮前,左手刚伸过去,就被塔芒戈一刀剁了下来。塔芒戈哇哇叫着,转过炮身,朝着准备跳海的大副轰了一炮。
大副在半空中被炸成碎片,散落在海里。
塔芒戈一面欢呼胜利,一面冲向驾驶盘,猛烈地转动起舵轮来。这种野蛮的操纵方法,立刻使船像烈马一样在波浪上跳跃起来。获得自由的黑人们一会儿跟着船身倾斜到左面,一会儿又倒向右面。接着,两根船桅也莫名其妙地折断了。
但是,塔芒戈酋长和黑人们知道,无论前程多么艰难、危险,他们已自由了。
第124篇、杀猪匠冯二
冯二憨厚实在,心地善良,杀猪卖肉,老不欺,少不哄,在镇上有口皆碑。冯二十三岁跟他爹学杀猪,杀了四十年,杀猪都杀成精了。他杀猪,一是眼准,左瞧瞧,右看看,一头猪能杀几斤几两肉,他一报一个准,上下不差一两;二是手快,人家杀猪是血随刀出,他杀猪是刀出血不出,转身走过两步,那猪血才“哗啦”一声喷涌而出。
囚杀猪技艺炉火纯青,一镇人都对冯二佩服得五体投地,唯独三秃子不服。三秃子的爹是镇上的裁缝,二十年前老婆得病死后,拐了王铁匠的二闺女,带着五岁的三秃子去了东北。
星移斗转,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三秃子又拐了人家的闺女跑了回来。这三秃子长得又高又瘦,尖嘴猴腮,一双老鼠眼骨碌碌乱转,而那女人却长着长脖子、马蜂腰,白白净净,如花似玉,一镇人都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三秃子嘴馋,好吃肉,又没钱买,三天两头到冯二那里赊肉吃,冯二觉得三秃子是老街坊的孩子,瘦得可怜,有时就赊斤把肉给他。三秃子见冯二老实,越发得寸进尺,猪肉不想吃了,就赊猪头、肘子吃。
大半年过去了,冯二的小本本上记满了账,也不见三秃子还钱,找他要钱,他不给,还对冯二说:“二叔,你沉住气。人不死,账不烂,还怕我不还钱啊?” 冯二见三秃子想赖账,再也不赊肉给他吃了。三秃子三天不吃肉,急得团团转,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主意。
这天,三秃子不知从哪里捡了头死小猪,吭哧吭哧背了来,朝冯二肉案前一撂,说:“二叔,人都说你眼准,你看我这头猪能剥几斤肉?”冯二正忙着卖肉,没工夫理他,三秃子便凑到冯二跟前,拔高了嗓门叫道:“二叔,你看这猪能剥几斤肉?”
他说着又一把摁住冯二的手,冯二挣开三秃子的手,把刀在肉案上“啪”地一拍,吓得三秃子头一歪,倒退好几步。冯二却噗嗤一笑,说他没工夫。三秃子一听,又嘻皮笑脸地说“你给我剥猪又不是白剥,我付工钱,还能亏了你不成?”
冯二被三秃子弄得哭笑不得,也没了脾气,放下手里的活,看看死小猪,一脚将猪踢翻了个身,又看了看,对三秃子说:“这猪能剥五斤六两肉。”
三秃子嘿嘿一笑,老鼠眼骨碌碌转了三圈,对冯二说: “我这猪二十多斤,才剥五斤六两肉?”
冯二踢了死小猪一脚,说:“少一两,我赔你一斤!” 三秃子斜着眼,吐着烟圈说:“少一两,你赔我一头猪!”
冯二眼睛一瞪,一拍大腿说:“我割腿肚子肉赔你都行!”
于是,冯二让家人提来水,洗净猪,放在肉案上,亮出剔骨刀,开膛破肚。两袋烟工夫,那小猪就肉是肉骨是骨地分成了两堆,用秤一称,净肉果然五斤六两重,丝毫不差,赢得众人一片叫好。
三秃子见目的达到了,喜滋滋地将小肠扔给冯二,说:“二叔,这小肠我不要了,抵加工费吧!”
冯二把猪肠扔还给三秃子,说:“你拿回家吃吧,加工费我也不要了,只要你服二叔就行了。”
三秃子嘿嘿一笑,包了死猪肉,提着猪肠子,乐颠颠地回家去了。
三秃子吃完死猪肉,过了五六天,嘴又馋了,又涎着脸去找冯二赊肉吃。冯二不赊,于是三秃子天天来缠他,可他就是不赊。
三秃子恨得直咬牙,正当他琢磨着想让冯二出丑时,镇上来了日本鬼子。在镇上东大道旁垒了炮楼子,围着炮楼子义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鬼子小队长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镇上的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狗头小队长。日本鬼子未了,小镇人遭了殃,天天有女人被抢进炮楼,三秃子老婆上街买菜,也被狗头小队长抢了去,三秃子向狗头小队长要人,人没要来,还被打断了一条腿。日本鬼子还经常到冯二的肉摊上抢肉,冯二要钱,也被狗头小队长打得鼻青脸肿。
这天,三秃子瘸着腿来找冯二,说:“二叔,我想看看你的眼是真准还是假准。准了,我天天来给你干活不要钱;不准,你得天天给我肉吃。”
冯二一听,愣了:你老婆被鬼子抢去了,还有心思寻开心?三秃子老鼠眼在街上来回扫了一圈,见没有鬼子兵,这才小声说:“二叔,你看狗头小队长能剥几斤肉?”三秃子这话一出口,冯二就张大了嘴瞪圆了眼。
三秃子想,这回把你冯二难住了吧?这样一想,三秃子的老鼠眼顿时笑成了一条缝。
冯二翻翻白眼,看看三秃子,咬着牙说:“三十四斤七两!”
三秃子不相信,说:“他那么大个人,才三十四斤七两?”
“绝对错不了!”
“看错了怎么算账?”
“走了眼,你把二叔眼珠子抠去当炮仗摔!”
三秃子还是不相信,狗头小队长得那么大个人,才割三十四斤七两肉,鬼才相信呢!
一个月黑风高夜,冯二家的房门被擂得山响。冯二以为日本鬼子来了,哆哆嗦嗦开了门,却见三秃子背着个麻袋一瘸一拐地挤进门来。三秃子把麻袋包朝地上一扔,说:“我想看看二叔的眼到底准不准!”三秃子说着倒出了麻袋里的东西。冯二定晴一看,竟是喝得烂醉如泥的狗头小队长,吓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没有缓过气来。
三秃子扶起冯二,说:“二叔,这回你要是剥得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我不光服了你,还给你当儿子!”
冯二拿出了雪亮的杀猪刀,在大腿上蹭了蹭,说:“我剥了这个狗日的给你看看!”
就这样,杀了一辈子猪的杀猪匠冯二,终于杀了一回人。
第125篇、国民党“特工之王”戴笠的发迹史
63年前,国民党军统局局长戴笠在南京板桥镇的岱山坠机身亡,一代“特工之王”结束了其神秘的一生,也给世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历史谜团。关于戴笠之死,扑朔迷离,坊间流传诸多版本。被称为中国的希姆莱的戴笠,杀人如麻,极其神秘,就连他同时代的人甚至国民党内部,对他都知之甚少。国民党逃离南京前夕,带走了所有军警特的档案,关于军统这一块的资料,现存放在台湾情特机构里,至今没有解密,只有个别台湾学者曾看到过部分档案。关于戴笠,坊间存有大量半文半史类书刊和含有虚构成分的“传记文学”作品,鱼龙混杂,使人莫辨真伪。有人将他描绘成天生的谍报专家、特工天才,而有的人则斥之为魔鬼和毫无人性的刽子手。戴笠究竟是个什么人?他为什么会选择特工作为自己一生的职业?他如何取得国民党“特工之王”的地位?
一
1897年5月28日,一个叫戴春风的男孩出生在浙江江山一个破落的地主家庭。他的父亲嫖赌成性,耗尽了大部分家产,后来一家生活只靠他母亲的劳动来维持。这个男孩就是日后的戴笠,在进黄埔军校时,他给自己改了名字。
戴笠读过书,上学时成绩还不错,后来还考入了杭州浙江省立一中,却因为违反校纪被开除。读书不成,戴笠在杭州混了段时间后,又投了军,在浙军第一师潘国纲部当兵,结果后来又因战败逃回家。但他不甘寂寞,急于四处找寻出路,就只身到上海租界混世界,那时是1922年冬。后经同乡戴季陶介绍,他结识了蒋介石。当时蒋介石正同包括戴季陶、陈果夫在内的一帮朋友在上海交易所做股票投机生意,为孙中山集资。戴笠曾一度为他们当跑腿伙计。因为戴笠头脑灵活,办事尽心,给蒋介石留下较深的印象。股票生意失败后,戴笠在上海失去生活来源,只得回家办自卫团自任团长,这是1924年。两年后,这支杂牌武装又被解散。
在那段时间,戴笠混得着实不好。在杭州时,他只有一身由灰军装改成的便服,每穿一两天便汗臭难闻,为了使人摸不清老底,每隔一两天,他就躲在灵隐寺入口处的湖里,假装游泳,抢时间将脱下的衣服洗干净,摊在草皮上晾晒。等到衣服干了,才出水穿上东游西逛。结果有一次在湖滨洗澡洗衣时,一队小学生来西湖旅行游览。一个小孩无意中发现了草地上晾晒的衣服,还用小石子压着,他们顺手将石子拾去。戴笠在水里可急了,生怕一阵风把衣裤吹跑了,不得不大声叫喊。这时走来一位带队的老师,将拾去的石子追还。这个老师不是旁人,正是发迹前的胡宗南。两人后来能成为生死之交的朋友,竟是始于这一偶然的故事。
戴笠办的自卫团解散后,他走投无路,在街头巧遇幼时同学毛人凤,当时毛人凤正在广州黄埔军校当学员,他向戴笠描述了自己的军校生活,引起了戴笠的极大兴趣,他认准这是一条出人头地的捷径,立即决定赴粤,并改了名字以示弃旧图新的决心。经过两次考试,他考上了黄埔六期,由此开始了追随蒋介石的政治生涯。
戴笠在黄埔埋头学习,平时言行谨慎,课余时间就留心观察周围师生的举动,特别是同学中中**员的活动,记下各种资讯。当时并没有人让他这么做,但他却相信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发挥作用。灵敏的嗅觉能力,主动观察分析,再加上领导能力,有了这些,戴笠注定会成为一个特务头子。
不久,蒋介石派他的侍从副官、黄埔二期生胡靖安到黄埔军校“清党”,戴笠提供了许多情报,为此胡靖安对他非常赏识。之后,戴笠就投靠了胡靖安,开始以情报工作为业。1928年,戴笠正式接替胡靖安,开始为蒋介石出掌情报特工工作。但这时,戴笠的工作还不受人重视。在这种逆境中,戴笠养成了揣摩蒋介石心理的习惯,他注意分析政治军事形势和蒋介石的情报需求,不辞劳苦地搜集各种他认为有价值的情报,并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去蒋介石的住地,不理会蒋介石卫士的呵斥和刁难,苦苦等候蒋的到来,送上他的工作成果。有时蒋介石在不经意中丢掉了他的情报,他便再次呈上。这样时间长了,戴笠逐渐为蒋介石所重视,觉得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有搜索情报的天资,可堪一用,于是下令准其“随时来见”。到了北伐时期,戴笠随军出发,立了不少功劳,使蒋介石最终相信了他的情报专长与能力,更感到作战离不开这个人物。戴笠终于得到蒋介石的器重。1931年,蒋介石为进一步加强军事情报工作,又在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里任命了多名侍从副官和联络参谋,专司军事情报搜集,其中就有戴笠。这便是后来国民党军统组织的前身。
二
戴笠的特务组织在开始之初是很弱小的,没有什么正当的经费来源,全靠蒋介石不固定地拨给一点钱维持。连戴笠工作的“大本营”———南京鸡鹅巷53号的一处住所,也是好友胡宗南送给他的。后来在抗战中,戴笠的军统局不断“坐大”,到抗战末期,其势力更如日中天。有人说戴笠手下有几万人,也有人说在十几万之上,直至今日仍争论不休。记者经过查证,其实这是计算方法的不同,当时军统局的直属人员有5万多,另外戴笠还操纵有近20万的特务武装部队。而且都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戴笠的这些爪牙遍布全国各地及海外重要据点,不仅掌控军队、特工,还渗透交通、警察、税务、缉私、外交,在财政、经济、党务等方面,戴笠亦有很大的势力。更要命的是,戴笠掌握国民党高层统治集团的黑幕,其呼风唤雨的能量不可小觑。而且,军统“家规”严密,只听戴老板的,无视老蒋。戴笠与美国人关系过从甚密,也令老蒋猜忌。因此有人认为,蒋介石可能感到了来自他这位“忠实学生”势力与野心的威胁,此时的戴笠成了麻烦,所以要对军统进行改组。
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研究员马振犊认为:“戴笠对蒋介石的忠心是没话说的,他的争权夺利,只是跟同僚之间的竞争,绝没有想和蒋介石叫板的意思。戴笠也明白,以他自己的资历、水平、能力绝对斗不过蒋介石,但他确实有野心,他自认为有‘治国平天下’的本事,一向以蒋介石的弟子自居,梦想着将来接蒋介石的班。但在蒋介石活着的时候,他并不敢推翻老蒋。他还要依靠蒋去发展势力。”
马振犊曾在台湾看到过戴笠写给蒋介石的信,里面的言辞之恭敬肉麻,简直和臣子给皇帝写奏折一样。他认为,蒋介石对戴笠,那也是骂得凶、爱得深,他既要依靠军统做事,但又不能让军统失控,再加上抗战胜利后国内外反对国民党特务统治的呼声高涨,蒋介石不得不开始考虑约束军统,但并未想彻底除掉戴笠。至于戴笠想插手海军一事,也是他在官场沉浮中感到,手上没有部队,始终不安全,所以和美国海军一拍即合,在他们的支持下准备“战后重建海军”,但美国陆军和政界却持反对意见,因此也没有成功。
三
像所有的秘密警察头目一样,戴笠的威慑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的神秘莫测。一个靠刺探机密、暗杀起家的人,对于自己的安全更是上心。于是在他的精心操作下,听说过他名字的人比比皆是,但很少有人认识他,甚至是看到过他的照片,不光是他的对手们,还包括国民政府里的“自己人”。当时甚至有国民政府的官员在提到戴笠时说,他“制造了这么一个幻象,好像他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可能实际上并不存在”。
因为长期从事特务职业工作的缘故,戴笠变得十分敏感,他平时行动莫测,处处设防,不愿别人知道他的行踪,甚至不肯照相,害怕更多的人认识他,所以流传到今天的戴氏照片并不太多。戴笠还很迷信,他找人算命认为他命中缺水,于是他所起的笔名、化名大都与水有关。
沉醉是戴笠最得力的手下,号称“军统三剑客”之一,18岁就加入戴笠的特务组织,在戴笠身边担任总务处长有四五年之久。在《我所知道的戴笠》一文中,沉醉证实了戴笠不爱照相的事实:“戴笠平日很少照相,也不爱用照片送人,更不愿与特务们在一起合影。他是做贼心虚,生怕照片给敌人拿去。1945年后,因经常和梅乐斯(美国海军中校、著名特工专家,被美国海军参谋部派遣到中国,与戴笠合作筹办中美合作所)到处视察工作,梅乐斯很喜欢照相,他才慢慢地改变习惯,准许美特们给他拍照。但他随身所带的摄影师王文钊,却始终遵照他的规定,在给他洗印照片时,从不敢多晒一张,底片也都交还给他保存或烧毁。” 戴笠不仅尽最大努力来藏起自己的长相,还把“狡兔三窟”的精髓发挥到了极限。他有很多秘密住所,在那里他总放置一两部随时备用的车。他从来不让任何人知道他从这一刻到那一刻将去哪儿,而且他在去任何一个地方之前,他的手下总给人打电话说他去哪里哪里了,他们知道这电话会被窃听的,与此同时,他却去了另一个地方。正因为有窃听,所以他禁止手下在电话上为他安排约见,就连美国人约见他的要求,也必须封在信封里,而且答复也是以同样的方式递交的。戴笠甚至能在别人的面前隐藏自己,这是著名记者爱泼斯坦说的。那是在他去延安采访共产党之前,国民党为他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由何应钦主持,国民党的日本情报专家王本胜也出席了,还有董显光。只是在会议结束时爱泼斯坦才记得还有第四个人在场,他在屋子的后面几乎没被注意到。那人黑黑的皮肤,胡子拉碴,虽然不见得阴险,但在爱泼斯坦看来有副癞蛤蟆样,那人自然就是戴笠。
四
国民党的特务组织,与一般的国家情报机构有一个根本的不同点,那就是他们其实只是为蒋介石政治集团服务。戴笠这个人,不光在社会上名声不佳,就是在国民党内也是不受大多数人欢迎的对象。当然了,有和他关系密切沆瀣一气的,也有自恃权势并不买他账的。而戴笠本人,虽然个性张狂,但他平时也很注意努力与各大派系大佬搞好关系,特别是蒋介石的亲密左右。戴笠首先要搞好关系的对象,就是蒋介石的家人与亲戚。对宋美龄,戴笠不惜投入大量精力与财力,但在与蒋介石的亲戚方面,戴笠与宋子文和孔祥熙的关系又有所不同。宋子文和孔祥熙前后执掌国民政府的财政大权,涉足外交,自然是各方巴结的对象,可戴笠只是跟宋子文关系密切,却因为侦破孔祥熙一个爱将的受贿案,大大地得罪了“孔财神”,被孔告到宋美龄那里,很是吃了哑巴亏。后来,戴笠帮了孔祥熙不少忙,双方关系才有所缓和。
对于蒋介石身边的亲信,戴笠一贯持拉拢态度,如胡宗南、汤恩伯、陈诚等人,和他关系都十分密切。但奇怪的是,蒋介石的文派亲信们,却都对他没啥好感,屡屡让他热脸贴了冷屁股。
受些小气倒也罢了,最让戴笠难受的,就是处理和中统特务机构的创立者陈立夫的关系了。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再加上戴笠早期名义上还隶属陈立夫管,所以中统和军统两个特务组织,从雏形时代就互相争斗,好戏不断。
后来,戴笠势力大增,陈立夫为自己考虑,也想和他缓和关系,为此还作了努力。抗战中,有一次陈立夫派手下左曙天到军统,找到与左较好的军统大将王蒲臣,要一份军统局科长以上人员的名单,说陈立夫要请客,搞一次中统和军统的联谊。结果戴笠把王蒲臣大骂一顿:“他陈立夫要请客,跟我姓戴的有什么相干?他陈立夫企图掌握我们高中级人员名单,竟然耍了这样的花招,我们是不会上当的。你去告诉左曙天,在抗战期间,我们双方的人员,要尽量避免接触。”陈立夫的一番热心,就这样被满怀防备敌意的戴笠拒绝了。
另外,戴笠和那些“封疆大吏”的关系都比较紧张,阎锡山、傅作义、李宗仁、白崇禧等人,都拿他不吃敬,当时的福建省政府主席陈仪还处决过军统局福建站的副站长张超,戴笠在内部大会上发誓要搞垮陈仪,奈何直至他飞机失事身亡,也没找到报复陈仪的办法。
五
对于部下,戴笠却又是另一套手法了。其实,这套手法正是蒋介石拿来对付他的,那就是一方面要求部属绝对服从,努力工作,另一方面还用优遇和严惩来双管齐下,以收掌控之效。戴笠最常用的一招就是,把犯错误的特务狠狠惩罚一下,但罚完了,会私下给他一大笔钱‘安慰安慰’。除此之外,戴笠还采用相互监督、相互牵制的种种办法,故意把一些相处不好的人派在一起工作,而在重要岗位上,用的都是自己的浙江江山同乡和他看好的新录用人员。在这种情况下,戴笠的手下人对他不敢有任何隐瞒,更别说动坏脑筋或想背叛他了。
军统局在戴笠的独裁统治下,先后制定了很多禁令。这些禁令并不是组织讨论后制定的规章制度,而是戴笠口头随意宣布或以手令下达后形成的规定,其中居然有一条“不准在抗战期间结婚”,违者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暗中与人同居被查出而囚禁起来的男女特务,几年间达到五六十对之多。但戴笠自己的私生活却荒淫无度,一些亲信大特务也可以和他一样例外,可以公开娶妻,比如,在戴笠下达手令后不久,毛人凤就率先与向影心结婚。戴笠在表面上不同意他的大将亲信这么做,但又不阻止,甚至还亲自出面贺喜。这使得一些想结婚而又不敢的小特务,在背地大发牢骚。当时军统局厕所的隔板上,便常常出现许多牢骚怪话。
军统局里贪污贿赂成风,这也是尽人皆知的事。戴笠为了对外标榜他自己和军统特务如何廉洁,专拿小角色开刀,其中连许多特务都感到寒心的是杀贵阳邮电检查所检查员杨月亭的事。杨在检查邮件时,因偷了40元汇票款被人检举。当时这个女特务怀孕已经8个月,临刑前,一再请求生完孩子再执行。结果戴笠坚决不答应。像这类因几十、几百元的贪污偷盗案件被他杀掉的特务不知有多少,可是在军统中更大的贪污偷盗等事件仍是层出不穷。虽然戴笠也办过个把大贪污犯,但主要原因都不在他们的贪污,实际上都是因分赃不均或借机杀人而已。
至于在工作上犯了一点半点错误的部下,本来罪不至死,但戴笠为了树立威信,更是随便滥杀。军统重庆电讯总台报务员何文光,因收到沦陷地区发回的一份电报中有几个错字,没有及时与对方校正,便被以贻误战机的罪名执行枪决。
六
1945年,抗日战争的胜利,对中国的老百姓是一个绝好的消息,对戴笠和他的特务组织却是一个坏消息。由于军统罪行累累,臭名昭著,在重庆谈判的提议发出后,打倒特务、撤销特务机关的呼声在全国此起彼伏,国民党内部派系出于不同考虑,也要求取消特务组织。一时间戴笠和他的军统组织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狼狈不堪。面对社会舆论,蒋介石不得不做点表面文章,作出取消特务组织的决定,并要求戴笠参加特务组织改组会议。
戴笠表面上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拖延时间的办法,一边假装无事,一边寻机观望。刚好抗战胜利以后,一些汉奸案件、敌伪财产案件需要处理,所以他当时以此为借口,在全国各地巡视检查情况,迟迟不回重庆。在此期间,他也说了不少气话。
1946年3月,正当戴笠在北平活动之际,毛人凤发来蒋介石命他回重庆参加一个会议的电报,在电文后有毛人凤化名“以炎”的一段附言,说有人在背后捣鬼。戴笠感到这次会议上与对手相斗,结果非同小可,军统局和自己的前途到了关键时刻。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和愤懑,让人拟了一份回复蒋介石的电文,把曹丕逼曹植写“七步诗”之意写入其中。毛人凤接到电文后,担心刺激蒋介石,没有立刻转呈上去。戴笠收不到回复,心急如焚,而且时间上不能再等了,便乘北平航空委员会为他准备的一架C-47型222号专机,准备辗转回渝。
这时戴笠犯了一个错误,就是不顾上海南京天气恶劣,急于在18日赶回重庆向蒋介石报告,摸清蒋介石对处理军统局问题的底细,并于19日参加重要会议,因此不顾一切地起飞了。17日下午,上海、南京上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戴笠专机无法降落,与地面联系另降机场,不得不准备改飞徐州降落,但在南京附近江宁县板桥镇岱山失事,机上人员全部死亡。国民党一代“特工之王”就此结束了他的生命,而他的神秘个性,也给后人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第126篇、程大龙学艺建石桥
古时候,赵州城南五里地的河边上,有个小村叫五里屯。五里屯村在河岸,是个渡口。这里从早到晚行人很多,全靠渡船过河。有个老船工程宝金,从小在这儿开船摆渡,转眼五十多年了,他有个儿子程大龙,从小跟着他在船上长大,练就一身好水性。有一天宝金想叫儿子接替他开船,大龙说什么也不干。老船工可火了,说:“你不开船,想干什么?”大龙说:“爹!我要上山学石匠,学了手艺,在河上架座桥。一回不成,两回;我这辈儿架不成,下辈儿接着干...好为咱这里人们解苦难。”老船工听了,觉得在理,就说:“好小子,有志气!”可他一想,又犯了愁说:“架桥是好事,可钱从哪来啊?”大龙说:“大伙凑呗!”“对!这是个好法儿。你进山去学艺,爹在家里找乡亲凑线。”
从程大龙上山学艺那天起,程宝金在渡口放了个小罐儿,逢人过河时,他就喊“乡亲们,行个好凑点钱,修座桥!”随着他的喊声,人们从衣兜、褡裢里掏出几个铜钱撂到小罐里,一晃五年过去了,铜钱凑了不少,大龙也学艺回家了。学了手艺,有了钱,大龙就带领乡亲拿着斧头钢钎,赶上车马直奔太行山采石头。转眼间,一块块石头运到河南岸,在五里屯堆成山。石料备好了,程大龙请算命先生择了吉祥日子,带着乡亲们开始动手架桥。好时间五里屯渡口好不热闹。河岸两边的麦子收了又种,树叶落了又长,三年过去了,一座大石桥建成了。河两岸的乡亲们个个欢天喜地,都夸大龙有本领。
第127篇、借刀除奸
1937年11月,上海沦陷。此后几年里,一大批国民党高官和军统、中统骨干纷纷投敌。为严惩叛徒,以敬效尤,重庆方面下达诛杀汉奸的紧急令。
1
丽都饭店内,吴世宝一手夹雪茄,一手摸骨牌,面前堆满花花绿绿的筹码。这时,猴子匆匆跑来,俯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吴世宝听了一愣,招呼身边的人顶上,便跟猴子出了门。他不耐烦地问:“真的假的?你他妈的不会看花眼吧!”猴子把眼瞪得圆圆的:“千真万确,一个是督察窒的李天安,一个是军统的,好像叫老鬼,我觉着挺可疑,就悄悄地跟了上去,结果他们进了502房……”不等猴子说完,吴世宝吩咐道:“去叫几个弟兄,带上家伙,赶快的!”猴子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猴子带人来了,吴世宝领着直奔502房。在五楼楼道,一个穿风衣戴礼帽的男子急急走过来。虽然竖起的衣领和礼帽遮住大半张脸,但擦肩而过时,吴世宝认出男子就是李天安。
“快!”吴世宝一挥枪,几个人持枪冲向502房。在破门那一刻,屋里的人似已察觉大祸临头,在房间里负隅顽抗。毕竟人单力薄,在一阵对射后,猴子率先冲了进去。那个人身中三枪,气息奄奄。
吴世宝一脚踏在那人身上,仔细一看,果然是老鬼。日本人占领上海前,老鬼是赌场的常客,与吴世宝打过些交道。“说!你找李天安干什么?”老鬼痛得龇牙咧嘴。吴世宝将枪口顶在汩汩冒血的伤口,稍一用力,老鬼又痛得一阵惨叫。
“杀……杀孔德……德昭……”老鬼有气无力地说。吴世宝预感事情严重,忙让人送往医院。
还是迟了,老鬼最终不治身亡。吴世宝气得朝尸体连踹几脚,猴子不解地问:“吴爷,您怎么这大的火?”吴世宝喘了口气,说:“他妈的,这家伙不死老子能钓一条大鱼。”
2
吴世宝既是丽都饭店的老板,也是七十六号的骨干。日本人占领上海后,李士群、丁默邨先后叛国投敌,组建了七十六号特务组织,甘当日本人的鹰犬。随着各处赌台林立,为了从中捞取好处,七十六号以防止重庆间谍渗透为名,堂而皇之地染指赌场。凡开设赌场的,除了向日本人申请批准,还要在七十六号登记备案,并视赌场的资本与营业情况,缴纳相应的管理费用。
孔德昭原是中统骨干,与李士群交往甚密,投奔七十六号后,颇受李士群的器重,将赌场审查交由他全权负责。生逢难世,开赌场的吴世宝深谙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经人引荐,便与孔德昭打的火热。现在得知李天安要对孔德昭动手,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听吴世宝讲明其中利害,猴子忙说:“吴爷,那赶紧向孔处报告,好抓了李天安这浑蛋。”吴世宝摆摆手:“你猪脑子,现在老鬼死了,查无实据,怎么能置李天安于死地?”猴子拍拍脑袋,呵呵傻笑。
当晚,吴世宝找到孔德昭,凑到他耳边说:“大哥,督察室的李天安想干掉你。”孔德昭眉头一拧,对吴世宝的话将信将疑。信的是他与李天安宿有怨仇,曾几度兵戎相见。几年前,吴世宝在抓捕中共地下党时,抓了李天安的大舅子。脾性火暴的李天安向吴世宝要人,本来好说好了,但李天安以势压人摞狠话,孔德昭吃软不吃硬,两帮人拔枪对射,闹得不可收拾。结果李天安的大舅子被枪毙,自己也被降职。从此,二人就结下了梁子。疑的是一起投靠了日本人,如今在同一战壕何必同室操戈?
吴世宝将碰到李天安和击毙军统特务老鬼前后一说,孔德昭不由陷入深思。吴世宝提醒道:“李天安会不会是军统安插的卧底?”这种可能性有,早在上海沦陷之前,军统便着手安插特务。
想到此,孔德昭不寒而栗。几乎可以肯定,李天安就是军统安插的卧底,但空口无凭,如果贸然抓人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严加防范?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天安铁了心要干掉自己,百密总有一疏,保不准哪天就脑袋搬家了。
吴世宝看出孔德昭的踌躇,忙说:“大哥,要不先下手为强,这以后您也能睡安稳觉。…‘好倒是好,一旦有什么岔子,可要引火烧身啊!”孔德昭瞻前顾后,忧虑重重。
一见表忠心的机会来了,吴世宝胸脯一拍:“这事您就装不知道,我来把它办得神不知鬼不觉。”孔德昭万分感激,连说有劳兄弟。
3
吴世宝知道,要杀李天安绝非易事。国民政府易都重庆后,加紧对投敌者的暗杀行动,不是今天被枪杀就是明天被斩首。前不久,上海市伪市长唐绍仪被利斧砍毙于卧室,弄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一些有头有脸的汉奸都加强了防卫。再说了,李天安本就是警察出身,再加上拳脚好,要随便杀他无异痴人说梦。
吴世宝召集几个心腹商议,有的说在汽车上装炸弹,有的说在饭菜里投毒,但几番考虑都不现实。要是能从李天安的内部找到突破口就好了,这么一想,吴世宝脑子里灵光一闪,让猴子找机会把李天安的保镖郝二约出来。
隔了两天,郝二应邀到大世界娱乐城见吴世宝。早几年郝二在上海滩混,跟吴世宝是朝夕相处的赌友。旧友相见,把酒言欢,两个窑姐打情骂俏,异得郝二心猿意马,好不快活。
几杯酒下肚后,郝二问:“兄弟,啥事?”吴世宝示意几个窑姐退出去,说:“跟李处长吃香的喝辣的,威风八面,兄弟好羡慕哟!”一说李天安,郝二就来气,吐出鸡骨头:“他妈的,老子早晚要干掉那王八蛋。”细细一问,才知道前些日子郝二误了事,被李天安一顿暴打,还差点让他吃了花生米。
吴世宝一听有戏,忙顺梯而下:“我跟你做桩买卖,你干掉李天安,我给你两根小黄鱼。”说着,将一根金条推给郝二。郝二一怔,结巴说:“这……这事让我想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道只有钱是真的。再说了,他李天安不仁在先,你既出了恶气又赚了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在吴世宝的怂恿下,郝二咽了咽口水,咬牙说:“干!”把金条装进兜里时,又问:“你为啥要干掉李天安?”“不该知道的别问,事成之后再给你另一根。”
李天安在投靠日本人前供职于沪西区警察局,凭着过硬的后台,不到三十便干上了局长。投敌后被委任为督察处长,直接听命于市长,职务不高但权力颇大,算得上上海滩炙手可热的人物。
郝二口头应下吴世宝,但却一直迟迟没有行动。李天安凡事小心谨慎,除了与几个保镖陪着出行,郝二找不到单独与李天安在一起的机会。再加上李天安的义子张啸功夫了得,时刻不离左右,他根本没法下手。
这天,吴世宝邀请李天安夫妇吃饭,席间,吴世宝热情万分,不但频频敬酒,还馈赠一幅宋代字画。不知不觉李天安就喝多了,醉得头痛欲裂,浑身乏力。
散席后,吴世宝的老婆极力邀请李天安的夫人一起逛街,李天安只好让司机先送自己回家,再折回去接他夫人。李天安回到家中,倒头便睡,只留下服侍的丫头,门口则由郝二和另一个保镖把守。
郝二一看,知道机会来了。轮休的保镖都在后院房里赌钱,郝二说:“兄弟,李爷醉得不轻,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不好咱们轮换着试试手气?”那个保镖是个赌棍,一听这话早就按捺不住,说了句我先去就跑了。过了一会儿,郝二又借故支走丫头。
见四周无人,郝二推开李天安的房门,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朝醉睡的李天安摸去。摸到跟前,郝二扬起短刀,朝着李天安的心窝猛扎下去。李天安似有预感,突然双眼一睁,吓得郝二手一抖,刀尖扎偏了。
李天安翻身爬起,一边大声呼救,一边挣扎着要逃。毕竟醉得不轻,身体一歪,摔在床下,郝二趁机狠扎几刀,李天安抽搐一阵就咽了气。保镖们闻声赶来,郝二见事机败露,就拔枪准备冲杀出去。
4
张啸将李天安送回家后,随司机返回去接李天安的夫人,因为还在逛街,他就坐在车里等。
这时,一个报童敲开车窗,递给他一张字条:小心吴世宝的调虎离山之计,速回!张啸很是奇怪,谁送的字条?为防不测,他急忙与司机驱车返回。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枪声大作,
张啸正要拔枪冲进去,却见院门打开,身中两枪的郝二一头栽在门外。冲进李天安的卧室一看,李天安已身体发凉。他一把揪住郝二的衣领,咬牙问:“是不是吴世宝让你干的?”郝二自知难逃一死,索性承认是受吴世宝指使。
晚饭前,负责打探情况的猴子报告说:“吴爷,郝二杀了李天安,他也被当场打死,这倒替您省了心。”吴世宝非常高兴,当即打电话向孔德昭邀功,并在大世界饭店设宴庆贺。
冤有头,债有主,张啸决定杀了吴世宝,以慰李天安的在天之灵。
正当张啸在街上打探吴世宝的行踪时,又有报童送来一张字条:吴世宝晚上在大世界饭店设宴庆贺。问送字条的报童,报童举着糖人儿说:“一个叔叔给我的,让我交给你。”张啸四处张望,却找不到那个人。
张啸估计信息不会有假,待天黑下来,验好刀枪就赶往大世界饭店。此时,吴世宝与孔德昭正在包房里推杯交盏。因为杀李天安是秘密事项,偌大的包房里只坐着几个各自的心腹,门外有两个保镖把守。
这时,一个醉酒男子跌跌撞撞地过来,不慎撞在一个保镖身上,不等发作,醉酒男子胳膊往上一挥,保镖便捂着汩汩冒血的喉管瘫倒在地。跟前的保镖一见不妙,正要拔枪,那刀又精准无误地扎进他的胸口。
醉酒男子正是张啸。他扔下刀,从腰里摸出两支枪,踹门而入。屋里的人惊慌失色,有两个试着拔枪的当场毙命,其余个个呆若木鸡。张啸将枪口对准吴世宝:“老子是为我义父报仇的。”站在吴世宝身边的猴子扑通跪在地上,结巴着替吴世宝开脱:“大爷,不是我们吴爷让人干的,是他——是孔德昭幕后主使的。”说着,指向一旁不动声色的孔德昭。
吴世宝保命要紧,见猴子替自己澄清,忙说:“千真万确,这都是孔德昭授意我干的,根本不关我的事。”张啸知道孔德昭与李天安有过节,就掉转枪口朝孔德昭连发数枪。猴子吓得钻到桌子底下,吴世宝以为有机可乘,拔枪射向张啸,毕竟没有对手出枪快,子弹正中他的眉心,倒地而亡。张啸见大仇已报,急忙奔出饭店,消失在夜色笼罩下的街头。
第二天,《申报》刊登了李天安和孔德昭的死讯,对于俩人为何前后死于非命,记者也没能探出究竟。无独有偶,主要街头竟贴着李天安、孔德昭的布告,大意是公布李、孔二人叛国投敌罪行,为严惩汉奸行为由锄奸团诛杀。
尾声
汽笛呜鸣的黄浦江畔,猴子将行李箱交给黑衣男子。乍一看,以为是暴毙不久的李天安,细一端详,只是像极了而已。黑衣男子说:“你的这招借刀杀人真是天衣无缝,巧妙地干掉了两个叛徒。回到重庆,我会向上峰为你请功。”猴子摆摆手:“我计谋再好,也得有你引蛇出洞才行啊!”
原来,猴子与黑衣人都是军统的特务。重庆下达紧急令后,他们巧妙配合,利用李天安与孔德昭的旧怨,上演了一出借刀杀人之计。黑衣人扮作李天安与军统特务接头,猴子设计将吴世宝带进圈套,当吴世宝诱郝二杀掉李天安后,猴子又及时将吴世宝的行踪透露给张啸。当张啸赶到大世界饭店,欲枪杀吴世宝时,他又装作为吴世宝开脱,借张啸之手干掉了孔德昭。
看着黑衣人登上客轮,猴子挥了挥手,在寒意渐浓的江风中竖起衣领,转身走向潜藏杀机的十里洋场。
第128篇、八个女兵的故事
1942年1月,英国请求中国方面派遣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为保卫滇缅公路,中国方面同意英方请求,由杜聿明、廖耀湘、戴安澜等率领中国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
部队中有一部分女兵,她们告别自己温馨的家庭,告别热恋中的恋人,和廖耀湘等一起到缅甸抗日,几经奋战,遭到惨重失败,后被逼转入野人山。在野人山,她们历尽磨难,吃尽苦头,最后大部分英勇牺牲在野人山,为抗日战争谱写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前面是一条河,很明显,这是缅甸雨季来临之前,由于山洪暴发而由林中峡谷形成的,因而,河中泛着黄色的浊浪。几个女兵呆呆地立在河边的灌木丛中,望着浑浊的河水急速地向前流去。
她们不知河的深浅,不敢下水。我远远就望见了她们。今天下午,廖耀湘师长交待我,要我当“女兵队长”,因而,无形中就对女兵多了一层关注。我走近看她们胸前挂着的已被沿途荆棘划破的符号,原来这些女兵大部分竟都是我们新二十二师的。这就更增加了我对她们应负的责任感。她们看见我来了,竟像获得了什么救星,急促地向我拥来。
“啊!李干事,您可来啦!可把我们急坏了!”政治部演出队只有十五六岁的李丹拉着我的衣角,差点跳了起来。
“是呀!大李——”被廖耀湘师长称为“女作家”的师报编辑王冬君和我比较熟悉,一直叫我“大李”。“有了你,我们就放心啦!”
我笑了:“可过河得靠你们自己的双腿呀!”
“唉!这男女平等呀,什么时候也做不到。”师医疗队护士邱清莲说:“女人在生理上和男人就是有差别嘛!”邱清莲到底是学医的。
女兵们七嘴八舌,还要说些什么,我摆了摆手,说:“天快黑了,天黑以前,一定要渡过河去,要不,我们就赶不上大部队了,你们在这待着,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我像一个军官,向女兵们下着“命令”,女兵们果真静了下来。
我走进竹林,用工兵赠给我的2尺多长的用以开路的大砍刀,“咔嚓”一下砍倒一根大竹子,将竹枝削掉,扛着竹竿向女兵们走去。
“是这样,”我扛着竹竿,再次向女兵们下着“命令”:“我横举着竹竿,站在河心,将竹竿伸向你们,你们一个一个摸着这竹竿过来,平时说:‘摸着石头过河’,我们这叫‘摸着竹竿过河’。”我说了一句笑话,想使女兵紧张的心情放松一些,岂知平时爱笑的女兵此时竟没有一个笑出声来。
她们神情紧张地站在浊浪滔滔的河边。
“怎么,害怕啦?”我问,没有人吱声。
“小李丹,”我点名了,“你平时给士兵说快板时怎么说来着?”
八个女兵的故事(2)
李丹垂下了头。
我敲着肩上的竹竿,学着李丹说起快板来:
“士兵们,请听清,
我们都是廖耀湘的兵!
一二一,急行军!
过大江,爬山岭!
滔滔江水脚下踩!
莽莽山林当小坪……
怎么,真的看到大江就怕起来了?”
“谁怕来着?”李丹猛一抬头,第一个从士兵堆里站了出来。
“好!”我鼓励着,“排好队!”
女兵顺从地排好队。
“报数!”我喊着口令。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整整8个女兵,高矮不齐、神色各异。
“你们都是新二十二师的吗?”我站在女兵列队前,扫视了一下这8个女兵问。
“是!”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竟然回答得很整齐。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排在第一位的女兵问。我必须记住她们的名字,以便掉队时便于呼叫和寻找。因而,我对这几个不熟悉的女兵逐个问去。
“李世湘”一个女兵立正回答。
李世湘长得单单瘦瘦,微喘着气,显得十分虚弱。她带着一副深度眼镜,仍然像一个学生。
“干什么的?”
“新二十二师师部的缅语翻译。”女兵回答道。
“呵!人才难得!”我打量一下她,“怎么没跟师部廖师长一起走?”
“掉队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扶了一下眼镜,轻微地喘着气。
“哪里人?”
“长沙人。"
“半个老乡。”
“你呢?”我对另一个个子较高的女兵问。
“师医疗队的护士长。”女兵立正回答道。
“叫什么名字?”
“赵庆香。”
“哪里人?”
“湖南邵阳人。”
“那是我们廖师长的正宗老乡了。”我笑了笑说:“我也是邵阳人。我们可不要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赵庆香浅浅一笑,说:“我在邵阳参军时廖师长就对我们说,我们‘宝庆佬’——邵阳人可没有掉泪的习惯。”说完,她微微昂了一下头。
剩下的几个女兵,看我这样随和,便主动自报了家门:
“我叫张志芳,师报译电员,湘乡人。”
“我叫朱清莲,师医疗队护士,湘潭人。”
“我叫何亚菲,师政治部宣传员,衡阳人。”
八个女兵的故事(3)
“呵!”我笑了,“都是湖南人,真是无湘不成军呀!”
我望着眼前这一排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衣、饿得皮包骨、头发长短不一的女兵,哈哈一笑:“这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好!”我一声令下,“女兵们,现在,我命令你们跟着我过河。注意河水太急,很可能有人被河水卷走,谁要是万一被河水卷走,任何人千万不能去救,一去救,就会两人一起被洪水冲走。我是在资江河边长大的,对这激流太了解了。记住:这是纪律,也是命令,听见没有?”
“是!”女兵不整齐地回答道,声音有高有低。
我扛着竹竿,奋力向河心游去。凶猛的河水,已没过我的胸膛,一个个激浪向我袭来。不过,我有从小练就的水性,恶浪奈何我不得。
游到河心,我迎着激浪拼力站立下来,将手中的竹竿伸向岸边,命令道:“下水!”
邵阳籍的高个子护士赵庆香首先下水,她拉着我伸过去的竹竿,一步步略显胆怯地向我靠来,正要靠近我,上游一个激浪打来,将她打了个趔趄,但倒底也是资江边长大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两晃,挺住了!她立刻伸手抓住竹竿,顶着激流慢慢一步一步向对岸移去……终于移到了对岸的浅滩,她成功了!我长长吁了一口气。
第二个、第三个,过去了。到第四个湘潭籍的护士朱清莲时,我体力有些不支,手打了一下晃,朱清莲抓着竹竿的手被甩开了,突然一个急浪打来,她“唰”的一下被急浪冲走,再也没有回来。
接着,我喘着气,奋力引渡过第五个女兵、第六个女兵。最后,第七个女兵何亚菲和第八个女兵邱清莲,看到前面的几个女兵都引渡过去了,有些着急,便两人一起扶着竹竿吃力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两个女兵在怒涛中着力不一,竹竿在汹涌的波涛中一晃一摇,我竭尽全力,双手紧攥着竹竿,体力几乎耗尽。突然一个巨浪打来,我们三人一起倒在滔滔的江里,我凭着熟练的水性,在激流中喘着气勉强游到对岸,何亚菲和邱清莲却永远留在了滔滔的江里……
渡过去的5个女兵立在河边,望着滔滔地江水,久久不愿离去。
“走!”我咬咬牙,命令道:“大部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宿营了,我挥着砍刀,砍下一些芭蕉叶,给她们搭起了一个大一点的窝棚,还在她们旁边搭起了一个小一点的窝棚,给我自己住。
因为过河,她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将衣服烤一烤吧!这样穿着湿衣睡,会闹病的。”我建议道。
女兵们同意了我的建议,分别去找柴火。
不一会儿,一堆大火在窝棚边升起。因为我在场,她们不便脱衣,便围坐在火堆旁,烤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火光照映着她们由于长久饥饿而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和冻成灰绿色的双手。
八个女兵的故事(4)
女兵们默默地在烤着,没有一点声音。
渐渐地,大概是由于篝火的熏烤吧,她们脸上慢慢有了一点病态的血色,因而,情绪也略为好了一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饿不死人,但一个人的情绪却可以窒息死人。我想起了廖耀湘师长常给我讲的:“军可夺帅,但不可夺志。”
于是,我有意找了个话题,与她们聊了起来。
“王冬君,”我对“女作家”说,“打完日本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吗?”王冬君从沉默中醒悟过来:“上大学,读中文系,当一名新闻记者,有可能的话争取当一名作家。”
提起上大学,小李丹兴趣来了,她连忙“揭露”着王冬君的“秘密”:“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她还想跟我们廖师长一样,到法国留洋呢!说什么到法国学文学最好了,那儿出过什么雨果,出过什么巴扎尔克……”
“巴尔扎克!”我纠正道。
“巴扎尔克也好,巴尔扎克也好,”小李丹一点也不因为自己说错了名字而不好意思,“反正是出了很多作家吧!所以,她要去法国学文学。”
“是又怎么样,小妮子!”王冬君十分大方,“告诉你吧,大李,”她面对着我,把声音放低了:“到法国去学文学,还是廖师长向我建议的呢!”
“啊!”我确实有点惊异。
“有一次,廖师长无意中看到我在昆仑关会战后在师部小报上写的一首不像样的小诗,将我找了去,对这首小诗赞赏不已。说我的文学功底不浅啊!将来要送我到法国学文学,接着他用法文背了一首雨果的诗,然后亲自翻译成中文,朗诵给我听,真美!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优美的诗。从那以后,我就真想等打走日本鬼子以后到法国去学文学。”
“只要努力,我想你一定能去成的。”我鼓励着。
“我早跟冬君姐约好了,”小李丹自告奋勇地说起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呀!我跟她一起去法国。”
“你去法国干什么呀?”我故做惊讶地问。
“到巴黎去学芭蕾舞呀!”小李丹头儿一歪,十分认真地说,“你不知道,李上尉,芭蕾舞是巴黎发明的呀!”
“芭蕾舞产生于意大利。”我再次纠正道。
“这您就错啦,李上尉,芭蕾、巴黎,”她手儿一挥,“正因为芭蕾舞产生于巴黎,所以才叫芭蕾,而不叫意大利蕾,对吗?”
我“扑哧”一笑,她头一昂:“反正不管芭蕾舞诞生在哪儿吧!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冬君姐到法国学文学,我就一定要跟她到巴黎去学芭蕾舞!”
八个女兵的故事(5)
“好,有意思!”我点点头,“你呢?我们的缅语翻译小姐?”我对满脸病容、带着深度眼镜的李世湘说。
“我嘛,”李世湘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还来缅甸当翻译,或者说,到北平大学东方语言系学习一个时期以后再来缅甸当翻译。虽然缅甸人目前暂时还对我们有一些误解,但我想,他们一旦了解事情真相以后,一定会支持和拥护我们的,我很喜欢缅甸的山山水水。”
“我呀!”高个子的护士长赵庆香昂昂头,插上嘴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可再也不到缅甸这个鬼地方来了,我要廖师长送我到湘雅医学院学医。听说他跟医学院院长很熟呢,保证一说就成。要我考可考不上,我还只上过初中呢!学好了医,我要当个好外科医士,再到部队来,为士兵们治病,部队太需要好的外科医生了!”
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语的文静的译电员张志芳,也被大家的谈话鼓起了热情,大概是因为经常译电报,将眼睛弄近视了,她带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她向后撩了一下辫子,轻言细语慢慢地说:“打垮日本鬼子以后,我就在当地邮电局当个报务员,再也不到部队来了,因为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需要我照顾。”
女兵们一边烤着湿湿的衣服,一边谈着自己的理想,随着这熊熊的火焰,女兵们的感情越来越炽热,轻声的充满憧憬的谈话越来越兴奋。她们忘了几十天米粒未沾的艰辛,她们忘了处处布满陷井和凶险的野人山,她们忘了随时可能遇到的不测,而在编织着自己美好和绚丽的理想。
人,是应当为理想而活着。
当天晚上宿营,女兵们美美睡了一觉,仿佛她们美好的理想,明天就能实现……
第二天,女兵们行起军来,步伐也有力多了,仿佛她们正在走向大学的课堂,或者在芭蕾舞练习大厅……有时,竟能听到女兵们久违的笑声。
作为“女兵队长”,我当然更加高兴,我带领着这群女兵,沿着小路向前行进着。
这几天,由于女兵们情绪较高,因而,行军速度也比较快。一路上,偶尔也能听到她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一天晚上宿营,我照例在她们窝棚边搭了一个小窝棚。
女兵窝棚里传出了女兵们均匀的鼾声,这是我很久没有听到的了。
突然,女兵窝棚旁闪出一个黑影。我一惊,提起砍刀,吼道:“谁?”
“我。”一个30多岁的老兵在女兵的窝棚外停了下来,“李干事,你还没有睡呀?”
“嗯,”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怎么还没有睡,明天清早就要行军呀!”
“我睡不着。”他嗫嚅着,“我已经跟着你们几天了。”
八个女兵的故事(6)
“啊?”我更为吃惊,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李干事,你能送一个给我用用吗?”
“送什么?”
“你带的女兵呀!”
“啪!”我一砍刀背打去,“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是人吗?”
老兵用左手捂着被砍痛的右手,呜呜哭了起来:“不送就不送,你怎么打人啊?”
“好,”我举起砍刀,“我再送你一刀!”
老兵抱着头,窜进了黑森森的密林里。
我气得一晚都没有睡觉,唉!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啊!
女兵们第二天起来,问昨天晚上窝棚外闹哄哄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苦笑了一下,说:“来了一头野猪,我将它赶跑了!”
女兵们埋怨开了:“唉!把我们叫起来,一块将这头野猪逮着,我们这一个星期都不用吃草根、刨树皮啦!”
我望着这群衣服褴褛、饥不择食的女兵,能说什么呢?
我挥着砍刀,向前迈进,女兵们紧紧跟在我后面。
忽然,我发现前方老远老远的地方,一颗大树上挂着满树鲜红的野果,我忙向这群饥饿的女兵呼喊着:“快向前跑呀,你们看前面树上挂的是什么?”
饥饿已极的女兵,看着前面树上挂着这么多鲜红的野果,喘着气,不要命地向前跑着,跑到树下,每个人都摘了满怀的野果。吃饱以后分野果储备时,这才发现,身体十分虚弱的缅语翻译李世湘不见了。
“李世湘呢?”小李丹惊叫起来。
我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马上领着她们往回找。
找了很远,终于找着了:脸色惨白的李世湘倒在一棵大树下的乱草中,她的脸已被巨蚊吃去一半,身上爬满了蚂蟥。
她再也起不来了,再也不能到缅甸当缅语翻译了!小李丹扶着这棵大树,放声痛哭!
我用尽最大地力气,在小李丹扶着的大树下挖了一个坑将李世湘埋了进去,然后砍了一棵树,做了一块牌,上面写着:“中国女兵李世湘,遵照她的遗愿,永远留在了缅甸。”我们在她简朴的墓前,放了刚刚采来的一堆鲜红的野果,深深地三鞠躬,然后转身重新踏上征途。
李世湘的牺牲,给我们这个小集体带来一种十分灰暗的影响。每个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想:我能不能走出野人山?我会不会像李世湘一样,带着自己美好的理想留在这荒蛮的野人山?
“李干事”在默默的行军中,大个子护士赵庆香说话了,“我看我们是不是分成两个组,这样更便于照顾,掉队了也容易发现。不过,这两组要紧紧跟在一起。”
“这个主意很好。”我说,“我和赵庆香、王冬君一组,在前面开路。张志芳、小李丹一组殿后,距离不要拉得太远,上路!”
八个女兵的故事(7)
我们分成两个组,艰难地向前走着,路上不断出现东倒西歪的尸体,说明我们的路没有走错。
突然,我身后响起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喊声:“哎哟,我的眼镜掉了!”是译电员张志芳的声音。我马上停止砍树,向后面跑去,只见张志芳由于掉了眼镜,在四周到处乱摸着,小李丹则在帮着四处寻找,我也加入帮助寻找的队伍。
“啊!找着了!”小李丹指着一堆草丛,眼镜在草丛中闪着幽暗的光泽。小李丹飞快向草丛跑去。
“哗!”一声闷响,小李丹一下就不见了。
原来,草丛下是一个野人山特有的万丈深渊,任何人掉下去,都无法生还。小李丹,就这样没留下一句话,无声地留在了莽莽的野人山底。
张志芳失声痛哭,我去牵她赶前面的队伍,她甩开我的手,立在深渊边,不肯跟我走。
“小李丹!”她对着深渊呼喊着,回音在森林中回荡着,凄惋而悲切,一直传到很远,很远……
一直到她喊累了,我才使劲拖着她,向前面的队伍赶去。
我们这支队伍,现在只剩下4个人了。我说:“赵庆香,你体力稍微比她们强一些,你就牵着张志芳走吧!我跟王冬君在前面开路。”
我仍然努力挥着砍刀,走在最前面,可由于几天来只啃点树皮、吃点草根,手越来越没有劲了,有时举起砍刀,虚汗直流,只得又将砍刀放了下来。
王冬君要接过我的砍刀去砍树开路。
我苦笑了一下,说:“你能跟上我,就不错了!”
我们坐下来,在一堆灌木丛中喘息着。
忽然,我们听到远处灌木丛中传来微弱沉闷的呼救声。
我和王冬君立刻喘息着跑了过去。
赵庆香和张志芳一齐倒在地上,赵庆香已经不省人事,张志芳还能说话。
她躺在草地上,断断续续对我们说:“我们一起往前走,赵庆香大姐看到前面芭蕉树上有一串野芭蕉,便对我说,你丢了眼镜看不见,在这儿待着,我去前面将那串野芭蕉采来。我们已经两天什么也没进肚子了,饿得眼睛直冒金星。”
“庆香姐走后不久,便传来她一声惨痛的‘哎哟’声。我知道出事了。我摸索着向她身边爬去,好不容易才爬到她的身边。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她被毒蛇咬了。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告诉我,被毒蛇咬了,用嘴将毒液吮出来,就有得救的可能。于是,我在她身上到处乱摸,终于在脚背上摸到了几颗毒牙的印子,我俯下身去吮吸,但看样子,庆香姐越来越不行了……”张志芳说话声越来越弱,最后终于说不出话来,由于吮吸,她已中毒。
我赶忙要王冬君去找水来给张志芳喝,我马上俯下身去,对着赵庆香的伤口吮吸起来。还没吸几口,我的舌头便发麻,最后,我也不省人事。待我醒过来,只见王冬君在我身边“嘤嘤”地哭泣着,我起身一看,赵庆香和张志芳已经满身发紫,死在我的身边。
八个女兵的故事(8)
看见我醒过来,王冬君放声痛哭起来。
我用砍刀在赵庆香和张志芳身边挖了两个土坑,将她们掩埋起来。王冬君呆呆地坐在坟堆旁,不肯起身,没有哭声,没有叹息,怎么劝说,她也不肯离开。我只得砍来几片芭蕉叶,在离坟堆不远的地方搭起两个窝棚。
王冬君坐在坟旁的窝棚里,咽咽地哭了半夜。
第二天早晨,我到她的窝棚外等,她没有起来。再等,还没有起来。我敲了敲窝棚,没有回音,再敲,还是没有回音。我拉开窝棚一看,竟没有人。
出事了,我马上四处去找。最后,在河畔的浅滩上找到了她的尸体。
她投河自尽了!
我用砍刀在河旁挖了一个坑,默默将她掩埋了。
廖耀湘师长的8个女兵,就这样无声地葬身在这野人山的苍山莽林之间……
第129篇、追捕杀人犯
一
这天中午,东墩派出所民警小方正在值班,有群众来举报说,制造前年“8·18”血案的疑犯曹堪营,正在杏花村酒店喝酒。
“8·18”血案发生在前年8月18日。那天,下屯镇石牛村青年谢宝进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明天就是他和心上人宋飞凤的喜日。傍晚时分,他刚刚把新房布置好,一高一矮两条人影闪进了院内。谢宝进从新房出来,愣了一下后对高个子说:“你来干什么?”高个子说:“干什么?你心里清楚!我问你,放不放弃宋飞凤?”谢宝进说:“我早说过,宋飞凤不爱你,我娶定她了!”“我看中的姑娘,谁要是胆敢碰她,死路一条!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话声中,“砰砰”两声枪响,谢宝进倒在了血泊之中。听到枪响,谢宝进的弟弟从另一个房间赶出来,高个子甩手又是一枪,谢宝进弟弟的右腿被打中,跪倒下去。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转身而去,很快便隐没在暮色之中。谢宝进只来得及对爬到身边的弟弟说了“曹堪营”三个字,就咽了气。
公安机关把曹堪营列为首要疑犯,可前往缉捕时,他早已逃之夭夭。公安机关多方追捕,可两年过去了,曹堪营及作案同伙——那个矮个子,仍杳如黄鹤。
疑犯今日竟然在本镇出现,若能将他抓获,那是最好不过。小方向举报人问清了曹堪营的衣着和外貌特征,以及他在酒店中所处的位置,立即组织人员直扑杏花村酒店。
派出所所长到县里开会去了,指导员也率人下村调解一起两姓群众纠纷,所里只有民警小方及治安队员小劳在家。情况紧急,小方拨通指导员的手机简单报告情况后,便带着小劳出发了。路上,小方告诉小劳,曹堪营是个亡命之徒,凶残成性,要做好恶斗准备。小劳和小方一样都是二十出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大咧咧地说:“怕什么!我不相信咱们两个人,一支枪,一根电棍,还制服不了一名歹徒!”
眨眼工夫就到了杏花村酒店。进了大厅后,小方拔出六四式手枪,小劳也持电棍做好准备,两人直扑疑犯所在的醉仙厅。
醉仙厅的门关着。小方贴耳听了听后,旋动门把手当先冲了进去,小劳紧跟着冲了进去。只见小房间里一张圆桌上杯盘狼藉,靠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青年是个高个子,满面通红,似已有了八分醉意,却还在举杯劝女郎喝酒。
小方手中枪指向男子,喝道:“曹堪营,举起手来!”
女郎发出一声惊叫,那男子眯着醉眼瞟了一眼小方和小劳,说:“你、你们……是谁?开、开什么玩笑?”
小方朝小劳递个眼色,二人同时扑向那男子。
那男子突然把杯中的酒泼向小劳,随后把小劳推到一旁,抬脚踢开一张椅子,起身朝门口冲去。可未到门口,他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小方、小劳猛扑上去,给他铐上了手铐。
二
小方、小劳把醉得东倒西歪的男子和吓得周身筛糠的女子押往派出所。在那男子身上除了搜出五百多元现金外,只有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姓名为金堪威,住址为西墩镇上迈村,看相片,分明就是这喝醉酒的男子!
小方心里纳闷:曹堪营为下屯镇人,而这人的身份证却是西墩镇上迈村的,这身份证会不会是假的?细看身份证,颜色、花纹、号码又都对头。
小方审问男子:“你叫什么?哪里人?”男子说:“我没醉,没醉……”
小方皱了皱眉头,暂搁下男子,转而审问女郎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那男子是谁?女郎是从外省过来的暗娼,她以为警察是冲着她卖淫的事来的,说了自己的姓名及籍贯后,连声叫起屈来。她说她昨夜虽与那男子在一起,可并没有干那事……那男子是个怪人,他说之所以找她,一是为了气心上人,二是为了考验自己,夜间二人虽同床共枕,那男人却连碰都没有碰她。小方打断她说:“谁要你说这些,我问的是那男子的事,你就说说那男子。”女郎为难地说,她只是昨天晚上才遇到那男子,他的情况自己一无所知。
追捕杀人犯(2)
这时指导员冯腾回来了。冯腾接到小方电话后,当即把两姓群众纠纷事件交田副所长处理,只身骑摩托赶了回来。他听了小方的汇报,问:“你有没有问举报人,肯定那是曹堪营吗?”小方脸一红,说当时他只想尽快抓住疑犯,没有细问。
小方带冯腾去看那被关着的男子。刚打开门,那醉汉又“哇”地吐出一口污物。冯腾问:“你叫什么?”男子这时似已清醒多了,答道:“金堪威。”“哪里人?”“西墩镇上迈村。”“家中有什么人?”“有爸、妈、弟弟和一个妹妹。”接着还说出了爸妈弟妹的名字。“到东墩镇做什么?”“探……生意行情来的,我想做生意。”顿了顿,男子又说:“你们干吗把我关在这里?我犯了什么法?”冯腾对这样的事已经历多了,板起面孔说:“犯了什么法,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问你,昨夜都干了些什么?”“昨夜,我……没做什么呀!”冯腾说:“昨夜你与一个暗娼鬼混,这还不是犯法?!”男子叫起屈来:“我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可并没有鬼混呀!”
离开关押那男子的房间,冯腾吩咐小方和小劳去那男子所住旅店检查他的行李,自己则拨通了西墩派出所的电话,要求帮助查一下金堪威的情况。西墩派出所很快回电话:上迈村确实有个金堪威,家里共有五口人,家人姓名与那男子所述不差。
放下电话,小方与小劳也回来了。二人报告说,那男子只有一个行李包,包中除了一套衣服及几件日用品外,没有什么可疑东西。
至此,冯腾已认定小方和小劳抓错了人。他吩咐小方、小劳对金堪威及那女郎的卖淫嫖娼行为进行教育并从轻罚款后,立刻放人。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小方拿起话筒,对方是个声音喑哑的男人:“东墩派出所吗?”小方问他找谁?对方说要找所长,责问派出所凭什么抓金堪威,难道他在酒店里喝酒也犯法吗?小方问:“你是谁?”对方答:“我是金堪威的哥哥。”便放下电话。
小方放下话筒说:“指导员,我看那个‘金堪威’暂时还不能放。”冯腾问为什么,小方将接电话的情况说了,说:“金堪威根本就没有哥哥,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哥哥’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冯腾采纳了小方的意见,只放走女郎,暂不放走“金堪威”。
三
冯腾拍下“金堪威”的相片,留下治安队员小劳在家看守,他与小方骑摩托直奔二十多公里外的西墩镇。西墩派出所派了一名民警协助,马不停蹄地赶到上迈村,找到了治保主任。冯腾拿出“金堪威”的相片,让治保主任辨认。治保主任说:“这哪是什么金堪威?”冯腾说:“你能肯定?”治保主任说:“绝对肯定!金堪威的家朝左过去两家就是,要不信,我叫他过来。”
治保主任打发孩子去叫金堪威。不一会,一位年轻人便进了院子。治保主任指着他说:“看,他就是金堪威!”
这个年轻人面孔白皙,眉清目秀,显然不同于相片上那个粗野傲慢的“金堪威”。
冯腾问他:“你就是金堪威?”年轻人点点头。冯腾把相片递给他,说:“认认看,这是谁?”金堪威接过相片,认真看过后说,这人有些面熟,但记不起来是谁。冯腾叫他再想想。金堪威又看了一阵后说:“我常到一些村庄放映电影,这个人嘛,好像是下屯镇北沙村的,但我不敢保证。至于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冯腾听了心中一动:曹堪营正是下屯镇北沙村人!他们辞别了治保主任,又直奔北沙村。
追捕杀人犯(3)
东墩镇、西墩镇、下屯镇是呈三角形排列、互相毗邻的乡镇,北沙村虽属下屯镇,但离西墩镇的上迈村只有4公里。为抢时间,冯腾等人不去下屯派出所,只用手机与该所联系通报了情况,直接到了北沙村。冯腾等人找到了村主任,拿出相片让他辨认。村主任只看了一眼说:“这不是咱村的曹堪营吗?这家伙前年犯下命案后,一直不见影子,你们是怎么弄到他的相片的?”冯腾说:“你再看清楚点,到底是不是曹堪营?”村主任又看了一眼相片后说:“错不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家伙从小偷鸡摸狗,不听管教,令人头疼……”冯腾又找了村中几位群众辨认,他们都说相片上的人就是曹堪营。
冯腾和小方当即辞别西墩派出所那名民警,抄近路赶回东墩镇。
派出所设在镇府大院内。近黄昏时,二人刚回到镇府大院门口,忽听得派出所方向传来“砰”的一声枪响,跟着是一片惊叫声,刚刚下班的人们纷纷往派出所跑去。
冯腾心里一惊:莫非出了什么事?急驱摩托朝派出所飞驰。
冯腾和小方赶到派出所,只见大门旁,小劳坐靠在墙上,双眼微闭,左肩淌着血。冯腾扶住他,急切地呼唤:“小劳,小劳……”小劳睁开眼睛,双唇动了动,艰难地说:“我遭到‘金堪威’同伙的袭击,‘金堪威’跑了,快……追!”说罢抬起手,朝南墙的方向指了指。
冯腾对跑来的镇干部们说:“快送他去医院!”然后和小方奔向镇府大院的南墙。到了墙根下,二人手脚使劲,像壁虎一样翻上墙头,放眼朝两旁张望。正在这当儿,前方不远处传来叫骂声:“强盗——”冯腾果断地和小方跳下墙头,朝发出叫声的方向奔去。
四
二人赶到一座房屋后面,只见一名姑娘倒在地上。见了冯腾和小方,姑娘指着左边小巷说:“快!歹徒抢走了我的摩托车!”冯腾问:“有几个歹徒?”姑娘说两个。冯腾又问:“你的摩托车是啥颜色、啥牌子的?”姑娘说是黑色雅马哈。
冯腾和小方朝左边小巷冲去。出了小巷,是一条大道。大道上不见有什么摩托车向前,倒有一辆摩托车朝他们开过来。二人拦住摩托车,说他们是派出所的,要借摩托车急用。
冯腾载着小方急驰如飞,眨眼间已冲出东墩镇。冯腾加快车速,先后追上两辆摩托车,皆大失所望。因为两辆摩托车都不是黑色雅马哈,且骑摩托车的只有一人。
冯腾驾着摩托车继续前奔,一会儿来到一个岔路口,往前通往县城,往右通往沿海渔村。冯腾对身后的小方说:“歹徒知道我们会打电话让县公安局派人堵截,谅他们不敢往县城的方向跑,一定是向渔村方向逃。”说着便驾着摩托车朝右拐去。
因是村道,路不宽,也不平坦。有一处地方,村民为了灌溉,破开路面埋胶管,胶管渗水湿渍了路面。小方眼尖,发现湿土上有新的车轮印,叫道:“看,是摩托车轮印!”冯腾说:“不错。歹徒可能就在前面!”
冯腾加快了车速,不大工夫,前头出现了一辆摩托车。两辆摩托车的距离在逐渐缩短,渐渐地,他们看清了,前面的摩托车是黑色的,车上坐着两个人。
小方拔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冯腾朝前叫着:“停车,立即停车接受检查!”
前面的摩托车不但不停,而且越开越快,如疯狗逃命一般。
冯腾又喊:“前面的摩托车停下、停下,停车接受检查!”接着,小方朝天开了一枪,以示警告。
“砰!”又一声枪响,前面摩托车上的人朝冯腾和小方开了枪,子弹尖啸着从二人的头顶飞了过去。
冯腾怒道:“胆敢顽抗,打!”小方朝前面的摩托车扣动了扳机。
追捕杀人犯(4)
坐在前面摩托车后座上的人也不断转身举枪朝后射击。
冯腾让小方用手机与正在乡下调解群众纠纷的田副所长联系,请他们配合堵截。小方一边打电话,一边再次瞄准前面的摩托车扣动了扳机。只见枪响声中,前面的摩托车一弹又一跳,两个骑车人被掀翻在地。小方兴奋地喊道:“打中了!打中了!”
其实,这一枪并没有打中前面的歹徒,那是因为道路太坎坷,歹徒被枪声一惊,撞上路边一块石头才翻车的。只见两名歹徒翻身而起,奔向摩托车。小方瞄准其中一个歹徒扣动扳机,歹徒应声倒了下去。另一名歹徒欲返身相救,小方举枪朝他射击。那歹徒见追来的摩托车已逼近,胡乱开了一枪后,丢下同伙和摩托车,扭身钻进了路边的甘蔗地。
冯腾驱车驶到歹徒倒下的地方停下,二人朝受伤的那名歹徒扑过去,迅速制服了他。冯腾吩咐小方看住这名歹徒,自己冲进甘蔗地,追寻另一名歹徒。
甘蔗苍绿茂密,如林覆地,高没人顶。冯腾寻觅了一阵,不见歹徒的踪迹,便穿出甘蔗地。此时天已渐黑,苍茫暮色中,一条人影一晃,闪进了前面的一片甘蔗林中。冯腾一边猫腰冲过去,一边用手机跟田副所长联系,请求迅速增援围捕。
田副所长带着民警赶来了。可天色已黑,此时要想在连片的甘蔗地里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冯腾和田副所长带着民警搜索了一阵,一无所获,只好收兵。
五
冯腾等人把那名受伤歹徒押回派出所。医务人员对其伤口进行处理后,冯腾等人立刻对歹徒进行审讯。
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粗矮个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冯腾问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年轻人乜斜了冯腾一眼,说是上迈村人,名金堪龙。冯腾冷笑一声,说:“接下去你大概要说,你是金堪威的哥哥吧?遗憾的是,金堪威根本没有哥哥!”年轻人一愣。冯腾突然大喊一声:“欧兴来!”年轻人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之后无可奈何地说:“你们既已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冯腾说:“前年8月18日,你和曹堪营到了下屯镇石牛村,制造了一死一伤的血案,有这事吗?”欧兴来说:“不错,我是和曹堪营去了石牛村,不过开枪的是曹堪营,我是被逼才去的。”小方问:“那么你冒充金堪威的哥哥给我们打电话,又打伤治安员,劫走曹堪营,这也是被逼的吗?”欧兴来无言以对。冯腾说:“你既然敢冒这么大的险救曹堪营,可见二人交情不薄,曹堪营的去向,你多半知道吧?”欧兴来还是不开口。冯腾说:“你以为只要你不说,我们就无法抓住曹堪营吗?”欧兴来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说:“不是我夸口,你们抓不住他的!”冯腾说:“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劫走他,他早已蹲班房了!”欧兴来说:“那都是因为他不听我的话,心里还念着那个臭女人,硬要回来看她,如果他……”说到这里,欧兴来自觉失言,突然把话打住。冯腾已从欧兴来话中听出了什么。他估计再审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于是命人把欧兴来押下去。
冯腾对田副所长和小方说:“欧兴来顽固不化,自以为聪明,其实刚才他已说漏了嘴。他刚才说曹堪营是因为迷上一个女人才回来的,你们看那个女人会是谁呢?”田副所长和小方一点即明,同时醒悟地叫出声来:“宋飞凤!”接着小方按着冯腾的思路分析:“曹堪营能为宋飞凤去杀人,可见他对宋飞凤迷恋之深!现在他为了看望宋飞凤,不惜冒险现身也是很有可能的。”冯腾说:“对!现在曹堪营很有可能去找宋飞凤,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冯腾和田副所长率领小方等民警,跨上摩托车飞快地驶出了派出所。
六
冯腾分析得不错,曹堪营的确是去找宋飞凤。宋飞凤住在下屯镇北沙村?熏曹堪营从甘蔗林中出来后,摸黑朝北沙村的方向走,脑海里想着今夜如何在宋飞凤身上享受艳福,早把刚才被追捕的危险与狼狈抛到脑后去了。
追捕杀人犯(5)
曹堪营和宋飞凤同在北沙村中长大,自小他就喜欢这个比他小3岁的姑娘。宋飞凤17岁时,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曹堪营中了邪般迷上了她。他心里说,今生若不娶上此女,那就是白来人间走一遭了!一次,他在无人处对她表白了自己的这份爱意,宋飞凤听后大为恼怒,骂他神经病!曹堪营没有灰心,他在村中偷鸡摸狗,斗殴使横,为所欲为,认为宋飞凤迟早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宋飞凤中学毕业后,参加村中业余戏班唱戏,只要她有演出,不管多远,曹堪营一定到场。可宋飞凤见了他就像碰见仇人般拉长着脸。这时曹堪营发现,在宋飞凤身边已出现了不下一打的探花郎。曹堪营心里又气又恨,放出口风:宋飞凤是他看中的人,谁要是敢打宋飞凤的主意,就先准备好棺材。可是石牛村的谢宝进不但无视他的警告,反而想方设法地亲近宋飞凤。终于有一天,曹堪营听到了二人将举行婚礼的消息。曹堪营几乎气昏了,他恶向胆边生,邀了铁杆哥们欧兴来,杀了谢宝进,伤了他的弟弟。案发后,他和欧兴来远遁他乡,并托人假冒金堪威之名办了假身份证以对付盘查。在外地遁迹两年,他始终无法忘记宋飞凤,决定回来看她。他怕被人认出,先和欧兴来到了东墩镇,让欧兴来去找以前的哥们儿打探消息。欧兴来为防万一,带走了他的手枪,因此当曹堪营酒醉被抓,小方没有搜出什么可疑东西。现在手枪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打算去探望宋飞凤,了结这段使他不能自拔的未了情,然后再寻机会救出欧兴来,再一次遁迹外乡。如果宋飞凤不肯跟他走,那么他宁愿毁了她,也不让肥水流向外人田。
他拐上大路,拦了一辆货车,汽车顺道把他带到了北沙村边。他下车后看了看手表,刚好10点。这个时候,村里好些人还没有睡,于是他绕到村后,躲在一丛灌木后静静地等待。
七
到了11点多钟,北沙村中已一片寂静。曹堪营顺着熟悉的小巷往宋飞凤家摸去。他进了宋飞凤家院子,从窗口望进去,室内漆黑一片。曹堪营“笃、笃、笃”轻敲窗玻璃,屋里人醒了,问:“谁?”曹堪营说:“我。”屋里人又问:“你是谁?”曹堪营说:“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难道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宋飞凤惊叫起来:“你是曹堪营!你来做什么?”曹堪营说:“来看你呀!我要带你走。快起来,跟我享福去吧!”宋飞凤又恨又怕,说:“你这个杀人犯!再不走,我就喊人来抓你!”曹堪营威吓说:“我身上带着炸药,你要是胆敢叫人,我就炸死你全家!”宋飞凤吓得不敢作声。曹堪营放低声音说:“当然,只要你肯听话,我是舍不得杀你的。我已经两年没见到你了,快开灯让我看看你吧!”宋飞凤还是不作声。曹堪营恶狠狠地说:“他妈的!老子为了你,成了通缉犯,你要是再不开灯,我就丢炸药了!”刚说罢这句话,曹堪营的胸部忽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哎哟”一声,连退两步。原来是一根扁担从窗子铁条空隙中捅了出来。
曹堪营怒骂:“臭婊子,你敢打我!”用力夺过扁担,推测着宋飞凤的大致位置,将扁担投进去。
宋飞凤还是不说话。曹堪营摸摸被戳痛的胸口,心中恶念顿生:“他妈的!这女子竟如此不识抬举,老子干脆毁了她!”他掏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
“烂婊子,你不是想打我吗?干吗不开声呢?不过,你想躲也是躲不过炸药的,只要我把炸药丢进去,连这房子都会倒塌的!”曹堪营想通过威吓,引宋飞凤开口。
果然,宋飞凤气得骂道:“你这流氓!你这该千刀万剐的杀人犯!你就是炸死我,也逃不过法律的惩罚!”
曹堪营辨寻着声音的方位,举起了手枪。
就在曹堪营扣动扳机的刹那间,旁边黑影一闪,他的右臂被突地托高,只听“砰”的一声,子弹射向了夜空。
曹堪营欲挣出右臂,可右腕又被狠狠砸了一下,手枪掉落在地,左臂也被人扭住。
几只电筒光罩在他脸上,曹堪营明白中了警察的埋伏,他大吼一声,像一头发怒的黑熊,拼命挣扎。一名民警被他甩倒,另一名被他撞退数步。他夺路而逃,可才跨出两步,后心就中了一拳,同时脚下又挨了一绊,立即栽倒下去。一名民警“咔嚓”一声给他铐上了手铐,说:“别费劲了,今夜你插翅难逃!”
说话人是东墩派出所指导员冯腾,他早就率民警埋伏守候在这里。
宋飞凤和家人从屋里赶了出来,不少村民也闻讯赶来了。众人见抓住了曹堪营,无不拍手称快。
宋飞凤感谢民警救了她。冯腾说,惩恶擒凶,保一方平安,是他们的职责。他吩咐民警把曹堪营押上车,向村民们告辞。被枪声惊扰的北沙村,渐渐又恢复了平静。
第130篇、狼子情深
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某军的仓库坐落在这里。
夜幕下,风吹草动,鸟鸣兽嚎,仓库更显凄凉。就在这样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在20世纪60年代,发生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1960年11月10日下午,驻军仓库的战士李东在执勤后返回营房的途中,听到从一个山洞里传出“嗷嗷”的叫声,好奇心使得他爬进了山洞想看个究竟,可光线实在太暗,什么也看不见。人小胆大的李东爬进洞里,伸手去摸,手触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当他打算去抓的时候,又突然没有了踪迹。
李东只得打着火,借着火光,他看见了4条吓得缩成一团的狼崽,李东迅速脱下上衣将它们包裹起来,兴高采烈地带回了营房。
当晚,几个战士在营房外散步,突然,战士小张看见山坡小路上有绿莹莹的亮点向这边移过来,老战士老方马上意识到那是狼。他大喊一声:“狼来了!”散步的战士们都往营房紧跑,狼群也紧跟其后。
狼群先和营门里的战士对视了一会儿,而后便开始绕营门兜圈子。战士们注视着狼的一举一动。大约三四分钟后只见一条高大、毛色光亮的狼,“嗷嗷”地嗥叫起来,声音凄厉。
不多时,许多狼仿佛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似的,由原来的几条增加到十几条,有几条狼已经悄悄地溜到山脚下的一排羊圈里。其中一条狼叼起一只小羊羔就往外跑,几十只羊吓得“咪咪咪”叫着乱跑。饲养员急得高喊:“快来人呀,狼叼羊了!”一阵紧急的集合声在营房上空飘散,一瞬间,全体官兵一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整个营房的灯全部打开,营区被照得亮如白昼,但狼群无视这一切,依然围着营房嗥叫。让人奇怪的是,叼小羊的狼并没有把它咬死,只是用爪子不停地拍打它,使小羊羔发出刺耳的嚎叫。
狼的异常举动让战士们迷惑不解,最后还是胡主任想起了下午李东抱回狼崽的事,马上心知肚明,狼是在要求战士们放回它的孩子。
胡主任立刻下令放回小狼崽,可那几个小狼崽怎么都不肯回到母狼身边,远处的母狼急得嗷嗷大叫。在无计可施之际,胡主任把军犬派上了用常军犬把狼崽叼在嘴里,一名战士一拍它的背,它便向几十米外的狼群走去。先前蹲在那里嗷嗷叫的母狼,慌忙迎了上去。还没等狼靠近,军犬就把狼崽放在了地上。母狼趁机叼起狼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时,群狼停止了嗥叫。军犬又叼起第二条狼崽送了过去。不到10分钟,狼崽全部回到了它们的母亲身边。看着失而复归、安然无恙的“孩子”,母狼先是嘴拱,后又用爪抓,像是责备,又像是惩罚。这时,十几条狼在刚才送崽的地方又蹦又跳,好像有意表演给战士们看。笨拙的表演持续了约5分钟,最后,个头最大的狼突然扬起头,朝着西方的夜空长嗥一声,领着狼群消失在山林深处。
第131篇、鸳鸯蝴蝶掌
林深鸟兽多,人众诸事稠。尔虞我诈,情情杀杀。江湖几多险恶,只让人哭笑两茫然。
月挂中天人难寐,血海孤魂夜半鸣。多少恩仇事,千年留余影。
茫茫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太阳乍一出来,竟晃得人睁不开眼。中行氏的第十代子孙中行无痕在雪中急急而行,所过之处,五十米开外才能在雪中见到少许痕迹。
“好个踏雪无痕!”忽然,一声娇音传人中行无痕的耳中。话音未落,已有一位红衣女子从树上飘然而下。
“说好的你不去,你怎么又来了?”中行无痕有点生气了。
“哟,哪有这样和妹妹说话的哥哥耶?为了等你,寒风把人家的手都冻红了,你一点也不心疼?”红衣女子边说边娇气地径直攥了中行无痕的手揉搓了起来。
中行无痕的心中一阵温暖。“唉,无论什么事情,一遇上你就没有道理可讲了。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尽给哥哥添麻烦!”中行无痕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双臂却径直伸开,将红衣女子揽入了怀中。“我给你暖暖,我给你暖暖。哼,都是你自找的麻烦,现在反倒成了别人的不是了!”
红衣女子顺势扑在他的怀里,一边说:“我就是长不大,就是要给你添麻烦,看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一边偷偷地笑。她很奇·怪,中行无痕那淡淡的汗味怎么这样好闻?
这红衣女子是谁?
事情要从十八年前讲起。
那年,中行无痕的父亲中行飞鹰在华山开完武林盛会,一路匆匆往回赶。眼看家就在前面,忽地听得远处有婴儿隐隐的啼哭声。当时也是漫天大雪。中行飞鹰疑惑不已,谁会在这雪夜带婴儿外出呢?中行飞鹰运足内功,掠身向哭声方向疾走。近了,才看见雪地上有一个精致的包裹,那哭声就是从包裹里发出来的。
中行飞鹰四下喊了喊:“有人吗?有人吗?谁丢了孩子了?谁丢了孩子了?”然而茫茫雪野,除了他那厚实的喊声和从远山返回的回音外,再也听不到一丝别的声音。
中行飞鹰轻轻叹息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俯身打开了包裹。只见这个包裹层层叠叠裹得很严实,除了一个供孩子呼吸的小孔,几乎密不透风。最里边是一个貂皮做的小棉袄,一名女婴包在里边。这女婴一见有人过来,小眼睛一亮,立刻就不哭了,还冲着中行飞鹰笑了一下。就是这一笑,抓住了中行飞鹰的心。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又向四下里瞅了瞅,四周除了雪还是雪。
“有人吗?这是谁家的孩子?”他不由连喊数声。
尽管他怕吓着女孩,没敢像刚才那样高声呼喊,但是,由于他内功深厚,这声音竞从几十里外的山谷中又传了回来。
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绿光在闪烁,那是狼的眼睛。武林中人讲究的就是“侠义”二字,他不能把一个活人扔在这里喂了狼。中行飞鹰将女婴抱在怀中,将腰带重新系好,运起轻功,望着家踏雪而行。
回到家时,天已微亮。夫人柳依依见丈夫带回一个婴儿来,先是面露不悦之色,自家的孩子都因奶水不足,天天靠那头母豹子补贴奶水,现在又弄回来一个孩子,可怎么养活?柳依依轻轻解开包裹,只见这孩子竟在睡梦中露着甜甜的微笑。孩子虽小,却一看将来就是个美人胚子。柳依依心里那一丝不悦,早已被喜爱所替代,她不由将孩子抱进怀里。
柳依依虽说是个女流,却也识文断字。她说,既然老天爷在这漫天碧雪中送给了咱们这个孩子,就叫中行碧雪吧。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便长大了。由于他俩都吃了豹子的奶水,所以长得格外壮实、聪明、敏捷。
从四岁开始,中行飞鹰便开始教兄妹俩习武。按说,中行家的功夫是传男不传女的,更何况中行碧雪还是个捡来的闺女。但这中行碧雪实在是太招他们夫妇喜爱了,他们有时甚至吃惊,怎么自己对这个捡来的丫头的爱,竞超过了对亲生儿子的爱!
八岁那年,柳依依带他们俩去参加一个朋友儿子的喜筵,回来后,中行无痕就嚷着说要和妹妹碧雪完婚,中行碧雪也嚷着要和哥哥拜天地。中行飞鹰两口子被逗得开怀大笑,“好,好,等你们长大了,就让你们拜堂成亲!”
一句玩笑话,却让中行飞鹰心中一动——兄妹两个天生聪颖、漂亮,又不是亲兄妹,将来让他们成亲有何不可?这样,一来可以省去娶亲时的聘金和那些繁琐礼节;二来呢,自家的祖传功夫也不至于外传了。想到这里,中行飞鹰仰天大笑,真乃天意呀!
一想到“天意”,中行飞鹰又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些年来,大儿子中行天意却不知生死如何。
岁月如风,光阴似梭。不知不觉,中行无痕已到了十八岁的年龄。那次中行飞鹰酒后,告知中行碧雪的真实身世后,中行碧雪不仅不悲伤,反而欢喜得像一只喜鹊,因为这样,她就真的可以和哥哥成婚了!可是,这个婚却迟迟没有成。
因为,按照中行家的祖训,成年男子在没有报家仇以前,不能成婚。
中行家的仇家姓范。
公元前493年,中行家和范家在山西阳泉平潭城攻打赵筒子时,范家中途突然变卦,暗地里投降了赵简子,并在桃林沟、魏家峪、西河三村相连的三角地带袭击了中行氏的队伍,使中行氏差点灭门。
俗话说,冤冤相报,没有个了。多少世纪以来,两家打打杀杀,人命伤了好几十条,也没有把这事摆平。
几十年前,在桃河岸边的狮脑山武林大会上,两家在武林众家的撮合下终于讲和。此后,两家数代没有发生战事。没想到到了中行飞鹰父亲这一代,范家范老虎也不知怎么算计的,说是中行家还欠范家一条人命。于是,范老虎趁中行飞鹰的父亲中行旭日不备,以范家新创的鸳鸯蝴蝶掌杀死了中行旭日。父仇子报,中行飞鹰虽然多次欲报杀父之仇,却因破不了范家的鸳鸯蝴蝶掌而未能成功,反而好几次差点连命也搭了进去。
范家的鸳鸯蝴蝶掌由一男一女两个人联手合成,运用起来阴阳互补,刚柔相济,掌法多变,受攻击者遭逢此掌往往头晕目眩,犹如置身蝴蝶群中,身体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满是五颜六色的蝴蝶。
此功由范老虎的祖父范无量隐居云南大理数十年而创制。范无量在云南数十年里,年年观察云南大理蝴蝶泉的蝴蝶。面对翩翩起舞的蝴蝶,数十年的揣摩,让他终于领悟到了其中的真谛和妙处,从而演绎出了这一天下无双的鸳鸯蝴蝶掌。
此后,在武林几十年的年会上,范家的鸳鸯蝴蝶掌都独领风骚。到了范老虎这一代,他又将鸳鸯蝴蝶掌推进了一步,即从原来的男女混合阵势,发展成了左手为雄,右手为雌的单人阵势。即一个人也可将鸳鸯蝴蝶掌发挥到极致。从此,范家的鸳鸯蝴蝶掌,在武林中名声更加响亮。
那天,中行旭日从北岳恒山归来的途中,突遇范老虎和其妹妹范若影。范氏兄妹使的都是范家新推出的雌雄鸳鸯掌,再加上兄妹配合,中行旭日等于以一敌四。鸳鸯蝴蝶掌厉害是厉害,中行家的凤凰展翅功也非等闲之招。只可惜中行旭日好汉难敌人众,三个人斗了约一个时辰左右,中行旭日渐渐有所不支,一个疏忽脚踩在了一块圆形的石头上,被范氏兄妹趁机下了杀手。
等中行飞鹰赶来时,父亲已在地上躺了多时。在中行飞鹰悲怆的呼喊声里,中行旭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吃力地告诉儿子:“要想破鸳鸯蝴蝶掌,你必须要学会定眼法,即不能被眼花缭乱的虚影迷惑……”中行旭日话未说完,口中狂吐一口鲜血便去了。
从此后,每年的春夏季节,中行飞鹰都上山去观察蝶群。看得眼花了,就闭上眼歇一会儿再看。看到后来,无论多么庞大的蝴蝶群,他都能看出来是几只。有人不相信他有这等眼力,就差人上山抓了九百九十九只蝴蝶,放在一个封闭的园子里让他去数。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中行飞鹰就说出了那个令人不相信的数字:九百九十九只!
消息传到了范老虎的耳朵里,范老虎一阵大笑:我范氏的鸳鸯蝴蝶掌又不是像蝴蝶一样不堪一击的花花功夫,每一掌都带着铁砂掌的刚性和无形透骨掌的阴柔,岂是看清就能破解得了的?
话是这么说,但范老虎仍是昼夜防备着中行飞鹰前来报仇。可一晃却十几年没有动静,范老虎心中便渐渐放松了许多。
中行飞鹰也不是不想为父报仇,因父亲中行旭日去世前他已成婚,所以,他必须先抚养孩子,然后报仇,这在中行氏的家规中是有明确规定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中行飞鹰要把中行家的所有招法传给子孙,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莽撞,而使中行家后继无人。
中行无痕此次出行,是去报仇。明天是范老虎生日,是一个天赐的大好机会。一是范老虎在喜庆气氛中警惕性不会太高;二是一旦失手,由于宾客众多,极易脱身;再一个,若是一击得中,中行家就可在众人面前大大地露一回脸了!
范老虎家张灯结彩,不仅请了戏班子唱戏,还搭起了粥棚,向穷人施舍着饭菜,甚是热闹。武林中人更是络绎不绝。
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混在祝寿的人群中进了范家,穿过几道大门,在最里边的正屋内看到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银发稀疏、白须飘飘之人。不用问,此人肯定是范老虎无疑了。贺寿的人们依次进去,有的作揖,有的磕头。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随着人群很容易就进入了范宅。这范宅分三个院落,每一个院落的院墙都有四五丈之高,房顶上的瓦片全是上了釉的琉璃瓦,人在上边走很容易滑倒。三三两两的护院家丁来回走动着,看来,范老虎还是有所戒备的。
掌握大致情况后,兄妹俩退出来,到街上买了一个硕大的寿桃,用花竹篮装好了,双双捧着进了范老虎家的门。
“祝范老太爷福如东海水,寿比南山松。”
“好,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们是谁家的娃子?”
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同时仰起了头,范老虎还未及看清两人,兄妹二人已飞身扑了上去。
“有刺客!”范老虎一声惊叫,人已从太师椅上腾起,一拂长袖,桌子上的杯呀碟呀碗呀的,像长了翅膀似的一股脑儿地向中行无痕兄妹射来。兄妹俩同时发一声“起!”人便到了半空,身子一扭,两人齐身扑下。
中行碧雪手中的软剑直奔范老虎的咽喉,范老虎惊叫:“我儿,你怎么能杀爹?”
“谁是你儿,看剑。”中行碧雪一听范老虎对她称爹,心中不由又加了一把火,那把软剑如长蛇出洞般呼呼生风。
整个范宅大乱,家丁们急于保护主子,却因宾客们来回乱跑,给挡在了外面。
范老虎这时早已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化掌为刀,中行碧雪手中的软剑竟在他的掌上断为了两截。
中行无痕正欲施展凤凰展翅,猛觉得背后一股阴风,连忙往旁边一闪,只见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向自己袭来。中行无痕急挥手中之剑,意欲刺向那男子门户大开的右胁,身子却一下僵了,仿佛被人点了定穴一般。原来是范老虎掌心的磁力将他定在了原地。中行无痕双目一闭,心想,我命休矣。
几乎同时,只听那面目清秀的男子“哎哟”一声,差点跌倒。“妹妹,你怎么打起哥哥来了?”
“谁是你妹妹,看剑。”中行碧雪手中的半柄断剑直取清秀男子的咽喉。
趁此机会,中行无痕运起内力,逼退了范老虎的掌力,拉了中行碧雪,拨开人群向外疾走。
兄妹二人冲到院里,却遇上范家家丁。家丁人多,像狗一样围了上来,一阵打斗,两人怎么也冲不出门去。情急之下,中行无痕运足功力,硬生生把中行碧雪抛出了墙外。这么一阻,刚才那位面目清秀的男子将他拿了个正着。
中行碧雪一见,正欲返身去救中行无痕,猛觉肩头有人一拍,大骇之下,却见是父亲中行飞鹰。正欲出声,中行飞鹰使个眼色,中行碧雪只好闭了嘴,身子被父亲托起,不由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人还没坐稳,马车已急急而去。
“爹,哥哥他……”中行碧雪焦急地说。
“放心,范老虎是不会轻易杀无痕的。范老虎今天请了许多武林高手护院,我们进去不仅是白搭,反而会暴露身份。”
父女俩在范宅附近的翔云旅店住下后,中行飞鹰这才告诉中行碧雪,让中行无痕在不利条件下,故意受擒,是他预先定好的。
中行飞鹰说他在最近的一次武林聚会中,见到了一个长相十分像中行无痕的青年男子——有人告诉他说那是范老虎的儿子范力宝,他当下就起了疑心——因为从年龄和长相看,范力宝都很像自己十几年前丢失的儿子中行天意!莫非是范老虎抢了自己的儿子?为了弄清事情真相,他才特地派中行无痕深入范宅,一来刺杀仇家范老虎,二来也顺便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一说起中行天意,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就又浮现在了中行飞鹰的眼前。
柳依依因生子,被娘家接回去小住了一段时间后,中行飞鹰去接她,返家途中,忽地下起了大雪。按中行飞鹰的功夫,这点雪根本无关紧要,但夫人柳依依产后的身子正虚弱,何况他们还带着个孩子,真要算走一步歇一步了。
天黑以前他们到了一座大山前,柳依依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中行飞鹰只好在山脚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运足内力吹去浮雪,又到附近背雪处找了一些干草,一家三口人总算是暂时安顿了下来。
中行飞鹰生了一堆火,又打了几只野兔野鸡,一家人的晚饭便解决了。
睡到半夜时分,中行飞鹰隐隐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来人轻功十分了得。近了,中行飞鹰才听出是两个人的声音。中行飞鹰不忍打扰妻儿的美梦,只身飞到就近的一棵松树上,只见两个黑影背后各插一柄鬼头刀正向此处奔来。
中行飞鹰开始以为是两个过路人,看见这里的火光来取暖的,便没在意。见这两个人近了,他从树上跃下,刚欲探问,那两个人却同时一声大叫:“中行飞鹰,果然是你,拿命来!”举刀就砍,中行飞鹰没有料到在这里会遇上麻烦,身形一转,那地上的雪就像铁砂一样飞起,包裹了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就地一个罗汉十八滚,竞将中行飞鹰包围了起来,手中的鬼头刀上下翻飞左右盘旋。中行飞鹰并不抽剑,紧了紧腰带,将腰上系着的一块毛巾拿了下来。也就怪,这软绵绵的一块陕北产的白羊肚毛巾,到了中行飞鹰手中竟如钢刀一般锋利。那两个人打着打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鬼头大刀就被中行飞鹰的毛巾卷到了空中,其中有一把落入雪中,另一把则直直地飞插到了一棵松树中。
鸳鸯蝴蝶掌(2)
两人见情形不对,扭头就逃。中行飞鹰起身就追,追出去有十几里路了,中行飞鹰惦念妻儿,折身往回赶,远远地就听到了夫人呼天抢地的哭声。中行飞鹰心中叫声不好,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
原来,中行飞鹰追着那两个黑影离去不久,又来了两个人,他们一来,二话不说,从不会武功的柳依依怀中抢了他的孩子就走!
“天意,你离开爹已经二十年了!”
中行飞鹰想到这里,不由轻轻地唤了一声。
三
按照父亲没计的第二步棋:中行无痕故意束手被擒了。
范老虎把手一挥,“先送人偏院房中严加看守!“
这偏院名为偏院,实际上有上百平方米之大。每天早晨,范老虎和儿子、女儿都在这个院中练习武功。
中行无痕被五花大绑关入一间房子,为了防止他运功逃脱,他被吊在了一根直径足有一米粗的房梁上。
中行无痕心中暗暗高兴。他高兴什么呢?他高兴自己终于见到了失踪二十年的哥哥中行天意,也就是范老虎那个眉清目秀的儿子范力宝。范力宝的长相和自己太相像了,只不过是范力宝皮肤白一点,自己的肤色黑一点而已。他当时真想大叫一声:“哥哥,兄弟可找到你了。”可是他不敢叫,也没有时间叫,范力宝那掌法太厉害了,全神贯注对付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认亲!
想着想着,中行无痕便睡着了。
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响声把他惊醒了。只见进来两个彪形大汉,后边还跟着一个女子。“碧雪,你怎么来了?”
“碧雪?谁是碧雪?”女子和两名彪形大汉向后一望,没有人呀?
中行无痕呆了,他已从这名女子的口音中听出,自己认错人了。但是,这名女子和中行碧雪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把他放下来。”女子一声令下。
“是,小姐。”
原来,这名女子叫范思思,是范老虎的女儿。
“今天是我爹的生日,要不然的话,你早就连命也没有了。”范思思说完这话,亲手打开饭屉,为中行无痕摆出几碗酒菜。“壮士功夫其实也不在我哥之下,先吃点饭吧。”
两个壮汉随即为中行无痕松了绑,然后走到门口双臂一抱,像两尊门神立在大门两边。
“多谢范小姐为我松了绑,范小姐就不怕我跑了吗?”
范思思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要是跑的话,早就跑了,我没有说错吧?”范思思的话柔中有刚。中行无痕吓了一大跳,他知道,这个范小姐今天来者不善。
“你刚才说的碧雪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她是谁?你为什么把我看成了她?”范思思连着问了两个问题,那一双像碧雪一样水灵灵的会说话的眼睛直直地柔柔地盯着中行无痕。
中行无痕的确有点儿饿了,一仰脖子干了一杯酒,拿起一条羊腿,三两下就撕了个精光。
“你不说我也知道碧雪是谁,就是上午和你同来的那个女孩子,连我的丫环都吃惊,说她和我长得太相像了!这让我不由想起了十八年前,我丢失的妹妹。”说着话,范思思眼里竟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中行无痕一见,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怜香惜玉之情。范力宝和他相像,范思思和中行碧雪也相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心里乱极了。
范思思说起了十八年前的事情。十八年前,范思思的母亲一胎生下了她和妹妹两人,当时父亲范老虎去东岳泰山还愿——范思思说,父亲走了的第三天晚上,母亲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已是第二天早上,她一摸,身边的小女儿不见了。后来,家人在窗户下捡到一截残留的香炷,那是一截迷魂香。妹妹丢失第二天,父亲风尘仆仆从泰山回来了,知道情况后,父亲仰天长啸:“天意呀,天意,两年前我拾到一男婴,如今却又失去了掌上明珠,这是上苍对我的报应呀。从此后,父亲对哥哥范力宝就视同己出,悉心授予范家的功夫……”
中行无痕被这个故事惊呆了,中行家与范家有多么相似的情节呀。哥哥丢失两年后,母亲生下了他。他两岁时,父亲又捡回了碧雪。怪不得范老虎一见中行碧雪时说,我儿,你怎么能杀爹爹……中行无痕不敢往下想了,“我要面见范老先生,我有话要同他老人家说。”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话音未落,范老虎已坐在了中行无痕的对面。
一切真相大白,范老虎老泪横流,“快叫力宝前来认弟弟。”
‘是!”门口站立的大汉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那大汉慌慌张张回来,急促地说:“老爷,大事不好,大少爷已带人出去多时了。”
四 翔云旅店,刀光剑影。 中行飞鹰、中行碧雪与范力宝的人马正打得不可开交。
在这场打斗中,最难过的人莫过于中行飞鹰,面对亲生儿子的频频攻击,他只是勉强应付。他对儿子下不了手,但是又没有任何机会向范力宝说明这一切。他真想大喊一声,儿啊,我是你爹,只要你叫我一声爹,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而范力宝只知道面前这个脱逃的红衣女子要在父亲范老虎的寿宴上行刺,尽管未获成功,但他不能容忍这种污辱,他要为父亲挽回面子。他很奇怪这个容貌极像妹妹范思思的女子为什么不动手?这个半拉子老头今天为什么也心神不定?虽然他只参加过一次武林聚会,他还是想起来了,这不是武林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主人中行飞鹰吗?想不到这老家伙竟如此的卑鄙,派他的手下偷袭我爹!我爹武林中第一把交椅的位置难道是浪得虚名么?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范家的鸳鸯蝴蝶掌!
心念及此,范力宝的掌法越来越快。他原以为中行飞鹰很快就会被这掌法迷乱,没想到中行飞鹰稳如泰山,一招一式皆快慢有序,刚柔相济,以静制动,后发先至。范力宝知道,中行飞鹰用的是太极拳法,太极拳以绷、履、挤、按、捋、列、肘、靠、进、退、顾、盼、定等十三种姿势为基本功法,看似缓慢,实则轻灵;看似阴柔,却掌掌有力。范力宝的鸳鸯蝴蝶拳在这种定式面前,渐渐露出了破锭。只见中行飞鹰猛一收拳,一个凤凰展翅就罩住了范力宝的“十万只蝴蝶”。
范力宝心想,完了,完了,这中行飞鹰练的是什么眼啊,居然在这蝴蝶阵中稳如泰山。奇怪的是,中行飞鹰并未下杀手,而是一抱拳道:“回去告诉令尊大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改天我将亲自到府上拜望,我有话要对令尊讲。”
这时,却见从远处滚过一阵黄尘,近了,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一勒缰绳,那马前蹄腾空,“咝溜溜”一声长啸,踮了几下碎步方才站稳了。这时,范力宝和中行飞鹰才看清此人手持一对紫铜锤,原来,是武林中第三把交椅的主人高铜锤来了。
高铜锤本名高春风,因使一柄大紫铜锤,人称高铜锤。武林中二三十年来,一直就是范老虎坐第一_把交椅,中行飞鹰久坐第二把交椅,高春风坐第三把交椅……
高铜锤一张嘴就臭不可闻:“中行飞鹰,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你想坐第一把交椅,可以武功见高下,没想到你却派儿子、女儿前去刺杀人家范老虎,今日我要与范力宝合力拿下你。”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中行碧雪,道:“这红衣姑娘,哈哈……就留条性命给我当妾算了。”边说边勒马上前,举锤就向中行飞鹰砸下。中行飞鹰并不躲闪,那锤眼看就要在他头顶上开花了,却忽然不见了中行飞鹰的人影。这一下,差点把高铜锤的腰给闪得脊梁骨错了位置。咦,这老儿去了什么地方了?
身着红衣的中行碧雪却只是掩口偷笑。
“小心肝,你笑什么,等我把你爹这个老杂毛处理了,就让你坐大花轿,哈哈……”
高铜锤笑着笑着忽然身形和声音戛然而止,原来中行飞鹰从他的马肚下钻上来,点了他的穴位。
人家为自己助阵,自己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范力宝纵身上前,解开高铜锤的穴位,化掌为刀和中行飞鹰战在了一起。高铜锤及所带人马此刻也一拥而上。
中行碧雪眼看父亲要吃亏,身形一跃跳入阵中,一招凤凰摆尾,竞扫倒了十几个人。那高铜锤真没想到这小女子有这般神功,挥锤朝中行碧雪脊梁直直砸下。中行碧雪功夫再好,她面对的毕竟是当今武林的第三把手,心下叫声不好——高铜锤这一招看似莽撞,却有着雷霆万钧之势,那力似有磁力一般,让人无法挪身。
猛听“嗨”一声,那锤竟被一双手接住了,中行碧雪和高铜锤同时一惊,竟是范力宝接了这一招。
“范力宝,你这是为何?”高铜锤那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了三倍。
“你不是要娶她为妾吗?这一锤下去,不给打死了?”范力宝说。其实范力宝自从上午在家见到中行碧雪后就产生了一种感情,她觉得中行碧雪和妹妹范思思之间,肯定有一个故事。
“哈哈,想不到你还当真了!这么一朵带刺的玫瑰,我可不敢要啊!”高铜锤一边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寻找起中行碧雪来。中行碧雪早已跃到了翔云旅店的房顶上,纤纤玉手对着高铜锤轻轻摇动,“来呀!大笨熊,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将终身托付于你。”
这高铜锤练的是硬功夫,他怎么能上得了这数丈高的房顶呢?
他气哼哼地叫道:“有本事你下来!”
“我没本事,我要有本事的话,早就坐到了武林中的第三把交椅上了,哪里还有你的位子?”
两人在这边叫阵,范力宝却和中行飞鹰战得难分上下。范力宝现在不敢使鸳鸯蝴蝶拳了,左手轻轻一抖,却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巨龙出海”,径向中行飞鹰的咽喉击来。这一招快如闪电之迅猛,利如锋刃之险恶。中行飞鹰一个金鸡卧巢躲过了这一招.顺势来了一个扫堂腿。
一般来讲,扫堂腿是最粗糙的武功,不仅是范力宝,连中行飞鹰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出此招。范力宝原以为中行飞鹰躲过这一招会来个兔子蹬鹰,身体就势下沉。没想到,正好被中行飞鹰的扫堂腿击中,他想往上跃,已然来不及了,“噗”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中行飞鹰正欲擒之,冷不防范力宝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哇呀呀”一招泰山压顶反扑了下来。
也许中行飞鹰命该如此,他只顾对付范力宝,却没防备高铜锤。高铜锤见手下缠住了中行碧雪,他收了双锤,将暗器“夺命无常”拿了出来。这“夺命无常”是三根一寸多长的银针,平时在一种从青蛇身上取下的毒液中浸泡着,这种针一旦伤人肌肤,不到一个时辰就伤人性命。
高铜锤将“夺命无常”握在手中,叫一声:“中行飞鹰!”中行飞鹰条件反射地扭头一看,只见眼前三道银光。他心中大惊,左臂长袖一拂,三根银针扫落两根,另一根被他躲过后,却伤了从空中落下来的范力宝的左耳。中行飞鹰叫声:“力宝勿躲,我不会伤你性命的!”“唰”地从腰中抽出一柄软剑,一道白光起处,已将范力宝的左耳削了下来。范力宝“哇呀”一声怪叫,不知道中行飞鹰是在为他切断毒源救他性命,反而以为中行飞鹰要伤他性命,便一手捂了耳朵,一手使出鸳鸯蝴蝶掌中最毒的一招“五步倒”击中了中行飞鹰的胸口。与此同时,中行碧雪也正好杀了过来,剑锋直指范力宝的咽喉。
高铜锤在旁边得意地大喊:“杀呀,杀了他呀,他把你爹打死了,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快下手呀!”
中行飞鹰一手捂胸,一手用剑指着中行碧雪:“碧雪勿动手,范力宝,我儿啊,你且看看地上的耳朵。…
范力宝和众人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掉在地上的耳朵已呈黑紫之色,显然是中了剧毒所致。
范力宝问:“你说我是你儿子?”
中行飞鹰点了点头,“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我死在亲生儿子的掌下,死亦无憾!死亦无憾!”言罢,“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爹爹,”中行碧雪把中行飞鹰抱在怀里,双目如箭,直刺范力宝。
这时,从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最前边的分明是中行无痕,紧随其后的是范老虎和范思思。“力宝住手,力宝住手!”范老虎急切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
一行人马来到近前时,中行飞鹰已气息全无。
“老天爷,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中行无痕跪倒在地。
范老虎老泪横流,“中行英雄,我中了别人的计了。都怪我听信了别人的谗言,酒后误杀了中行旭日,致使中行家和范家旧恨未了又添新仇。中行英雄,你且慢走,我来也!”言罢,抽剑就要自刎,却被中行无痕夺下。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力宝问。
“孩子呀,今天你亲手杀的,是你的亲爹爹啊!”
天空蓦地一道闪电,这一反常现象让众人都暗暗吃惊,这可是冬天啊。
原来,高铜锤为了争夺武林第一把交椅的宝座,先是设计让范老虎杀死了中行旭日,使两家结下新仇;随后,又分别盗走了范家的一个女儿和中行家的一个儿子;然后,又设计让他们两家分别收养了彼此的孩子。高铜锤寄希望于二十年后,两家的孩子分别为报仇而打个你死我活,而两个老家伙再分别被自己已更改姓名的亲生骨肉杀死,这样,他就好稳坐武林第一把交椅了!
高铜锤一看事已败露,跨上马背正欲逃跑,却被范力宝、范老虎、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围了起来。高铜锤面呈死灰之色,“扑通”一声从马上跌下来。
“范大侠,饶命啊!我从此退出武林,再也不争高下了,饶命啊!”
中行无痕和范力宝一步一步逼近了他,一人一只胳膊架住高铜锤,发一声喊,将之高高地抛向空中;中行碧雪和范思思姐妹双双跃起,两把剑齐齐插进了高铜锤的胸膛之中。
残阳如血,映红了天边。
中行无痕、范力宝、中行碧雪的哭喊声直冲云霄。
天又下雪了。
第132篇、尤利亚湖的秘密
说来这已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事情了。
当时挪威北方海峡,即靠近基尔开聂斯的地方,有一个德国法西斯潜水艇的秘密基地。这帮匪徒依仗这一基地远离飞机场,不怕苏联空军的轰炸机去轰炸,常常在海里为所欲为。苏联空军经过再三探索,找到了一个办法:在离德军潜水艇基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位于森林和悬崖之间的湖泊,叫尤利亚湖。当时正值隆冬季节,湖水积成了厚厚的一层冰。他们可以利用湖面当作临时飞机场来起降飞机,可以将轰炸机偷偷运到这湖面上,加足汽油,载足炸弹,然后再对潜水艇基地发动突然袭击。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先请来了一个名叫谢来密吉耶夫的军事工程师来测定安全系数。工程师来了之后,对冰的厚度、起飞跑道的长宽度和指挥部的准备工作作了一系列的检查,觉得这个办法完全行得通,就向总司令部发出了“平安”的信号。
这以后,工程师就乘上一架联络机,由一位女飞行员驾驶着飞回基地去。
但是,天公不作美,就在他们起飞不久,暴风雪开始了,雪花如棉如絮,满天飞舞,飞行员只好拨转帆头仍往尤利亚湖飞回去。可惜,这湖已再也找不到了,狂暴的风雪将这架飞机像一只孤零零的小鸟似的抛来掷去,最后,飞机终于找到一个地方降落下来,这是尤利亚湖的一处没有受到暴风雪侵袭的角落。
他们两个下了飞机,放了一发信号弹,可是没有人来接应,于是,他们只好用螺旋锥将飞机固定了,然后出发去找指挥部。照说,指挥部应该就在附近。
暴风雪是变化莫测的:有时候,它仅施虐一个小时;有时候,它一刮就是一个星期。一男一女两个在山脚下走啊走啊,走了很久。他们穿的是毛皮联合服,笨重异常,雪厚风大,这么些路走下来,已使他们大汗淋漓。他们正想坐下来休息一阵,突然,风中传来一股子烟火味,这就是说,附近准有人家。他们两个又摸索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间木屋子。
工程师走近仔细一看,叫了起来:“呀,是一座磨坊。” 窗子里透出灯光来,工程师上前去“砰砰”地叩门。敲了好长时间,才有人来开门。门一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她脸色黝黑,颧骨高耸,两根辫子盘在头上。一见到他们,她像是吓了一跳,一下跳回屋里去,同时一把抓住了皮带上芬兰刀的刀柄。很显然,她等待的不是这两个陌生人,但是才一会儿,她就安静了下来,将头一点,招呼他们进去。
工程师是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威风凛凛。他无所畏惧地踩着雪,大踏步跨进门去了。而女飞行员却不免心里惴惴的,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联合服腰际的手枪,慢慢走了进去。
一走进小屋,立刻便闻到可口馅饼的香味。一个老头坐在炉边,边修补渔网,边在烤火取暖。
工程师被这份久未享受过的家庭温馨所感染,忍不住叹口气,说:“唉,这个屋里多舒服啊!” 蓦地,这老汉放下了手里的渔网,缓缓地抬起身子来,问:“你们是俄国人?你们是什么人?是俘虏还是……占领军?” 工程师吃了一惊,一把抓住了腰际的手枪问:“你在说什么?什么俘虏?莫非这里是敌占区?”
老汉回过头,说:“你瞧,孙女儿,俄国人回来了!一我们这里叫彼切聂加,原是俄罗斯的一个乡!——这么说来,皮利湖上的嗡嗡声,是你们的飞机?” 女飞行员叫了起来:“天啊,这不是尤利亚湖!真倒霉!我搞懵了,一错就是10公里!” 是的,他们错误地降落在尤利亚湖旁边的另一个湖面上了,它叫皮利湖。
老汉说:“呀,是一个汉子和一个姑娘,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说着,老汉突然踏上一步,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来抚摸工程师和飞行员。
待安静了一些后,这位老人才自言自语说起来,他说自从他两眼失明后,再也没有俄罗斯人来过。他的最后一个俄罗斯客人是一位大胡子教授。他是专门收集民歌的。老人唱,他记录,事后还赠送给老人一套茶具。未了,他说:“依姆比,你去把茶具拿出来让客人看看!” 这个姑娘不高兴地用芬兰话咕噜了几句进去了。
工程师说:“请等一等,姑娘,你的名字多漂亮哪!” 老人解释道:“她原叫玛丽,现在的名字是白色芬兰人给改的。” 工程师说:“白色芬兰人?怎么回事?” 老人说:“就是杀死我儿子、弄瞎我双眼的那些人。我们因为救了几个红色芬兰人,他们就报复我们……我的孙女已是我们这一族唯一的后代,她在芬兰学校念书,念着念着就忘了本,也瞧不起我们这一族人,把俄罗斯人当成了仇人……” 老头又一次叫唤他的孙女,要她遵守敬客之道,将食物取出来款待客人。
老人说的是俄语,可这姑娘回答的则是芬兰话。看来,她听得懂俄语,只是不愿意讲罢了。她说既没有馅饼,也没有砂糖,而鱼则已全喂了狗了。说着,她在窗台点起一盏灯,只顾织手中的线袜。
炉子里明明有馅饼,干鱼就在干草堆里,她是明明在说谎。
工程师只好强装出笑容,说:“如果你家里真的一无所有,我们倒还有一点。请吧,老爷爷,咱们来尝尝!” 说着,他从旅行袋里取出了面包、罐头和可可糖。
老人因孙女的吝啬,气坏了,大声叫道:“我穷是穷,可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会用自己的东西来回请俄罗斯人的!” 他“咕”的一声喝了一大口热茶,从墙上摘下芬兰琴,调了调弦,一抖自己银白色的头发,说:“我没什么可招待你们,就唱一支民谣给你们听吧,这支民谣可是谁也没记下来过的。” 依姆比想不让爷爷唱,她用芬兰话生气而又固执地咕噜着。
可老爷子说:“要紧什么?风大雪大的,他们能上什么地方去?” 女飞行员心想:“她巴不得及早将我们打发走,要不,她那些馅饼怕只好在炉子里烤焦了,这个小气姑娘!” 老爷子又抚摩了一下他那苍苍白发,拨了一串高音,用他那稍带嘶哑、却又诚挚亲切的声音,唱起歌来。琴音高亢低昂,歌声温雅缠绵,吐字异常的清晰,煞是动听。民谣中唱道,在邻近的两个湖上,住有两个水鬼,一个名叫皮利,一个名叫尤利亚。这两个水鬼,别的财富没有,鲸鱼、鲤鱼、大鳄鱼有的是,不值钱的刺儿鱼更是多得数不清,漫长的冬天白雪皑皑,湖上冰块厚而又厚,两个水鬼憋得慌,就找了副扑克牌赌博解解闷。赌博得有赌注,这些鱼就摆上桌面。日也赌来夜也赌,尤利亚手气不好老是输,先输的是肥肥的鲤鱼,再是大眼妒鱼也赔上,还有张嘴露牙的梭鱼和银光闪闪的鲑鱼也不见了,最后连不值钱的刺儿鱼也输了个精光,赌到最后,他只剩下了一个光屁股。一赌赌到二月份,皮利搔搔头皮站起来,说:“得了,你已输光,没了赌本还玩什么?来,欠我的鱼都拿来。”尤利亚只好将这一切全送过去,皮利一一清点,见鲤鱼、鲈鱼、鳕鱼、梭鱼都有了,唯有刺儿鱼却一条也不见。这是因为刺儿鱼躲到深深的湖底去了,它不想离开自己的家,皮利生气了,大骂尤利亚是个骗子,决定亲自动手来抓住这些小滑头。他坐下来,俯下身,“咕咚咕咚”大喝其尤利亚湖的湖水,喝啊喝啊,湖水喝了个精光。他的肚子胀成了一个大气球,终于,“嘭”的一声,肚子裂开,这个贪得无厌的水鬼也就一命归天。然而事情还没有完,这个倒霉的尤利亚,坐在光秃秃的空湖底里哭了个泪干肠断。表面上看,湖面上亮晃晃的一片厚冰,湖顶上太阳高悬;而实质上湖底里已是空空如也。尤利亚在泼声浪气地大哭:“吱吱吱,我的湖啊我的湖,我宁愿被水淹死!”他的哭声叫一个魔鬼听在耳朵里了,它决定来一个恶作剧,正好有一只兔子在湖边散步,嘴里叼一只烟斗,悠哉地踱青方步,魔鬼一下附在它的身上,马上,兔大爷就昏了头,它一窜窜上湖面,欢蹦乱跳起来。按理说,一只兔子加上一个烟斗,能有多少份量?但是,谁又知道,轰的一声天崩地裂,湖面上的冰块整个儿坍塌下来,于是,尤利亚就这样死于非命,从此以后,两个湖里就再没有水鬼。
琴声宛转,屋子暖和,两个客人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猛的,老爷子五指一划,芬兰琴“嗡”的一声,将这两人吓了一跳,紧接着,老爷子用重重的语气往下唱: 水鬼啊水鬼, 赌博是祸水。
听童话的人们呀, 动脑筋要学会。
太阳呵也许会冷, 冰面呵也许会裂开。
只有聪明的人呀, 才能避凶让吉来。
老爷子唱到这里,依姆比突然愤怒地用芬兰话骂骂咧咧起来,接着又装腔作势地哈哈大笑。
老爷子停下弹奏,说:“嘿,我孙女儿在笑话我,说这一切全是那些愚蠢人喝醉了酒编出来的。我们这档子人,在她眼里全是些一窍不通的笨蛋。
但这却是实有其事的。有一回,水从尤利湖全流到皮利湖里来了,所有的鱼全跟着游走了,唯有刺儿鱼还留着。这事千真万确。我的爷爷还真见过这么一回事,一只兔子在尤利湖的冰面上轻轻一蹦,冰就轰然坍塌了……” 话音未落,工程师和女飞行员已猛醒悟过来。莫非这是老爷子暗示他们有危险?万一飞机在湖面上降落,冰面开裂下陷,这些飞机岂不是要报销?这么一想,两人马上出了一身的汗,互相望了一眼。
我记下来?” 老爷子呷了一口茶,重又慢条斯理唱一遍。这一次,他们两人更是专心致志地听。
等唱完了,窗外的暴风雪已经停歇。透过玻璃窗的冰雪花纹,可以分出屋外水磨的木架和挂满冰柱子的木轮子。这个水磨正安装在皮利湖与尤利湖
相通的水道上。万一有人打开水闸,尤利亚湖的水位就会迅速降低,这样尤利亚湖上的冰面就会变成半悬的楼阁,承受不了飞机降落的重量……刚想到这里,两个人的汗毛都坚了起来,活像输光了鱼的水鬼尤利亚一般。
女飞行员装得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工程师同志,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这里虽好,我们迟早总得回去,趁眼下暴风雪停了,我们该回到飞机那儿去了。” 老爷子附和道:“是呀,是呀,要走就得快点走。下一个暴风雪还会来的,”工程师说:“雪又松又厚,没有雪橇休想走得到,刚才我们已累坏了。” 屋里只有一副依姆比用的女子滑雪板。
女飞行员说:“那么您就在这里先呆一阵,我乘滑板回去,然后派雪橇来接你。” 她回过头来对依姆比说:“对不起,借你的滑雪板用一用,马上来还您。
您放心,我把一个军官留着当抵押。” 依姆比假装不懂她的话,只是耸耸肩膀。当女飞行员暗示工程师出屋时,她像一头猫似的,蹑手蹑足跟在后面。
女飞行员请工程师为她套好滑雪板,边套边在他耳旁悄悄说:“你监视着磨坊,给你两个手榴弹和一支信号枪。特别小心这个依姆比……嘿,别吭声,她在偷听!” 工程师微微一点头,于是,女飞行员就蹬着滑雪板离开了屋子。
起初,女飞行员是沿着一条从尤利亚湖流出来的小河的冰面上走的,但是河道曲折异常,风虽然停了,雪还在下着,透过飞舞的雪花,四周的一切全显得模模糊糊的。她不时把松树错当狼,将怪石错当成人,因此也就不时地要去摸枪。
正当她在爬山的当儿,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男人嘹亮的叫声:“依姆比!”女飞行员心里一沉,心想这准是依姆比的同党,他将她错当成依姆比了。她不回答,只想早点爬上山然后从那边一冲而下。这样,那个家伙就追不上她了。同时,她也很为工程师担心,生怕他落入他们手中。她鼓足了劲登上了山,过后就冒着摔断脖子的危险,像飞鸟一样从山顶飞一般冲下。滑雪板飞驰着,越来越快,其中有几次她差点儿摔倒。但是背后的那个滑雪人并没有被甩掉,他的滑雪技术十分高超,没多久,他已追了上来。他戴着头巾,身穿白衣,风驰电掣一般超过了她,一下横在她的前面,拦着了她的去路。这是一个满腮大胡子汉子,两眼恶毒锐利,敞开的上衣下挂着一把卡宾枪。
女飞行员心里一凉,完了!他已认为我不是依姆比,马上会开枪的!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脚下还是没停,她灵巧地一闪闪到一块巨石背后,然后东躲西闪迂回着与这个家伙周旋。猛的,在她面前出现一堵巨大的雪墙,她一冲而过,雪块开始崩裂,她已向深渊飞去。
等她醒来时,她已发现自己掉在冰雪之下,左脚的滑雪板折断,右脚的滑雪板跟高统靴一起飞走了。她解掉左脚靴,光穿一双袜向冰面指挥部跑去。
当时警卫队的士兵和技术人员也听到雪崩,正一齐赶来,他们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扶进温暖的卫生室。
女飞行员结结巴巴地说:“快,同志们,那里,小河上,有一座磨坊……万一有人将水放跑……咱们这个冰上飞机场就要崩塌……工程师已经落在破坏分子的手中了……” 说完,她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苏联红军的滑雪支队迅速集合起来,沿着女飞行员的足迹飞速赶到磨坊。然而,这时,水闸已被人打开,水在哗哗往外流。工程师背上挨了一刀,趴在雪地里。依姆比和盲老人不见了。
原来,依姆比正是法西斯小分队的一个巢穴的女主人,是她,为法西斯们洗熨衣服,烤馅饼,养鱼。
据俘虏们招供,他们原打算利用尤利亚湖这一特点,想等苏联空军的飞机停满时制造一场灾难,毁掉机群。不料,让老爷子捅了出来,又让两个无意迷路的人猜到了他的隐喻。
当然,苏军及时截住了水流,还狠狠炸毁了德军的潜水艇基地。
只有工程师仍躺在军医院里,当女飞行员去探望他时,他摇摇头说:“这是我自己不好,没听你的话,没提防依姆比,现在,我懂了,战争中是什么事都会发生的。有时,连一个童话也能帮一个大忙。”只可惜,以后再也没人知道,那位可敬的老爷子身在何方。
第133篇、女赌客
鱼米乡,山水湾,南临海,北靠山,中间一马平川,自然条件得天独厚,丰衣足食不愁吃穿。俗话说饱温生闲事。村里有许多人都染上赌钱的恶习。赌得最瘾大的就是锤、钳、钩、镰四大王。
锤大王是巧石匠;钳大王是名铁匠,钩大王是打鱼能手,镰大王是种田状元。
去年春节期间,村东头的海神庙里来了一个名叫黄金堂的赌客,这小子长得瘦小枯干,浑身软得像面条儿,人称外号“黄鼠狼”。此人赌技神出鬼没,手法奇巧无比,只赌了七天七夜,就把“四大王”攒了一年的钱全赢光了。临走时,这小子拍着鼓溜溜的腰包,摇头晃脑地说:“赌场输赢不算完,哥们义气无戏言,等到明年正月三,海神庙里再赌钱。”说罢,含笑挥手说了声:“拜拜!”便转身溜出庙门,转眼踪影皆无。
四大王输红了眼,今年春节前,又攒足了钱,不顾老婆连哭带闹,正月初三这天吃罢晚饭,又都悄悄地溜进海神庙堂,他们点燃了瘌头鱼的油灯,生着了炭火盆儿,顿时,庙堂里灯光晃动,烟熏火燎。四个人等了一会儿不见黄鼠狼的影子,他们为了讨个吉运,就一块跪倒在破旧不堪的海神像前,一边磕头一边祷告:“跪拜海神情意真,只盼海神发慈心,赌场如意交好运,重修庙宇铸金身……”
四大王正拜得入神入境,忽听海神爷爷咯咯地狂笑起来,笑罢,又传来清脆的话音:“赌钱输得眼发红,跪拜海神表心诚,只要有我丽英到,保你准输不能赢。”
四大王大吃一惊,慌忙抬头循声看去,在烟雾晃动的灯光中,猛发现从海神佛的身后,闪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只见她杨柳细腰鼓胸膛,披肩秀发飘波浪,西服革履披风氅,风流时髦带点狂,猛一看好似壁画中的飞天女,细一瞧,又像嫦娥下天堂。四大王看罢心纳闷儿,我们拜海神怎么拜出个七仙女儿来了?
锤大王忍不住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姑娘抿嘴讥笑道:“我是黄金堂的师妹胡丽英。”
“那黄鼠狼不来,你来干啥?”
“替我师兄陪你们玩几圈儿。”
“你?你也会玩牌?”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有一点儿手段,咋敢来陪四大王。”
说罢,还没容四大王反应过来,这姑娘纵身一跳,好似一朵花儿飘落在他们眼前,他们只闻到一股清香味儿,并没听到落地的响声。四人交换一下眼色,不由暗暗吃惊,全都没敢吱声,姑娘却瞟他们一眼说:“你们怎么光是直眉瞪眼的瞅我,是不是不敢和我玩呀?”
四大王一听这话,不由火往上撞,心里想:就凭我们这久经沙场的四大王,还怕你这个小姑娘!想罢,一边捋胳膊挽袖子的拉开架式,一边摇头晃脑地说:“赌场不认人,输赢不后悔,来吧!”
于是,五个人就围在供桌四周,摊开麻将牌,讲好赌注钱数,就各显神通,大战起来。
交手三五个回合,四大王就发现,这姑娘果然不是善茬,只见她小手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特别是她小巧的手指肚儿,好似长了一双透视的眼睛,只要轻轻一摸,便知是啥牌。可真是说啥牌,是啥牌,要啥牌,来啥牌,转眼间,不是满了清一色一条龙,就是极巧妙地提王魁。眼瞅着一张张的“大团结”稀里哗啦地飞进了她那香蕉似的小挎包。输得四大王大眼儿瞪小眼儿。为了尽快捞回钱,赌注越下越大,结果是越输越多。正当四大王赌得兴起时,姑娘忽然站起身来,把牌往外一推,含笑说道:“现在已是半夜三更,我该走了,诸位如不怕输,明天夜里还来!”
说罢,还没容四大王表态,她已飘到门外,转眼就消失在夜幕中。
四大王的八只眼睛,你瞅瞅我,我瞧瞧你,谁也没言语,只好草草收摊儿,准备来日再战。
就这样,一连赌了五个夜晚,胡丽英轻而易举地把四大王一年攒的钱,赢得所剩无几了。然后又微微含笑,飘然而去。
四大王呆呆地坐在供桌前,摸摸干瘪的钱包,心中空荡荡,很不是滋味儿,越琢磨越感到这胡丽英有点莫名其妙。
锤大王说:“这个丫头可有点怪呀,耍钱就跟变魔术一般,神乎其神地把咱们的钱赢走了!”
钳大王说:“还有怪事儿哩,这丫头手是这么高,牌又那么兴,为啥不趁兴劲儿多多赢钱,而是一过半夜就走呢?”
钩大王说:“哎呀呀,如此说来,倒有些可怕呀!老人们不是常说嘛,妖魔鬼怪都怕公鸡叫,只能在前半夜活动,这个胡丽英,来无影去无踪,一到半夜就走,八成是个狐狸精吧?”
镰大王不由恍然大悟:“哎呀,细一想是呀,去年来了一个黄鼠狼,今年又来了个狐狸精,全他妈不是人哪!”
四大王越说越怕,眼睛越瞪越大,头发根子发?,还是锤大王有主意,他压低声音说:“俗话说鬼怕恶人。咱们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子,还怕这一个小小的狐狸精?明天晚上,咱们各自带一件防身武器,非缠住她玩到公鸡叫不可。如果她不答应,咱就逼她把赢的钱全退出来,如果她敢兴妖作怪,咱们就砸碎她的脑袋,这样不仅可以把钱讨回来,也许会闹到一张高级狐狸皮哩!”
三人连说有理有理,决定依计而行。
第六天晚上锤大王在裤带上别一把小锤子,钳大王腰上别一把铁钳子,钩大王藏了一把弯钩子,镰大王背后插了一把月形镰刀。四个人在村头聚齐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便绷紧了神经线,一块走进了海神庙,围坐在供桌前,点了油灯,生起了炭火,如临大敌似的等着胡丽英到来。
四大王刚刚坐稳,胡丽英就从佛后闪出,先向四大王瞟了一眼,便咯咯咯地大笑不已。也许是心怀鬼胎,今晚上一看到胡丽英的婀娜倩影,就好似看到了白骨精,一听到她的笑声,立刻毛骨悚然,后背飕飕冒凉风,不禁打了个冷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胡丽英还是那样坦然,轻轻纵身一跳,带着一股扑鼻的清香,又落在了四大王的身旁,大大方方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四大王心里一阵紧张,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把麻将洗得哗哗山响,齐声喊道:“快来快来,伸手抓牌!”
不料,胡丽英却摆手笑道:“请你们把牌收起来,今晚我不能和你们玩了!”
四大王立刻急眼了:“说啥?你赢了钱就想溜,没门儿!”
“今天不但要玩,还非得玩到鸡叫不可!”
“不玩,就得把钱全退回来。”
“少一分也不中!”
胡丽英把脸儿一沉,正色说道:“哼,今天晚上,不是我不和你们玩牌,而是你们根本没玩牌的诚意,而是暗藏杀机!”
四大王一听这话,全都土地庙里长草——慌(荒)了神啦。“你,你这话从何说起?”
“因为你们的腰间都藏着杀人的凶器。”
“啊——”四大王全直眼儿了,都不自觉地去掩盖自己藏家伙的地方。胡丽英瞧着他们的滑稽相,忍不住又咯咯咯地笑起来:“你们不要捂捂盖盖的了,我把话挑明吧,我的双眼赛过透视机,你们腰间藏的是什么凶器,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若不相信,我可以一件一件地指出来。”
说着,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就用手点着四大王,逐个地说开了:“锤大王怀里揣的是砸石头的锤子;钳大王腰里别的是打铁用的鸭嘴钳子;钩大王腰里带的是刨鱼的钩子;镰大王你腰里插的是割稻子用的月牙镰。”
四大王一听这话,—个个吓得面面相觑,舌头吐出有三寸长,半晌收不回去,直眉瞪眼地盯着这位神奇女郎,心里不住地琢磨:看来这女人果真是狐狸精,暗藏的东西全都看得清……
胡丽英瞟了他们一眼,更加神秘地说:“我在家中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们用心不良,为讨回输给我的钱,要对我下毒手。到此一瞧,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本想严惩你们这伙歹人。但为了防止血染海神庙,闹出人命案。我把赢的钱带来了。”
说着,她麻利地从怀里掏出四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红纸包,并排摆在供桌上,每个红纸包上,写一个杏黄大字:锤,钳,钩,镰。
四大王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景,一个个收回吐出的舌头,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这位神奇的姑娘,闹不清她到底要演哪出戏。
胡丽英手指着红纸包说:“这些钱,都是你们老婆孩子用血汗换来的,全都归我,于心不忍,为此,我把钱全都如数包好,让它物归原主。”
四大王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同时伸出大手,要各自取钱,不料却被胡丽英伸手拦住:“慢来,慢来,取钱人不是你们。”
“那是谁呀?”
“不是外人,你们全都认识。”说着,她便对庙门外高喊一声:“大嫂们,快来取钱哪!”
她的话音刚落,庙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开处,走进四个衣着整齐的大嫂,四大王留神一看,果然不是外人。第一位是锤大王的夫人杏花;第二位是钳大王的夫人荷花;第三位是钩大王的夫人菊花;第四位是镰大王的夫人梅花。
走来四朵花,惊呆了四大王:“怪了,她们咋来的这么齐呢?”
四朵花走到供桌前,伸手要取钱,不料又被胡丽英拦住:“大嫂取钱并不难,请把钱源谈一谈,只要说得入情理,小妹如数奉还钱。”
杏花打了个嗨声,顺口说出一套话来:“起早贪黑上北山,石匠干活汗不干,攥细五把大锤把儿,磨秃二根老钢钎,流血流汗干一年,一共挣钱六千三。可恨丈夫不学好,血汗换钱全输干。”
胡丽英瞟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锤大王,动情地说:“嗨,听了这番话,就是石头人也会动心的,我如数还钱。”
荷花叹了一口气,也押韵地说开了:“烟熏火燎气冲天,他抡大锤我把钳,汗滴砧上吱吱响,火星飞溅烧衣衫,夫妻同心干一年,共挣工钱整六千,不想丈夫是赌汉,转眼变成穷光蛋。”
胡丽英瞪了耷拉着脑袋的钳大王一眼,话中有话地说:“嗨,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情,这钱我不能不还。”
菊花未开言,先落泪:“风吹浪打去海滩,赤身露体刺骨寒,我在灯下常补网,飞梭走线五更天,起早睡晚忙一年,一共捞钱六千三,不想丈夫入邪路,赌钱六夜全输干。”
胡丽英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钩大王一眼,话外有音地说,“海里捞钱,实在艰难,心里难受,理应还钱。”
最后梅花也诉开了苦情:“面对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儿更艰难,春旱种田不下雨,收割偏遇连雨天,一颗粮食一滴汗,忙乎一年收五千,可恨丈夫是赌鬼,六天时间全输完。”
胡丽英瞅了一眼满头冒汗的镰大王,意味深长地说:“嗨,土里刨食儿,挣钱更难,心里难受,不能不还。”
四大王听了四朵花的哭诉,人人低头不语,个个无地自容,但他们心里都犯嘀咕:“这朵花以前也总是劝戒赌,但不是哭就是闹,根本不会说这一套啊……”
想着,锤大王突然发问:“喂,我说以前你们只会哭闹,今天是谁教的,会说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啦?”
四朵花破涕为笑,一起指着胡丽英说:“她夜里和你们赌钱,白天向我们宣传,今晚上她让我们诉苦取钱,这词儿是她新编的。”
四大王一听这话,更是吃惊,八只眼睛齐转向胡丽英:“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胡丽英把柳眉一挑,一字一板地说:“我本是市杂技团的魔术演员,去年春节来的那位黄金堂是我的师兄,他找你们赌钱,那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用变魔术的手法骗走了你们的血汗钱,已被拘留审查。我并不是你们认为的狐狸精,而是禁赌小分队的副队长。”
四大王更有点莫名其妙了:“你,你是禁赌的,为啥还和我们赌钱?”
“一是为了摸清情况,好对症下药;二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下,你们为什么会输钱。”
“到现在我们也没明白,你到底是咋赢的钱?”
“好,今天我就当面给你们表演一番!”
说着,胡丽英把小巧的手伸在空中。嘴里念念有词儿:“要啥牌,有啥牌,满壶铁五万,伸手牌就来。”
念罢,展开手掌让众人一瞧,只见手心里真有一颗五万的麻将牌。
四大王惊得目瞪口呆,锤大王脱口叫道:“哎呀我的妈呀,这回我可闹明白了,这真是赌钱闹鬼呀!”
“对,你们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赌钱必闹鬼,输钱要后悔。”
“赌钱闹鬼我们明白了,你的眼睛咋会透视呢,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啊?”
胡丽英又笑了:“变魔术是我的拿手好戏,特异功能我可没有。”
“那么,你咋能看透我们藏在背后的凶器呀?”
胡丽英用小手一指四朵花说:“你们还是去问问她们吧。”
“噢,原来如此啊——”
这正是:
道是神奇不神奇,
施计巧解赌中谜;
自古耍钱必闹鬼,
劝君清醒莫着迷。
第134篇、传奇女法医冯雪
一座漆黑潮湿、霉气弥漫的古墓里,一个年轻的女性就着手电筒的光亮,用手抠挖着泥土中的尸体骨骸……突然,一条昂着脑袋,张着大口,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向她蠕动而来,她抓起身边的铁锨狠狠砍去,血光迸溅,蛇头应声而落……
这是女法医冯雪在勘察发案现场,寻找被害人遗骨时发生的一幕。
一、孤身入墓穴 寻找被害人遗骸
冯雪是西安市公安局雁塔分局刑警队的法医,博士研究生。在西安,提起法医冯雪,可谓家喻户晓、名声在外。
可1988年,20岁的冯雪以法医的身份刚分配到刑警队时,却是个让人瞧不起的角色,坐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因为很多人习惯地把刑警队看成是男人的世界,小姑娘在这里怎么会让人看重呢?没想到在一次出警行动中,同事们一下子就对她刮目相看。
当时,那个地区连续几年不断有小孩丢失,后来,从一个惨遭杀害的被丢失的小孩身上发现了线索,抓获了案犯。审查中,案犯交代了几年来杀害了多个儿童的罪行,其中一件是4年前,他将一个小女孩杀死后把尸体扔进一个古墓里。刑警队根据他的供述,派人持手电筒到去现场搜索,古墓里却空无一物。小女孩的遗骸哪去了呢?难道是当时被野兽叼走了?不然,怎么会看不到呢?
当时冯雪在洞口向洞里观察了一下,洞口离地面有两米多高,且墓穴墙壁滑腻直陡,不易攀爬,小女孩的遗骸一定还在里面,只是被雨水冲下去的土掩埋了。她主动向队长请求道:让我下去看看。其实,按一般的工作程序,是由干警或当地群众将受害者的遗骨挖出来,然后再由法医进行鉴定。但冯雪怕让干警或民工稍不注意就会把骨头破坏。小孩的骨头小,又过了那么多年,骨骼比较松、脆,轻轻一碰就会损坏,若真碰坏了,和原来的损伤混在一起难以区分;如有其它证据的话,也可能遭到破坏。她坚持自己去挖,她想自己用手抠保险一些;再说自己在刑警队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了,一定要下去实践锻炼、亲自经历一下。
队长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同志,一时没有答复。年轻气盛的冯雪催促道:“队长,不要犹豫了,就这么办,我下去一会儿就完了,你们就在上边吧!我挖到了就递上来,你们就在上边接着。”
没等队长答应,冯雪迅速地已下到墓穴里去了。墓里晦暗潮湿,漆黑一团,弥漫着一种怪诞恐怖的气息,还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异味。尽管冯雪想身临其境、身体力行地实践、锻炼一下,出于一个女孩子家的本能,她心里还是在不停地敲着鼓。但既然主动请缨下来了,就得拿下这份事啊。她很快冷静下来,把揿亮的手电筒放在一旁,紧张地用双手在地下挖了起来。
二、挥锨斩毒蛇 勇气令同事钦佩
冯雪在古墓也不知挖了多长时间,突然,她觉得手电筒的光线暗了一下、又暗了一下,她心里一咯噔,一抬头,妈呀,冯雪惊恐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一条大蛇昂头吐信地从手电筒边向她爬来,扭动的身子遮挡着电筒光一明一暗的,身上的粼片闪着点点幽光,眼看就快到她跟前了。
冯雪想起书上说蛇是攻击活体的动物,而且墓穴中蛇多含巨毒,于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办?这时叫上边的人也来不及了,她尽量克制发抖的手,慢慢拿起身边的铁锨,猛地砍向蛇头,一下把蛇头砍掉了,蛇身在地上扭曲抽搐了好一会儿后,才瘫住不动了。冯雪咚咚激跳的心才缓和了些,但她还是害怕,记得听人说过被砍下来的蛇头还能咬人。她小心翼翼地用铁锨铲起蛇头、蛇身,喊了声:“注意,让开!”一扬手抛到了洞外。
洞上面的人在焦急地等了两三个小时,冷不丁地听到墓穴里传出一声喊,大家一阵震动,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忽然一个血淋淋的蛇头哗地飞出了洞口,直落人堆之中,一群大汉子也忍不住发出惊叫之声。转瞬大家心情平静后,队长朝墓里喊道:“冯雪,你没事吧?”看到这蛇头,所有人都担心冯雪在里面出事,可谁也没想到冯雪极为轻描淡写地说了声:没事。其实此时冯雪的心只是没吓得跳出胸外了,但为了在这个所谓的男性世界里树个有效形象,她故意控制住自己恐惧的心理。
终于,被害小女孩的骨骼挖出来了,冯雪把骨骼按解剖位置摆好,固定拍照:又把有用的东西一桩一件地从洞口递到地面上……做完一整套规定程序,冯雪紧张的心才松弛下来。
还没等冯雪从墓爬上来地面站稳,刑警队的那些同志们就一哄而上,拿着取出的蛇胆,围着她起哄:“冯雪,你老戴着眼镜眼睛不好,快把蛇胆吞了,明目!”“快吞、快吞,吃了眼睛就好了。”“这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一个个嘻嘻哈哈、皮笑肉不笑的,冯雪不知他们是真是假,她抓过蛇胆,不甘示弱地说:“吞就吞,有啥了不起!”往嘴里一塞就咽了下去。围着她的队友们“噢”地一声惊异地喊了起来;一些农民议论道:“呦,这女娃好胆大呀!”“啧啧,那女娃把蛇胆真给吞了,厉害!”
现场一大群人里,就冯雪一个女同志,她又穿了件白大褂,特别醒目。她在墓穴里挥锨斩蛇没人看到,这吞蛇胆可是让大家清清楚楚。自此,一个年轻女孩独自钻进墓洞里挖死人骨骸,砍死一条大蛇,又生吞了蛇胆的事就传开了。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雁塔公安分局来了个胆儿大的女法医。
传奇女法医冯雪(2)
三、孤胆查案情 不放过一丝线索
冯雪用手挖出的骨骼,证实了同志们对案情的分析。后来,同事们又发现,冯雪不光是胆子大,而且做事情还很较真儿。
有一天,冯雪接受任务,去给一个喝酒醉死的人作例行检查。一般情况下,报案说喝酒醉死了的人,必须经法医检查后属实,开出死亡证明,火葬厂才能处理尸体。
到现场后,司机在楼下等着,冯雪一个人拎着勘察箱上楼去了。像这种例行公事的检查是非常快的。死者家属及一些亲戚都在现场。
冯雪开始了检查。看尸体外表,从头到脚什么伤都没有。冯雪翻开死者的眼睛,发现眼睑结膜有针尖大小的出血点,这一般是机械性窒息的一种征象。也就是捂鼻、捂口、扼颈使呼吸道堵塞造成的一种窒息。喝酒不会造成睑结膜的出血点呀!冯雪警觉了起来,又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尤其是手、肘、手腕等部位,有没有细小的搏斗伤。什么都没有!她又检查死者的颈部,如果有谁动过他的颈脖,哪怕是手指点头直接按上去,就会造成皮下出血,留下痕迹。没有!颈部也没有什么发现。但眼睑结膜出血,的的确确呈现出机械性窒息的重要征象。冯雪又掰开死者的唇黏膜,隐约有损伤。一般在捂嘴的过程中,因为牙齿跟唇黏膜有直接的接触,牙齿硬,就能在唇黏膜上造成一定的损伤。外行人看不出来,但法医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是有一点损伤。冯雪当时基本确定这是一起凶杀案。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若无其事地和死者的妻子拉起了家常,问死者昨晚什么时候回家的?在什么地方和谁喝的酒?喝的酒是哪来的?喝酒的过程等等。死者妻子说:死者是晚上6点多回家和几个邻居陪着喝的酒;喝的是家里的酒。死者爱酒,故家里有好多酒。邻居是9点多钟走的,之后就没再来人。
冯雪当时怀疑:会不会是邻居干的?因为喝酒的邻居都是男的。可死者妻子说:邻居走后,死者一人又喝了好多酒,好像是心里不痛快。喝完酒后,死者就睡那屋了;死者妻子嫌他酒味重,和女儿在另一间房里睡的。
死者妻子在说谎!冯雪得到这个敏感的判断。她决定赶紧通知队里来人调查。于是冯雪用死者卧室里的电话拨通了队长的手机。死者妻子站在旁边,冯雪无法明说,只得一个劲儿地“喂喂……”队长问:“冯雪吗?看完了没有?看完了赶紧回来。”冯雪不知怎么回答,只有隐晦地说:“你来吧。”队长听不明白,一个劲地说冯雪:来什么呀?你怎么了,磨磨蹭蹭的。
冯雪支支吾吾地说:“队长,这案子好像有点蹊跷。”“蹊跷啥呀,这事儿很简单嘛,他家报的是喝酒喝多了,死了。按我们的感觉是非正常死亡,你看一下赶快回来,东郊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等着你呢。”冯雪仍要队长来。队长一想:冯雪平常是很果断的人,既然她说蹊跷,定有原因,答应马上来。
四、情蕴法理中 相互理解善恶清
当时冯雪怕死者妻子和那些被调查人跑了,或把现场破坏了;她要看着她们,保护现场,所以没出去报告。从刑警队到现场,正常情况也就20来分钟。于是冯雪拿出笔记本,一边佯装对他们一个个分别询问:诸如叫什么名字呀?跟死者是什么关系呀?什么时间、怎么到这儿来的呀?等等,一边偷偷看表,盼队友们快来。可她又怕万一案犯就在这其中,识破了她的计划而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当最后一个人快问完了,已过了18分钟时,笃笃笃,大门被敲响了。冯雪心中一喜:他们来了!赶紧开了门,却大失所望。
原来是死者单位的有关领导来催促了:“哎,完没完?我们单位要给他办后事了。”冯雪说:“马上就谈完了,你稍等一会儿……”话音未落,楼梯上噔噔噔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这回是真正来了!
冯雪非常熟悉队友们出现场的脚步声。果然是队员李其本和队长一起来了。冯雪一直悬着的心才哗地一下落下来。紧绷的神经一松弛开,她才觉得手心满是汗水,后背也被汗水湿透,一片冰凉。
果然不出冯雪所料,事后查明,死者经常酗酒,打骂妻女。这天他再次醉酒后,又打了母女俩,二人再也不堪忍受,等他熟睡后用被子捂死了他。母女二人因此分别被判处11年和9年有期徒刑。
冯雪得知后,从内心里对母女充满了同情,但她对自己当时的行为并不后悔。母女俩虽说是在那种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杀害了死者,但她们还是触犯了法律。法律是无情的,作为一个法医,只能认真公正、实事求是地对待每一个案子,同情不能代表公正和法律。冯雪心中自有她做法医的尺度。
别看冯雪在工作中整天与死尸打交道,不怕脏不怕累,然而在生活中,她却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人,哪怕是吃一袋方便面,也要先铺上洁白的桌布。她每天都要换洗衣服,洗手更是不计其数。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人不理解她的工作:“这么个大姑娘,干什么不好,偏要干这个:现场看着吓人,事后想起恶心。”甚至连见面时都不愿跟她握手:“她这摸死人的手。” 对这个问题,冯雪一点儿都不在意:“一般人确实是对我们这一行有忌讳的。”她非常能理解别人,也很自觉,很少主动与人握手,见到熟人,“哎——”地一声,在远处伸出胳膊作握手状,再嘿嘿嘿地一笑。这样子,大家也都挺开心。冯雪说:“理解要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只有相处了,才能了解;只有了解了,才能更好地相处。只有在一起相处、了解,才能相互理解。”她理解那些关爱她的人的心境;那些关爱护着她的人,也理解她对工作的热爱,对事业的执着的情怀。
冯雪从警15年来,从事法医鉴定2000多例,直接、间接破案400余起,多次荣获十大杰出青年、人民满意好警察称号。
第135篇、三双筷子
陈刚今年五十多了,是一名令毒贩闻风丧胆的铁血刑警。一个夜晚,看完电影结伴回来的妻女在经过一条幽暗的小径时, 两柄飞刀呼啸而至,凶手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着惨死的亲人,陈刚眼角滴血仰天怒吼:“毒蜈蚣,你还我亲人的命来!”
毒蜈蚣何许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大毒枭,擅使飞刀百发百中。因为屡受陈刚打击,毒品集团损失惨重,一众小喽罗尽数落网,只剩下他一人成了漏网之鱼。想不到他竟如此卑劣血腥地下了黑手!
时光飞快,陈刚一天天老了。因为常年高强度工作,更因为思念妻女,陈刚的身体越发虚弱,便提前退了休,他不知道黑暗中一双阴毒的眼睛已悄然盯上了他。
一直亡命天涯的毒蜈蚣潜了回来,他要杀了陈刚。此时的陈刚已步入衰弱的老年,加之没有了枪,现在对付他当是手到擒来。
可陈刚毕竟曾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虎老雄风依旧在。毒蜈蚣不敢大意,决定寻觅一个最合适的万无一失的机会下手,于是悄悄监视起陈刚来。时间一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陈刚每次吃饭时都在桌上摆三双筷子,那筷子远看上去黑沉沉的。
毒蜈蚣略一想明白了:姓陈的还没忘了妻女,一家三口一人一双筷子。哼,好极了,你让我的组织烟消云散,我就让你永远生活在痛苦中。
于是毒蜈蚣一天天跟踪着。这天终于找着了一个最好不过的机会:陈刚一个人来到了墓园。毒蜈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几年前的今日自个用飞刀杀死了陈刚的妻女,现在是来祭奠他的妻女来了。也好,今天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到阴曹地府团圆去。
偌大的墓园内空荡荡的,只有陈刚一人慢吞吞地在妻女的墓前放上祭品,当然还有那三双片刻不离身的筷子。陈刚不知道自个的一举一动尽收毒蜈蚣眼底,危险已近在眼前。
陈刚正和妻女哀怨地诉说着,身后不远处忽然有个粗野的声音响了起来:“姓陈的,不要急,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们了。你看我是谁?”
陈刚一颤,回头一看,只见毒蜈蚣从一块墓碑后现出身形。几年不见,毒蜈蚣越发剽悍,而自个已垂垂老矣。毒蜈蚣之所以敢大模大样的现身,是因为他已稳操胜券,他的腰间插着两把锋利的飞刀,陈刚绝计躲不过,即使赤手空拳也必胜无疑。
毒蜈蚣正得意,忽见陈刚原本散漫的眸子慢慢收缩起来,直至收缩成一根钢丝相似!毒蜈蚣本能地一惊,姓陈的怎么还有如此惊人的无形杀气?
这时陈刚开腔了:“毒蜈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随身带着三双筷子吗?告诉你,这绝不仅仅是祭奠……”
毒蜈蚣心说不妙,伸手欲动,陈刚先动,他闪电般一扬手,便把一根筷子抄在手中,再全力一挥……
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一缕破空之声如夺命梵音尖啸而起——那根筷子竟直奔毒蜈蚣射来!
毒蜈蚣大惊,此时他的手已抓着飞刀柄,一旦刀在手,陈刚将难逃一死,同时晃动身影要闪躲——来不及了,“哧”的一声,手背突然剧疼,再也无力握刀,他竟躲不开陈刚雷霆一击, 那根筷子硬生生刺通手掌!
那是一根一头削尖锋利无比、沉甸甸的铁筷子!
幸好左手同样可使飞刀!
心念刚起,尖啸声更急更猛,左手掌又是剧痛,是陈刚再次飞出铁筷,无情刺穿毒蜈蚣的左手,铁筷余势未了,带着手掌直撞在墓碑上,火星飞迸。
毒蜈蚣惨叫一声肝胆俱裂,好在自个年轻,陈刚绝计跑不过自己,刚迈步要逃,右腿剧疼,紧接着左腿一麻,顿时力道全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原来双腿各中一铁筷。
陈刚紧握着剩下的两根筷子一步步走过来,切齿叫道:“从你逃跑的那一天,我就天天等着你来。我岁数大了,也没了枪,可我自幼习武腕力还在,你用飞刀杀我妻女,我必须以牙还牙!于是我日日夜夜苦练飞筷,一分一秒都不敢懈怠,因为我苦命的妻女在看着我。”
毒蜈蚣在地上挣扎着、呻吟着,可哪里还有半分力气,一时间魂飞魄散,耳听得陈刚又说:“终于有一天,我嗅到了你的气息,我断定你在暗中监视我。你这样的蹩脚监视哪能瞒得过一个刑警?你不知道你在寻找下手机会的同时,我同样也是,然后我引你来到了墓园,我知道在这里你一定会现身的。”
陈刚像好多年前一样仰天长嘶:“我的亲人,今天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说完举起最后两根筷子,死死抵住毒蜈蚣的咽喉,铁筷锋利的尖端在阳光下令人胆寒,只需稍一加力便可穿喉而过。直吓得毒蜈蚣屁滚尿流,可是半天过去了,陈刚没有扎下去。
陈刚慢慢收回筷子直起身,目光坚毅地说:“我是警察,我无权杀你,你这渣滓就等着法律的严惩吧!”
第136篇、传奇大盗
清朝乾隆年间,崇德县有个县令叫章清,读书人出身,满腹经纶,为官清正廉洁,在百姓中名声极佳。章清到崇德县没几年工夫,便将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时,恰逢临县盗案不断,闹得人心惶惶,上峰一纸文书,将章清调往邻县当县令,整治那副烂摊子。章清只身前往邻县,烧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说来也怪,自章清上任后,那些盗贼便销声匿迹了,再无盗案发生。很快,整个县城便呈现出一派安宁祥和的局面。
数月后,章清将家人接来一起居住。三年任期满后,章清雇了条船,率家人离任返乡。
百姓自愿聚集在码头,为章清送行。章清辞别众人,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章清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竟不翼而飞。章清大吃一惊,险些跌入河中,幸亏船夫机警,一把将他拉住。
眼镜的不翼而飞,使章清百思不得其解,说被盗吧,这眼镜又不值几个钱,盗它干啥?说丢了吧,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他不由得连连摇头,深感奇怪。好在行李中还带有备用眼镜,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于是,他挥挥手,吩咐船夫开船。
当天晚上,船停靠在一个与邻县交界的小镇上过夜。第二天一早,章清忽然发现放在船舱中的十只大木箱全都无影无踪了。这可是章清的全部家产呀,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大胆的窃贼,我人尚未出县境,窃贼便立马出现了,还偷到了我的头上,真是可恶!如此看来,昨天那副眼镜肯定也是被偷走的。
怎么办?章清考虑半晌儿:那些窃贼得手后肯定已远走高飞,上哪儿去找他们呀,唉,自认晦气算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吩咐船家开船。
船行三天,终于平安抵达章清的家乡。章清远远望去,只见码头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只大木箱,看上去十分熟悉,仿佛就是自己被盗走的木箱。章清十分奇怪,连忙跳上岸,匆匆赶过去一看,天哪,果然是自己的箱子,那箱子顶上还放着一封信,压信之物正是那不翼而飞的眼镜。
章清又惊又喜,当即拆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章大人:
我们是一伙盗贼,你在任时,我们慕你清正廉洁的名声,从未在你管辖的县境内行窃。但是,你离任时竟带走十只沉重的大木箱,不由得使我们对你这位清官表示怀疑。于是,我们先窃眼镜再盗木箱,给你点颜色看看。可翻遍所有木箱,你的财产除了书还是书,所有尚不足三十两纹银。人们常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你当了多年的县令,仍一贫如洗。看来你的确是个清官,老百姓没有看错你。我们先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故特将窃走之物完璧归赵,还望大人海涵。
几个自以为是的窃贼
原来如此!章清感叹万千,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嘿!真是盗亦有道呀!”
第137篇、二桃杀三士
春秋战国时,齐国景公在位,文武大臣中有三个武士。第一位武丘叫田开疆,此人身高一丈五尺,长了一张抹血似的红脸,眼睛大如铜铃,嘴巴和老鹰的一般,又长又尖。两腮隆起。就像鱼腮一样,满口大黄板牙不见一点缝儿。田开疆曾跟随齐景公到桐山去打猎,忽然半路上跳出一只猛虎,奔走如风,直向齐景公的马扑去。马见老虎扑来,突然发惊,把齐景公掀翻在地。猛虎又扑向齐景公。恰好此时田开疆就跟随在齐景公身后,看见猛虎扑来,甩去刀枪,挥舞双拳迎向猛虎。田开疆用左手揪住猛虎的脖子,右手便挥拳打去,用脚直踢猛虎的面门,一阵猛打猛捶,活活打死了那只猛虎,救了齐景公。文武百官,亲眼看见这场搏斗,没有一个不害怕的。齐景公回到朝廷,赏赐田开疆,封为寿宁君。从此以后,田开疆自恃有功,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那第二个武士叫顾冶子,身高一丈三尺,脸就像涂了墨汁一样,漆黑无比,长了满脸黄韭菜叶子似的胡须,两只手就好像铜做的饶钩,坚硬无比,长了一嘴锯齿牙,非常难看。
卫一次,他跟随齐景公横渡黄河,忽然大雨滂沱,波浪汹涌,几乎就要把船颠翻,齐景公非常害怕,看见云雾之中有火一样的东西闪烁,在水面上游戏。顾冶子挺身而出,对齐景公说:“这一定是黄河中的鲛龙了。”齐景公惊慌失措道:“那怎么办呢?”顾冶子镇静他说:“您不要担心,让我去杀了它。”说完就脱衣拔剑下水,不一会儿,风平浪静,雨过天晴,只见顾冶子一只手高举着宝剑,一只手提着鲛龙的头,从水里跳出来。齐景公赏赐顾冶子,封他为武安君,从此以后,顾冶子自觉有功于齐景公,也渐渐张狂起来,变得肆无忌惮。
第三个武土叫公孙捷,身高一丈二尺,长得头如寺塔,眼呈三角,虎背熊腰,粗壮如牛,能一个人举起千斤重的东西。有一次,秦国攻打齐国,齐景公率领军队迎战,被秦国的军队打败。齐景公慌张撤军,逃至凤鸣山,秦国的军队随后赶来,把齐景公围困在凤鸣山上。公孙捷听说这件事,挥舞一把约有150多斤的铁铲,杀入秦国军队。秦国虽然有10万军队,竟然措手不及,纷纷逃避,因而救了齐景公,被齐景公封为威远君。从这以后,公孙捷自恃有功,目无君臣,横行无忌。
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三个趣味相投,结拜为兄弟,发誓不愿同生,但愿同死。这三个人目不识丁,不知谦让,纯粹是一介武夫。他们目无君臣,横行朝廷,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们,就连齐景公看见这三个人上殿,也吓得心惊胆颤,如芒刺背。
一天,楚国派中大夫靳尚到齐国商议和谈事宜,面见齐景公,禀奏道:“齐楚两国,虽然相邻,却连年打仗,互相征讨,使两国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楚王特地派我来与您讲和,永远和睦相处。楚国有三江五湖,地方千里,物产富饶,足食足兵。希望大王您三思。”当时正好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在朝,听了这一番话,非常生气,大骂靳尚道:“你们一个小小的楚国,何足挂齿,我们三个人亲自率领雄兵强将,把楚国踏为平地,把你们楚国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说完就喝斥靳尚离开宫殿,命令武士把靳尚推出去斩首示众。正在这危急关头,从殿下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身高只有三尺八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原来是齐国丞相,名叫晏婴,字平仲。他走上殿来,喝住武士,把详细情况问了一遍,就让放了靳尚。田开疆、公孙捷、顾冶子三个人非常生气,说道:“我们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放了他?”晏婴说道:“你没有听说过‘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吗?他一人独自来到齐国求和,我们却把他抓住杀了,让邻国知道了,足够人家笑话一辈子的。本人没有什么本领,只用一张嘴,亲自到楚国去,保证让他们都到大王殿下赔礼,尊崇齐国为上国,用不着什么刀枪剑戟,你们看我的办法怎么样?”这三个人听了,怒发冲冠,齐声吼道:“你是一个侏儒小人,国家没有眼力,选了你这样的人当丞相,竟然敢口出狂言。我们三个人斩虎、诛龙、力敌万人,只要亲自率领精良部队,可以踏平楚国,要你有什么用?”齐景公接过话来说道:“丞相既然这样讲了,必有良策,如果他出使楚国,真的可以使楚国折服,比兴兵打仗强多了。”三个人说道:“暂且先看这侏儒出使楚国的情况,如果丢了我齐国的脸面,回来后,把他剁为肉酱。”三个人说完扬长而去。齐景公说道:“丞相这一次出使,一定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轻视。”晏婴说道:“主上放心,我一定会出色完成出使任务,使他们折服的。”于是便向齐景公辞行。
晏婴的车马来到楚国郢都。楚国君臣商量道:“齐国的晏婴是一个辩士,可先想一个办法,堵住他的嘴,使他不敢来饶舌。”君臣商议一定,就宣晏婴人朝。晏婴到了朝门,只见金门不开,下面的闸板只留下半段,想叫晏婴低头钻进去,借以侮辱他身材矮小。晏婴望见下面闸板就钻,随从人员赶紧拉住,说道:“他们是看见你矮小,专用这个办法来侮辱你,你怎么能中计?”晏婴仰天大笑道:“你们怎么能知道,我听说人有人门,狗有狗洞。出使到人的国家就从门进,出使狗国,自然要钻一下狗洞了。这又有什么可以疑虑的。”楚国的大臣听了这话,赶紧开了大门让晏婴进去。晏婴旁若无人,昂然进去。
到了宫殿下,相互答礼完毕,楚王说道:“你们齐国地窄人稀吗?”晏子说道:“我们齐国东边到大海,西边和魏国秦国为邻,北边和赵国燕国相邻,南面与吴国楚国相邻,鸡犬之声相闻,几千里之内相连,怎么能说是地窄呢?”楚王又说道:“国土倒是广阔的,只是缺少人啊!”晏婴回答道:“我们齐国人多,多到呵气就能变成云彩,淌汗就能下雨,摩肩接踵,浩浩人烟,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怎么能说是人少呢?”楚王说道:“既然地广人稠,为什么要派一个小孩儿到我们国家来?”晏婴早已料到楚王的这一着,应口答道:“如果到大国去,就派一个大人,如果到小国去出使,就派一个小孩。因此,特地派我到楚国来。”楚王无话可说,就叫晏婴上殿坐下,赐以美酒。晏婴开怀畅饮,毫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一群武士抓住一个人来殿下,被抓住的人口口声声只叫冤枉。晏婴一看,却是自己从齐国带来的随从,心里已知楚王又在搞什么鬼把戏。只听楚臣向楚王报告说:“这个人到宴席上作贼,偷了我们的金银酒器,被当场抓获,人赃都在这里。”楚国的大臣就问晏婴:“丞相你从大老远到我们楚国来,为什么不带一些诚实的人,带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人,岂不是丢了您的面子?”晏婴笑道:“这人从小就跟在我身后,我是非常了解的,当作心腹之人。现在他偷东西也是理所当然。过去在齐国,他是个谦谦君子,为人极为诚实,现在到了楚国,却变成了小人,这是因为楚国的风俗和齐国不一样。我听说江南有一种树,叫做橘子,所结的果子黄黄的颜色,味道香极了,甜极了。如果把这种树移植到北方,就叫做枳,所结的果子颜色青而气味臭,味道又酸又苦,这是因为水土不同了。以此推论下去,在齐国不偷东西,到了楚国就偷东西,大概是楚国的风俗喜欢偷东西吧。”
楚王非常难堪,急忙离开御座,向晏婴拱了拱手,说道:“你真正是一个贤士啊,我们楚国文武百官没有一个能比上你的,希望聆听教诲。”晏婴这才一本正经,严肃地说:“我们齐国有三个武夫,都是武功盖世,能敌万人,早就想率领军队攻打楚国,是我竭尽全力劝住了他们,因为考虑到齐国和楚国不能和睦相处,必然百姓受苦,心里实在不忍。我现在来楚国求和,楚王可以亲自到齐国结亲,使齐楚结为唇齿相依的联盟。如果有其他国家攻打我们,可以互相救应,永远不要互相侵犯,可使两国的江山永保万代。如果不听我的劝告,马上就会大难临头,还望大王三恩。”楚王说道:“看你的才能过人,我愿意和亲,但害怕的是你们齐国的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不仁不义,我又不敢去。”晏婴回答说:“您只管放心,我愿意给您保驾,略施小计,保证让他们三个人死在您的面前,根除两国的祸患。”楚王说道:“如果这三个人都死了,我们宁愿称作小邦,年年向你们进贡。”晏婴答应楚王。楚王大摆筵席款待晏婴,一面派人先到齐国报信,一面收拾进献礼物随后跟来。
晏婴派人先到齐景公那里报信,齐景公听了非常高兴,命令大小官员都跟随他到郊外迎接晏婴。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听了,更加生气。晏婴到了都城,齐景公亲自下车迎接,慰问完毕,又和晏婴同乘一辆车回宫,齐国人都出来观看,人山人海。第二天早朝,晏婴见田开疆等三人在玩游戏,就上前施礼问候,可那三个人连头也不回,置若罔闻,狂妄之气,旁若无人。晏婴站着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三个仍然不还礼,就悄悄走开,拜见齐景公,把三个人无礼行为向齐景公讲了一遍。齐景公叹道:“这三个人经常带剑上殿,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时间长了,一定会篡夺王位。我早就想把他们除掉,只是没有机会,”晏婴安慰齐景公道:“主公只管放心,等来朝的楚王一到,只管大摆宴席,臣就在宴席上略施小什,使他们自杀而死。他们就是一介武夫,没有一点谋略,只要这样就可以清除他们。”说完对齐景公如此这般他说了一通。齐景公非常高兴。
第二天,楚王带领文武百宫百十名,用车拉着金银珠主及玩好之物,亲自来到朝门,晏婴把他们请进去。齐景公和楚王各答礼还礼完了,大摆酒宴,两国君臣共同庆贺同归干好。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身佩宝剑,站在殿下,狂妄自大,目空一切。酒喝到一半,齐景公说道:“我的御园金桃已经熟了,可以摘了来吃掉。”不一会儿,一个宫监用金盘子盛了5个桃来。齐王说道:“园里的桃树,今年只结了这5个桃子,这种桃子味甜色香,和其他树上的桃子不一样。丞相,请你捧杯敬酒献桃,庆贺今日的盛会。”晏婴就手捧玉爵依次敬献。先献给楚王,楚王喝了一杯酒,吃掉一个金桃。接着献给齐景公,齐景公也喝一杯酒,吃了一个桃子。齐景公吃完桃子说道:“丞相使齐楚二国合好,功勋卓著,可以吃一个桃子。”晏婴跪着把一只桃子吃了,喝一杯酒。齐景公接着又说道:“齐楚两国中,谁的功劳最大,就可以吃一个桃子。”田开疆挺身而出,站在宴席上说道:“我从前跟随主公在桐山打猎,竭尽全力,打死猛虎,我的功劳怎么样?”齐景公答道:“你擎王保驾,功劳最大。”晏婴立刻献酒一杯,请他吃一颗桃子。顾冶子接着跳了出来,说道:“杀掉一只老虎并不算什么稀奇,我曾经在黄河里杀掉一条鲛龙,救了主公一命,在我看来,大风大浪,如走平地。我的功劳怎么样?”齐景公说道:“这是盖世无双的功劳,赶快献酒吃桃。”晏婴连忙献桃敬酒。这时,公孙捷大步流星,来到宴席间,说道:“我曾经在10万大军中,手挥铁铲,如入无人之境,救出主公,秦国的军队纷纷逃散。我的功劳怎么样?”齐景公说道:“你的功劳可以说上顶天,下立地,没有人能与你相比的,无奈没有桃子了,就献酒一杯,明年这时再赐你一个金桃。”晏婴接着说道:“你的功劳最大,只可惜说得晚了一点,没有桃子了,反而使你的显赫功勋黯然失色。”公孙捷听了这么多话,拔剑在手,说道:“杀一只老虎,诛一条敛龙,这都是区区小事,我在10万大军中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竭尽全力救出主公。建立了这样大的功勋,反而没有桃子,在两国的君臣面前受如此奇耻大辱,被万代之人所讥笑,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说完就自杀而死。田开疆大惊失色,也拔出剑来,说道:“我们功劳小的反而吃了桃子,公孙捷功劳大都没有机子吃,我们的羞耻什么时间才能洗涮清白?”说完也自杀而死。顾冶子突然大喝一声,挥剑说道:“我们三个人情同手足,义同骨肉,虽不同生,宁愿同死,两个人都已经死了,我怎么能还活着?”说完,也自杀而死。晏婴见此情景,大声笑道:“如果没有两个桃子就不能杀掉这三个人。现在,三害已除,该怎么办?”楚王离开座位,慨叹道:“晏丞相神机妙算,怎么能不敬佩?从今天开始,我们楚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远尊敬你们,誓不侵扰。”齐景公命令手下人把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埋在都城东门外。
从那以后,齐楚结为同盟,永不相犯,齐国逐渐强大,遂成霸国。晏婴名扬千古,流芳百世。
第138篇、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中圈套你输了
有一天,王财主喊住准备下地干活的徐苟三说:“喂,徐苟三!人人都说你聪明,有计谋 ,骗了不少东家。我这个人轻易没上过当。今天我站在这台坡上,你要是把我骗到了台坡下,我就算服了你,把我手里的这串铜钱输给你。”说完,王财主抖了抖手中的钱串。
徐苟三看了看王财主,笑着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把你骗下来。不过,要是你站在这台坡下,也许我还可以想个法子把你哄上去。”
“真的?”王财主睁大眼睛:“好,今天我倒要试一试,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能把我哄上去!”
王财主说着就跳下台坡,站在徐苟三面前,摇头晃脑地说:“来吧,随便你耍什么花招,使什么诡计,我都不动,难道你能把我背上去不成?”
徐苟三拉过王财主手里的钱串,笑嘻嘻地说:“东家,你输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财主望了望台坡,又望了望扬长而去的徐苟三,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晃过神来,原来自己早已中了徐苟三的圈套。
第139篇、谭意歌传
谭意歌小名英奴,跟随父母亲生于英州。父亲死后,流落在长沙,就是现今的潭州。八岁的时候,母亲又过世了,她便被寄养在小工张文家。张文靠制作竹器维持生活。
一天,官妓丁婉卿经过张文家,心想如果能够得到谭意歌,必定能够让我的家产更加丰厚。于是便邀请张文饮酒,没有说什么就离去了。之后,又多次送财物给张文,馈赠非常丰厚。张文对婉卿说:“张文乃是市井中一名低贱的工人,深受您的厚意。我家中贫苦,无以为报。我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您如果有要告诉我的话,请一定给我说,我愿尽一份愚诚来稍稍回报您对我的厚意。”婉卿说:“我之所以很久不向你说明,实是怕会激怒您。现在您言情恳切,我才敢开口。我私下知道意歌并不是您亲生。我很赏爱她的姿色,如果您能把她卖给我,不仅现在就能得到我的重重酬谢,他日更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不要让她居住在您家,白白受到饥寒的煎熬。您的意思怎么样?”张文回答说:“我揣摸您的意思已经很久了,正想先问问您。既然这样,敢不从命。”
这时,意歌才十岁,知道了张文与婉卿的意思,愤怒地责问张文说:“我并非是您的子女,难道您能忍心将我抛弃到娼家吗?您能把我嫁出去,虽是那贫苦人家,我也心甘情愿。”张文不听,最终还是将意歌卖给了婉卿。过门时,意歌号啕大哭说:“我孤苦一身,流落万里,弱小无助,年龄幼小,无人怜惜救援,不能去好人家。”闻者无不嗟叹悲恸。
婉卿每天都施用百般计谋去诱惑她。用珠翠首饰给她戴在头上,华丽温暖的衣服穿在身上,甘甜鲜美的食物满足于她的口腹,时间愈久,更加殷勤,就像慈母对待婴儿一般。清早夜晚这样地对待她,意歌早先的怨恨之心便被这种宠爱所打消,她内心的感情也随着这些而发生了改变。意歌忘记了最初的志向,还未到成年之时,婉卿便为她选择佳偶了。这时的意歌,出落得肌肤清丽,体态秀美,乌发明眸,嫩手纤纤,细腰盈盈,简直没有谁能赶得上她。来求见的人车马充塞,门馆如市。加上意歌性情聪敏慧颖,善解音律,特别擅长作诗为文。年少的富家子弟千金买笑,领略意歌风情惟恐在他人之后,甚至于官家的宴饮聚会,都要骑着马来迎接她。
当时,朝廷委派的转运使、权理府事的周公在府中会客,意歌先到府中,有位叫及的医学博士有事也来到府中,登上厅堂,拜见周公。及博士有着很漂亮的髯须。周公因之笑着说:“我有一句对子,您能对得上不?”及博士说:“我愿听您一说。”周公说道:“医士拜时须拂地。”及博士没有来得及立马对答。意歌在旁边说:“我愿代博士一对。”周公说:“可以。”意歌便对道:“郡侯宴处幕侵天。”周公大喜。
谭意歌生病痊愈后,在庭中会见府官,在自己的名帖上多自称善于诗酒。有位叫蒋田的,见意歌所言,很有些讥笑于她,便令她对对子。蒋田指着意歌的脸说:“冬瓜霜后频添粉。”意歌拉着他的衣袖,对道:“木枣秋来也着绯。”此公既感惭愧,又感高兴,众人异口同声称赞不已。
魏谏议镇守长沙,游岳麓山时,意歌随车前往。魏公知道意歌善作诗,叫来意歌说:“你能够对上我的对子吗?”然后便说:“朱衣吏,引登青障。”意歌对道:“红袖人,扶下白云。”魏公非常高兴,便替意歌起了个名字叫文婉,字才姬。意歌再次拜谢道:“我,品位很低微,而大人为我取名,这种荣耀,超过赏赐千金。”
刘相镇守长沙,说一天登上碧湘门乘凉,幕僚都跟从而往。刘公叫来意歌作对。意歌说:“我是一位品位低贱之人,怎敢与大人的才能相比。刘大人有命,我不敢拒绝。”这时,刘公不断向江外湘渚间眺望,但见江边竹屋茅舍,有渔翁提着两条鱼进入一条长巷之中。刘公说道:“双鱼入深巷。”意歌对道:“尺素寄谁家。”刘公满心喜悦,长久赞美不止。另一天,意歌又跟从刘公车骑去游赏岳麓山,经过抱黄洞望山亭,刘公吟诗一首,坐中之客都有和诗。意歌也写诗一首献给刘公。
诗道:
真仙去后已千载,此构危亭四望赊。
灵迹几迷三岛路,凭高空想五云车。
清猿啸月千岩晓,古木吟风一径斜。
鹤驾何时还古里,江城应少旧人家。
刘公见诗更加惊叹,坐中客人传观,莫不心服。刘公说:“这真是诗妖呀!”刘公问意歌的经历,意歌以实相告。刘公内心伤悲,很是同情她。
意歌便对刘公说:“我编为官妓之籍,进入驱使迎候之列已经有多年了,不敢诉说自己的劳苦。今天有幸遇见明公,倘若能脱离妓籍,做良家妇女那些家务事,就是死了也感谢您的大恩。”刘公允许她脱离妓籍。另外一天,意歌便去官府投上请求脱籍的牒子,刘公同意了她的请求。意歌便求取佳偶,很久,都未遇上中意之人。
此时,正值汝州人张正字到潭州为茶官,意歌一见,便对人说:“我寻找到夫婿了。”有人问她,意歌说:“他的风度才学,都合我意。”张正字听说这些话,内心也有意。一天,张正字约意歌在江亭会面。这时,亭高风大,江面空阔,月色净明。室中帷帐垂下涤丝,清风穿过窗户,月色透过疏帘,银鸭香炉喷出幽香,床上玉枕相连,绣被低覆,两人切切爱语,犹如那美妙的音乐;春心荡漾,就像那飘扬的飞絮。这二人,好比那并蒂的仙葩,同泉的双鱼,相爱之乐,虽死未已。第二天,意歌带上自己全部的行装箱囊到了张正字处。有情者赠之以诗,诗说:
才识相逢方得意,风流相遇事尤佳。
牡丹移入仙都去,从此湘东无好花。
过了两年,张正字调任他方为官,又来与意歌相见。意歌为他准备好行装,在郊外给他饯行。张正字登途告别时,意歌握住他的手臂叮嘱说:“您本是名家出身,我却是娼类,以我卑贱的身份与你高贵的身份结成配偶,确实不是最佳的婚姻。况且家中没有主持祭礼的主妇,堂上却有两鬓斑白的双亲。现今的分别,绝不再有后会之期。”张正字说:“我俩盟誓的话语,如日月般皎洁,如果背叛盟誓,神明是不可欺骗的。”意歌说:“我腹中怀有您的孩子已有数月了,这是你的骨血,您要顾念他埃”两人相互悲伤欲绝,便分手而去。从此,意歌闭门不出,虽是那隔壁邻居,也不见意歌的面。过了很久,意歌给张正字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冬尽春回,岁月更替。像飞鸟隐伏,鱼儿深潜,我们之间音讯与问候都已断绝。早春气候寒热不定,切望保重。你寓居都城,所见甚多,但我等僻远之人,只关心身边之事,唯盼你的车驾早日归来,我在此度日如年。因写成小诗一首,寄给我所思念之人,望千万珍重。
诗写道:
潇湘江上探春回,消尽寒冰落尽梅。
愿得儿夫似春色,一年一度一归来。
一年过去了,张正字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听说他又娶了妻子。
意歌又给他写了一封信:
自离别以来,又到新的一年,湘东地气温暖,得到春色特多。溪边梅花已然落下,槛边红杏吐蕊,旧燕刚刚归来,暖日的黄莺正婉啭鸣叫。面对的景物如同旧日,感慨人事却独自悲伤。有时强为笑颜,暗地里却泪水淋漓。这数月来颇不喜食,似病非病,不能自愈。孩子无恙(意歌所生的儿子已经二岁),无须烦你挂念。从前我曾当面向你诉说的,确实不是自欺。你不能违背父母之言,又不能丢弃自己的相好,攀一门高亲,这该是多么无奈呀。倘或你能俯就我这卑微之人,委屈你能与我有始有终,百年厮守之恩,没齿难以报答万一,虽然死去,犹如活着一般,从头至足,都不足以报答你的情意。
心中反复思虑,虽是写秃了十只兔毫毛笔,用尽三江之纸,也不能表达我心中郁积之情,这或许会打搅你的清听。执笔之时不觉堕泪于几案及墨砚之中。抑郁之意,不能自己。望千万在不同的时节善自保重,不要为以上之事而深深地挂念。
献上小曲两阙,固然不是君子口中可以吟唱的,只不过是想借以抒发我的感情罢了。”
这首曲子名为《极相思令》:
湘东最是得春先,和气暖如绵。清明过了,残花巷陌,犹见秋。对景感时情绪乱,这密意,翠羽空传。风前月下,花时永昼,洒泪何言。
意歌又作《长相思令》一首,说:
旧燕初归,梨花满院,迤逦天气融和。新晴巷陌,是处轻车轿马,禊饮笙歌。旧赏人非,对佳时,一向乐少愁多。远意沉沉,幽闺独自颦蛾。
正消黯无言,自感凭高远意,空寄烟波。从来美事,因甚天教两处多磨?开怀强笑,向新来宽却衣罗。似恁地人怀憔悴,甘心意为伊呵。
张正字得到意歌的书信,心情久久不快,他暗地里将意歌的书信拿给所亲近的人看,重情之人无不嗟叹。张正字在家受到父母亲的逼迫,在外又受到旁人的非议。过了一个多月,父母亲给他与殿丞孙贳的女儿订下婚约,定亲的聘问之礼已经举行,媒人早已约定,催促选定吉期,过不了几天便要迎娶。张正字愁肠百结,伤心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如雨般淌下。虽是良辰美景,他却对乐成悲,凭高怅望,默默无语地压抑内心的伤悲,始终不敢写信给意歌,告诉她这件事。
过了一年,意歌才知道了这件事,写了一封信给张正字说:我的出身卑贱,自己知道得非常清楚。我俩的事都由您所定,我哪敢追问?自从嫁与您作妻,进入闺帏,恪尽妇道,晨昏恭敬温顺,哪里敢自言辛劳?自从手执箕帚、操持家务以来,已有三个年头了,如果有不当之处,你固然应当对我加以教诲。现今一下就抛弃我,使我失去今后的打算,从人情上说,似乎也太轻薄不善了。求之天理,也有所不容。我既已许身于您,不可再遗留下错处。有情义则合,我常常手捧前次书信诵读,而今却无故被离弃,深深感伤自己太弱小了。
盟誓之言可以违背,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孩子今已三岁,刚学会走路。期望他长大成人,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我囊中还有数百贯钱,当买下城边的田土,每天与老农一道耕作庄稼蔬果,卧于漏房之下,覆盖着鸟兽之毛,凿井灌园。教育孩子知晓诗书的训戒,礼义的重要,希望他将来有所成就,使我终身有所依托,如此而已。至于其他清风馆阁,明月亭轩,诸般赏心乐事,早就不再往心中去。今天我有此言,你本可不信,等待他日,方知我心怀。你们新婚燕尔,诚然有许多高兴之事,我如拔倒在地的葵花,空有一腔向日之心。自从被废弃以来,不敢登高望远,任思绪跟随白云,让魂魄遨游天际。幽思蕴积于胸怀,未能把它完全抒发出来。你在何处做官?愿顺风寄来你的声讯。我确实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的行止。饮下泪水写了此信,心绪如麻。望千万自爱。
张正字得到意歌的书信,早晚叹息惆怅。之后三年,他的妻子孙氏逝世,洞庭湖以南一点讯息也不通。正好有官员从长沙被替换回京,与张正字相遇于尚书省官署中。张正字向这人问起意歌的情况。
此人拍掌大骂道:“张生简直是木头人,石头心。倘若让有情者见了他,罪不容诛。”张正字说:“您为什么这样说?”此人回答道:“意歌自从张生离去,便闭门不出,虽是隔壁邻居也不见她的面。听说张生已另外娶妻,意歌之心更加坚定,买了城边百亩田地来维持生计。她治家清正严肃,没有听说过对她有一丝一毫的非议。她还亲自教诲儿子。依我看来,即是古代李住满的女儿,也不能远远超过她。如果我遇见张生,定当向他脸上吐口水,严厉地责备他。”张正字愧疚很久,便邀此人在酒肆中饮酒,说:“我便是张生,您责备我的都对。但,您不知我家有父母,情势实不得已。”此人说:“我不知您就是张君。”谈了很久,他们才散去。
过后,张生便去了长沙。到长沙后几天来,他都微服在市肆中漫游,访询意歌的所作所为。凡谈到意歌美德的人,都不容别人插嘴,张生又暗暗地询问意歌的邻居,都说没有谁看见过意歌。又看见意歌居住的庭院干净整洁。张生内心已确有几分伤感。意歌看见张生,赶快把门关上,不再出来。张生在门外说:“我跋涉条条大河,跨越崇山峻岭,行走数千里,心中确是为了来见你。你为什么把我拒之于家门外,难道是因为从前待你太薄了吗?”意歌说:“你已有家室,我行为端正,处世清白,希望这样来保全我一贯的名节。您还是离开吧,不要败坏我的名声。”张生说:“我妻子现已经过世,从前之事,望你不要再挂在心中,这些事,用人情道理来推论,就可以理解了。如果不能得到你,我发誓死在这里。”意歌说:“我从前钦慕你,很快进你的门,那被你抛弃也很容易。现在你若还不嫌弃我,应当请来媒妁之人,举行结婚吉礼,然后,我可以听从你。不这样,我二人再无相见之期。”说完,意歌竟然不再出来。张生听从了意歌的要求,通过纳彩、问名等仪式,一切都符合正规婚娶的礼节。
婚事完毕,张生便携带着意歌回到京城。意歌管家理事,很有礼法尺度,同亲族相处,都施恩惠,整个家族内外和睦,家道已成。意歌后来又生有一子,以进士登科,意歌便终身为朝廷命妇。后来夫妇二人白头偕老,子孙繁茂。唉,真真有贤德的意歌!
第140篇、雀王坟
永西镇外二十公里处,便是当地有名气的转弯坳。转弯坳这个名字,是近十来年才改的,过去近百年一直都喊叫大坟坳。
大坟坳,是因为这坳里有一座石砌的大坟而得名。转弯坳呢,是因为改革开放,要得富先修路,修进山的公路要从这里经过,按设计就得搬掉这座前人留下来的大坟,可是当地群众不同意,集体到县城去找县长说明原因。县长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认为群众反映的意见也有一定的道理,要留下这座大坟就留下吧,不就是多花几文钱转个弯。公路的建设者接受了县长的意见,把公路在大坟坳转个弯,于是这大坟坳从此被人们改称叫转弯坳了。
从前的大坟坳也好,今天的转弯坳也罢,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这坳里的一座石砌大坟。大坟修得相当讲究,每一块石头都可以说是精雕细刻,除了拜台之外,还在坟前修建了可供数十人休闲的石桌石凳,坟前的那块高大而刻着“百鸟朝阳”的墓碑,特别吸引人驻足观看。碑上有四个颜体大字:“雀王之墓”。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县长接受了当地群众不同意迁坟的意见,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公路建设者心悦诚服地把公路在这里转个弯。
是的,“雀王之墓”里埋葬的不是人而是雀王。雀,在这一带靠近乌蒙山的地方,人们普遍指的是画眉鸟,也叫画眉雀,简称之为一个“雀”字。因此,这座坟墓里埋葬的“雀王”,也就是画眉雀之王了。这只画眉雀(是王也罢,不是王也罢,毕竟是只雀)死后能够得到人们如此的特殊厚葬,也真是出人意料的奇事,百年之后还让当地百姓如此的爱戴和敬仰,就更加使人深受感动。看来,这“雀王”的确是一只非同寻常的画眉雀,“雀王”当之无愧……
据墓碑上的文字记载,清朝宣统末年,也就是公元1911年末发生的事情。这一带地方,由于靠近乌蒙山,这里的人们历来就养成了饲养画眉雀的习惯。乌蒙山的画眉雀,不仅有甜润美妙的歌喉,更有一张好强好斗的铁嘴喙。这里的人们从结婚成家开始,男人的手里便多了一个雀笼子,出门赶场或下地干活,雀的高歌漫语,都会使人心悦而忘掉了疲惫。节日里人们虽然聚在一块也展开一场斗雀,但绝不是为了赌博而争得面红耳赤,完全是为了娱乐,为了好玩,让笼中的斗雀一展风采,恰到好处为止。因此人们掌声不断,笑声连连,而笼中的雀呢,输也罢赢也好,这时都引吭高歌,赢者似乎都并不感到骄傲,输者似乎也没有半点儿意冷心灰。
胜不骄败不馁是乌蒙山画眉雀的品格,于是这一带人们养雀和玩雀出了名。也许是出名的缘故吧,有一天从远处来了两个高鼻梁的洋人,一男一女,男人的手里也提着一笼雀。这就奇怪了,洋人也会玩雀?小孩子被洋人的模样吓得躲藏起来,年轻人好奇,围拢来想看看洋人笼子里的雀。洋人看来是两口子,流利的汉语讲得不错,让人听得懂。他说是慕名前来的,想到这里来斗雀。斗雀?人们吃了一惊,斗雀干啥子?莫非这洋人荷包里的钱揣得太多了,想一赌输赢?女的笑着点头说,乌蒙山的雀遍天下无敌,是这样说的吗?她摇头不相信,唯有他这笼里的雀,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洋人说完放声哈哈大笑,笑得真是太狂。人们被两个洋人的笑声激怒了,纷纷从家里提出雀笼子来,要和这夸下海口的洋人一比高低。老年人毕竟见多识广,拉住年轻人的手悄声劝说,洋人鬼得很,千万别上当,大话由他去说,天又不会垮下来。年轻人不信,看他那笼里的雀,恹恹的没精打采,根本不是乌蒙山雀的对手。
年轻人把罩笼套布一揭,要和洋人一比高低。洋人抿嘴一笑,把双手一摆,不干!为啥?要斗雀得比输赢!输什么?赢什么?输钱,输土地,输牛羊!洋人边说边从身上背的皮兜里掏出大把的银钱。行!输什么都行!年轻人也不示弱。洋人又把手一摆说,年轻人的话不算数,要把老人请来,要立下字据才成。洋人看来懂得中国人的规矩。老人们一言不发,眼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光。洋人提起雀笼就走,两口子边走边嘀咕说,乌蒙山的雀徒有虚名,虚名在外吓不倒人……哈哈……!说着,男的就把笼子门打开,伸手进笼子里去把画眉雀捉了出来。说来也挺有趣,这只画眉雀显得很乖巧,站在他那只长满了茸毛的手掌上,还昂起头来叫了两声,这两声逗得周围挂在树枝上笼里的雀跟着叫成了一片。洋人显得开心地咧开大嘴一笑,接着一把把雀捏在手掌中,伸手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就要往画眉雀的脖颈上抹去。你要干什么?有一位老人急了,走上前去大声斥问。宰了它!洋人回答得落地有声。女的也帮腔说,既然你们这些中国人吓得害怕了,不敢用乌蒙山的雀和它斗,留着它又会有什么用呢?接着显得无可奈何地把两手一摊,对男人催促说,快宰了它吧!
住手!老人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真是没良心的东西!好吧,和他(它)斗!把他兜中的银钱全部给赢过来,把这只可怜的雀也赢过来,叫洋鬼子知道咱们乌蒙山雀的厉害!当然,老人们放开嘴说的这一席话,由于说得太快说得太激动,两个洋人也许只能听懂个大概;听懂这大概也许就足够了,两个洋人高兴得转过身来,把雀放回笼里,摆开了斗的架势问,是隔丝斗,还是串笼斗?啊,妈呀!这洋人还挺内行,晓得隔丝斗(也就是隔着笼子门的竹丝斗)和串笼斗(也就是把笼门抽开,让雀进入笼里自由的斗),看来是有两下子,正如俗话所说的“不是打虎匠怎敢上虎山”,千万不能轻敌。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这“斗”又不是跟牛高马大的高鼻子洋人斗,而是笼中的雀去斗,看那只雀恹恹的样子,不被乌蒙山雀斗死才怪。于是乎,洋人摆出银钱,年轻人从厩中牵来牛马羊,一声脆生生的开始,两雀相斗,先隔丝,后串笼,五比五胜,洋人乐得哈哈大笑,虽然那只雀掉去了半身的毛,沾了满喙子的鲜血。人们惊呆了,没想到这只貌不惊人的雀,恹恹的看不上眼的雀,一斗五,越斗越威风,竟会有如此高超的本事;那五只原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乌蒙山雀呢,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双翅耷拉,啁啁叫唤,再也昂不起头来引吭高歌了。
这时已是太阳偏西。洋人从兜里摸出块怀表看了看时间,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收拾好雀笼打算离去。人们输的牛马羊,全都拴在周围的树杆上,看你两个高鼻子怎样牵走?当然,人们的心里也在隐隐作痛,祖传下来养雀玩雀,“斗雀”只是在节日喜庆期为了玩高兴而已,这种赌财物的玩意儿仅仅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仅仅是第一次,却意想不到竟会输得这样惨,输得这样令人心寒,令人实在是不服气;看洋人养的那只雀,赢了五盘之后还不是照原来的样子恹恹的么?这小东西真的是奇了,出在哪座深山?喝了哪股山泉水?莫非洋人有洋办法,给它喂了什么洋东西?人们摇头不信,决心明日再战,把后寨上所有能斗的雀全都提来,斗它个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如果输了,输些什么?洋人看出人们不服的心意,开口便问,显得非常的得意和傲慢。
输土地,种庄稼的土地,你干不干?洋人当然干,而且正好是他打定了的主意,于是把大手一挥说,土地,好的好的,我统统的要,这些赢来的牛马羊,你们统统各家都牵回去养着吧!明日一早见,拜拜!洋人提着雀笼,挥手向人告别而去。
人们先是愣住了,片刻之后清醒过来,才显得迟疑地牵着自家输给了洋人的牲畜,默默无言的往家走。
明天洋人还要来斗雀。
真要拿土地去一赌输赢么?
当天晚上,人们聚在一起,开了一个不是讨论会的讨论会,商量明日“斗雀”的对策。有位养了一辈子雀的老人,终于献出据说是祖传下来的喂斗雀的秘方,这秘方毒得很,不成功便成仁,从来没有人敢使用。
第二天,秋高气爽,洋人一早就来了,看来他两口子是打着电筒走了好长一段的夜路,那支弯脑壳的电筒,不是正胀鼓鼓的别在裤腰带上吗?人们原来还以为是支手枪,虚惊了一场。洋人今天还特别带了些红红绿绿的糖果,分发给已经壮起了胆子,敢抓住大人的衣襟前来观看“斗雀”的娃娃们;娃娃们得到糖果,眼睛睁得大大的谁也不敢吃,个别胆子大的刚把糖果递到嘴边,就被大人一巴掌把糖果打掉在地上,不怕洋人放毒?洋人哈哈大笑,伸手从地上把糖果捡了起来,剥开纸把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去,嚼得津津有味。娃娃毕竟是娃娃,一边学着洋人吃糖果一边笑,但大人们谁也笑不起来,想到昨天输去的牛马羊,想到今天要拿到赌桌上来的土地,他们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那只吃了祖传秘方的雀身上。
今天斗几盘定输赢?人们问。悉听尊便。洋人回答,五盘如何?人们试探着问。十盘。洋人夸下海口。十盘?不把雀累死才怪。人们在心里说,暗暗感到高兴,看来今天这两口子洋人是昨天赢昏了脑壳。而那只笼中的雀呢,依旧和昨天无二样,恹恹的没精打采的样子,真叫人不敢相信它昨天竟是个一比五的赢家。
看着笼里洋人养的恹恹的雀,老人的心里似乎有些不忍,最后想到关在厩中的牛马羊,想到自己祖祖辈辈辛勤耕耘的土地,只得把心一横,悄悄指挥年轻人,把那只已激动得跃跃欲试身手的斗雀,放在最后的第十盘上去斗,但愿前九盘就把那个洋人养的该死的小东西斗败下阵来,也应该把它斗败下阵来,要晓得这是一比九啊,一比九!
赌注是一堆银钱(还有昨日赢的牛马羊)和山前山后的大片土地。
雀王坟(2)
前五盘是隔丝斗,这是人们的意见。
五盘开始,恹恹的没精打采的雀,突然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爬上笼丝,还没斗上几嘴,一只只原来威武善斗的乌蒙山雀,不知何故,啁啁叫着就败下阵来了。斗了五盘,还没花费去两个时辰的光阴,一比五,洋人的斗雀胜。
人们显得无奈,后五盘是隔丝还是串笼,只好由洋人来定。当然是串笼为上策,因为那只压阵的吃了祖传秘方的雀,周身的毒液已经在心里像火一般的燃烧,它要报复要发泄,只有通过它坚硬得像铁一般的喙子和爪子,只有通过它身上正在膨胀的羽毛和血液,否则它就会自暴身亡。但是,洋人会同意串笼吗?只有串笼而又必须是串笼,它才有可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保护自己的生命而置敌于死地。人们于是把眼光几乎全都停留在洋人的身上,看他对这后五盘的斗法如何选择。洋人似乎挺理解人们此时的心情,微微一笑后才淡淡地说,这隔丝斗不过瘾,是不是这样的,串笼斗如何?好,串笼斗!人们几乎是欢呼起来。
谁知串笼斗,乌蒙山雀败得更惨,有的甚至于还没有过招,见面就往后退,再被它赶上来啄几喙子,就啁啁不成声了。最后是祖传秘方武装起来的雀上场,威武倒也显得威武,可是斗不到三五个回合,它终于倒在笼中痉挛着口吐白沫。洋人一边摆手一边叹息着说,你们的心肠不好,这只雀不是斗死的,是你们给毒死的呀,可惜!可惜!他说着把他的雀搁进自己的笼子接着又说,我的这雀是不怕毒的,它已经注射过……洋人没有把话说完就收住了口;其实他也是过于小心,就是把话说完,人们也不一定听得懂,听得明白。
输了!人们几乎全都处于一片绝望之中,那位老人双手捧着死在笼中的雀,泪如泉涌,是他害死了它,他后悔,他伤心,他怀恨……
洋人是赢家,他并不高兴,反而对绝望中的人们感到同情和惋惜。两口子阴沉着脸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他才开口说,这一切嘛,都不是雀的功劳和过失,这一切全都是主的安排,只有主才能做到这样的安排。那只雀是无辜的(他伸手指了指老人捧在手心里的雀),我们大家应该为它祈祷,阿门!你们放心吧!主不会要你们的牛马羊,主更不会要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只要你们信仰主,相信主,从此做一个真心诚意的主的儿子,主还会赐福给你们,让你们幸福和安乐……接下来洋人说了些什么,人们都已经记不住了,原来这两口子费尽心机,想出这一套“斗雀”的办法来套人们入教的呀!人们不由得冒起火来,但“斗雀”毕竟斗输给了人家,心里再大的火也只好压住不让它冒出来了。
人们于是一时间哑口无言,默默地听着洋人指手画脚的“谈天说地”,俨然像天上的“主”派到人间来造福于人的一对使者似的。
正当洋人说得口若悬河的时候,一位早就赶来提一个雀笼驻足在一旁看热闹的老者,突然开口问道,这真的是“主”的安排吗?这个“主”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吗?我不信!人们认识这位老者,他姓程,单名一个缘字,是不远处的一家大约有良田百亩的绅士,从小也爱养雀玩雀,但他从不玩斗雀,用他的口头禅来说,雀是养来听唱的,不是养来好斗的,好斗雀的人没有好心肠,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雀的伤痛上。昨天,程缘就听到洋人到这里来“斗雀”的事,他不相信洋人也会玩这一套,今天一大早赶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终于忍不住开腔说话了。
你的不相信?敢不敢斗?!洋人指着程缘提在手中的雀笼问。程缘莞尔一笑,老夫平生从不玩斗雀,看来今天只好开禁奉陪洋先生玩一回了。程缘心中有数,他看了这半天斗雀,似乎已经看出了点儿其中的奥妙。你可有输的财物?洋人还是那样趾高气扬。笑话!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姓程的财产,要钱有钱,要物有物,到时候恐怕你洋人背不动、挑不动啊!程缘的话,说得人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谁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个能人站出来为大家争口气。不过,老夫倒要请问洋先生,如果你输了之后,又拿什么来做赌注?程缘好像是明知故问。这寨上的牛马羊,还有那多多的土地,这里还有不少的银钱……洋人解开皮囊,把家底全都亮了出来,他似乎是胜券在握。姓程的老者哈哈一笑,寨上农家喂养的牲畜和耕种的土地,真的是洋先生的吗?也罢,我若输了照价赔偿,我若是赢了呢,牲畜和土地本来就是这里人家所有的自然应该归还给人家,洋先生所带的银钱都得统统留下,还有那只雀儿也归我,如何?可以!可以!你们中国人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得加上一条,如果我赢了,从此不准许你们这些高鼻子洋人在这里讲什么主呀主的,我们中国人只信仰自己的老祖宗。程缘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洋人想了想才点头回答,行,也可行!我也得加上一条,你若是输了呢,就得放弃你的老祖宗,给大家带个头信仰主,做主忠实的儿子。这就要看是你的主灵验还是我的老祖宗灵验了……哈哈!程缘的话中有话,接着举起手中的笼子说,天气闷热,在斗之前,先让它洗个澡吧!于是便吩咐人们打来了两盆凉水。洋人看见凉水,感到惊疑,我的雀也要洗?!要洗,一定得洗,一来它斗累了,需要凉爽凉爽,二来洗去它满身沾染上的血污和晦气,否则的话,我这只来自乌蒙山的圣雀绝对不会和它斗的。洋人一听也有道理,洗一洗来了精神,三两喙把自称为“圣雀”的画眉鸟斗败,那将是锦上添花,利上加利。
谁知道这一洗,洋人再聪明也难以悟出这其中的奥妙。姓程的老者鼻子尖,已从洋人的身上--准确地说是从雀的身上,嗅出了特殊的异味。
洗完澡之后,两只斗雀确实显得挺有精神,好像打招呼似的,竟然相对着引吭高歌,使得围观的人们一时忘了悲愤而激动不已。
串笼斗吧?洋人争取主动。听便。正合姓程的主意。启开笼门,两只刚才还在高歌对唱的雀像见了久别的仇人,一场紧追不舍的拼死战斗开始了,只听得喙啄哆哆声响,翅膀扑扑,铁爪飞扬。好一阵紧张得令人屏呼静吸之后,骄傲的乌蒙山雀,终于被对手的铁爪打翻在笼子里,而且显得奄奄一息,鲜血淋淋的爪子无力地痉挛了几下,似乎便停止了呼吸。洋人高兴得放声大笑,两口子又埋头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才收住笑容说,死了的!你们中国人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洋人得意洋洋的话刚说完,人们几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死了的”雀突然鹞子翻身站立起来,高昂着脑壳向已变得恹恹的雀猛扑过去,又是一场残酷而剧烈的战斗,恹恹的雀终于失败,拖着尾巴,耷拉着翅膀啁啁直叫唤。人们立即精神焕发,忍不住拍掌高呼:赢啦!赢啦!终于赢定啦!这一回该轮到洋人两口子恹恹了,还没待老者开口定输赢,洋人就红着脸向姓程的把手一拱说是输了,输了!……
在人们一片欢呼雀跃声中,洋人两口子再也没说一句话,留下身上所有银钱,把笼子挂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双手把他显得有点儿依依不舍的雀递给了姓程的老者之后,仅仅摇了摇头就回身走了。
程老者接过洋人递给的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雀身上被啄乱的羽毛,一边悄声地像祈祷似的说了一些只有他才听得清楚的话,然后才把握住雀的手掌伸开,大声说,回家去吧,回到你的深山里去吧!雀先是站在老者的手掌上扇了扇似乎显得僵硬的翅膀,片刻之后似乎明白了老人的一番美意,才终于尾巴一翘、双翅一展向天空飞去,谁知刚刚飞上树梢,便噗地一声从树梢上掉下地来,当人们从地上把它拣起来的时候,只见它嘴里冒出殷红的鲜血,死了。
死了!人们几乎是异口同音地大声惊叫,因为笼子里的胜利者,姓程的老者所养的乌蒙山的雀这时也同时扑倒在笼子里,一阵痛苦的痉挛后便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后来的结果,便是在姓程的老者的倡议下,用洋人留下的钱买了一口上等的好棺材,把这一对最后斗死的雀埋葬了,而且还砌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坟,在坟前的石碑上刻下了“雀王之墓”四个颜体大字。
第141篇、卖姜的老汉
一
从前,有一书生名叫李卿。这日傍晚,李卿在酒店喝醉了酒,趔趔趄趄地向家中走去,远远地就见自家门前围着好些人。走近看,才知是个湖州客人在卖生姜,众人正在争少论多地讲价钱。李卿见自家门前吵闹不休,心下已是不悦,但见都是左邻右舍,不便直说,就拐弯抹角说开了卖姜老汉:“生姜已卖到三钱一斤,也差不多了,在人家门口絮絮叨叨的,好不晓事!”“我们小本生意,赚得有限,来来去去又要盘费,弄不好还要亏本!”卖姜老汉是个老实人,没从李卿话中听出弦外之音。“我好心劝你,你竟敢冲撞我,如此放肆!”李卿醉后气性大发,一边说一边就动了手,抓住卖姜老汉手臂用尽力气捱了过去,卖姜老汉不防他会动手,蹲在地上又无处借力,一下被推倒在地。李卿自己也踉跄几步,险些跌倒,他骂骂咧咧地走进家里去了。“不好啦,卖姜人跌死啦!”有人喊起来。李卿一听,踅回身来扶起卖姜人一看,只见卖姜人双目紧闭,脸孔煞白,果真已是一副死相。李卿见真死了人,惊得酒也醒了,当下就手忙脚乱地抢救了起来。李卿的妻子女儿也急忙奔来,果见李卿打死了人,都吓得脸孔煞白,呆立一旁手足无措。还是邻居提醒:“快去烧碗姜汤来,多放红糖,胸口还热,或许能救!”灌了姜汤,又揉又按,卖姜老人的鼻孔里才吐出一丝气来,随即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须臾,卖姜老人悠悠地苏醒了。
“好了,好了,活啦,活啦!”有人喊了起来。一见卖姜人终于死而复生,李卿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李卿的妻子女儿也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却说这卖姜人名叫吕禄,湖州人,专做山阴、余姚、宁波一带的小生意,几乎每年都来一趟。
因长期奔波在外,难避风雨霜雪,结果落下个哮喘之疾,有时兀地一急一堵,就会透不过气来。今被李卿蓦得推了一跤,老毛病又犯了。吕禄是个老实人,醒来后见别人为他着忙,就说:“我有病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于生命无碍的,谢谢大家了。”说着,挑起姜担就要走,因身体虚弱,脚下一软,又险些跌倒。李卿忙伸手一把扶住,说:“不要急着走,先到我家歇几天,调养好身子再走吧!”“我要去做生意的!”吕禄说着又要走,李卿无论如何不让,怕他半途出事,自己也难逃罪责,于是苦苦地留住了吕禄,好酒好饭相待。吕禄心头一热,病也好了。吃饱喝足,浑身是劲,坚持要走,并说:“李相公放心,你看我不是蛮好了,刚才我也说过了,这是我的老毛病,常要发的,千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明天我还要去余姚地界做生意,今天必须赶到宿店去!”
李卿一家人见吕禄执意要走,也不强留。临别又送了他几丈土布,一些吃食和水果之类,用只藤篮盛着,还给了他五块银元,为他补养身子之用。吕禄本不肯收,后见李卿一家诚心相赠,也就收了,心想:“这家人如此好,以后也可当亲戚朋友走走。”吕禄就这样挑着姜担上路了,哪会知道,他这一走竟又惹出许多事来。
二
却说李卿看着吕禄挑着姜担离去,便走进书房看书。约有一个时辰,李卿一家正要安寝时,突然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响起,李卿一阵心惊肉跳,忙问:“谁呀?”“相公,相公,你的祸事来了!”敲门人急促地说。李卿忙去打开大门,见来者是渡船头的船户朱崔。
朱崔四十开外年纪,光棍一个,和李卿很熟悉。李卿见朱崔深夜到此,就忙问:“到底啥个急事呀?”朱崔说:“你看!你看!”说着把一只藤篮、土布还有一些吃食往李卿面前一放。李卿见了这些,急急地问:“卖姜老人怎么啦?”朱崔缓缓地说:“李相公,你祸事临头了。卖姜老人死在我渡船上了,他临死前告诉我,是你李公子打伤了他,这东西他也无福消受!”朱崔话语一顿,又说,“卖姜老人说他是湖州人,要我去他家报信,向你讨还性命!”李卿闻言,脸孔煞白,拎着篮子的手一抖,藤篮落地。朱崔还是慢吞吞地说:“我把卖姜老人的死尸载来了,船歇在后埠头,李相公你去看看!”
李卿的妻子女儿,已经在低低地啜泣了,一时,李卿也别无良策,只好恳求朱崔:“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李相公,你自己拿主意!”朱崔不痛不痒地说。
李卿已经吓糊涂了,拿不出一点主意来。这时,站在一旁的佣人王福说:“朱崔大哥,卖姜老人死后,可有别人知道?”朱崔说:“因天已暗,暂时还无人知晓。”这时,李卿也有点回过神来,忙喊妻子快去拿二十块银元来,递给朱崔,说:“还是托你为我把死尸葬掉,趁现在还无人知晓!”李卿话已颠三倒四,朱崔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这、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再说,我一个人,叫我把死尸怎……”李卿忙说:“我叫王福帮你!”王福倒还忠心,也说:“好,朱崔大哥,我们快走!”朱崔磨磨蹭蹭,还是不大肯走,说:“李相公,我与你是要好的,这才来告诉你。”朱崔说到这里,掂了一下手中的二十银元,又说,“二十元钱买个命,也太少了点儿!”李卿心乱如麻,这时只求事情赶快平息,哪还顾得钱多钱少,忙对朱崔说:“你与王福快去葬尸,安葬好尸首后,我再给你三十,如何?”朱崔这才同王福去了。
光阴荏苒,一晃半载过去。这年的清明时节,李卿十二岁的独生女儿突发了痘症,整日高烧不退,浑身发红,痘就是出不来,已看过好几次,灌了不少汤药,仍不见效。一天傍晚时分,病情转危,鼻孔里只有出气,已如一丝游魂,若接若断。李卿夫妻二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说镇上有个郎中专医痘症,忙吩咐王福说:“王福,你辛苦一趟,连夜去镇上把治痘郎中请来,快去快回!”王福心里很不情愿,天已晚了,晚饭也没吃,懒懒地不肯走。李卿从身边摸出一些碎银都给了他,又说:“王福,你脚头快些,喊来郎中就在店里买些东西吃吃吧!”
卖姜的老汉(2)
王福去了。李卿夫妇等了一夜也不见郎中来到,宝贝女儿烧了一夜,到天明时一命归西,夫妻俩抱着女儿失声痛哭。这时,王福回来了,说:“郎中出门去了,不在家中!”李卿见女儿已死,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怨自己命中多舛,哭了一会儿,也只好叫王福去把女儿埋掉。几天之后,李卿从别人口里知道,王福根本没去镇上请治痘郎中,他只走了五里路,在路边酒店碰上了一个熟人,两人在酒店中喝酒猜拳直闹腾一夜。李卿知情后大怒,把王福喊来问:“那天你没去镇上?”“谁说的,我脚底板都走起了血泡!”“你还嘴硬!王三已说了,你与他喝了一夜的酒,醉得人事不知,天亮才醒的!”李卿越说越气,想起爱女之死,又气性大发起来,“你这贱坯,我非打得你……”李卿话未说完,王福却顶过来一句:“打打打,我又未打死人,我只是没去喊医生,比打死人罪孽总小吧!”这话犹如火上浇油,李卿心里的一股火再也压抑不住,腾腾地冒了上来,拿起竹片就没头没脑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说:“我先打死你这奴才,杀头坐牢我李卿去!”其妻闻声赶出来,拼死命夺住竹片,已是迟了一步,王福脸上已血肉模糊,衣服都被抽破了。王福养过几天以后,能够走动之时就一去不回。李卿一家人东问西找,踪影全无。几天以后,李卿闲得无聊,正想出门去逛逛,兀地来了几名衙役,闯进屋来用索子往他脖颈上一套,牵着就走。李卿一惊,连声辩解说:“我是个秀才,又没犯大法,你们为何事抓我?不要弄错了吧!”
“我们奉命抓人,岂会弄错?你有理就去公堂说!”
李卿妻子闻声赶出,这时李卿已被如狼似虎的差役牵着上路了。到了公堂见失踪几天的王福站在一旁,李卿才知是王福起了坏心,把旧事抖出来了。果真,县令劈头一句:“李卿,有人告你半年前打死卖姜老人吕禄,可有这事?”
“小人冤枉!”李卿忙辩解说,“这王福是小人的佣人,因误了请郎中看病,致使我爱女病亡,小的心痛女儿把他打了几下,王福就怀恨在心诬告小的,望青天大老爷明察!”李卿想了一会儿,又补上几句,“再说小的半年前打死人,他王福因何不早早来上告,偏要等此时才来上告,分明是诬告。”
县令对王福喝道:“大胆王福,告人打死人命,有何凭证?”
王福一点不慌,说:“湖对面黄土山上有卖姜老人尸首为凭,是我与船户朱崔一同前去埋葬的,望大老爷做主。”
山阴县令略作沉思,立即发下一签,叫人前去验尸,结果因尸首已经腐烂,难辨真伪。李卿一口咬定:没打死人,也没叫王福埋尸之事。县令把船户朱崔抓来,朱崔却说:“李卿打死人,王福去埋尸,与我朱崔无关!”
“本官问你有否与王福去黄土山上埋过吕禄尸首?”
“小的没有,王福在说梦话!”朱崔推得干干净净。李卿心头一松,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大胆王福,恩将仇报,打!”县令大声喝道。
“小的还有话说!”王福成竹在胸的样子,大声道,“启禀大老爷,人命关天大事,小的岂敢儿戏?李相公有无打死卖姜老人,四邻皆知,大人如不信,可把四邻传来,一问便知!”
县令只好去传邻人。邻居不敢在公堂上说谎,只好如实说:“是李相公酒后失手,把卖姜老人推了一跤,死过去一会儿,但后用姜汤灌醒过来了。李相公又留他喝酒吃饭,还送他许多东西,欢欣而去的。至于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李卿还欲辩解,县令见事实清楚,就大喝一声:“李卿身为秀才,出手打死人命,不用刑断不肯招,打!”李卿吃打不过,只得招了。县令见李卿招了,也不多难为他,判道:“李卿虽失手打死人命,总因救活。现尸首已腐烂,真伪难辨,吕禄生死难定,李卿寄监待查。”至此,事情暂告一段落。
李卿妻别无良策,只好变卖家产,一边按时送牢饭,一边用银子去上下打点,欲保李卿一命。
三
李卿入狱,一晃一年有余,家里银子已用尽,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眼看好好一户人家弄得如此破败不堪。也是否极泰来,一天黄昏时候,李卿妻子正在家里一个人暗暗垂泪悲伤,有一老汉挑个担子径直来到李家门口,一到就大声地嚷开了:“李相公!李相公!别来可好?”李卿妻子出门一看,吃惊非小,随即大喊:“不好了,出鬼了!”邻居闻声赶来,一见吕禄,也都大惊:“有鬼!有鬼!”胆大的却指点着吕禄说:“李相公为了你的事已坐牢一年多了,他也不是存心打死你的,你何苦显形来吓他家人!”说得吕碌莫名其妙。吕禄说:“我是人呀!你们怎么把我说成鬼了!”待到大家弄清吕禄确是人时,这才都感到奇了。卖姜老人知道李卿在吃冤枉官司时,连连跺脚,就急忙要去县衙为李卿作证。李卿冤情四邻本也无法可想,今有吕禄活证在此,就都说:“我们连夜赶去,明天早衙可望审清了!”于是,李妻连夜写好辩状,四邻和吕禄都按了手印,许多人一块匆匆地上路了。
县令细细地看过辩状,说:“谁是卖姜老人吕禄?”吕禄忙上前跪倒说:“小的就是吕禄,湖州人,每年来卖姜胡椒的,确实未死!那年被李相公酒后推了一跤,一时气憋住是真的,后来就救活了。这也不全是李相公之故,原是小人有病,一急就要发作的!”
县令大声喝问朱崔:“你怎么说?”朱崔见西洋镜戳穿,也只得招了。他说:“卖姜老人在渡船上说起李相公失手打他之事,又说到送他许多东西。因小人见船旁边有具浮尸,就计上心来,把卖姜客人的东西买下。送走他后,就把河里浮尸捞在船上来骗李相公了。原意也只想骗些钱财用用,不想王福小人半年后来县衙告状,要李相公坐牢吃苦。实非小人本心!”至此,李卿才知朱崔设奸计骗人。
原来李卿只恨王福,殊不知还有这一层。李卿指着朱崔说:“朱崔,别样事情好骗,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也能骗得?假如吕禄不来,我的命就要断送在你的手上了!你、你……”
朱崔低下了头,也是一派知悔样子。真相终于大白,县令又判道:“李卿不该酒后使性,失手伤人,终因补救得当,老人死而复生,李卿无罪释放;朱崔无赖之徒,见缝就钻,贪钱财设奸计陷害无辜,罪孽深重,重责四十大板,充军二千里;家奴王福,不该含恨状告主人,谅其事出有因,打二十板,以观后效。”至此,一场冤案终于审清。李卿回首往事,造成冤案全属酒后使性而成,为此戒了酒,性子也改了,对人总是和和气气,不再大声大气说话。他埋头书斋,用功三载,大辟之年中了二十四名进士,后官至府台。
第142篇、盘点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六位风流客
1、最成功的风流客:柳永。这位北宋时期的大词人以词名传后世,却以嫖而扬名当时。他是景佑元年的进士,做过朝廷的命官。他虽然政绩平平,却天天泡在妓女堆里,在今天绝对属于检察机关打击的对象。柳永嫖娼,与其他嫖客大不相同,其他嫖客只是泄欲,很少有人把妓女当人,而柳永却把妓女当朋友,推心置腹地谈心,平等自由地上床,再加上他写得一手好词,随便给哪个妓女写上一首,那个妓女就会身价倍增,颇似现在的文化包装。于是妓女们对柳永爱如潮水。柳永排行老七,人称柳七,能和柳七郎床下填词床上戏水,成了妓女们的星语星愿。“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成了当时妓女界时尚的真实写照。柳永在妓女堆里灵感不绝,写出了许多千古绝唱。但同时,他这种以妓院为家的生活也使得统治者对他十分讨厌,认为他伤风败俗。最后,他政治上失意,因穷困潦倒而死。死后凄凉,竟然是几个妓女凑钱埋的他。他的死讯传出后,有上千的妓女络绎不绝地到他的墓地悼念,轰动一时。中国有句俗语,叫“婊子无情”,可人们在这些妓女身上,却看到了她们对柳永的一片深情厚意。当嫖客能当到这种份上,古今中外,大概只有柳七一人了。
2、最失败的风流客:同治皇帝。同治的级别在嫖客中算是最高的了,可他嫖娼却是嫖得最失败的一个。这位年青皇帝在娶老婆的问题上和他母亲慈禧产生了严重分歧,两人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斗争的结果是他得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但同时必须得搭配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于是这位小皇帝开始了苦难的夫妻生活:和喜欢的女人同床,慈禧不准;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同床,他又不愿意。帝后之间的政治斗争被引申到了床上,最后,这位守着五个老婆的皇帝陷入了极度的性苦闷中,他只好微服私访,出宫嫖娼。养尊处优惯了,嫖娼都没经验,一进入大胡同就染上了梅毒,医治无效,才19岁就死了。他死后,关于他的死因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位倒霉的嫖客因为嫖娼,使自己成为史学界长期争论的人物。皇帝有嫖娼爱好者,绝非同治一人,人家好多皇帝嫖娼嫖了一辈子,都名不见经传,落了好名声,可同治帝没嫖几回就成了焦点人物,以因嫖送命的坏名声截入史册。
3、最有收获的风流客:韩世忠。这位南宋著名的爱国将领在当低级军官时,有一天按耐不住青春的冲动,去嫖了回娼,坐台的是一位与众不同的风尘女子:梁红玉。梁红玉一眼就看出他是不凡之辈,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在那个金国入侵兵荒马乱的年代,嫁给一个小军官就意味着嫁给危险,而且那时韩世忠还很穷。但是梁红玉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地追随着他。随着韩世忠职位的升迁,梁红玉也渐渐展现出她女中英豪的本色,她协助丈夫训练士兵、管理军营,干得有声有色,成了他不可多得的助手。在著名的黄天荡大战时,夫妻二人合演了历史上壮美的一幕:妻子擂鼓助战,丈夫浴血厮杀,大败金军,差一点活捉了金军统帅。金兵败北后,夫妻二人名扬天下,梁红玉被朝庭加封为“杨国夫人”。
4、最会演戏的风流客:蔡锷。这位好男儿原本没有这个爱好,嫖娼纯属被逼出来的。民国初年,袁世凯背叛共和阴谋称帝,却很不放心蔡鄂这位具有革命思想的滇军将领,于是把他招到北京的将军府,加以监视。蔡锷急于重返云南招集部属讨袁,却苦于袁世凯盯得太紧,只好用计,于是一位叫小风仙的妓女就成了他的掩体。他每天带着小凤仙游山玩水,一副安于享乐不问政治的样子,使得袁世凯放松了对蔡鄂的警惕,在小凤仙的配合下,蔡鄂利用一次在妓院饮酒的机会,悄悄地溜走,从此龙归大海,回到云南重举反袁的义旗,在他的带领下,各地义军蜂起,各省纷纷独立,袁世凯只做了83天皇帝,就一命呜呼。
5、最幸运的风流客:。周邦彦。这位北宋的乐师和当时的皇帝宋徽宗喜欢上了同一个妓女——李师师。这位历史名妓当时可是宋徽宗半公开的情人,敢泡皇帝的马子,罪名可想而知,而且更让宋徽宗不能容忍的,是周邦彦又成了李师师的音乐制作人,李师师不仅欣赏他的音乐,并且还爱上了他。宋徽宗醋意大发,周邦彦眼看就要大祸临头,紧急关头,李师师舍身救情郎,梨花带雨,向宋徽宗苦求,进而又向宋徽宗推荐了周邦彦,说他的音乐是如何如何美妙。奇迹于是出现了:同样爱好书画音乐的宋徽宗原谅了周邦彦,不但没找他的麻烦,反而给他封了官,让他当了大晟乐正。
6、相比之下,有个叫贾奕的风流客就没这么幸运了。这个英俊的小白脸和李师师一夜温存后,竟然妒忌起了皇帝。因为他常常被皇帝抢了先,见不到心爱的师师姐,心生怨气,竟填了首《南乡子》讽刺宋徽宗。消息传到宋徽宗那儿,他龙颜大怒,要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嫖友,经过别人劝解,才消了气,免了贾奕的死罪,把他发配到了海南。嫖娼嫖到敢和皇帝争风吃醋的份上,贾奕也算是诸位嫖客中最大胆的一位了。
第143篇、胡恩勇闯巴比伦
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法兰西大帝时代。
有一年,波尔多领地的公爵去世了,他那九岁多的儿子胡恩继承了爵位。
胡恩聪明好学,很快就将波尔多治理得秩序井然,欣欣向荣。七年后,波尔多的富饶甚至超过了巴黎。
这时,年轻的胡恩公爵也练就了一手好剑法,成了远近闻名的勇士。
有一天,法兰西大帝听近臣们谈起了波尔多的变化,他默算了一下,波尔多已经七年没向巴黎朝贡了,新公爵基本成年,应该诏令他立即赴巴黎宣誓效忠,否则,他将取消胡恩的爵位,剥夺他们家对波尔多领地的继承权。
胡恩接诏后,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他的弟弟杰拉尔德和十二名骑士,火速奔赴巴黎。
但是,这时另有一个人对波尔多领地垂涎三尺:这里沃原千里,物产富饶,气候又特别宜人,古代诗人对这里的吟诵,并不少于巴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法兰西大帝的长子,皇太子凯凡。
这位皇太子野心勃勃,诡计多端,他认为胡恩年轻无知,可以任他摆布,就与他的跟班阿莫斯密谋,设下毒计,要在胡恩去巴黎朝拜的路上设下埋伏,找机会把他杀死。这样,皇上在巴黎久等不到胡恩,定会生气地将他们的继承权一笔勾销。到那时,他皇太子再开口素要,那块宝地就唾手可得了。
皇太子和阿莫斯带着十五名骑士,隐藏在通往巴黎的森林里,日夜等候着胡恩的到来。
这一天,波尔多的朝贡马队出现了。杰拉尔德意气风发,腕上托着猎鹰,胯下骑着白马,跑在最前面。
皇太子将头盔压得低低的,对手下人说:“我先一个人出去对付,免得他们早存戒心。我一举手,阿莫斯就带大家冲出来,把波尔多人全部干掉!” 说完,他隐蔽在一棵大树后,等朝贡的马队靠近,突然冲出森林,横马拦住了杰拉尔德的去路,嘿嘿冷笑道:“年轻的外乡人,巴黎就在前边,何必走这么急呢?咱们尽可以玩上一会儿……” 杰拉尔德十分厌恶他的无理挑衅,皱着眉头说:“请你让开,骑士先生。
我们确是外乡人,到巴黎去有要紧事呢。” 说完,他想避开对方,从旁边冲过去。
谁知,皇太子趁他不防,举起长矛,一枪就刺中了他的肩胛,把他挑下马来。杰拉尔德疼得大声叫喊道:“胡恩,我的好兄弟,快来对付强盗!” 胡恩一听,策马过来,对着皇太子凯凡叫道:“你身穿盔甲,俨然是位骑士,怎么可以暗害一个赤手空拳的孩子呢?你太卑鄙了!” 皇太子看见已将胡恩引出来,心中好不得意,他一面催马挺枪刺向胡恩,一面挑衅道:“什么孩子!你也吃我一枪!” 这时,胡恩像所有好汉一样,立即闭紧嘴,猛地抽出剑,只一挡,就震得皇太子两手发麻。趁对方正在发呆,胡恩又兜头一剑砍去,直砍穿了他的头盔,砍进了他的脑壳。
皇太子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跌下马呜呼哀哉了。
胡恩收起剑,对大家说:“巴黎的欢迎仪式很特别,先来一位不经打的强盗骑士,会不会再有第二位、第三位呢?” 这时,还在树林里埋伏着的阿莫斯和十五位骑士已经看到了胡恩的厉
害,他们躲着再也不敢动弹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胡恩亲手为杰拉尔德包扎伤口,又让人将他放上担架。等他们走远了,阿莫斯才钻出林子,把皇太子的尸体横放在马背上,垂头丧气地运回巴黎。
胡恩到了巴黎,立即叩见法兰西大帝,送上了一份珍贵的礼物。法兰西大帝见胡恩年轻有为,十分高兴,还对巴黎近郊强盗拦劫他们的事十分愤慨,他对着司法大臣说:“这简直是丢京城的脸!这帮强盗死有余辜!你得给我尽快查明!” 法兰西大帝的话音刚落,阿莫斯却把太子的尸体抬来了。他匍匐在大帝的脚下,说:“陛下,皇太子被人杀死了!凶手就是那个波尔多人,他脾气暴烈,为了一点口角,就趁皇太子不备,一剑砍了过来……” 法兰西大帝顿时怒不可遏,拔剑向胡恩乱劈。胡恩掉头就跑、在宫殿里转来转去。法兰西大帝提着剑,边骂边追,恨不得将胡恩剁成肉酱。
几位大臣深知皇太子的为人,连忙拦住法兰西大帝,劝阻说:“陛下息怒,还是先让胡恩老实招供,弄清情况再杀他也不迟。” 法兰西大帝勉强坐下来,但根本不想听胡恩的话。胡恩将情况说了一遍又一遍,又将被刺伤的弟弟杰拉尔德抬来作证,法兰西大帝还是不愿相信。
最后,他说:“现在,我要你跟阿莫斯决斗!因为你们各执一词,只能由上帝来证明谁是忠实的,谁犯了欺君之罪!” 满朝的人都以为,黄毛小子胡恩休想斗得过老奸巨滑的骑士阿莫斯。但是,阿莫斯是深知胡恩的力量的。事到此时,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挺剑来刺胡恩。
这时,胡恩已憋了一肚子气,见阿莫斯一脸狐假虎威的样子,更是怒发冲冠,他跃上一步,“铛铛铛”就是几剑。
阿莫斯原想仗势欺人,根本没看清胡恩的剑路,没等他还手,胡恩的利剑已“嚓”地割断了他的脖子。
这时,满朝文武不禁为这年轻公爵的剑法叫起好来。
但是,法兰西大帝还是不能从心眼里谅解胡恩,他当众宣布:“要我宽恕胡恩,他必须到巴比伦城去办几件事。第一,他必须闯进巴比伦酋长的王宫;第二,他必须抱住酋长的女儿克拉曼黛公主接三次吻;最后,他要扯掉酋长的胡子,敲掉他四颗牙齿!这样,他才能回法兰西见我,只有做到这些。
波尔多领地才能归他!” 众大臣听到这些话,不免为胡恩倒抽了一口气:别说这三件,就是其中的任何一件,要办到也不容易呀! 说实话,胡恩是不怕去做任何危险的事的。但是,他出世十七年来,还从没离开过法兰西一步,更不用说独自一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冒险了。他闷闷不乐地告别了弟弟和骑土们,踏上了去巴比伦的长途旅程。
横渡过地中海后,他又骑马穿越辽阔的沙漠,与好些冒险家结伴,从叙利亚向巴比伦进发。
在进入巴比伦城的前边,有一座巨大的铜培。塔门口守着两位号称“青铜骑士”的壮汉,他们是两位身材魁梧的武士,体重都超过两百公斤,被一般人尊为“天神”。他们手执比风车还大的连枷棍坐在那儿不停地饮酒,自以为天下无敌,全不将路人放在眼里。
胡恩在铜塔前勒住马,对其中一名叫安古莱弗的青铜骑士说:“请打开栅栏,让我到巴比伦去。”
安古莱弗仰脖倒下杯酒,傲慢地说:“你一身骑士披挂,如果上前砍断我的脖子,我们就放你过去。”说完,他挥了一下连枷棍,将胡恩的马惊得跳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胡恩抽出剑,双腿一挟,冲了上去,一剑砍下了安古莱弗的脖子,顺势抹下了他左手的青铜戒指。
这时,安古莱弗的兄弟,另一位青铜骑士艾格雷伯已醉得站立不稳,他骂了一句:“你滚吧,我会到巴比伦来找你算账的!” 巴比伦城充满异域情调,这里富裕而神奇,又时时可见刀光剑影,似乎遍地都是金钱和危机。胡恩跟着一些衣着华贵的王公和骑士们,来到巴比伦酋长的王宫前。
卫士们从来没有见过像胡恩这么白晰的肤色,也没见过与众不同的法兰西式武士甲胄,心想定是酋长从远方请来的贵客,不敢多问,就放他进了王室。
胡恩从王公、骑士们的嘴里,终于弄清了今天酋长宴宾客的原因:原来,酋长的女儿克拉曼黛公主刚满十七岁,酋长就逼着她嫁给另一部落的海坎里阿王子。今天,是酋长宣布公主订婚的日子。
胡恩心想,强逼女儿嫁给别人,这人就该拔掉胡子,敲掉牙!他挺起胸,穿过大理石走廊,绕过清凉的喷泉,来到了宴会大厅。
在这里,巴比伦酋长和客人们一个个斜倚在软垫上,有说有笑地享受着美酒佳肴。酋长的右面坐着一位趾高气昂的年轻人,他的薄嘴辱上浮着令人生畏的冷笑。巴比伦酋长陪着笑,不时给他敬酒。不用说,那人就是以凶狠著称的海坎里阿王子。这时,他正用恶狠狠的眼光注视着坐在酋长左边的克拉曼黛公主。公主是宴席上唯一的女性,她那藏在面纱后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胡恩笔直走到酋长面前,鞠了一躬,大声说:“酋长大人,我带来了法兰西大帝对您的问候。” 酋长皱着眉头,嘀咕道:“我好像没邀请法兰西大帝呀这时,那位海坎里阿王子“刷”地站起来,抽出剑说:“我要宰了你这个带剑的不速之客!” 但是,胡恩的动作比他还快,没等他跨上前,就一个箭步跳过去,飞快地拔剑一挥,将海坎里阿王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刹那间,宾客们都四散逃窜,连仆人们也都躲了起来。巴比伦酋长呆若木鸡,死死盯住胡恩的剑,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坐在酋长左边的克拉曼黛公主站了起来。说实话,她心里虽然有些惊恐,但更多的是感到庆幸,因为,这位游侠使她摆脱了一桩强加于她的婚姻,她再也不会嫁给那个冷酷、残忍的海坎里阿王子。她走上前,掀开面纱,对胡恩轻轻说道:“谢谢你,游侠!” 胡恩记起了法兰西大帝的要求,赶快对克拉曼黛公主吻了三次。但是,真要叫他揪掉巴比伦酋长的胡子和敲掉他的牙齿,他又犹豫了。
就在这时,巴比伦酋长恢复了理智,大声命令卫士们说:“快把这个疯子抓起来,投进地牢去饿死!” 胡恩掏出青铜骑士安古莱弗的戒指戴上,对酋长说道:“我们最好做朋友,不要做敌人。你看,守卫铜塔的安古莱弗刚被我宰了。法兰西大帝对我还另有吩咐……”这时,巴比伦酋长的卫士们冲进了宴会厅,把胡恩团团围住。酋长神气起来,大大咧咧地说:“哈哈,我们几次成功地袭击了法兰西大帝的船队,我想,他派你来,是想找我算账的。现在,你错过机会了!卫
士,给我上!” 卫士们一批批地冲上来,终于将胡恩打翻在地,套上铁链,投进了地牢。
巴比伦酋长松了一口气。他盘算着,要将克拉曼黛公主嫁给海坎里阿王子的父亲,以弥补王子被杀造成的裂痕。
整整两天过去了。
胡恩在地牢里饿得发慌,忽然听见锁孔一阵响动,牢门嘎嘎打开。他抬头音见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他仔细一看,竟是克拉曼黛公主。
公主含羞地说:“孤胆英雄,我很钦佩你,我已经买通了看守,他同意我每天来送水和食物……” 话没说完,胡恩已经接过食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直到吃完,他才想起向公主道谢。
从此以后,公主每天都来看他,两人的情谊一天深似一天。
巴比伦酋长几次问起胡恩的情况,都被看守巧妙地搪塞过去。最后,他想,除非神仙,这个法兰西骑士是死定了。
正在这时,青铜骑士安古菜弗的哥哥,另一名青铜骑士艾格雷伯纠集了一支队伍,团团围住巴比伦城,要酋长拜倒在他的脚下。酋长向全城的骑士发出征召令,但没有一个人胆敢去跟青铜骑士比武。酋长急得团团转,懊悔地叫道:“如果我没将那个法兰西骑士饿死,岂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吗!” 这时,克拉曼黛公主说:“那位看守也没说过,法兰西骑士已被饿死了呀!我看,只要你恕了他的罪,放他出狱,他是能够战胜青铜骑士的!” 巴比伦酋长惊喜万分,吩咐召见胡恩,发还给他宝剑和战马,命令他出城与青铜骑士艾格雷伯比武。
这一天,巴比伦酋长在卫士们的簇拥下,出了巴比伦城,得意洋洋地观看胡恩与青铜骑士比武。
青铜骑士艾格雷伯虽然长得又高又大,挥舞着吓人的连枷棍,但他的动作非常笨拙,只有胆小的人才会被他吓住。
胡恩放马过去,一眼看透了艾格雷伯的弱点,他迟迟不正面交锋,骑在马上灵活地兜着圈子。艾格雷伯不善骑马,不一会儿就被胡恩搞得头晕眼花了。胡恩看中机会,上前一剑打掉他的连枷棍,一把将他抓下马背,抓到巴比伦酋长面前。
酋长看到胡恩智勇双全,担心继续留下他会带来后患,竟不顾信义地叫道:“胡恩,我饶你一死,快滚回你的法兰西去吧!” 胡恩一听,愣住了。
正在这时,青铜骑士艾格雷伯纠集的那支武装冲了过来,救下艾格雷伯,乘机截断了酋长的回巴比伦城的退路,向酋长又发起了一场新的进攻。
胡恩挥起剑,左砍右杀,一场混战下来,他仍没能救出巴比伦酋长——青铜骑士艾格雷伯揪掉了他的胡子,又用连枷棍把他的牙齿全敲了下来!不过,艾格雷伯也没逃掉胡恩致命的一剑。
胡恩拾起巴比伦酋长被揪下的胡子和四颗牙齿,带着克拉曼黛公主,回到了法兰西。
法兰西大帝仍在为皇太子的死悲哀,但鉴于胡恩孤胆远征,就赦免了他,让他回到了波尔多领地。
第144篇、浪子走镖
日头偏西,山西腹地太谷府的街道上,仍然是熙熙攘攘,人流不绝。
在古城老街西尽头,有一座非常扎眼的高大门楼,四檐高挑,抬眼看去,像空中一只硕大飞鸟,插翅欲飞,气势不凡,与周围众商家内敛朴实的门面相比,格外耀眼,门楼木制房檐下高悬一块足有八尺宽的牌匾,上面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镏金大字——“誉远镖局”。
此刻,在誉远镖局的后院里,一群年轻人正围着一只宣德年间的青花鹰雁纹硕大蟋蟀罐,高声呐喊。罐中一对雄蟋蟀正争相撕咬,互不相让,十几个回合之后,胜败渐露,一只俯首而退,另一只则昂首挺胸,振翅颤动,发出“”的欢叫声。围观的人纷纷向一位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拿着蟋蟀草茎的公子道喜,这位公子面露喜色,拱手谢过,口中说道:“好痛快啊!今晚上我请了,谁要是不怕撑死,随梁某到聚仙楼,找几个小妞,好好喝他娘的几碗,怎么样?
“这一帮子都是游手好闲的浪荡货,最拿手的就是吃喝玩乐,梁公子请客,哪个肯舍得不去?于是大家齐声叫好,正要走时,忽然从前厅里传来一阵噪杂之声。
这位梁公子眉头一皱,朝旁边一个下人打扮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飞奔前厅而去,只一会儿工夫,那人便返了回来,俯身在梁公子的耳朵上低语了几句。公子对大家说道:“你们先等着,我去看看咋会子事,一泡尿的工夫保准回来。”说罢,轻摇蒲扇,径直往前厅走去。
誉远镖局的前厅里,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镖局的账房先生,姓袁,镖局的大大小小都管他叫老袁;另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貂皮马褂,是太谷县城鼎鼎有名金元票号的葛大掌柜。这金元票号创建百余年来,以诚信闻名于大江南北,是大清朝金融界数一数二的巨头,不过此刻的葛大掌柜满脸是汗,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苦苦哀求着老袁:“实不相瞒,蔽号京津金元分号,不知受何人蛊惑,储户纷纷挤兑,来势凶猛,忽遭变故,分号存银有限,一时措手不及,而今已是朝不保夕!此次解送京津的银元,为金元总号积攒多年的血本,非誉远出面不可!万望先生体谅一二。”
老袁一拈胡须,看着往常有头有脸的葛大掌柜如此低声下气,心里颇为自得,慢吞吞说道:“葛大掌柜!誉远与金元打交道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贵号遭此变故,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怎奈这次梁大师远走云贵,在下盘算,最多再有十天就能回来,到时再议如何?”
葛大掌柜一揖到地:“如今金元势同水火,不用说十天半月,若三五天押解不到京城,即生祸端!”
老袁叹息道:“眼下誉远实在无人可担当此任……”
“一派胡言!金元票号这些年让誉远赚了多少银子?你每天算盘打得吧啦吧啦,怕比谁都清楚。再者说了,葛老伯与老爷什么关系?合伙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你一句话,说不管就不管了?”梁公子早在门外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猛然闪身出来说道。
老袁慌忙说道:“是……是少爷,可我说得句句属实啊。”
梁公子最瞧不上老袁的酸腐劲儿:“句句属实?屁!活人能让尿给憋死?只要想,法子肯定会有的。”
谁也没曾想,梁公子说到这里,葛大掌柜竟然起身离开座位,“扑通”一声跪在梁公子的面前,泣声叫道:“大侄子,你爹不在,我就全指望你,救救老伯啊……”
众人面面相觑,厅内厅外的人都急忙上前伸手搀扶,只有梁公子往旁边一闪,嘴里念念有词:“呸呸呸!你这老家……老伯,成心要折杀死我?”
可葛大掌柜像头死猪一样瘫在地上,就是不起,口中呜呜咽咽地叫道:“金元票号凭的就是一个‘信’字,我,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它毁在我手上!贤侄呀,你,你可不能像他们……这样,看我的笑话啊……”
“得得得,别嚎了!你是我的爷,成吧?快起来吧,你这趟镖,我保定了!”
急坏了一旁的老袁:“公子!此事万万不可,押解银元之事非同小可,公子从没有历练过,千万答应不得!”
梁公子不以为然:“万事总得有个开头!我自幼和家父学艺,尽得梁家传世武功,也算是一身功夫,一二十个毛贼难近得身旁!”
“公子武艺超群,实实不假。可江湖险恶,变化万端,非单靠武功可以解决!”老袁苦苦拦阻道。
梁公子哈哈一笑:“想家父在江湖闯荡多年,‘誉远’二字闻名遐迩,沿途劫匪谁人不知!镖车插上此旗,一路必畅通无阻。况且由此至京城,区区几百里,皆为朝天大道,你太多虑了!”
葛掌柜感激涕零:“贤侄若肯出面,葛某感激不尽!不过,此次出行事关重大,贤侄多多费心……”
梁公子接道:“葛大掌柜,你就听好吧。”
好不容易哄走了葛大掌柜,梁公子拔腿要走,老袁一伸手把他拦住了:“应人事小,误人事大!少爷既然答应了葛大掌柜,就得想办法啊,这趟镖究竟怎么来押?”
梁公子眨巴眨巴眼,自己亲口答应的,想不理这事,都不成啊,时间不等人!况且经过葛大掌柜这一番折腾,兴致已消减了大半,事到如今,聚仙楼自己是去不了啦,只好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元,让下人把后院那伙人打发了。
第二天一早,金元钱庄葛掌柜亲手将包裹严实的三驾马车,交到梁公子的手上。梁公子打马扬鞭,领着十余人直奔京城而去。走了十几里,后面有人喊叫,梁公子回头一看,是账房老袁,原来这老袁打发走了少爷,心神难安,浑身上下不得劲,这才一咬牙,干脆自己也去罢了。
走了两日,果然无事。第三天太阳落山时,来到一个名叫苍翠山的山脚下,忽听得一阵奇异的马铃声,众人知道是遇见了强盗,不由惊慌,只见老袁对梁公子道:“公子莫慌!此乃苍翠山匪首马越,是老爷的旧相知,断不会为难我们。”
有个叫严升的,是誉远镖局的老人了,随梁父走镖多年,如今年岁已大,此次受老袁之请,特地协助梁公子。这严升向空中打了个长长口哨。不一会儿,几匹快马飞驰而来,最前面一位黑脸大汉,朝严升伸手执礼。
严升还礼,说道:“马把头,久不相见,一向可好?”
马越答道:“承蒙‘誉远’梁老爷子关照,岁岁厚礼相赠,马某人感激不尽。”
严升指着梁公子说道:“此乃梁老爷之子,梁公子也。”
马越慌忙跳下马,向梁公子施礼:“怪马某有眼不识金香玉,怠慢了!”
梁公子也翻身下马,客气道:“哪里,哪里!”
梁公子平时善交友,两人一交谈,甚投脾气,真是相见恨晚。马越执意请梁公子一行到山寨留宿一夜,梁公子眼看天色已晚,顺势答应。马越让手下人摆下酒席,两人痛饮一番,越谈越投机,于是摆来香案,结为异姓兄弟。第二天马越率人相送数十里,双方拱手而别。
别过马越,正行进间,阴云密布,降下暴雨,路面湿滑难行,梁公子正想找个避雨处,忽然天空打了一声霹雳,一马受惊,连马带车翻倒在路旁的沟里。众人好不容易把车拖上来,车上“货物”却是撒了个七零八落!
梁公子拾起一包银元,用手一捏后,脸色大变,原来是软的,急忙打开包布一看,却是一裹泥巴!连打数十包,不是泥巴,便是铅块,没有一包银元!老袁吓得仰天长叹:“果然不改匪气,马贼误我也!
梁公子气得咬牙切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明着是兄弟,背后却给老子来这一手!”
梁公子拨马就要回头与马越交战,让严升拦住。严升说:“马越侠义,江湖皆为之感叹!此事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梁公子怒喝道:“我听了你的话,才上了马贼的当!现在你还替马贼辩解,原来你们是在合伙陷害我!”手起刀落,严升当即毙命在路边。
梁公子盛怒难耐,正要返身杀入山寨,与马越决个你死我活,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马铃声,原来是马越看道路泥泞,领着喽前来助梁公子一臂之力。不料两人一打照面,空中一道亮光闪过,马越已成为梁公子刀下之鬼。梁公子寻遍山寨,却没有找到自己丢失的三车银元。山寨的喽们见头领已死,一哄而散,留下少数胆大的,纷纷拜倒在梁公子脚下,欲请梁公子担当把头。梁公子损失了金元票号的巨额金银,思索再三,事到如今,万般无奈,落得个有家不能回,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只得暂时应了下来。到晚上一时寻不见了老袁,派人找去,老袁不愿为寇,早已在树林中上吊自尽。
稍事安顿,梁公子派人到太谷城给家里送信。梁老爷子返回太谷后,闻听镖局遭此祸事,终日对梁公子大骂不已,再加上年事已高,急火攻心,不几日,暴病身亡。梁公子闻罢此言,痛哭流涕,羞愧难当。
自此之后,苍翠山匪徒变本加厉,恣意妄为,过往行人皆遭抢劫。大家都晓得这山上有个匪首叫梁大胆,恶名远扬。一时间民怨沸腾,官军几次围剿,也没有结果。
三年之后,太谷城里来了个白面书生,这人正是梁公子,三年的强盗生涯,他积攒够了金元钱庄的巨资,他要亲手还给葛大掌柜,可找遍了太谷城,也没有见到金元钱庄的招牌,向路人一打听,才知道,自打自己那趟失了镖,金元钱庄就随之垮掉了,葛大掌柜吞金而亡!
梁公子千方百计打听到葛大掌柜的坟茔,准备独自前去凭吊一番。到了坟头,看见一个女子,跪在葛大掌柜的坟前,泪流满面。
梁公子问道:“你可是金元钱庄葛大掌柜的亲人?”那女子含泪答道:“我是他的独身女儿!不知公子是……”
“哦,我乃当年誉远镖局的梁公子。”梁公子说道,随手从口袋掏出一叠银票:“今日与你有个了断。”
那女子闻听此言,面无血色,跪倒就拜:“家父误梁公子可谓深矣!家父临死时留言,自我以后,葛家后代皆为梁家的奴才!这些年,我生不如死,之所以选择活着,就是为了却家父的遗愿,甘为梁家千刀万剐……怎奈找不到梁家之人,小女子今日来到家父坟前,就是想随父去九泉之下!老天有眼,在此处遇到公子,奴婢愿听从公子处罚!”
梁公子疑惑:“何出此言?”
那女子继续言道:“昔日,金元钱庄已摇摇欲坠,家父只得苦心经营。京城分庄遭遇变故,当时,太谷总号也早已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无奈之下,有人替家父出了个主意,假借铅块和泥巴冒充银元,解押到京城,希望能以此安定人心,暂时渡过难关!家父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不料途中车仰马翻,露出破绽,以致误了梁公子前程,坏了誉远镖局百年之名声!葛家只能以奴婢之身,谢罪于梁公子!”
梁公子听了,呆若木鸡,万没料到是这么回事,好半天才缓缓说道:“原来如此,我误会马兄与严升深矣!还有那老学究老袁,今日听了,这些年如同活在梦里一般……”
只见梁公子抽出随身宝剑,昂首而立,夕阳下,雪亮的寒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空中传来苍凉的声音:“马越、严升,我这就随你们去了!”
一时残阳如血……
第145篇、牧羊女与狼
夏季的草原上,一片生机盎然。一天中午,牧羊女赶着羊群行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她突然发现,离她不到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只大狼和一只狼崽。大狼显得孱弱不堪,左眼已瞎了,瘦得皮包骨头,而它身旁的那只小狼可能出生不久,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时发出痛苦的哀叫……
见此情形,牧羊女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下来,猜想这一大一小两只狼应该是没有能力来伤害她和她的羊了,于是她紧握手中的牧鞭,轰赶着羊绕过狼向前走。
大狼好像不甘心失去这送到嘴边的食物,试图追赶羊群,可跑了没两步,便摔倒了,爬起来再追,又一次摔倒,显然它已体力不支……
虽然作为一个牧羊人,她平时最憎恨狼,可面对眼前的这两只饿得快要死了的狼,牧羊女的心软了。她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馒头,扔到了大狼的面前。让她感到很意外的是,饥饿的大狼没有吞下这个馒头,而是用尖嘴将馒头拱到小狼面前。小狼看见馒头,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狼的举动,深深打动了牧羊女,她掏出了背包里仅有的4个馒头和3根火腿肠,全都扔给了野狼。她把这些食物给了狼后,又有些后悔,担心野狼吃了食物,身上有了力气再追上来。幸运的是,野狼一直没有追上来。
回到家,牧羊女把自己遇到狼及救狼的事情告诉了父母。父母都埋怨牧羊女,不该救那两只狼。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年春天的一天傍晚,牧羊女驱赶着羊群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奔出一只狼,拦住了羊群,这可把牧羊女吓坏了。
这只野狼的嚎叫很快又召唤来了3个同伴,这4只野狼围着羊群转起了圈,准备伺机进攻。转着转着,其中一只狼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牧羊女。
牧羊女仔细一看,这只狼正是她救过的那只独眼狼。
此时,独眼狼也认出了牧羊女。紧接着,独眼狼冲其他3只狼一番大叫,似乎在为牧羊女说情,可它的努力显然白费了,那3只狼聚拢过来,与独眼狼咬在了一起,厮打起来。出乎牧羊女的意料,勇敢的独眼狼竟战胜了另外3只狼,那3只战败的狼灰溜溜地逃走了。剩下独眼狼站在那里,不时地用舌头舔着身上流血的伤口。更令牧羊女感动的是,此后独眼狼紧紧地尾随着她和羊群,一直护送她回到家才离去。
此后,每次见面,这只狼都会热情地点头与牧羊女打招呼。牧羊女也会把随身带的食物分给它一部分。又有一次,牧羊女在放羊时,因感冒发起烧来,导致走失了3只羊。正当一家焦急时,这3只走失的羊回来了,原来是被独眼狼赶回来的。
几个月后,在牧羊女家所在的村中,除牧羊女家外,几乎其他所有养羊户家中都多次发生了夜间羊被狼叼吃的事。大伙儿还一致证实吃羊的狼中有一只独眼狼。这些受害的养殖户中,有些是特困户,他们借钱养羊想以此脱贫致富,如今羊被狼吃了,真是雪上加霜……当他们听说牧羊女与这只独眼狼有“深交”后,全村的养殖户们都涌到了她家,共同乞求她,再见到这只狼,一定要除掉它。
这天,牧羊女终于在草原上又一次遇见了独眼狼,当她把带有毒药的火腿肠抛向问候她的独眼狼时,她的眼泪也禁不住流下来。终于,独眼狼躺在草地上不动了,在弥留之际,它用痛苦、愤怒、不解的目光看着牧羊女,好像在问:“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害我?”抚摸着独眼狼渐渐变冷的躯体,牧羊女伤心地大哭起来。几天后,牧羊女说服了父母,卖掉了羊群,离开了农村,离开了让她伤心的地方。她后来说:“当我在草原上牧羊时,就会想起那只独眼野狼。”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牧羊女叫宁晶,她的家乡在吉林省前郭县宝甸乡,那里水草肥美,很适合牛羊养殖。牧羊女宁晶的故事,让人们开始重新审视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关系。
第146篇、都来看遭暴虐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盛夏酷暑的一天,正值中午时节,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在大地,徐苟三悠闲自在地在河边洗澡游泳。
突然看见一个算命先生走过来,徐苟三想逗逗算命先生玩玩,就喊他下来一起洗澡游泳,于是一边咏叹一边对算命瞎子说:“六月天气热,避暑离不得,水里好凉快,下来真清爽。先生,你赶快下河游泳洗澡,清热解闷。”
算命先生一听也觉得是有道理,就开始脱衣服,准备下河洗澡。并问徐苟三:“你尊姓大名?”
徐苟三想了想说:“我姓都,叫来看。” 算命先生说:“那我洗完了,你要把我牵上来哟,我找不到衣服位置的。”
徐苟三说:“好。”然后就牵着算命先生下了河,自己却拿了算命先生的衣服偷偷躲了起来,算命先生在河里洗完了澡,要上去,却不知道怎么找自己的衣服,就喊:“都来看,都来看,你在那里?我要上岸穿衣服。”
徐苟三不回答,看着他喊。算命先生没有办法,只有继续喊,并且声音越喊越高:“都来看,我要上来,都来看,赶快扶我上岸。”
结果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还有好多的女人小孩也都过来看了,搞得大家踌躇,难以启齿。
第147篇、赵财主之母配孟德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这年冬天,赵财主的母亲死了。死了人,赵财主认为也是个发财的机会,他派狗腿子四处报丧,到处接客,强迫佃户送礼。请书法名人写了“德配孟母”四块大字,准备贴在孝堂正中。
这天,徐苟三也来赵家帮忙了。财主叫他布置孝堂。他走到堂上大方桌子上一看,桌上放着“德配孟母”四个单块大字。他灵机一动,马上动手,把四个字贴上了挽联框上,并用黄绸布盖好。
下午,孝堂内外请客、送礼的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一会儿,远近的客人都到齐了,赵财主宣布大摆筵席,徐苟三偷偷取下挽联上的绸布。这时门口进来一个道人,他一见正堂中的巨幅挽联,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并把赵财主叫到跟着,说道:“施主家母少德,何必还要摆在孝堂示众呢?”赵财主不解其意,请示道人指明。道人指着孝堂上的挽联说:“请施主先看看挽联上写的些什么再说吧!”赵财主没有看挽联,似乎很有把握的答道:“上面写是德、配、孟、母,意思是说,吾母之高德,同亚圣孟子的母亲一样。”道人说:“不,还是请你看看吧!”赵财主转面望着挽联,大声念道;“母配孟德”。赵财主正准备念第二遍,道人抢着说话了:“对,上面是母配孟德,意思是说,施主家母配了孟德,孟德即是曹操啊!”赵财主一听,一阵好气,马上脸上发紫,昏倒在地,客人们也就只得不欢而散了。
错贴挽联,痛骂赵财主的事,很快就传遍开了,佃户们拍手称快,都说徐苟三给我们穷人出了口气。
第148篇、丘吉尔越狱记
英国一代名相丘吉尔,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叱咤风云的反法西斯英雄。
他嘴叼雪茄、右手手指做出象征胜利的“V”型手势的威武英姿,曾激励过亿万人的心。可是,殊不知他年轻时在非洲南部的一次战役中竟当了俘虏,成了阶下囚。然而,他凭借自己的大智大勇,最终逃出樊宠。这一段死里逃生的越狱经历,使他声名大噪,因祸得福,反而敲开了迈向政坛的大门,也为后人留下一段精彩的传奇故事。
故事发生在1899年。这年10月,英国为了争夺荷兰人后裔布尔人统治的两块南非殖民地——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发动了“英布战争”。年方25岁的丘吉尔,作为英国《晨邮报》的特派记者,奔赴南非,进行战地采访。
当时他已是很有名气的记者了。报社每月给他250英镑,采访的费用均由报社承担。在此之前,英国报业从未给过战地记者如此高的报酬,10月底,他搭乘英军总司令及其参谋部的舰船来到南非。
为了写出真实而生动的战地通讯,丘吉尔不久就来到埃斯特利德前线。
在那里,他遇到了老朋友哈尔敦上尉。11月14日晚,哈尔敦上尉兴冲冲地来找丘吉尔,告诉他:“明天我率两连人乘装甲列车去侦察敌情,你去不去?” “当然去罗!”一贯喜好冒险的丘吉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无情晨,长达6节车厢的装甲列车从纳塔尔平原出发了。车上载的兵力真不少,有一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还有一门由水兵操纵的重型舰炮。就当时而言,装甲列车可算得上最厉害的新式装备了。这么一个巨大而坚固的庞然大物,沿着铁道线轰隆驶来,足以使敌人胆战心惊。但是它也有致命的弱点,一旦炸断铁轨,它就成了寸步难行、无路可退的一堆废铁。
装甲列车行驶了22公里,没见到任何敌人的影子。哈尔敦上尉刚用无线电向总部汇报平安无事,便发现后方600米处的山丘上突然出现许多人影,他赶紧下达命令:“不好,我们中了布尔人的埋伏了!他们要断我们的退路,立刻全速撤退!” 装甲列车边后撤边做好了战斗准备。丘吉尔伸头了望,发现山丘上布尔人越来越多,他们开始进攻了。子弹呼啸而来,打在装甲列车上。炮弹落在列车周围,石头砂土满天乱飞。
突然,列车一阵激烈地震动,丘吉尔和官兵们都跌倒在地。原来,时速64公里的装甲列车,由于布尔人在铁轨上放了两块大石头而颠出了轨。
英国士兵赶忙跳下车,趴在地上射击。山上的布尔乓冲下山来,隐蔽在草丛中,向列车包围过来。
丘吉尔和哈尔敦上尉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丘吉尔去查看装甲列车及铁路损坏情况,哈尔敦上尉则指挥重型舰炮和步兵击退敌人的进攻。
丘吉尔跳下车,沿铁轨边跑边查看,发现第一节车厢完全颠覆,其他几节车厢也不同程度脱轨。但列车头还在铁轨上,而且铁轨并未损坏。他在车厢底下找到司机。司机脸部被弹片擦伤,企图临阵逃跑。丘吉尔真想一枪毙了这个胆小鬼,但转念一想,整个部队唯一会开车的就是这个家伙。毙了他,便断了大伙的一线生机。他只有好言相劝:“快开车吧,一车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了。你负伤了,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一天中会再次负伤,你就放心吧。你如果完成任务,还会受到嘉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司机终于被说服了。他擦去脸上的血,振奋起精神,跳上了火车头。丘吉尔指挥一队士兵,冒着炮火,配合司机将那几节脱轨的车厢掀到路边。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拼死战斗,终于扫清了后退的障碍。
丘吉尔挥舞起毛瑟手枪,又指挥士兵将40多名受伤官兵送到火车头和煤水车里。然后他命令司机慢慢地往回开,哈尔敦则率领步兵跟在车后掩护撤退。布尔人发射的炮弹,在车头四周爆炸,司机着了慌,火车头速度越来越快,跟在后面的士兵越离越远。
列车开过一座大桥,终于突出了重围。可是,哈尔敦上尉和几十名打掩护的官兵还处于布尔人的包围之中。
血气方刚的丘吉尔吩付列车停在原地等待,自己独自一人返回去接应。
他大胆地回到刚才激战的地点,环顾四周,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这时,铁道上出现了两个人,走近一看是布尔人,他连忙掉头猛跑。布尔人拔枪射击,子弹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拼命奔跑,爬上堤防,钻过铁丝网,躲在一块小洼地里。
等到周围没动静了,他才探出身来,准备向一条大河奔去。就在这时,他猛地发现铁路正对面有个手持来福枪的黑衣大汉,骑着马全速向他冲来。
丘吉尔没来得及转身,骑马的布尔人已旋风般冲到他跟前,端着枪大喝一声:“不许动!”丘吉尔摸摸身上,枪没了,刚才在上下忙乎时不知怎地弄丢了。面对布尔人黑黑的枪口,丘吉尔想起拿破仑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没有武器,同时又单枪匹马的时候,不妨投降。”于是,他举起了双手。黑衣大汉把枪放下,打着手势,押着他走向营地。
丘吉尔终于和哈尔敦上尉会合了,可惜是在令人沮丧的俘虏营中。原来,留下掩护的几十名官兵,都成了布尔人的俘虏。
3天后,丘吉尔和哈尔敦等人被押往布尔入的首都比勒陀利亚,关在临时改作俘虏营的国立师范学校里。
第二天一早,两名士兵把丘吉尔单独押到一间临时审讯室里。一进门,丘吉尔就咄咄逼人地向负责审讯的矮胖子军官喊道:“我不是军人,是报社的特派记者,你们得马上放了我。” 可是,那军官却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虽然是报社记者,但你也持枪参加了战斗,怎么能释放你呢?”说完,他将几张英文报纸扔到丘吉尔的面前。
原来,这两天纳塔尔的几份英国人办的报纸都在显著位置刊登了有关丘吉尔的报道。报道详细描述了年轻的记者温斯顿·丘吉尔如何英勇抗击布尔人,抢救出装甲列车和大批伤员,如何孤身一人返回战场去营救被困的哈尔敦上尉等人。而且报纸上还介绍了丘吉尔的显赫门第:祖先约翰·丘吉尔在1702年任英荷联军统帅,大败法军,被英国女王封为公爵,从此,代代世袭马尔已罗公爵爵位。祖父官拜爱尔兰总督;父亲伦道夫·丘吉尔曾任英国财政大臣,是仅次于首相的要职。文章赞誉丘吉尔不愧为“将门虎子”、“贵族后裔”。
丘吉尔看罢,心中叫苦不迭。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极其危险。
这时,那个布尔军官圆瞪双眼,盯着丘吉尔说:“哼!怎么样,不嘴硬了吧?按照我们布尔人的战时法律,应该把你交付战地军事法庭审判,然后你很可能在一阵鼓声中被枪毙!” 丘吉尔虽然吓出一身冷汗,但依然摆出一副英国贵族的派头,强作镇静地冷笑一声,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要杀要砍,随你们的便!但你要知
道,我是马尔巴罗公爵的后裔,决不会向你们求饶的。我们丘吉尔家族世世代代没有软骨头。我深信,大英帝国是不会让丘吉尔家族的人白白流血的!” 矮胖子军官一听,傻了眼。实际上,在咋晚,他们就向司令部报告过。
上面指示,将丘吉尔好生看守,犯不着因枪毙一个名门望族的后裔来激怒英国人,以后或许还可以此来与英国人作一笔交易呢。这下可好,本想吓唬一下丘吉尔,灭灭他的威风,结果反而自讨没趣,只好色厉内在地怒吼道:“你是我的阶下囚,要杀你还不就像捏死一只小鸡那样容易!不过,我们不是每天都能抓到贵族的公子哥儿的,得让你尝尝当俘虏的滋味!把他带下去!” 重新押回俘虏营后,丘吉尔那颗蹦到嗓子眼的心才安定下来。同时,他又悲叹自己命运多钟,唉,战功没立下,报道没写上几篇就失去了自由。他怎么也不甘心,总想冲出牢笼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于是,他留心观察俘虏营的情况,打起逃跑的主意来。
在这所师范学校里,关押着60多名英国军官,还有10多个英国士兵充当差役。负责看守他们的是40多名布尔人警察。每昼夜都有10名警察轮班负责校舍内外的巡逻和警戒,其余的人白天在警棚内玩纸牌,夜间在警棚里睡大觉,通常情况下,夜里不当班的人均脱衣而睡,把枪支和子弹带挂在棚内两根柱子上,门口只有一个警察在放哨。
针对这一情况,丘吉尔提出了大胆的越狱计划:第一步,切断校舍内外的电源,打开牢房,袭击警棚,夺取武器,占领俘虏营;第二步,持枪向比勒陀利亚的跑马场进军,那里关押着两千名英国士兵,却只有120名布尔人警察负责看守。两个俘虏营事先可取得联系,届时里应外合,举行武装暴动,全歼城内500名守军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计划,赢得狱中绝大多数中下级军官的支持,但却遭到两名高级军官的反对。本着军人下级绝对服从上级的信念,丘吉尔只好取消这个计划。
集体越狱成了泡影,丘吉尔十分懊丧,却没有气馁。他约了哈尔敦上尉和布罗奇中尉,私下商量个人的逃亡计划。他们发现,师范学校的铁皮围墙,不到3米高,对于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说,算不上是障碍。问题是每隔50米有一个持枪的卫兵把守。他们经过多次观察,发现当卫兵沿着东墙巡逻时,有相当一段时间看不见圆形厕所附近的铁皮围墙上端。这时如果攀上围墙,就可以跳进隔壁院子里。至于能否从那里逃出去,逃出去后又如何越过450公里的路程,到达由盟国葡荡牙统治的南非殖民地,那就只有天晓得了。但他们都认定,这是唯一可行的逃跑路线。
12月12日傍晚,丘吉尔和哈尔敦、布罗奇相约,逐个从厕所边围墙翻过去,再会合一起逃走。
晚上8点,熄灯以后,俘虏营里一片寂静。丘吉尔偷偷溜出牢房,躲在墙角阴暗处。趁着卫兵背过脸划火柴点烟的当口,丘吉尔蹑手蹑脚地穿过院子,潜入到那个圆形厕所里。他从窗口注视着卫兵,等了好久没有机会。突然,一个卫兵转身走向他的伙伴,两人闲聊起来,而且他们都背对着丘吉尔。
这真是个难得的机会。事不宜迟,丘吉尔跃身钻出厕所窗口,两手搭上围墙墙头,像拉单杠一样把身体往上拉,可是他内心实在紧张,加上右臂在印度时曾跌伤过,一连两次都没能翻上去。他情急之中,顾不上疼痛,双臂猛地发力,一个“鹞子翻身”,越上了铁皮墙头。糟糕!他的背心勾在了墙头金属装饰物上,他只好脱掉背心。幸运的是,那两个背对着他的卫兵还在那里抽烟聊天。他终于跳到了隔壁庭院,匍伏在草丛中隐蔽,眼睛盯着墙头,等待哈尔敦和布罗奇翻过墙来。
丘吉尔焦虑不安地等了约一个小时,从墙那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他听得出是哈尔敦上尉的声音,便也轻轻地回咳一声。
墙那边传来哈尔敦的低语声:“卫兵看得很紧,可能已经怀疑有人要逃跑,我们走不了啦。你要么转回头,要么赶紧走吧。” 丘吉尔开始一愣,转而一想,事到如今,自己已无退路,翻墙回去反而更加危险,不如只身一人冒险逃亡。于是,他以坚定的口吻转声对隔壁的伙伴说:“我决定单独行动,再见!” 说完,他钻出草丛,轻轻掸掉身上的尘土,戴好帽子,壮着胆,大摇大摆地朝大门口走去。看守的卫兵离他只有三、四米远。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悠闲地走着,看也不着卫兵一眼,竟也没引起卫兵的注意。
走出大门,他抑制着自己想拔腿奔跑的意念,依旧缓步而行,走在马路的当中。街道上行人不少,不时还有布尔人的警察在巡逻,但谁也没注意到他。他边走边思考着,天一亮,俘虏营里一定会大乱,马上就会派人来追捕。
自己得赶紧出城。他悄悄地加快了步伐,朝郊外圭去。
丘吉尔身穿棕色法兰绒上衣,口袋里只有75英镑和4块巧克力。事先准备的地图和指南针都留在哈尔敦那里了,他不会说荷兰语,也下懂当地的土语,不敢间路,只好抬头望着猎户星座,辨别方向,好不容易来到一条通往北方的铁路旁。
他决定沿铁路走,见到火车就扒,逃得越远越安全。他沿铁路走了近一个小时,突然身后传来了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他赶紧蹲在路边。这是一列长长的货车。火车头过后,丘吉尔立刻冲了上去,想抓住车厢边的把手,但一连两次都失败了,第三次才成功地扒上了第5节车厢。车厢里装满煤炭包,他实在太困了,倒头躺在包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丘吉尔醒了过来,发现东方已微露鱼肚白。他怕白天被人发现,决定天亮前必须下车。此刻人车速度虽然很快,他也顾不上了,猛地往下一跳,一个翻身,滚到地上,居然一点也没受伤。
他迅速地钻进茂密的丛林,躺在大树下,冒着酷热,熬过了漫长的白天。
唯一与他作伴的是一只秃鹰,它在天空盘旋,想分辨这地下躺的人是活人,还是死人?秃鹰盘旋了好久好久,才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呜,飞往别处。
夜幕低垂,他站起身,又朝铁路走去。在铁道边树丛里等了两三个小时,仍未见火车过来。他不再空等,又沿着铁轨往前走。
他走过一个车站,发现站内停着两列货车。他刚想走过去,却听到货车边有两三个布尔人在谈话,他赶紧辘辘回去。
此刻,他饥肠辘辘,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只吃了4块巧克力。他发现远处有一处灯光,他认为那是当地土人的村落。据说他们恨荷兰人,对英国人友好,无论如何不会出卖他。他决定去那儿弄点儿吃的,至于那屋主万一是正要抓他的布尔人呢,他饥饿难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寒在是又饿又累走得很慢很慢。过了一个小时才来到灯光处。他这时才看清楚,那不是土人的村落,而是一座小煤矿的坑道入口处,那引导他来到这里的灯光,是矿井升降机旁的一座房子里闪现的灯光。
这是一幢两层楼的石头房。他摸摸怀中的75英磅,莽莽撞撞地前去敲门。屋内的人是敌是友也顾不上了。
二楼的灯也亮了,窗帘拉开。从屋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喊声:“谁呀?” 他说的是德语!丘吉尔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大吃一惊。他正想转身,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高个子男人走出来,他手里握着枪,上下打量着丘吉尔,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这回说的是英语!地道的英语!丘吉尔心中一阵狂喜,啊,这大胡子是英国人! 丘吉尔随机应变,赶紧编出一套谎话来:“我是本市的平民,在火车上打瞌睡时不慎摔下来。我失去知觉达几个小时,可能肩膀也脱臼了。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先生,您能卖点东西给我吃吗?” 大胡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沉默片刻,终于吐出一句:“进来吧!” 招呼丘吉尔坐下后,大胡子端出一大盘羊肉和几块面包来,丘吉尔道谢之后,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胡子一直在旁边盯着他,忽然,他以一种平和的语气问:“你还是照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丘吉尔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也许是主人一口纯正的英语博得了他的亲切感,他坦率地和盘托出:“我是温斯顿·丘吉尔,英国《晨邮报》的特派记者,昨天夜里才从比勒陀利亚的俘虏营中逃出来。请你帮助我逃出布尔人的国境线。我身上有75英镑,通通给你,怎么样?” 大胡子一句话也没说,站起身将门锁住,然后才转身握住丘吉尔的手说:“你的运气真好,这方圆30公里,我是唯一会收容你的人。我叫约翰·华德,也是英国人,来南非开采煤矿已经好多年了。现在是托兰斯瓦煤矿经理。在战前我已人了布尔人的国籍,但我的心却一直是属于英国的。眼下我主要是维持煤矿生产,以便战争结束后能恢复生产。在我的煤矿,除了我的秘书是英国人外,还有一位来自伯明翰的机械师和两个苏格兰矿工,他们都相当可靠。明天我和他们一起商量一个办法,把你安全送走。你放心,我一定会协助你逃出去的。至于钱,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丘吉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一跃而起,伸出双臂,与约翰紧紧拥抱。
接着约翰告诉他,今天村长已为他的事来查问过了,整个铁路沿线都为此搅得鸡犬不宁,镇上都贴有缉拿他的布告。为防不测,他建议丘吉尔今晚就住在暂停生产的矿井里。然后他进内屋,叫秘书出去安排一下。
丘吉尔吃饱喝足以后,就由约翰带路,来到隔壁小院,乘着升降机,下到深达150米的井下。两名苏格兰矿工正提着矿灯迎候他们。然后拐了几个弯,来到一间空气新鲜的隔间。在那里有一盏煤油灯,一床垫被和一条毛毯。
约翰叮嘱他就地休息,千万不要走开,以免被人发现。尔后就与那两个矿工走了。丘吉尔躺在舒服的被窝里,美美地睡了一觉,虽然不时有一群群的老鼠在他身边窜来窜去,他却全然不知。
第二天下午,丘吉尔才醒过来。过不了多久,约翰送饭来了,还带了一只烧鸡。他掏出一张缉拿逃犯的《布告》,递给丘吉尔。布告上写道:“逃犯丘吉尔系英国人,25岁,身高5.8英尺,一般体型,走路时身体略向前倾,有知情举报者,可得赏金25英镑。” “什么?”丘吉尔不禁大叫起来,“我的脑袋只值25英镑?这分明是布尔人故意贬低我,侮辱我!” 约翰笑着安慰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赏金越低,你的危险就越小
嘛!” 一连几天,丘吉尔都独自一人呆在深深的矿井里。为消磨时间,他从约翰那儿借来一本斯蒂文森的小说《拐骗》,接连读了好几遍。这是一本描述大卫·柏尔弗和阿伦布·瑞克在幽谷中逃亡的惊险故事,几乎与丘吉尔今天的经历一模一样。而在外面,这几天布尔人的大搜捕正在紧张进行。他们在全国城乡广贴布告,悬赏缉拿。铁路沿线更是搜查重点,往来列车的每一节车厢,都不放过。车站及其附近的房屋也一一查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丘吉尔竟藏在离地面有150米深的矿井里,整天与老鼠作伴哩! 也就在这几天,伦敦和南非各地的报纸上连续报道了有关丘吉尔逃亡的消息。有的评论道:“丘吉尔虽然能从比勒陀利亚越狱,但绝对逃不出远离首都450公里的布尔人国境线”;有的发表悲观的看法:“如果小丘吉尔不逃跑,通过政府营救,还有获释的希望。他这次铤而走险,凶多吉少,一旦被布尔人活捉,必死无疑”;还有的登出丘吉尔已经被捕的传闻:“丘吉尔已于14日在边境附近的考玛提普特车站被捕”;如此等等。幸好,这些报道丘吉尔都没看到,否则他会更加惊恐不安的。可怜他那孀居的母亲伦道夫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派人打探消息。
12月16日,也就是越狱后的第5天,约翰笑容满面地跑来告诉他:“外面已经暂停对你的搜索了。布尔人认为,数日不见你的踪影,必定是逃到外国去了。因此,现在该是你逃往葡萄牙领地的时候了。”接着,他详细他说出已安排妥的逃跑方法:这儿有一个亲英的荷兰人,名叫普尔盖纳,他将在19日押送3节车厢羊毛到葡萄牙统治的德拉科亚湾去。他已同意让丘吉尔藏在羊毛包中间,混出边界。丘吉尔听了,想了想,一口答应了。因为这个方案尽管有点冒险,但比独自骑马,按地图日伏夜行,摸索数百公里越境要有把握得多啊。
19日凌晨两点,丘吉尔收拾好身边的物品,装扮成商人模样,由约翰带到那幢二层楼房,等待出发的信号。门开了,普尔盖纳和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约翰介绍丘吉尔与他们认识后,便一起来到火车站,只见月光下停着3节货车车厢,有几个搬运工人正往最后一节车上搬羊毛包。他们几个装作检查羊毛包堆放的质量,攀上了头一节车厢。约翰作了个手势,丘吉尔就不声不响地钻进防雨布,躲在羊毛包的空隙中。这是个小隧道形的空间,足够他平躺下来,就这样,丘吉尔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留在货车上。
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一列火车呜呜地开了过来,挂上了这3节车厢,又在汽笛声中轰隆轰隆地开走了。
丘吉尔随身带的包里,装有一把防身用的小手枪,一些牛排、鸡肉、面包,还有几个香瓜和3瓶凉茶。为了及时了解火车行驶的情况,他事先就把沿途停靠的站名全部记在脑海里。这班火车将行驶16个小时,才能到达葡萄牙所属的洛伦索·马尔凯斯港。
火车那有节奏的轰隆声和摇篮般的晃荡,使丘吉尔睡意愈浓。但火车为错车沿途停站很多,站上布尔人的说话声不时传入丘吉尔耳中,又使他相当紧张。他知道自己有打呼噜的毛病,生怕在停站时,自己的鼾声会引起布尔人的注意,便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不敢睡觉。熬了好多个小时,还是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直到火车猛烈刹车发出巨大的震动,才把他惊醒。他从防雨布里探出头来,发现天已正午。不久火车又停站了。他偷偷从车厢缝隙朝外窥探,看见月台上站着几个身穿葡萄牙军服的人,车站站名是丽沙娜·华尔西亚。毫无疑问,火车已穿过布尔人的国境,来到盟国葡萄牙的殖民地。
他决定继续乘这趟车到洛伦索·马尔凯斯港,因为那里有英国的领事馆。
侥幸脱险的丘吉尔,回想起出逃7天7夜的坎坷遭遇,不禁激动万分。
火车刚开出月台不久,他就将防雨布掀开,钻了出来。面对广麦的山野,他尽情地呼喊起来:“胜利啦!我丘吉尔胜利啦!”接着又引吭高歌。最后,他仍感到意犹未尽,便掏出手枪,朝天连放3枪,作为他逃亡成功的礼炮。
临近黄昏,火车终于抵达洛伦索·马尔凯斯港的货场。一群当地的工人前来卸货,丘吉尔夹杂在嘈杂的人群中混出了车站。
普尔盖纳正站在出口的大门口等候着。他们互相交换了眼色,普尔盖纳便转身向市区走去,丘吉尔保持着20米的距离跟他的后面。穿过好几条街道后,前面是一座高大的建筑,这就是英国领事馆。英国米字国旗在屋顶迎风飘扬。面对此情此景,丘吉尔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终于自由了!” 进了领事馆,丘吉尔便提出要面见英国领事。领事馆的秘书朝他上下打量一番,看他满身灰尘,活像个流浪汉,便说:“领事今天不会客,明天上午9点再来吧。” 丘吉尔听了大为震怒,喊道:“我是丘吉尔,我要面见领事本人。”秘书这才大吃一惊,慌忙叫人喊领事。领事闻讯下楼,亲自将他请进贵宾室。
丘吉尔回到英国,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他自己也在全英各地发表演讲,场场爆满;他撰写文章,一口气写了两部关于英布战争的畅销书。这下,丘吉尔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不久,他一举当选为下院议员,从此跨入了政界。
南非历险成了他踏上仕途的资本。
3年后,英、布两国宣布停战。布尔人的首领保萨将军访问英国。在欢迎宴上,丘吉尔与保萨将军谈起那场战争。丘吉尔详谈了自己被俘的经过。
保萨静静地聆听着,然后问道:“你还记得那个骑马的人吗?那就是我,我就是俘虏你的那个布尔人呀!” 丘吉尔顿时目瞪口呆,眼前这位身着白衬衫、燕尾服的将军,与当年那个骑着马、用枪口对准他的黑衣大汉,简直判若两人,但那双锐利的眼神没有变。丘吉尔终于认出他来。这对昔日战场上的冤家敌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1906年保萨将军当选为德兰士瓦第一任总理,丘吉尔担任与他关系密切的英政府副殖民大臣。两人的友谊愈加深厚,成了生活中的挚友。
1913年,保萨将军访问德国时,觉察到德国备战气氛特浓。返回途中经过英国,他特地告诉当时担任海军大臣的丘吉尔:“德国人很可能发动战争,你可要当心!” 第二年的7月,德国果然发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当时保萨总理正打算乘德国轮船外出旅行,丘吉尔闻讯后,立即给保萨拍发了特急电报,告诉他:战争已经爆发,切勿乘坐德轮!保萨立即取消了出访计划,改乘火车回国,由此免遭被德国人俘虏的危险。
丘吉尔和保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故事,为丘吉尔在南非的历险奇遇又续上了一段颇具戏剧性的佳话。
第149篇、报复
1973年夏的一天,在委内瑞拉丛林地区,有一群游客在山上漫步。导游杰瑞告诉昆虫学教授詹姆斯,他在死火山口发现了一种新的蜘蛛,它们的丝粗得像尼龙线,估计是几百年前的物种,因为那儿与世隔绝,才侥幸生存下来的。
詹姆斯带上捕虫器材,跟着杰瑞去死火山口。他们往下走了几百米,杰瑞突然大声叫起来:“把它弄开,把它弄开!” 詹姆斯赶过去,发现杰瑞一头撞在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上,蜘蛛不在网上,但网上一只死鸟的利爪不住触碰着他的脸,使他感到十分恐怖。詹姆斯帮他扯开蛛网,扔掉死鸟,说道:“咱们就在这儿架上震动捕虫器,看看是否能捉住那蜘蛛和别的昆虫。” 杰瑞点点头,立刻帮他把器材安装起来。不一会儿,四周都放上了金属漏斗,机器一开动,许多昆虫就像雨点一样从藏身处掉了下来。突然,哐啷啷一声,一只漏斗里掉进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杰瑞马上叫道:“就是它,大个子怪蜘蛛!” 詹姆斯立刻举起相机拍照,并说:“它受不了震动,已经死了。”但是,话音刚落,那头蜘蛛就一跃而起,跳到杰瑞脚边。杰瑞惊叫一声,一脚将它踩烂。
这时,在岩石上方,有一头更大的蜘蛛发出了愤怒的尖叫,像是在抗议人类杀死了它的同伴。杰瑞将那只踩烂的蜘蛛夹进玻璃瓶,摇了摇,说:“你瞧,它没死,还想攻击人呢!” 詹姆斯不相信,走上前一看,只见那头蜘蛛真的在用粗粗的黑腿撞击玻璃瓶,发出叮叮的响声。他们拿出一支蘸有毒液的棉花棒,扔进瓶子。那头蜘蛛痛苦地挣扎着,慢慢地死去了。
这时,高处那头大蜘蛛一面尖叫,一面爬下来,张牙舞爪,向詹姆斯和杰瑞示威。但是,他们两人忙着收集昆虫和操纵机器,一点也没觉察。
不一会儿,当他们收拾好器材,准备离开时,那头大蜘蛛突然跃向空中,落到背包的金属架上,很快就钻进了器材堆里。
当天晚上,那大蜘蛛从背包里钻出来,悄悄钻进帐篷,溜到了杰瑞盖着的毯子下面。
杰瑞没有完全睡着,他突然发现毯子下有个凸出的东西在移动,猛地一掀,立刻看见大蜘蛛红色的眼珠和闪闪发光的尖牙,他想伸手拨掉蜘蛛,却被它的尖牙咬得鲜血淋淋。
杰瑞正想大叫,但蜘蛛的致命毒汁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他只是大张开嘴,双眼凸出,四肢抽搐起来。
等到詹姆斯进入帐篷,杰瑞已经死了,而那头大蜘蛛,正悄悄地躲在角落里。
印地安人为杰瑞做了副棺材,将他的尸体运回家乡去。当他们准备钉棺盖时,那头蜘蛛竟跳进了棺材,一直跟着灵车来到杰瑞的家乡。
当人们在殡仪馆再次拔起钉子,准备瞻仰死者遗容时,发现杰瑞的尸体被啃咬得面目全非。惊慌中,谁也没发现,大蜘蛛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脚越过棺材边缘,迅速跳下地,跑到了殡仪馆外面。
这时,有只大鸟看到了迅速爬着的蜘蛛,它猛扑下来,将大蜘蛛衔在嘴
里,又飞上蓝天。
但是,那只鸟很快在空中收起了翅膀,像石头一样掉了下来,一直掉到一户后院长满茅草的人家。
那所老房子的前面正停着一辆货车,罗斯医生全家刚从城里搬到这儿来住。
一个孩子在箱子后面发现了一头褐色的大蜘蛛,连忙告诉爸爸。罗斯医生想叫妻子去消灭蜘蛛,他的妻子和孩子却说:“在新居里杀死蜘蛛是要倒霉的!我们准备将它放生。” 孩子们拿着纸巾,小心将那头褐色的蜘蛛抓起来,将它放到谷仓里。这时,那头咬死过人又咬死过鸟的黑色的大蜘蛛早已躲在暗处,它盯着那头褐色的雌蜘蛛,觉得它跟那头被杰瑞弄死的雌蜘蛛一样漂亮。
一个月后,这座谷仓里,大蜘蛛的后代们已经长大了,它们是新的品种,有特殊的黄蜂般细腰和令人恐怖的斑纹。小蜘蛛们沿着柱子往下爬,一出谷仓,就像扇形样散开。
很快,一只蜘蛛落在一位者太太伸向灯罩的手上。第二天,老太太被人当作心脏病发作死亡,埋到坟地里。
一个橄榄球队员的帽盔里落下一只灰色蜘蛛。当那个队员戴上帽子上场,刚接到球,就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另一名医生刚用脚伸进拖鞋,就叫嚷道:“哎哟,像被美洲豹咬了一口!” 但他的妻子只看见一只蜘蛛! 医生紧紧抓着胸膛,叫道:“我的心脏……它吃不消了!” 消息一个又一个传来,罗斯医生很快就意识到,这里出现了能致人死命的毒蜘蛛,奇怪的是,这些毒蜘蛛竟对许多药物有抗药性。他立刻打电话给詹姆斯博士,希望这位昆虫学家能助他一臂之力。
詹姆斯派了一名助手前来参加三位死者的死亡鉴定,他们很快在三人身上找到了相同的咬痕。
这时,詹姆斯博士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从杰瑞的尸体运回来至今,这头大蜘蛛已经孵化了两次,每次产生一只有生育能力的蛛后,如果时间一长,毒蜘蛛的数量将像几何级数一样增长,祸害将从乡镇蔓延到城市。
问题的关键是,那些新生的小雄蜘蛛生命周期较短,而那头老雄蜘蛛寿命极长,必须及时找到它,将它杀死。
这时,罗斯医生的孩子拿来一张早先在谷仓里拍到的巨型蛛网照片,詹姆斯博士一看,立刻说:“中央巢穴就在那里,必须立刻封锁那里!”说完,他带上一支强力手电筒和一只大收集缸,前往罗斯家的谷仓,准备亲自逮住这头老雄蜘蛛。
谷仓里死一般的寂静。詹姆斯打开手电,很快发现了那口像舞台布景似的大蜘蛛网。他将收集缸放在地上,用手电筒轻轻敲了敲蜘蛛网,想引诱蜘蛛跌进去。但是,一团黑影飞到他脸上,他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不一会儿,罗斯医生赶到家里,准备将妻儿们撤离出去。一名除虫师背负喷雾器,胸有成竹地走进谷仓,他马上看见,地上有只亮着的手电筒,詹姆斯上下颠倒地悬挂在那口巨网里,脑袋已被包裹在一个丝织成的茧子里。
他迅速打开喷雾器,没命地喷洒起来。
这时,罗斯在房里的窗帘和墙上都发现了大量毒蜘蛛,他立刻将正在看
电视的孩子们抱起来,准备走出这个危险地带。
但是,不知是否是除虫师的药雾将大量蜘蛛撵了过来,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家的门板和门把上,已处处爬满了蜘蛛。罗斯立刻吩咐孩子们从浴室窗户爬出屋外,他用浴中塞紧门缝,随时拍打钻进来的蜘蛛。
孩子们都安全撤离了。罗斯正想往外爬,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有头蜘蛛已经跳到他腿上。他用力将蜘蛛抖到门板旁,想将它一脚踢死,谁知用力过猛,竟踢穿了门板,一群蜘蛛立刻包围了他。
罗斯医生知道不可能再爬上屋顶,他乱跳乱踩,冲出浴室,跑下楼梯,刚想靠在栏杆上喘一口气,却发现那儿有一头大蜘蛛。他一慌张,竟将栏杆也撞得断裂了,他也随着掉进了地窖。
这儿似乎没有蜘蛛,但实际上却是蜘蛛后的新产房。当罗斯听到蛛后八只脚触地爬来的声音时,他抓起一把铲子,左扫右挥,却没有看见那头母蜘蛛。
突然,他神经质地怀疑起铲子来,低头一看,嗨,那头大蜘蛛快爬到他的手背上了! 他惊叫一声,将铲子扔了出去,正巧击中了配电盘,电光一闪,蛛后痉挛着触电死了。
罗斯找到一支手电简,打开向四周照射。突然,他发现了那个比垒球还要大的卵囊,不禁倒抽一口气。
他找到一瓶白兰地酒和点火器,准备将白兰地浇在卵囊上烧掉它,这时,那头老雄蜘蛛朝他扑过来了。
罗斯用手一拨,老雄蜘蛛摔了个肚皮朝天,但它很快翻转身,再次跳过来。
罗斯将白兰地扔出去,蜘蛛似乎不喜欢这酒味,稍微退后一些,罗斯立刻又接连将酒瓶掷了过去。突然,他发现一只喷漆筒,立刻计上心来,他打开点火器,将喷漆筒的喷嘴拧开,手中顿时像有了一把火焰枪。
但是,那头大雄蜘蛛却藏起来了,它躲在一个角落里,红眼珠瞪住了罗斯。
罗斯蹑手蹑脚地走着,忽然听到了头顶上有细微的响声,身子一偏,大雄蜘蛛已经落到他的衬衫上。
罗斯惊恐地扔掉了喷漆器,两手抓住衬衫,尽量不使蜘蛛贴近自己的皮肤,但是,无论他怎么抖动,却甩不掉那头巨大的蜘蛛。
罗斯慌张地退着,直到踏进一堆火里,才发现身后已燃起一片大火,他吓得跌倒在暖气管上,大蜘蛛也向旁边跌过去,紧紧趴在一块木板上。
罗斯急中生智,马上用双手将那块木板连同大雄蜘蛛扔进了火里。随着一阵难闻的焦味升起,大雄蜘蛛在火焰里扭动起来。
这时,罗斯看见,那个垒球似的卵囊里有无数只小蜘蛛在蠕动着,它们即将咬穿卵囊钻出来。他立刻做成一个人把走过去,准备点燃那个卵囊。
突然,他看见一个打转的火球朝他滚来。火球中央,正是那头垂死的的大雄蜘蛛,看来,它是拼命来救那团卵囊的。
罗斯一闪身,让过火球,又抓起一把钉枪,看准角度,一枪将钉射出去。
火球被射中了,跟着长钉挂到了卵囊上,那头巨大的雄蜘蛛和即将孵化出来的小蜘蛛全被火焰吞没了。
罗斯疲惫地走出火场,发现四周挤满了救人员、警察和医护人员。
詹姆斯博士的尸体被送上了柩车,他的尸体似乎也遇到了火,身上黑黑的,像只烧焦的大蜘蛛。
罗斯的妻子问他说:“咱们要不要搬回城里去?” 罗斯说:“这儿很好。所发生的事,不过是大蜘蛛与昆虫学家之间的恩恩怨怨,这场报复事件已经结束了。尽管房子烧掉了,但隐患也全部消除了,孩子们一定更喜欢生活在这里。”
第150篇、陆叔活佛
陆叔禅师为清朝道光至民国初年间一德劭高僧,他出生于福建泉港界山镇南庄自然村一姓陈的穷苦家庭,因在族中辈份较高,兄弟中排行第六,村人便称之六叔。到山头寺出家后,他便以陆叔为法号。
陆叔禅师一生慈悲为怀,济世救难。他经常翻山越岭采摘草药为病人治疗,诵经之余垦荒耕地,每到荒年便将寺中屯粮全捐出放赈,自己却穿衲衣,食粗粮。民国初年(1912年)4月,年届八十的陆叔禅师自知阳寿已尽,便拾柴垒台引火坐化于寺前。冲天烈焰却连其一根须发都不曾烧着,于是“活佛”之名不胫而走,其传奇的一生也为世人所传颂。
舍食救燕子
陆叔幼年时心地便十分善良。夏天有蚊子叮在身上,他从不打死,只是用扇子将其挥去;行路遇到蚂蚁搬家,他就绕道而行。父母见其小小年纪便怀有菩萨心肠,加上家中贫困不堪,便将他送到山头寺。小陆叔到了山头寺后,笃志向佛,以慈悲心待山中万物。
翌年春天的一天,陆叔到山谷拾柴,看见枯叶中躺着一只翅膀受伤的小燕子。这燕子在陆叔掌中既不挣扎,也不哀鸣,平静地睁着两只小眼。陆叔赶紧采来草药为其包扎伤口,这燕子身受重创,不会自己找吃的,陆叔却不敢把它带回寺里,怕被师父知道了责骂他贪玩;最后,他只好将它养在寺旁的一棵树的树杈上,一日三餐偷偷地将自己的斋饭分一些喂养它。陆叔有时吃不饱,便去吃寺中他人剔出不吃的熟地瓜皮。
一个月后,燕子的伤痊愈,能自己寻食了。但陆叔从此每天都留一些的斋饭给到寺院觅食的各种鸟儿吃。说来也奇,那只被陆叔救起的燕子此后每年春天都到山头寺的大殿中筑巢,更奇的是每当陆叔做早课和晚课时,燕子就准时地立在梁上聆听,等他诵完了经,才拍拍翅膀飞回巢里。
这燕子春来秋去,每年都是孤零零的,好似一只求索佛理的苦行僧鸟,善男信女们称之为“僧燕”。60年后的春天,僧燕又准时“回家”,这时陆叔禅师已是一垂暮老僧,他认识到五谷百草都是有生命的,已有一年每餐只喝一些开水了。而一天煮开水时,他听见水壶里的水沸腾时发出“吱吱”的叫声,突然意识到原来水也是有生命的,被火烧时一样会哀鸣,于是蓦然顿悟,从容搭台羽化。他搬柴时,僧燕在柴台上空不停地盘旋哀鸣,叫声极为凄伤,引来了周围村庄的众多善男信女。后来,有人看见一只燕子忽地俯冲进熊熊烈火中,停在陆叔平放于胸前的掌中。
事后,人们在陆叔的肉掌中看见一颗闪闪发光的舍利子,都说这必是僧燕所化无疑。
巧建孝子亭
咸丰年间,陆叔禅师名气日盛,前往山头寺烧香礼佛的善男信女众多。为了给顶着烈日冒着风雨的香客有个歇脚休憩的地方,陆叔决定重建寺前那座破落不堪的孝子亭。可是,由于寺中的香火钱去年年底全捐给山下遭遇风暴的渔民重建家园,现存资金不足。
有一天,山下一位姓夏的乡绅上山拜佛祈福。夏乡绅富甲一方,遐迩闻名,陆叔便借机向他化缘。可是无论陆叔如何说明重建孝子亭的功德,夏乡绅总以种种借口推脱。无奈之下,陆叔对他说:“可惜啊可惜,敝寺倒有个世代用不尽的物件,佛祖曾托梦吩咐我赠与重建孝子亭的贵人,可佑其宅黑夜亦焕祥光,看来施主也是无福之人。”
夏乡绅忙问真假,陆叔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夏乡绅忙陪起笑脸,表示愿意出资重建孝子亭,为示诚心,还表示愿意修拓寺前的放生池。陆叔闻言,双手合十,连称善哉。
一个月后,精致雅观的孝子亭和清幽怡人的放生池相继完工。竣工这一天,夏乡绅迫不及待地来到山头寺,向陆叔禅师讨要“宝物”。陆叔禅师将他领到大雄宝殿,郑重其事地指着如来佛前的帘子说:“佛祖那日梦里对我说,把这个东西作剔灯棒儿,世世代代都用不完。这是佛像之前的祥物,只有像你这般富贵人家方可受用。”
夏乡绅啼笑皆非,知道陆叔是在善意地引诱自己做功德善事,为了掩饰尴尬,只好装作极为虔诚的样子将帘子捧走。
陆叔活佛(2)
托梦讨谷壳
陆叔禅师一辈子勤耕不辍,常常把寺里用不完的粮食拿去救济远近的穷人。每年收获季节,其南庄俗家的一些晚辈便会来帮忙收割。每日闲时,陆叔便向他们讲授一些佛理禅学。
有一个绰号叫五哥的人平素爱贪小便宜,陆叔怕他乱动供品,对菩萨不敬,便特别教导他说:“人世之中,都是因果轮回。今生拥有的,是前生欠下的;今生没有的,来生必有弥补。菩萨有千眼千耳,能够明察凡人所有得失。”那五哥对陆叔很是恭敬,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倒也规规矩矩。
而有一回,五哥帮寺里碾稻谷,中午要回去时,发现墙角堆着一大堆谷壳,心想寺里烧火用不完,反正也要让穷人来挑回家,我不如顺路带两筐回家。五哥一口气把两筐谷壳挑到山下,觉得累了,就靠在一棵树下休息,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睡梦中,只见一尊罗汉正在案头黄册上记录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看,那册黄纸上赫然写着:南庄五哥,欠无米谷两筐。他一下子被惊醒了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把无米之谷——谷壳挑还给寺里。之后五哥去找陆叔,要向他禀告梦中之事。刚走到窗口,禅房里突然丢出一团揉过的黄纸团,五哥俯身捡起,展开一看,上面竟然写着与他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十个字。
五哥心里释然,悄然退去,从此对陆叔禅师更是信服得五体投地。
为烈女卜卦
咸丰四年(1854年)正月初三,义军首领邱二娘入寺拜谒陆叔禅师。原来她不久要率兵进攻惠安县城,特意化名前来让陆叔禅师卜一卦。
只见邱二娘所卜卦象乃第55重卦“丰”,离下震上。陆叔禅师眉头紧皱,缓缓言道:“丰卦,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邱二娘一脸迷茫,说:“请高僧详解之。”
“卦说,君王权增大,主无忧,然日中见主,蔽日的乌云不断扩大,竟至中午仍须点烛明路,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若论出行谋事,此卦凶极,南方尤甚,施主宜当慎之。”
邱二娘默然,杏眼中闪烁着一丝阴煞之气。陆叔禅师心念一动,又赠其偈语云:
“潮淹大桥,天道舛差;此生忌陈,命里相克;乙卯岁凶,满城桐花。”
邱二娘辞别之后,陆叔禅师对弟子悟慧和尚说:“此女一身英气,来历不凡,惜哉德曜无助,结果不善,乙卯之年,便见分晓。”言含颇多感慨。
同年四月二十四日,邱二娘与义军另一首领胡熊率军千余,兵分两路进攻惠安县城,遗憾的是当天大雾弥漫,各地义军见不到信号,未能协同攻城,终功亏一篑。正应了陆叔禅师在卦象中的“乌云蔽日,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之言。惠安城折翎而归,导致烈王林俊再攻泉州城也以失败告终。
此后,义军的处境日渐艰难,军师张炉和一些将领先后牺牲或被俘。在清军的“围剿”和收买兼施的危急关头,义军中的叛徒陈潮、陈大、陈桥暗中出卖,邱二娘等首领“俱获置法”,于乙卯年(1855年)阴历六月十四日被当时泉州团练局督办陈庆镛判处“剐刑”(凌迟处死)。刑前,陈庆镛问邱二娘还有何话。邱二娘凝视着开得红艳似火的刺桐花,仰天一叹,又复一笑:
“天意啊?陆叔禅师果然活佛?既然我命运天有定数,死无悔也?”
被朝廷视为“妖妇”的邱二娘慷慨就义,时年仅二十二岁。由此,陆叔“活佛”的偈语已一一应验。
第151篇、对联告状
一、是谁贴的对联
小鞋匠陈刚有块房宅地,被李艳丽女士看中了,她想买,但他不卖。后来,他申请建房,李艳丽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建房申请表上有个四邻盖章签字的栏目,李艳丽是他房宅地的东邻,就是不给他盖章签字。小鞋匠心急火燎地找到刘镇长说:“我土地证什么都有,李艳丽不给签字盖章怎么办?”刘镇长答复:“镇政府之所以做这样的规定,是为了安定团结,四邻中有一邻不签字盖章,那就不能批准建房!”
小鞋匠知道李艳丽是刘镇长的情人,他俩是一唱一和,仗势欺人。他被逼得实在无路可走了,就递了一纸诉状,把李艳丽告上了法庭,但法院驳回了他的起诉,理由是:这样的案子不属于法院受理范围,四邻盖章签字这条,不是法律规定的,是镇政府的土政策,李艳丽不能当被告。
小鞋匠告状未果,只好心灰意冷地回家去。他刚一下班车,见自己的修鞋棚子前围了几十号人。出了什么事?他好生奇怪,急忙上前一看,不知是谁给他的鞋棚子贴了一副对联,红纸黑字,十分醒目。
上联是:东来风西来风不能见到云彩就当及时雨;
下联是:这法律那法规只有选准被告才能上法庭。
横批:民可告官。
看到“民可告官”这四个大字,小鞋匠心里一亮:“对呀,告李艳丽跑偏了,还有行政诉讼法,政府不作为,可以告政府呀!”
这时,有人发现小鞋匠也站在人群中,就问他,这对联是何人所写。
小鞋匠说:“我也不知道呀!我昨天回家时,还没这对联;今天早晨起来没到鞋棚子来,就直接到县法院去了,现在才回来。这对联一定是昨天夜里谁给贴的!”
人群中有位老者说:“写这对联的人一定懂法。这笔体我怎么越看越像是陈律师写的!”他这一说不要紧,又有一个上岁数的老头说:“像,真像,过去我家贴过陈律师写的对联!就是这笔体!”
陈律师是小鞋匠故去的父亲。他俩这一说,大家心里都有点发怵!小鞋匠一细看,也觉得这字体真像父亲写的。
大家都用奇异的眼光望着这神秘的对联,眼神里都饱含着怀疑和惊恐。
转眼工夫,小镇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小鞋匠被人欺负了,他父亲陈律师回来给他贴了一副对联,让他民告官!这消息也传到了刘镇长耳朵里,他让镇上法律顾问老苏去看看。老苏回来绘声绘色地说:“这对联上的笔体,还真像陈律师写的,镇里没有一个人能写这种字体!”
刘镇长不相信死去的陈律师会回来贴对联,他认为这一定是小鞋匠捣的鬼,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对联,故意制造恐怖,吓唬人。
对联告状(2)
二、镇政府不是好告的
不管这对联是谁写的,小鞋匠觉得这对联说得有理,他就一纸行政诉状,把镇政府告到了法院。
当起诉状副本放在刘镇长的写字台上时,他暴跳如雷,二目圆瞪:“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个修破鞋的瘸子,竟敢告镇政府!”
刘镇长把法律顾问老苏找来了。
老苏说:“如果真打这个官司,镇上非输不可!”
刘镇长拍案而起:“输什么输?没开庭你就说熊话了!咱们还斗不过一个修破鞋的瘸子?”
老苏说:“这诉状上说得非常清楚,申请建房让四邻盖章签字这一条,法律上没规定,镇政府坚持这样做,是不合法的……”
老苏还想往下说,但看刘镇长脸色不对,就把话咽了回去。
刘镇长发了一阵脾气后,也觉得底气不足,就建议老苏去法院做工作,走调解之路。老苏说:“关于行政诉讼案件,法律上有规定,还不适用调解。”刘镇长问老苏:“你的意见呢?”老苏说:“上策是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然后再动员他把案子撤回来。”
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这不等于给我刘镇长脸上抹黑吗?这不是说我害怕小鞋匠告状了吗?不行,这比打我一顿还难受!那到底怎么办才好呢?刘镇长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个一打二拉的高招。
他对老苏说:“你告诉小鞋匠,就说行政诉讼的案子一审审理期限是三个月,镇政府如果败诉了,还会上诉;二审是两个月的期限,如果镇政府上诉再败诉了,李艳丽还可以告他,这官司打个三年五年的都可以。只要不结案,小鞋匠的房子就盖不上。如果他把案子撤回来,镇政府可以出头做李艳丽的工作,待她盖章签字后,就可以研究审批他的建房了!”
老苏向小鞋匠转达了刘镇长的意思,小鞋匠犯寻思了:到底怎么办好,不撤诉,这官司打个没完没了,何年何月才能建房呀;撤诉,李艳丽不盖章签字怎么办,镇上还是不批怎么办……那不是跑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踏步走了吗?他想了半天,对老苏说:“想让我撤诉可以,但必须得先发给我建房批件!否则,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告到底了!”
刘镇长听了老苏的汇报后,十分气恼,说:“那好,咱们就拖他,看他有多大章程!”
三、第二副对联又出现了
这天早晨,小鞋匠的鞋棚子又出现了第二副对联。
上联是:打官司时间太长等不起;
下联是:要建房必须另找告状方。
横批是:声东击西。
小鞋匠望着对联,心中一片茫然,哪里还有“告状方”呀,怎么去“声东击西”呀?他想了一阵子,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他心事重重地打开了鞋棚子门上的锁,一进屋,见地上还有一页纸,很显然这纸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他捡起一看,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也是父亲的笔体。
他慌忙展开纸一看,上面对告状的内容、法律依据、地方等等都说得详详细细。小鞋匠看完后,心里豁然开朗。他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有希望的告状之路,他也理解了怎么做才是声东击西!
他在鞋棚子里刚坐稳,来看对联的人就围了一大帮,还边看边议论。有的说,陈律师活着时打官司就厉害,外号“法律通”、“陈铁嘴”;他变成了鬼,更有道行了。还有的说,这回可够刘镇长喝一壶的!
这第二副对联出现的消息,传到刘镇长的耳朵里后,他还是怀疑。
他问老苏:“这对联会不会是小鞋匠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的?”老苏肯定地说:“小鞋匠就初中文化,也没学过书法,他哪有这运笔的功夫?这字写的,是横如棒,撇似刀,笔笔都力道十足,我看这对联真是他父亲写的!”
“不可能,不可能……”刘镇长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底、发毛。
这对联到底是谁贴的?为了弄清这对联的来路,小鞋匠昼思夜想,终于琢磨出一个科学的侦查办法。
自从第一副对联出现后,小鞋匠就天天晚上睡觉前,到鞋棚子门口撒上一层细沙面,然后再用扫帚扫平。他想,不管是谁再来贴对联,他一定会留下鞋印的。
这第二副对联贴出后,他仔细地观察了现场,惊喜地发现,沙地上留下的是42号鞋印,而且还清晰地复印出了鞋跟凹陷处的“?”形图案。带有这样图案的鞋跟,是他刚学修鞋时、从省城鞋料店购回来的,是他亲手给爸爸钉在鞋后跟上的,到现在已经近十年了。他相信,这样图案的鞋跟,在小镇里肯定是绝迹了!
小鞋匠从字体、鞋号、鞋跟上的“?”形图案等几方面综合判断,他认定这对联是在天堂的父亲回来贴的。带着对父亲的思念和感谢之情,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把父亲的鞋印照了下来。
对联告状(3)
四、这一状告到了纪检委
这一天,太阳刚刚爬上东山,小鞋匠就来到了父亲的墓地。他跪在父亲的公墓前,泪如泉涌。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后,他口里就念念有词起来:“爸爸呀,你真是我的好爸爸呀,生前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死后还这样关心我。儿子想念你呀!爸爸呀,我就按你对联上的意见,今天还告状去!我就走您指点的另一条告状路。爸爸,你和我一块去吧!我不懂法,有说错的地方,你好给我提个醒!”
小鞋匠迈着坚定的步伐上路了,他觉得爸爸就在他身边,陪他走路,陪他坐车,陪他聊案子。
他信心十足地来到了县纪检委。他对信访室赵主任说:“我有一条法律不懂,想请教一下可以吗?”
赵主任回答:“当然可以,什么法律呀?不过,得看我懂不懂呀!”
小鞋匠问:“擅自变卖被法院查封、扣押、冻结财物的党员,应该给什么处分?”
赵主任翻看着桌上的。《党员处分条例》说:“情节较轻的,也要给予警告或者严重警告处分;情节较重的,给予撤销党内职务或者留党察看处分;情节严重的,给予开除党籍处分。”
小鞋匠说:“按规定,凡是违犯这一条的,都得给处分的吧?”
赵主任又看了一遍条文,说:“对,都得给处分!”
小鞋匠在起诉李艳丽和镇政府前,取证’时了解到,李艳丽和他家相连的这块土地,原来是镇上扎花厂的,后来扎花厂解体了,债权债务都交给了镇上,因扎花厂有外债被,起诉了,法院把扎花厂的这块地皮扣押了。李艳丽看好了这块地皮。要买。刘镇长就签字硬把这块土地廉价卖给了李艳丽。后来这事被原告发现了,就找到了法院。刘镇长又来了个移花接木,和法院通融,把镇上的另一块闲置的土地给被告抵押了。
小鞋匠说完上面的事实后,又说:“刘镇长犯的就是这条,铁证如山,我写了一封检举信。”说着,他从兜里把检举信掏出来,递给了赵主任。他又说:“材料后,有一个复印件,是刘镇长批准卖这块地的签字材料。看来,你们是必须得给刘镇长处分了吧?”
“那……那得看领导的态度了,我说了不算!”赵主任像泄了气的皮球,犹豫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
小鞋匠虽然是第一次走进县委大院,但他觉得今天来告状,是父亲的在天之灵陪他来的,此刻,父亲应该就站在他身后,所以,他胆子很壮。他掷地有声地说:“县纪委领导,不也得听中纪委的吗?如果你们不给处分,你就把揭发材料给我吧,我去市里告!”
赵主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哪有胆量把检举信退给小鞋匠,赶紧连声说:“你别着急呀,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再说,你先等一等吧!”
小鞋匠说:“我等半月怎么样?半月后,我再来一趟,如果你们不立案,我就上市里或省里告去了!”
听小鞋匠说话铿锵有力,赵主任问:“你在什么单位工作?”
小鞋匠笑了:“我在街头工作,是修鞋的,外号‘小鞋匠’!”
第二天,赵主任就把小鞋匠告状的事透露给了刘镇长,他说:“咱俩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把实底交给你,你必须得安排好小鞋匠,他要什么条件你都得满足。如果他不追了,不告了,这事还有缓:他要再追再告,谁也压不下,你非挨处分不可。”
刘镇长像当头挨了一棒,他这才理解了对联上“另找告状方“和“声东击西”的含义了,第二天他就责成办事人员给小鞋匠办了建房批件。
对联告状(4)
五、第三副对联吓坏了刘镇长
这一天,镇法律顾问老苏拎着一双鞋,来找小鞋匠修鞋。当他把鞋摆在小鞋匠面前时,小鞋匠一看鞋底,大吃一惊:这鞋跟的凹陷处也有一个“?”形图标,和那天印在沙地上的鞋印一模一样,这鞋也是42号。顷刻间,小鞋匠原来认为对联百分之百是父亲贴的想法模糊了,动摇了,这对联会不会是老苏写的呢,他痴痴地用眼盯着这鞋跟苦思冥想,老苏如果真想帮自己打官司,有事和自己直接说就可以了,何苦还贴对联呢?
小鞋匠如坠五里雾中,犹豫半天,决定用话试探一下老苏,就说:“苏叔,你几次写对联,指点我告状,辛苦了,谢谢你了!”
老苏像晴空中听到了一声霹雳,急忙矢口否认:“啥?你说啥?我可没写对联,也没指点你告状!”
小鞋匠把手中的鞋举到了老苏眼前,说:“证据就在这里!”接着,他便说了自己撒细沙面侦察照相的全过程。他还拿出了那天拍的照片给老苏看。
老苏一看,那照片上的“?”形图标真和自己鞋跟上的图案一样。
老苏支支吾吾地说:“就算鞋跟一样,也不是我写的!”
小鞋匠猜测老苏有顾虑,就故意吓唬他说:“那我就把你的鞋跟也拍张照片,然后和我的这张照片一起,拿到鉴定部门去鉴定一下,看沙地上的脚印到底是不是你留下的?”
老苏嗖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那可使不得,那可使不得!”
小鞋匠笑了说:“我是找帮我忙的恩人,要谢谢他,又不是抓小偷,看把你吓的!”
“我也没想让你知道是我帮你忙的呀!”老苏一着急就坦白了!
在小鞋匠的穷追不舍下,老苏说了实话。他和小鞋匠的父亲,原来是好朋友,他俩一起学过法律,一起练过书法。这双鞋也是他俩一起上街买的,他这鞋跟,也是小鞋匠当年给钉的。他之所以暗中帮小鞋匠,一是因为和小鞋匠父亲的友情,二是出于对小鞋匠的同情,同时,他对刘镇长仗势欺人的做法也很不满意,也想为小鞋匠出口恶气。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而要写对联呢?”小鞋匠又问。
老苏笑了:“大侄子呀,因为我是镇上的法律顾问,这事我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呢,怕日后暴露了,我落个吃里扒外的罪名。再说,刘镇长这人心思很重,说不定会报复我。你爸爸的字体,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能模仿。我以为这样做,会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还是让你侦破了。”
小鞋匠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抓住了老苏的手:“苏叔呀,在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好人太少了!通过打这个官司,我体会到,不懂法真不行呀,这要不是你这高人暗中指点,我哪有今天呀!苏叔,以后我跟着你学法律吧!”
三天后,又是一个漆黑的夜里,鞋棚子又贴出了一幅对联。
上联是:练修鞋,要一针一线一丝不苟;
下联是:学法律,要一字一词一句不疏。
横批是:告状到底。
小鞋匠看着这对联,百感交集,内心充满了对老苏的感激。
周围群众看了这对联,都说陈律师的在天之灵,帮助小鞋匠把刘镇长告老实了,但这事应该还没完,这是要小鞋匠告状到底呢!
刘镇长看了这对联,两腿直哆嗦。小鞋匠还会不会告他,纪检委会不会查他,都是个未知数。他连续多日失眠,精神有点恍惚。
这一天,他找到了小鞋匠父亲的公墓。对着墓碑,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说:“尊敬的陈律师呀,论年龄我得叫你大哥,我求你了,大哥,你就别再写对联了吧,让小鞋匠就此止步吧,别告状到底了!”
第152篇、谁藏了黑桃K
苏璇是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擅长人物素描。她的男朋友靳子强是警校毕业的见习警察。国庆长假前,她找到靳子强,问他想不想尽快把头上的“见习”俩字去掉,如果想,就陪自己到敦煌去写生。靳子强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苏璇启发他:“你想,几千里的路程,怎会遇不上‘出手’的机会?”靳子强笑了:“这样吧,如果能遇上,这趟敦煌之旅的费用我出,反之你出。怎么样?”苏璇听了心里直乐:傻瓜,只要你陪我去就行。
为了增加“遇上”的可能,他们没参加旅游团,而是登上了一趟开往敦煌的列车。第二天中午,火车到达兰州车站时,作短暂停留,苏璇和靳子强下去买吃的。出站口时,乘警向旅客发放印有通缉犯头像的扑克牌,苏璇领了一副。靳子强笑道:“还真想领悬赏金?不容易的。”苏璇不言语,打开扑克牌浏览一遍,目光停留在黑桃K上。上面的逃犯叫胡根发,秃顶,络腮胡子,是个背负两条人命的银行抢劫犯。
回到车厢,苏璇和靳子强开始吃买来的肉夹馍。他们对面好像也是一对情侣,男的戴宽边眼镜,一头浓密的头发梳得有条不紊,显得温尔文雅。女的浓妆艳抹,看不出实际年龄。两人依偎着睡觉,这时刚刚醒来。看见苏璇和靳子强在吃东西,女的对男的说:“我也饿了,你去买点吃的。”男的站起身刚要下车,恰在这时,火车开了,他只得转身向餐车走去。女的叫住他:“算了吧,车上的饭我吃不惯。”男的只得怏怏地回到座位上。
苏璇把面前的肉夹馍往他们跟前一推,说:“我们吃不下,你们如不嫌弃,就凑合着吃点吧。”那男的一愣,忙说:“不用不用。”说着就把肉夹馍往回推。那女的却伸手拿了过去,说:“这位妹妹诚心给咱吃,不吃岂不负了人家一片心意?”说完自顾自吃起来。那男的瞪了女的一眼,尔后冲苏璇尴尬地笑笑,连声道谢。苏璇说出门在外,同坐一车就是缘分,不必客气。
那对男女吃完,再次向苏璇和靳子强道谢。四个人因为一顿馍成了相熟的朋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说了一会儿话,苏璇从兜里拿出那副扑克牌,说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几圈牌解解闷儿。那男的还没说什么,女的已把牌抓在手里:“太好了,免得一会儿又打盹儿。”待看清扑克牌上的逃犯头像,女的叫起来:“这是什么牌呀?怪吓人的!”随手把牌扔在桌上。那男的一见,把扑克牌抓在手里,大大咧咧地说:“早听说警方把逃犯头像制成了扑克牌,我看看,这里面有我认识的人吗?”他一张张翻看起来,待看完最后一张,莫名其妙地笑了:“人好像还不太全呀。”靳子强心里一动,听他这话,似乎还有他认识的逃犯上面没有。那男的熟练地洗好牌,问:“咱们打什么?”苏璇说:“打‘捉老K’吧,四个人正好。”
“捉老K”是时下一种流行的玩法,激烈、刺激的同时,还能考验一个人的是非判断力。刚摸了两圈,苏璇抢先亮牌。她亮的是黑桃K。可是,几圈牌打下来,大家越打越迷糊,黑桃K始终没现身。苏璇说:“黑桃K到底在谁手里,再不现身,敌友分不清,这牌没法打了。”靳子强和那对男女都摇摇头,说黑桃K不在自己手里。苏璇疑惑地说:“这就怪了,难道黑桃K会插翅飞了?”说着站起来,凑到靳子强跟前查看他手里的牌。靳子强说:“你怎么不相信人?黑桃K真没在我这里。”苏璇又伸手翻他的衣领,一边说:“有的人就爱藏牌,而且和魔术师一样,专往衣领里藏。”靳子强哭笑不得。
苏璇确信靳子强没有藏牌后,又转身对那女的说:“这么说,黑桃K一定在大姐手里。”女的把手里的牌摊开,让苏璇看。苏璇一看没有,又翻了翻她的衣领,也没有。于是对那男的说:“大哥,原来黑桃K在你手里啊。”男的一脸无辜,把手里的牌递给苏璇看。苏璇没接,而是笑着翻看他的衣领,并把手伸进他的脖颈深处。男的被摸得痒痒的,一下把苏璇的手捉住,放肆地说:“妹妹的小手真温柔啊。”苏璇脸一红,把手忙抽回来:“看来黑桃K落在发牌的乘警那里了,我去管他们要。”看着苏璇去了乘警室,那男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对靳子强说:“你这小情人办事挺认真啊。”靳子强更正道:“不,她是我未婚妻。”男的哈哈一笑:“还不都一回事,晚上钻一个被窝儿。”靳子强一皱眉,这人看上去挺文明,说话怎么这样粗野?
不一会儿,苏璇拿着一张扑克牌回来了,她冲靳子强眨了眨眼,说:“黑桃K我找回来了,这牌怎么打,就看你的了!”靳子强接过黑桃K,疑惑地看看苏璇,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时,几个乘警悄悄向这边包抄过来。那男的觉察出情况不妙,忽然从腰里拔出一把刀子,架在旁边那女的脖子上,对围上来的乘警说:“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捅死她!”乘警们只得站住,劝他别乱来,放下刀子,否则只能是罪上加罪。那男的不听那一套,叫嚣着站起来,想往车厢的另一头退。
此时,靳子强看看黑桃K上那个逃犯胡根发,再看看面前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忽然明白了什么。靳子强知道,到了该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他悄悄抓起桌上的扑克牌,一扬手,狠狠摔在那男的脸上。那家伙被打蒙了,靳子强趁机扑上去,和赶上来的乘警,一起把他制服了。
最后经审讯,此人就是黑桃K上的通缉犯胡根发。领到5万元悬赏金,苏璇心里很高兴,不但买房的首付款够了,男友头上的“见习”俩字差不多也能去掉。靳子强却连说惭愧,他这个警校毕业的见习警察,却没有女友警惕性高,跟逃犯打了半天牌,愣是一点没看出来。苏璇说:“不是你警惕性不高,是逃犯太狡猾了。他首先通过整容祛除了络腮胡子,又用发套掩盖住秃顶,最后戴上眼镜增添了几许斯文。谁会把这样的‘白领’和逃犯相联系呢?”
靳子强问:“那你是怎么发现他是逃犯呢?”
苏璇说:“一个人再怎么变,他的眼睛改变不了。我画人物素描时,特别注重对眼睛的勾画,时间一长,我养成一个习惯,无论和谁照面,都特别留意他的眼睛。那男的就坐在对面,我不经意间看了他几眼,后来又看见黑桃K上的逃犯胡根发,感觉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相似,于是就对他产生了怀疑。”
靳子强不解:“仅凭这一点,你就能确定他是逃犯胡根发吗?”
苏璇说:“当然不是。你还记得我们打牌时黑桃K不见了,我去翻那男的衣领,并把手伸进他的脖颈这事吧?”
靳子强心说,怎么不记得,当时自己还纳闷,苏璇何故做出这样轻浮的动作呢。
女友苏璇一笑,把地上的扑克牌收起来,找出那张黑桃K,指着上面最后一行小字让靳子强看:此人颈后有一花生大小肉瘤。
靳子强拍了拍头,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注意到这行小字呢?他还有一点不明白:“对了,那张黑桃K真的是落在乘警那里吗?”
苏璇摇摇头:“当然不是,从一开始,我就把它藏在了自己兜里。要不打牌时,让那男的看见他自己的头像,岂不打草惊蛇了?”
第153篇、麻五赌吃
麻五身材瘦小,走路风吹柳,却出奇地吃得。
麻五,绰号千斤,四川省简阳县三岔坝人,平生嗜好:赌吃。
麻五身材瘦小,走路风吹柳,却出奇地吃得。每顿牛皮菜或红苕稀饭—上桌,他那一窝参差不齐的小崽子,从牢房里放出来似的一阵疯抢。等到老子上桌,就只剩点汤汤水水了。麻五常年处于饥饿状态。见手艺人吃香,顿顿有烧酒喝,隔天有牙祭打,他就自学泥木石盖等各样手艺,但没有一门学精,请他的人很少。
麻五喜欢赶场。别人赶场总要背点或担点东西去卖,换点零花钱买日用品,他赶场却是空着手,蹲在场口,逮着面熟者就说:喂,我们打赌,赌30个馒头,我吃不完,双倍赔你!那人晓得他能吃,才不上当呢。麻五又说:我们赌两斤烧酒,60度的,再赌两斤卤猪头咋样?我吃不完,双倍赔你!那人寻思:两斤卤猪头自己也吃得下,两斤烧酒却难说。想了一阵,觉得没把握,就回绝了。看看到了中午,没逮着一个愿意打赌的,麻五只好失望地袖着手,双臂紧紧箍着早已饿得贴了背心的肚皮,蔫沓沓地回家。
20世纪70年代,大批民工背着铺盖卷,扛着扁担、锄头等简单工具,浩浩荡荡地奔向龙泉山开凿引水隧洞。民工们以营、连、排、班的军队编制组织起来,分散在莽莽群山中的十余个工地。第一批上工地的名单中没有麻五。他听说上工地每天有一斤细粮和三角五分钱的伙食费补助,羡慕得吞口水,就找到公社书记告状,说他提过队长的意见,队长挟嫌报复,不让他为国家作贡献。书记正因上不齐民工被区里批评,就把队长痛骂了一顿。
麻五如愿上了山。
上山的头天,刚把地铺搭好,他就对挨他睡的人说:我们打赌,晚上你赌我吃三斤票的饭,我要吃不完,明后两天你的工我顶。对方是个跛子,三十来岁,本不愿来,但生产队实行轮流派工制,不来不行。听麻五一说,那人心里有点活动,正要答应,连长朝麻五吼:你缺德,欺负人家老实嘛!生意被搅黄,麻五恨得牙痒,朝连长背影吐口水。
民工们的粮不够吃,须由生产队转来贴补。麻五家崽子多,劳力弱,为了给家省粮,他得自己想法安抚肚皮。没人跟他赌吃,他就磨洋工,号称自己懂机械,可修理任何沾铁带钢的东西。领导晓得他吹牛,但苦于找不到足够的机修工,只得让他顶。麻五心灵手巧,看内行弄几次,小问题也大致能对付。
他经常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在斜井里进进出出,装着很忙的样子。其实他是在瞅机会,准备弄些破铜烂铁卖。山上农户不多,屋前房后的核桃、李子或桃树,果子挂青又涩又苦,他就开始偷。至于山坡上的庄稼,更是他时刻惦记的东西。有天夜晚,刮起山风,他去偷刚埋下地的红苕种吃。山民发觉,提刀拿棍追赶。眼看无路可逃,麻五竟然往黑乎乎的山崖下跳。幸亏一株山枣树挂住了他的衣服,才捡回一命。
有一次,为了宣传“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峨嵋电影厂到工地拍记录片,要找几个大力土抬石头上拱架。石头呈条状,有三三一、三四一、四四一等不同规格。所谓三三一,就是30公分高、30公分厚、1米长。尺寸越大,石头重量越大。一根三三一大约三百多斤。抬这种石头走平路没啥,抬着上坡或下坡,因为抬杠短,小腿须紧贴条石才能避免晃动,稍有不慎,则会擦破皮肉或砸了脚。头两拨抬匠的表演,摄制组不满意,说他们上架时过度沉默,速度不陕,没有体现出“战天斗地”的精神。其实抬匠们在缺氧昏暗的隧洞中,早已是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了。
正在滑车前鼓捣钢索的麻五,见连长丧着脸,就问:昨晚爬女人的窗遭黑打了哇?连长白了他一眼:电影拍不好,你娃脱不了关系!麻五扔下锈钢索,拍了拍手——拍出一团灰雾,问:拍电影跟我有啥子关系?连长本想发火,看到麻五的眉毛和胡须都沾满土尘,双手虎口处还裂了一道一道的血口子,便把蹦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不一会儿,连长又带来数名汉子,许诺他们表现得好,每人奖10分工。这诱惑着实不小。每天干八小时,完成定额才有10分工。现在抬几趟石头上拱架,哄摄制组高兴了,就能多挣一天的工分。于是八个抬匠分成四组,头戴藤帽,赤着双脚,扛着短杠和绳索,嘻哈打笑地排在摄影机前面。一个显然很有权威的戴着南瓜帽的男人,把先前讲过的话重复一遍。抬匠们瞪着那台罩了黑布的机子好奇,叽叽喳喳地议论。
连长担忧完不成指挥部下达的生产任务,就提高嗓门喊:展劲点干,10分工啊。喊完又觉得漏了重要的话:不展劲的话,倒扣l0分工!监工的指导员提醒:你老用物质的东西刺激民工,要犯政治错误的哟!抬匠们见两个头为奖惩的事意见分歧,担心连长牛不过指导员,便不声不响地按照南瓜帽的手势弯腰干活。
第一拨抬匠上去,南瓜帽点了点头。第二拨拾匠嘿哧嘿哧抬着条石上到拱架半腰,南瓜帽忽然喊停。拱架坡度大约45度,积满灰浆和石碴。听到喊声,抬匠们不明何意,脚底稍显犹豫——这—下就出事了。后面人脚一滑,退了半步。前面的抬匠猝不及防,身子往后一坐——连人带石从拱架上摔了下来。
洞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旁边闪出一人,在那条石顺着架子边沿砸下来的同时,猛然接住条石,跌坐于地。
所有人惊魂未定,那人将怀中的条石一推,嘴里骂了句脏话,站起来拍身上的尘土。大家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毫发无损,反倒是架子上摔下来的抬匠,脸上、脚上受了不少擦伤。
接住条石的正是麻五。
麻五负责清理滑轨两侧的石碴,以确保滑车安全运行。南瓜帽走到麻五面前,吃惊地看了又看,怎么也不相信这又瘦又小的男人会有这般神力!他指着拱架问:你能抱着它走上去吗?麻五回答:我不是抬匠。连长鼓励:你娃翘啥子尾巴嘛,抱上去一样给你记10分工。麻五说:他们是两个人抬,我记一个人的工不合理。连长正想骂脏话,南瓜帽发话了:这样的劳动者、这样的劳动场面很难得,给他记20分工。指导员是公社派下来的,他不了解麻五,就说: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吃不下这碗饭别充狠!这话让麻五感到受了侮辱。他勒了对方一眼,猫腰抱起条石。木头架子在麻五脚下吱吱作响。看的人紧张得屏声住息。到了最高处,麻五向作业的石匠眨眼,意即放哪个位置。石匠用錾子往人多高的空隙处指了指,嘴角上浮着嘲讽的笑。麻五晓得对方吃定了他没这个能耐,便定了定神,身子一蹲,双眼瞪圆,然后奋力一举——那条石便稳稳地被推入空隙。
掌声拍得洞内轰轰作响。麻五得意地走下架子,揪住连长衣领警告:不准耍赖,20分工!南瓜帽很满意拍到的场面,又问麻五:你到底有多大力气?麻五神秘一笑:我也不知道。南瓜帽来劲了,要求麻五表演担两根石头。麻五坐下裹烟,小眼一闭,不理不盯。
民工们嘻哈打笑地劝:麻五,累得没劲了吧?大家目的单纯,反正奖励的工分到手了,看麻五担石头就当看戏,娱乐娱乐。麻五心里得意,蹲在地上抽烟。连长和指导员见麻五领着大家磨洋工,很急,却因摄制组心血来潮而奈何他不得。连长走到麻五身后,照他屁股踢了一脚:你娃弯弯肠子里想啥以为我不晓得?麻五摸了把屁股讪笑:早上没吃饱,刚才抱石头上架,力气耗光了。连长骂:你个龟儿子!然后就吩咐人去伙食团拿10个馒头。麻五说:少了,要20个。不,还要两斤烧酒。不,还要加三斤肥肉。
烧酒和猪肉是紧俏物,须凭票供应。就是工地指挥部的领导们,也不能随便享用这些稀罕物。省里来了领导,指挥部还要找县领导特批,才能多买到一点。工地上的伙食团,以大队为单位搭建,烧酒由公社从自办的酒厂调来。当时粮食紧张,烤酒缺原料,就用烂红苕充数。那种酒有一股霉味,杀喉。但这样的东西也属稀缺物。肉就更少了,由各生产队在完成统征猪任务后,从自留肉中划一部分支援在工地上千重活的民工。由于少油荤打底,民工们都特别能吃。所以一听要赌烧酒和肉,有能力和没台旨力的民工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麻五见有人想抢生意,急了,腾地跳起,抓住挤上来的人的胳膊,恶狠狠说:是两根四四一,不是两根三三一!
所有人都愣了。四四一石头比三三一重很多。两根四四一重量接近千斤。如果石匠开得不匀,重量甚至可能超过一千斤。欲抢生意的民工听说是四四一,立马就蔫沓沓地退了回去。
连长为难,说伙食团没有烧酒和肉。南瓜帽当即对陪同的指挥部领导说:你落实—下,这是电影厂为了拍好片子的要求。领导无奈,写了一张条子,吩咐一个民工去三里开外的指挥部食堂领取。
摄制组将机器撤至洞外空地。
大约一个小时后,赌物送来。麻五抓起那块半生不熟的猪肉又撕又咬,唯恐动作慢了被人抢走。其他民工看得眼睛发绿,狂咽口水。然后麻五以烧酒当水就着馒头吃,一口一个。馒头没吃完,烧酒没了他使劲摇了摇空酒瓶,很丧气地甩掉瓶子。没有烧酒下馒头,吃的速度减慢。还剩五个馒头时,麻五突然翻起白眼。连长揶揄道:吃不下去了吧?麻五硬起脖子:屁才吃不下,这馒头有人偷了嘴。随后将馒头举在空中。馒头果然缺了一小块。再看剩下的馒头,也都缺胳膊少脚的。最初吃得快,麻五没有注意。连长立即命令拿馒头的人过来。那人低下头,死不承认自己偷吃了。摄制组想拍到好镜头,就对连长说:中午开饭给麻五补足。
麻五伸了伸颈子,打了几个饱嗝,喷出一股酒气。他把两根四四一条石用绳索套好,抓起抬杠穿进绳套,往肩上—放。短杠压到肩上,只见麻五一撑,脖上立马青筋暴涨,似一条条小蛇缠来绕去。麻五脚杆打战,脑门通红,汗水直飙。他紧咬嘴唇,牙齿格嘣作响。条石些微晃动,麻五重心不稳,差点晃倒。他停下,定了一下神,然后大叫一声,猛然一撑,终于迈开了碎步…—掌声天响,如鞭炮炸裂。摄影机镜头快活地对着麻五转来转去,发出轻微一嚓嚓声响。南瓜帽大呼:奇人!奇人!
之后,麻五成了工地上的名人。
成了名人的好处,就是省里和地区的领导来,指挥部在汇报“抓革命、促生产”时,必然要提到一个叫麻五的民工,他为早日“打通龙泉山,引水灌良田”,一肩担起两根重达千斤的条石。领导们听后大为兴奋,就说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要现场看看。麻五不傻,表演可以,两斤烧酒,3斤肥肉,20个馒头!
若是隔上十天半月没得领导来,麻五就沉不住气,跑去找连长问。连长瞪他:你娃是饿死鬼转世吗?工地上的民工四月一轮换。麻五该回生产队了。指挥部考虑到他的重要性,指示说麻五不在轮换之列。
冬天来了,工程进入攻坚阶段。大雪封山,满目皆白。14口斜井、30个工作面上,红旗招展,喇叭声嘹亮,数万民工不分昼夜地战天斗地。但麻五关心的是烧酒、肥肉和白面馒头。领导不来视察,他心里憋得慌,在饥饿与寒冷的双重夹击下,整个人生了大病似的脱了形。
麻五正打算编个谎离开工地,领导突然通知他到县上开会。这次会议,是该县在“文化大革命”中召开过的为数不多的与革命不太相关的会议,名曰“水利战线劳动模范表彰会”。本来没麻五的份,但名单送县上审查时,一位见过麻五担条石的领导问:咋没有大力士麻五呢?就这么一问,麻五当上了劳动模范。
起初,麻五对这样的荣誉不感兴趣。连长骂:你龟儿子不识好歹好多人脑壳挤破了都去不成,不仅耍起开会有工分,烧酒、肥肉还随便吃。麻五那张阴着的脸,听说烧酒、肥肉可随便吃,立马阳光灿烂,给连长磕头:还是连长哥们,我去!我去!
模范会就开一天。参会者每人胸前戴一朵大红花,纷纷爬上由工地派出的两辆解放牌汽车。麻五的衣服和裤子到处都是洞,上了车又被拽下来,说他这副装扮有损劳动者形象。连长看见了,就把自己四个兜的干部装脱下来与麻五对换。
麻五关心的是吃。会上哪些人讲话,讲的啥内容,脑子里一片空白。开饭了,麻五突然精神大振,一气喝了3斤烧酒,吃了28个馒头,大约5斤肉。所有人部下桌了,他还在吃。有人提醒:晚上的酒菜照样丰富。麻五这才很不甘心地放下筷子,抹了一把油嘴。晚餐,麻五又喝了两斤半烧酒、16碗稀饭,吃下肚的肉一点不少于中午。人都散光了,麻五还坐着不动。炊事员收拾桌子,笑着问他吃饱没有。麻五盯着其他桌上的菜碗,下巴往上一翘:剩下的油汤我能吃不?炊事员冷笑:随便啊,只要你肚皮不造反。炊事员原以为麻五只说说而已,没想到麻五刷地立起,猴子一般蹿到其他桌前,将各碗里的油汤滗在一个黄瓷盆里——满满一大盆。炊事员以为他要带走,却见麻五举起盆子,脖子一仰,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地一气喝光。盆子空了,麻五似不甘心,又用手指在盆底弹了几下,让沾在盆壁上的油汤,慢慢淌到盆子下沿。然后,狗一样吐出长舌头——哧溜一声,将油液尽收入肚……
龙泉山引水隧洞工程结束后,有关工程建设中的西瓜芝麻事,官方都有详细记载。但麻五的神力及赌吃、能吃之事,却半字未提。
第154篇、观音不肯去
一、祸起红玉球
话说末代皇帝溥仪退位,不久就被冯玉祥赶出了紫禁城,来到天津静园做了寓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然少不得有人追随服侍,街市上便出现了一些古里古怪的人。
说他们古怪不是留辫子穿马褂,是他们的做派。比如当时做买卖从来都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可这些人不管买东西还是卖东西,从来就是一口价,他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商家只要一还价,这些人掉头就走,任你再招呼也不理睬。这就叫大爷派头,说得好听是“虎死威风在”,说白了就是“吊死鬼擦胭脂——死要面子”。
那天,亨通当铺里来了一个辫子马褂,这人五十多岁的年纪,面白无须,进了门一拱手:“掌柜的生意好呀!”细声细气的一口娘娘腔儿,郑掌柜一听差点儿笑出来:这人八成是个那人!
清廷被驱做鸟兽散,那人手里准有好东西。郑掌柜赶紧让座上茶,那人摆摆手,拿出一个小锦盒,从里面取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红球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郑掌柜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上好的红玉。红玉本来罕见,红得这么鲜艳匀称更是难得,只是上面有一个没有钻透的小孔,好像是钻了半截儿又改了主意,用行话说是坏了品相。
郑掌柜正在心里头估价,那人先开了口:“当五十块大洋。”郑掌柜知道这种人的做派,没敢讨价还价,指指红玉球上的小孔说:“破了相了。”那人努努嘴:“你往孔里看看。”孔里能看到什么?郑掌柜挺好奇,对着亮处往孔里一看:小孔直达球心,外面的光亮透进去,眼前是一团艳丽的红光,红光里端坐着手托净瓶的观世音,就像坐在了太阳中间,把个观世音衬托得无比崇高庄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郑掌柜懂得其中奥秘,这是先在红玉球上钻一个米粒大的小孔,在小孔底部微雕一幅观音像,再给小孔里嵌上放大镜片,才能产生这种效果,这么巧妙的设计、这么精细的雕工,它的价值可就不止是红玉了!
那人可不知道郑掌柜心里在想什么,只道他嫌价高,一把抄起红玉球便走,郑掌柜叫起来:“留步留步,我没说不收呀!”赶紧跟那人商定了半年的当期,亲自写了当票,双手奉上五十块大洋。对这样的主顾一定要放长线,郑掌柜拱手作揖:“敢问爷尊姓名讳?”那人答道:“在下姓柳。”不等郑掌柜再套近乎,那人拿上大洋转身就走,郑掌柜不好硬留,顺口说了声:“柳公公慢走。”那人一愣,回头瞪了郑掌柜一眼,快步走了。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郑掌柜如获至宝,高兴得对着门外射进来的阳光,往红玉球小孔里细看,才发现观音像旁边还有五个微雕小字:“不肯去观音”,郑掌柜想起来了,这正是普陀山“不肯去观音院”里的观音像呀!
郑掌柜正在走神儿,外面进来了两个身穿和服腰别洋刀的日本浪人,一个是塌鼻子,一个是独眼龙,不用说就是打架斗殴留下的揍相。塌鼻子一眼看见郑掌柜手里的红玉球,嘻嘻笑着伸出手来:“这个的、我的看看!”郑掌柜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嘛才好。
自从小日本儿在中国驻了军,北平天津就来了不少日本浪人。郑掌柜听说过,日本浪人过去都是豪门大户豢养的“武士”,主子破落后成了丧家犬,仗着会点儿武艺到处招摇撞骗,说白了就是日本的流氓混混儿,可是混混儿跟混混儿不一样,中国混混儿们都是民不跟官斗,这些日本浪人却专跟中国的官府军警作对,倒是很少给商家百姓找麻烦。
进店就是客,郑掌柜量他们也不敢明抢,便把红玉球递了过去。独眼龙抢先接过来,学着郑掌柜的样子拿独眼往小孔里一看,哇哇怪叫起来:“大大的好!”塌鼻子也赶紧凑上来,看过之后却没有作声,独自转了会儿眼珠子,低声跟独眼龙咕噜了几句,独眼龙又叫唤起来:“这个的,我们的买了!”
看来他们是不懂规矩,郑掌柜赶紧拿回了红玉球:“这儿可不是古董店,当铺收了东西不能随便出手,只有过期死了当才能卖……”独眼龙不耐烦了:“不卖的我们的不走!”郑掌柜知道再说也是对牛弹琴,只好扭过头去不理他们。塌鼻子冷笑一声,冲着独眼龙一摆手,两个人各搬了一把椅子,一边一个,放在大门口两旁,盘起腿坐在椅子上,来了个二鬼把门,当铺的生意没法儿做了。
碰上这种事儿只好叫巡警,店家逢年过节都要给巡警送礼发红包,现在正是用他们的时候了。郑掌柜给伙计丢了个眼色,伙计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不大工夫就请来了蔡巡长。
蔡巡长跟郑掌柜有多年的交情了,自打当巡警就没少收郑掌柜的红包,现在有了报答的机会,当然要亲自出马。他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眼冒凶光瞪着两个浪人,只等他们自己滚蛋。哪知两个浪人不吃这一套,掀开眼皮瞥了蔡巡长一眼,依旧盘着腿一动不动。蔡巡长脸上挂不住了,拿警棍敲敲门框:“坐在这里的不行,快快的开路!”两个浪人就像没听见似的,仰着脸只管翻白眼儿。蔡巡长火了,使劲儿地敲门框:“快快的滚蛋,别他妈找不自在!”
话音没落,独眼龙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把夺过蔡巡长手里的警棍,“嗖”地扔到了对面房顶上。蔡巡长脸都气青了,掏出警笛就要召唤巡警。郑掌柜赶紧抓住他的手:“别吹别吹,你们在这儿打起来,我的店可就被砸烂了!”蔡巡长住了手:“依你说怎么办?”
郑掌柜把蔡巡长拉到一边儿,说了柳公公当红玉球的事儿,这种宝贝来历不明,闹起来肯定会漏了风。蔡巡长想了想说:“我也不愿意把事儿闹大,可这俩家伙怎么打发?”郑掌柜无耐地说:“我豁出去今天不做买卖了,就让他们坐着吧,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蔡巡长点点头:“也不能让他们耗着没完,我去找人帮帮你。”回头朝两个浪人狠狠啐了一口,窝着一肚子气走了……
观音不肯去(2)
二、观音不肯去
两个浪人守住了当铺,引来了好多人看热闹,来当东西的也不敢进门。一个当东西的想是急着用钱,犹犹豫豫地刚蹬上台阶,两个浪人“嗖”地拔出洋刀,盘腿坐在椅子上斗起刀来,“叮叮当当”刀光闪闪,吓得那人连连倒退,差点儿摔了个倒栽葱。
郑掌柜又气又怕,惹不起还躲得起,干脆躲进后堂里不出来了。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当铺门前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散去,两个浪人真有定力,依旧盘着腿端坐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当铺门口来了个“叫街的”,叫街的其实就是乞丐,这儿的乞丐分两种:一种“文叫”,一种“武叫”,文叫的会说数来宝,他们的本事就是现编词儿,先编的都是吉利话,哄得你高兴赏几个钱,你若是不给钱,他就开始胡说八道,什么话丧气就编什么话,有人怕搅了买卖只好给俩钱;武叫的就是光着膀子,手拿板砖在胸脯上边拍边叫,你给钱便罢,不给钱就拍得胸脯通红,再急了眼就敢往脑袋上拍,做生意的怕门前见血也只好给钱把他打发走。
来的这个叫街的人称“瘦猴儿”,瘦猴儿是文叫,他看看两个日本浪人没敢靠前,拿着两块牛肩胛骨做的“哈拉巴”,冲着当铺“呱嗒呱嗒”敲着念喜歌:
“掌柜的,发大财,
文武财神送宝来,
财宝多,老婆棒,
养了个儿子叫大胖!”
瘦猴儿连着念了好几段吉利话,见当铺里没有反应,一生气改了口:
“你不给,我不要,
省钱给你去抓药,
吃了药,不见效,
最后只好去上吊!”
瘦猴儿念完了见里面还没有反应,认定是两个日本浪人碍了事儿,便敲着“哈拉巴”骂了起来:
“掌柜的,不开口,
养了两条看门狗,
塌鼻子,独眼龙,
祖宗八代缺德行!”
两个浪人虽然半知半解,但听得出那词儿不是好话,独眼龙骂了声:“八嘎牙路!”一窜跳下台阶,拔刀向瘦猴儿脖子上砍去,瘦猴儿吓得一缩脖子,洋刀贴着头皮儿掠过,瘦猴儿“妈呀!”一声惊叫,抱着脑袋逃跑了。
到了打烊的时候,郑掌柜关不上店门,他知道讲不通道理,干脆开了个大价钱:“你们非要买也行,拿一根十两金条来!”独眼龙叫唤起来:“八嘎!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塌鼻子却不生气:“好好的,金条的我的拿来,红玉球的给我留下!”
两个浪人走了,郑掌柜这一夜也没睡塌实,开当铺最要讲求的是信誉,哪怕还差一个时辰,当期没到也不能卖人家的东西,今天为一根金条毁了信誉,往后还有人来登门吗?
第二天开了门,昨天被吓跑的主顾们都回来了,柜上忙得不可开交。郑掌柜正忙活,一个细嗓子叫道:“掌柜的生意好啊!”原来是柳公公来了。郑掌柜赶紧把他请到后堂,一口气说了昨天的事,柳公公听了默不作声,郑掌柜只好直言:“按说当铺不该问当物的来历,可我看这红玉球不像民间的,还是求您给我撂个底儿,遇上事儿才好心里头有数。”
柳公公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告诉郑掌柜:这个红玉球是他从宫里夹带出来的,卖给古董店虽然钱多一些,只是那里收了就要卖出去,店家买家都是内行,很快就会漏出风声来,所以只好把东西送进当铺,虽然当的钱不如古董店多,起码不会惹出麻烦。柳公公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柄玉如意,说是康熙爷传下来的宝贝,还要当五十块大洋。
玉如意晶莹剔透,确是上等的羊脂玉,又是一桩挺划算的买卖。郑掌柜马上把柳公公请进后堂,正拿放大镜仔细鉴赏时,蔡巡长溜达进来了。蔡巡长是常客,伙计自然不用通报,他一眼看到柳公公和玉如意就明白了,冷着脸问柳公公:“你当了红玉球又当玉如意,手里还有多少赃物?”柳公公摆起了派头:“这是怎么说话呢?我的东西都是皇上赏的!”蔡巡长喝道:“胡说八道!皇上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赏给你?现在把日本浪人都勾来了,闹出事儿来算谁的?走,跟我去趟警察署!”
一句话击中要害,柳公公软了下来,赶紧从腰包里掏出几块大洋塞给蔡巡长:“长官高抬贵手,现在是树倒猢狲散,皇上也顾不得我们了。我们这种人没儿没女,下半辈子全靠这几件东西养老啊!”见柳公公服了软,蔡巡长伸手接下了大洋:“看你也有难处,算了吧,下回来当东西小心点儿,别他妈再把日本浪人招来!”柳公公喏喏连声,催着郑掌柜写了当票,拿上五十块大洋走了。
蔡巡长得意地朝郑掌柜挤挤眼,接着问郑掌柜是怎样把两个浪人打发走的,郑掌柜说了开价一根金条的事,蔡巡长乐了:“好!论起敲竹杠,我这两下子比您可差远了,您这是周瑜打黄盖,两个王八蛋浪人情愿挨宰!”郑掌柜摇摇头:“我可不想敲竹杠,他们真拿来金条也不能卖!”蔡巡长一愣:“你财迷疯了?一根金条还嫌少呀?”
跟蔡巡长有嘛说嘛,郑掌柜给他讲了这里边的缘故:那是唐朝咸通年间,有个日本和尚来中国游方,求来了五台山寺院里的一尊紫檀木观音像,打算带回日本去供奉,哪知连续三次出海都遇到了大风大浪,每次都把船吹回了普陀山。日本和尚方才明白,这是观音不肯离开中国,他只好停在了普陀山,在山上建了一座寺院供奉,这就是现在的“不肯去观音院”。
蔡巡长沉默了好久才说:“我明白了,观音不肯去,咱们更不能忘了祖宗,给座金山也不能卖!”
观音不肯去(3)
三、叫街斗二鬼
蔡巡长要去找人帮帮郑掌柜,便急匆匆地走了。郑掌柜也没闲着,想好了主意跟日本浪人周旋。不到两个时辰,两个日本浪人果然来了。
塌鼻子把一根金条扔在柜台上:“快快的,红玉球的拿来!”郑掌柜早就打算找岔子刁难两个浪人,他看那根金条颜色发暗,多半儿是成色不足,正要拿起来细看,大门外一声吆喝:“掌柜的发财啦!”紧接着听见板砖拍得胸脯“砰砰”响,这是武叫街的来了,郑掌柜让伙计给了几个钱,可是板砖还是“砰砰”地响个不停。
郑掌柜奇怪了,甩下浪人到门外一看,原来是武叫街的“杨疯子”。杨疯子膀大腰圆半疯半傻,平时来讨钱也不死缠烂打,店家有零钱就给几个,不想给就说今儿没开张,杨疯子也就走了,今天多半儿是又犯了傻,给了钱反倒不走了。郑掌柜又丢给他几个钱,杨疯子捡起来掖进腰里,抄起板砖又照胸脯上“砰砰”地拍起来。
郑掌柜火儿了:“杨疯子!再不滚我叫巡警了!”郑掌柜知道,叫街的最怕巡警,看见巡警就赶紧躲起来,等巡警走远了才敢再叫,否则被巡警堵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警棍,保准半个月起不来炕。
这次杨疯子竟然不怕,照样儿“砰砰”拍胸脯,招来了好多人看热闹。郑掌柜脑瓜一转,估摸他可能是蔡巡长派来搅局的,索性也抄着手看热闹,把两个浪人晾在了店里。
塌鼻子挺有耐心,独眼龙可忍不住了,一下子跳了出来,指着杨疯子大叫:“你的,快快滚蛋的!”杨疯子大怒:“去你妈的小日本儿,你他妈的才该滚蛋呢!”独眼龙故技重施,大喝一声拔出洋刀,照准杨疯子的脖子砍去。杨疯子可不吃这一套,挺着脖子一动没动,独眼龙赶紧抬手,洋刀“嗖”地贴着杨疯子的头皮掠过,杨疯子连眼皮都没眨,围观的人们一齐叫起好来。
独眼龙吃了窝脖儿,提着洋刀不知所措,塌鼻子赶紧跑出来解围,要把独眼龙拉进当铺。杨疯子却不干了,跳过来挡住去路,把左手里的板砖丢到了独眼龙脚下,举起了右手里的板砖,围观的人们更是大声叫起好来。
这是武叫街的规矩:你不给钱行,可是不能打骂,否则他就要跟你叫板,比着拿板砖拍自己的脑袋,看谁拍得狠拍得重,你赢了他滚蛋,你输了就得给他赔礼赔钱。
独眼龙不懂这一套,只当杨疯子举起板砖要拍他,急忙捡起脚下的板砖,“啪”地拍在了杨疯子的脑袋上,杨疯子脑袋上登时冒出血来,晃了两晃倒下了!
这一下可是茅坑里扔炸弹——激起了公愤(粪),人堆里几个看热闹的年轻人气急了,捡起地下的砖头瓦块就砸了过去,大伙儿一看也不骂了,都跟着一通乱砸,两个浪人被雨点般的砖头瓦块砸得哇哇直叫,抱着脑袋逃进了当铺。大伙儿哪里肯放,举着砖头就要往里冲,郑掌柜慌了,若是让这些人冲进去,店里可就要砸烂了,赶紧跑上去阻拦,可是拉住一个冲上去两个,急得郑掌柜嗓子都喊哑了。
正在乱成一锅粥,忽听一阵警笛响,蔡巡长带着几个巡警跑过来,拦住众人喝问缘故,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讲了事情的经过。蔡巡长看看倒在地上的杨疯子,正要过去查看伤情,两个日本浪人从店里闪出来,打算趁着乱溜走,蔡巡长大喝一声:“哪里跑!”命令巡警:“把他俩带到警察署去!”
巡警们“呼啦”一下涌上去,两个浪人对视了一眼,“嗖”地拔出洋刀,背对背靠在一起,对着围上来的巡警们,狗咬尾巴似地转起圈儿来。
巡警们没见过这种阵势,一个大个子巡警照着独眼龙一棍打下,独眼龙挥刀迎上去,只听“唰”地一声,警棍被削作两截,吓得大个子赶紧后退。独眼龙跟塌鼻子趁势逼上来,挥舞着洋刀企图突围,围观的人们吆喝起来:“砸狗日的!”抄起砖头瓦块又砸了过去,两个浪人舞起洋刀招架,哪里抵得住雨点般的砖头瓦块,独眼龙腿上挨了一砖头,疼得一瘸一拐,圈子也转不动了,塌鼻子嘴上挨了一瓦块,砸掉了两个门牙,满嘴都是血沫子。
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蔡巡长连推带踹,赶着巡警们挡在了浪人前面,人们怕伤了巡警,只好住了手。这样僵持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蔡巡长跑到对面的洋行里打了个电话,回来对着两个浪人喝道:“把刀放下!我已经通知了你们领事馆,都去警察署解决问题,快走吧!”
两个浪人一听有领事馆出面,赶紧把洋刀别在腰里,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催着巡警快走。蔡巡长冷冷一笑,命令巡警搀上满头是血的杨疯子,又招呼郑掌柜:“你也跟去做个证。”
一行人才走出不远,一辆插着膏药旗的小轿车飞快地驶来,冲到队伍跟前“嘎”地紧急刹车,人们正在愣神儿,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小胡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两个浪人一招手,两个浪人飞快地钻进了车里。蔡巡长才要命令巡警们拦车,小胡子冲蔡巡长叫道:“你们有话到领事馆说!”脑袋一缩,小轿车开起来就走。当铺前的人群还没有散去,见状一起冲上来,不知谁大叫一声:“砸狗日的!”
人们一齐动手,捡起砖头瓦块追着小轿车猛砸,蔡巡长哪里拦得住,眼看车窗玻璃碎了,膏药旗打掉了,小轿车上砸出了一片大坑小坑,拖着一溜儿黑烟逃跑了。
蔡巡长又是跺脚又是叹气:糟了,惹出外交纠纷了!
观音不肯去(4)
四、天地有正气
事儿闹大了,最害怕的是郑掌柜,纠纷出在自己的当铺,日本人没事儿还要找邪火,何况这次砸了领事馆的车!
郑掌柜提心吊胆地等着消息,等到第二天,蔡巡长垂头丧气地来了,领章上少了一个花。他告诉郑掌柜:咱们的政府惹不起日本人,赔了好多钱才算了事,自己也被署长骂了个狗血喷头,降一级留职查看。这样虽然应付了领事馆,两个浪人却未必甘心,少不了还要来捣乱。
看郑掌柜愁容满面,蔡巡长又告诉他:“瘦猴子杨疯子都是我叫来的,本来是想把两个浪人赶走,没想到他们竟敢拍了杨疯子的脑袋。叫街的都是一帮死党,打一个惹一帮,准会找他们报仇。我告诉巡警们都装看不见,让小日本儿尝尝叫街的厉害!”
连累了蔡巡长,郑掌柜好生过意不去,拿了十块大洋塞过去,让他给署长送份大礼,买一个早点儿复职。十块大洋是蔡巡长两个月的饷钱,郑掌柜挣钱也不容易,蔡巡长实在不好意思收,郑掌柜硬把大洋塞进他的兜里,蔡巡长拗不过郑掌柜,叹口气走了……
当铺里闹了事儿,生意冷冷清清,郑掌柜正打算早点儿打烊,日本领事馆那个小胡子来了。
郑掌柜冷眼看着他,板着脸不说话。小胡子却是厚脸皮,只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牛哄哄地架起了二郎腿。郑掌柜也不好把他推出去,只得问他有何贵干,小胡子方才开了口,自我介绍是领事馆的翻译,他告诉郑掌柜:大日本一贯主张中日亲善,浪人们也并非故意闹事儿,因为很快就到日本天皇的寿辰了,浪人们是想买件贺礼献给天皇,这红玉球正好对了路。你想想,日本是日出之国,如果把观音的雕像换成天皇,让天皇坐在太阳中间,那不正是普照天下吗!
郑掌柜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们既是日出之国,那就让天皇在他们国里坐着好了,红玉球里是中国的不肯去观音,凭嘛让日本天皇坐在里头?”小胡子冷笑:“你只管赚大钱,谁坐里头关你屁事?观音又不是你祖宗!”郑掌柜实在忍不住了:“中国人总是你祖宗吧!你就不怕把他们气得从祖坟里跳出来?”小胡子气急败坏:“你、你他妈有种,咱们……骑驴看唱本!”郑掌柜朝外一挥手:“不送!”小胡子抬起屁股,急头白脸地滚蛋了……
贼去了关门,郑掌柜看看天已经黑了,正要招呼伙计上门板,一个黑影闪进了当铺,把郑掌柜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柳公公。郑掌柜赶紧打发走伙计,请柳公公坐下说话。看来柳公公不知道当铺出了事儿,笑嘻嘻地拿出了一方鸡血石印章,要郑掌柜掌眼。郑掌柜数落柳公公:“你有东西为嘛不一气儿拿来?还来惹是生非呀!”柳公公莫名其妙,待听了砸车经过也害怕了,赶紧给张掌柜作揖:“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只要三十块大洋,得了钱我就回乡下养老去了。”
三十块实在很划算,郑掌柜只盼他早点儿消失,马上拿出了大洋:“你拿了钱赶紧走,千万别再露面了!”
柳公公连连点头,揣上大洋就出了门。郑掌柜看着他上了大街,刚要转身进店,忽听一阵马达响,一辆黑轿车如飞驶来,猛然停在柳公公身边,两个黑衣人紧跟着从车里跳出来,架起发愣的柳公公塞进了轿车,没等郑掌柜回过味儿来,黑轿车呜的一声疾驶而去。
糟糕!郑掌柜急忙叫伙计去找蔡巡长。过了一会儿,蔡巡长匆匆跑来,听了郑掌柜的报告也愣住了,是谁绑架了柳公公呢?两个人正在猜测,外面有人砰砰敲门,郑掌柜从门缝里一看,却是武叫街的杨疯子,郑掌柜怕他在门外折腾,只好放他进来。杨疯子现在没有了疯傻样儿,看见蔡巡长赶紧报告:“您在这儿正好!刚才瘦猴儿告诉我,他看见有个人从当铺里出来被绑架了,动手的好像是日本浪人!”
蔡巡长点点头:“我猜也是他们。”杨疯子说:“我们往常没少挨巡警的揍,按说我不该帮你管闲事,还让他们把脑袋拍了。可我再孬也是中国人,不能让小日本这么横行霸道!你们信得过我就说说缘故,我帮忙也要帮个明白。”
郑掌柜看看蔡巡长,蔡巡长点点头,郑掌柜就一五一十地讲了事情的经过。
杨疯子猛地一拍胸脯:“好!观音不肯去,咱们更不能丢祖宗的脸!别看我一个大字不认得,可我听说书的讲过文天祥,上有天,下有地,做人就得有股子正气!你们既然信得过我,我也不瞒你们了,我就是叫街帮的帮主,平日里装疯卖傻可不卖良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郑掌柜乐坏了,蔡巡长也挑起了大拇指,杨疯子想了想接着说:“要保住红玉球我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把红玉球存在我手里,不管谁来买谁来搜,就说是太监让我来赎走了,他们有本事就来找我,天大的事我顶着,等事情过去再原物奉还,可我拿不出五十块大洋押给你,掌柜的看着办吧。”
只要能保住红玉球又不招来灾祸,五十块大洋算个嘛!郑掌柜又看看蔡巡长,蔡巡长又点点头,郑掌柜拿来红玉球交给了杨疯子。
观音不肯去(5)
五、谁的脑袋硬
第二天,当铺开门不大工夫,两个日本浪人就来了,塌鼻子牛烘烘地把一张纸片往柜上一拍:“赎当!”郑掌柜拿起来一看,正是红玉球的当票!
郑掌柜早想好了对策:“不对头吧?太监已经托付别人把红玉球赎走了,这当票肯定是假的!”塌鼻子火了:“八嘎!当票是太监给我的!”郑掌柜想证实太监的下落,冷笑一声说:“好啊,那你就叫太监来对质吧!”塌鼻子正在转眼珠儿,独眼龙大叫起来:“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红玉球不交出来死了死了的!”
话刚落音,当铺门外“哈拉巴”呱嗒呱嗒响起来:
狼吃肉,狗咂嘴儿,
禽兽不如小日本儿,
中国人,有骨气,
咱们的观音不肯去!
郑掌柜哈哈大笑起来,伙计们也跟着拍巴掌叫好。独眼龙大怒,一蹿跳了出去,他原以为只是文叫街的瘦猴儿,没想到旁边还站了十多个武叫街的,手拿板砖怒目而视,独眼龙没了脾气,干瞪眼不敢动了。
杨疯子把手里的板砖丢给独眼龙:“那天你拍了我,今天你先还账!”独眼龙现在知道武叫街的规矩了,捡起那块砖掂了掂,硬邦邦沉甸甸,他练过柔道,可没练过拍脑袋,心里不禁有些发虚,杨疯子看他不敢动手,叉开双腿哈哈大笑:“害怕了?好,不敢拍也行,你从我裤裆底下爬过去,爷爷就饶了你!”
武士道岂能钻裤裆,独眼龙看看塌鼻子,指望他想出个抽身之计,十几个武叫街的却等不得,手拿板砖吆喝着围了上来。独眼龙知道没有退路,狠狠心一砖拍下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脑袋上淌出血来,独眼龙只觉头昏腿软,硬撑着没有倒下。
杨疯子叫了声:“好!老账还完了,咱俩再比比谁的脑袋硬!”摆开架式运了口气,双手举砖照自己脑袋上猛地一拍,板砖“咔嚓”一声粉碎,杨疯子面不改色地抖掉头上的碎砖渣子:“该你拍了!”
瘦驴拉硬屎,独眼龙豁出去了,也学着杨疯子的样子憋了口气,咬着牙一砖拍了下去,又是“砰”的一声闷响,板砖断作两截儿,独眼龙瘫在了地下。
塌鼻子“哇”的一声,扑上去救护独眼龙,杨疯子一把拉住他,从一个叫街的手里接过两块板砖,拿了一块丢给塌鼻子:“该咱俩比了!”塌鼻子急忙摇手:“我的不比,我的不比!”搀起满头是血的独眼龙就要走,杨疯子横身挡住:“想走?没那么容易!把你们抢走的当票交出来!”举起板砖逼了上去,叫街的也一齐吼叫起来。
塌鼻子大叫:“你们的人多,打架的不要,明天的,我的让太监来说话!”杨疯子还要逼上去,郑掌柜一把拉住了他:“放他走,看他敢不敢把太监带来!”杨疯子明白了,郑掌柜是想找机会把柳公公救出来,冲着叫街的们一挥手,大伙儿让开了一条路,塌鼻子拖起独眼龙,夹着尾巴逃跑了……
郑掌柜心里高兴,招呼众叫街的:“大家伙儿辛苦了,咱们去酒楼喝个痛快!”叫街的都欢呼起来,跟着郑掌柜来到当铺对面的大酒楼,郑掌柜吩咐跑堂的只管上好酒好菜,这些人也不会客气,大碗酒大块肉猛吃起来。
凭郑掌柜的身份,做梦也想不到会跟叫街的一起喝酒,一者是心里头高兴,二者也是受了这些人的感染,郑掌柜也放开了,跟他们称兄道弟吆五喝六,比往常喝斯文酒痛快多了。
喝得高兴,瘦猴儿敲起“哈拉巴”助兴:
郑掌柜,来请客,
跟咱叫街的一起坐,
杨疯子,玩板砖,
专拍浪人不伤咱!
郑掌柜实在好奇,推推洋洋得意的杨疯子:“你们都会硬气功吧?”杨疯子拿来两块板砖递给郑掌柜:“你掂掂。”郑掌柜接过来掂了掂,一块轻一块重,杨疯子拿过那块轻的在桌角上一磕,砖断了,原来里面是空心的!杨疯子哈哈大笑:“我们要是会硬气功就不叫街了,开场子卖艺多来劲儿呀!”
杨疯子告诉郑掌柜:这是他们专门在窑上定做的空心砖,这种砖拍起来声音大,叫街的时候又省力气又不疼,到了比拍脑袋的时候就给人家实心的,自己用空心的。空心砖使点儿劲一拍就碎了,谁也看不出是假的,用实心的可就吃了大亏,上次独眼龙拿实心砖拍了杨疯子,这次也该他尝尝滋味儿了!
郑掌柜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挺感动,这是叫街的赖以为生的秘诀呀,今天竟泄露给他这个外行,这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自己人说话直来直去,郑掌柜便问他往后怎么对付日本人,杨疯子笑道:“咱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你只管放心喝酒,我准让他小日本儿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郑掌柜乐得放心喝酒,大伙儿喝得正热闹,当铺伙计跑来给郑掌柜送信,说蔡巡长在当铺里等他有事商量,郑掌柜只好让大伙儿先喝着,自己赶紧跑回当铺来。
观音不肯去(6)
六、板砖做纪念
蔡巡长正在屋里转磨,一见郑掌柜就叫:“你还有心思喝酒!这事儿闹大了!”原来日本领事馆把柳公公盗卖宫中古董的事通知了溥仪,溥仪已经派人报告了当局,要找郑掌柜追还赃物。郑掌柜慌了,钱财损失是小事,收买赃物是要吃官司的!
郑掌柜赶紧问蔡巡长:“当局说嘛了?”蔡巡长说:“当局对日本人也是又恨又怕,好在是溥仪要追赃,打官司也是中国人的事,跟他们日本人没关系,所以要他们先把柳公公交出来,等调查清楚再说,可是日本人说柳公公把当票给了他们,一定要赎回红玉球才能放人,现在两边正交涉呢!”
这事儿麻烦了,当局来追赃还好一些,自己可以装作不知情,大不了花钱免灾,红玉球总归还在中国人手里,如果真下了命令,一定让日本人赎走红玉球怎么办?两个人正在商量对策,伙计通报柳公公来了!
郑掌柜和蔡巡长又惊又喜,急忙迎了上去,却见柳公公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两眼发直脸色铁青,好像是喝醉了酒。两个人赶紧请他坐下,只见柳公公突然抱住肚子,喉咙里咕咕响了两声,猛地一张嘴,“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郑掌柜吓呆了,还是蔡巡长惯见凶案,上前摸摸柳公公没了脉动,再试试口鼻也没了呼吸,看他那七窍流血的样子就是中了毒。蔡巡长急忙冲出当铺,只模糊地看到远处有一辆黑轿车,一闪就不见了。蔡巡长没有办法追踪,只好告诉郑掌柜保护现场,自己赶紧去报告警察署。
看到蔡巡长跑远,郑掌柜招呼伙计赶快关门,大门刚关上,门外突然跑来了二十多个日本浪人,冲着当铺哇哇大叫,塌鼻子叫得最凶:“我的看见太监的进去了,你的叫他出来说话,我要赎红玉球的!”接着乒乒乓乓砸起门来。
这一闹惊动了对面酒楼里那些叫街的,推窗一看又是浪人来闹事,杨疯子狠狠把酒碗摔在地下:“来得好快呀,弟兄们,就按照咱们商量好的办,跟我上!”大伙儿一声呐喊,一齐冲下楼去。
当铺门前,二十多个浪人和十几个叫街的摆开了阵势,斗殴一触即发。塌鼻子冷笑:“打架的你们的不行,红玉球拿来的最好!”杨疯子喝道:“太监让我把红玉球赎出来了,想要红玉球拿金条来!”
塌鼻子不信:“你的撒谎!红玉球的拿出来,我的看看!”杨疯子从怀里掏出了红玉球,把那个小孔凑到塌鼻子眼前:“看见了吧?你的金条呢?”塌鼻子也从怀里掏出来一根金条,一手递金条一手来接红玉球,杨疯子嘻嘻一笑,又把红玉球揣进了怀里:“一根金条的不行,我要两根!”塌鼻子大怒,骂了声:“八格牙鲁!”扬手给了杨疯子一个大耳光,杨疯子大叫一声,一脚踢在塌鼻子裤裆里,塌鼻子捂着裆倒在地下,哇哇号叫着打起滚儿来。
两伙人都急了眼,嗷嗷叫着一哄而上,叫街的举起板砖就砸,日本浪人早有准备,一头扑进叫街的怀里,扭在一起厮打起来。日本浪人都会柔道,乒乒乓乓把叫街的摔倒了好几个。杨疯子眼看吃了亏,急忙打了一声呼哨,叫街的马上后退几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照着浪人的脸上掷去,纸包在浪人的脸上爆裂,一股刺鼻的石灰味儿随着白烟弥漫开来,浪人躲避不及,一个个捂着眼睛哇哇号叫。叫街的得了手,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揍得浪人鬼哭狼嚎。
正在这时,蔡巡长呜呜地吹着警笛,带着几个巡警跑了过来。巡警看到叫街的占了上风,谁也不去动手阻拦,只在嘴上吆喝叫喊。蔡巡长生怕闹出人命,喝令巡警动手把他们拉开。别看巡警平时常常追打叫街的,现在可知道该向着谁,自然而然地就要“拉偏手”,都上去推搡浪人,有的还趁机下绊子,这一来叫街的更得了手,大板砖拍得浪人头破血流。
这时有几个浪人揉开了眼,一看原来是巡警拉偏手,气得返回身打起巡警来,巡警的手早就痒痒了,现在可是有了借口,抡起警棍奋勇参战,蔡巡长喊巡警,巡警装听不见,喊杨疯子,杨疯子不理睬,整个乱成了一锅粥。
倒在街边的塌鼻子裆里疼得轻了些,爬起来刚要参战,却见杨疯子一个跟头从混战的人堆里跌出来,骨碌碌恰好滚到塌鼻子身边,红玉球也从怀里掉了出来,看样子是被浪人摔昏了。塌鼻子大喜,赶紧抓起红玉球揣在身上,跳起来大叫了一声日本话,这一声可比蔡巡长的警笛管用,浪人急忙摆脱了各自的对手,顶着雨点般的拳脚警棍,架起几个受伤的浪人,跟着塌鼻子就跑……
蔡巡长费了好大劲儿才拦住了大伙儿的追击,郑掌柜也赶紧打开门,查看有没有人受伤。一通忙乱之后,大伙儿才发现不见了杨疯子。郑掌柜知道红玉球在杨疯子身上,急得一个劲儿地跺脚,蔡巡长也顾不得这么多,当铺里还躺着一个死人呢!
这次事儿可真是闹大了,大伙儿都以为要惹出一场大官司,没想到斗殴过后风平浪静,直到蔡巡长从警察署回来才知道:日本方面竟然没有提出抗议,柳公公之死也没有人追究,这一来正对了当局的心思,干脆就当没这回事儿了。
蔡巡长只好来料理后事,郑掌柜掏钱买了口好棺材,把柳公公当作无主尸埋到了城外义地……
红玉球丢了,郑掌柜痛惜不已,杨疯子下落不明,郑掌柜满腹狐疑,到处打听杨疯子的下落,可那些叫街的众口一词,都说杨疯子带着红玉球逃跑了。过了几天,郑掌柜又听到玉器行里传说,日本浪人正在出高价寻找匠人,要改雕一个红玉球里的画像。难道浪人把红玉球搞到手了?郑掌柜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急得干瞪眼没办法。谁知过了几天,日本浪人也到处寻找起杨疯子来。郑掌柜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反倒盼着杨疯子跑得越远越好。
日子久了,红玉球的事儿渐渐被人们淡忘了,叫街的照旧叫街,郑掌柜照旧做生意,蔡巡长告诉郑掌柜:好多日本浪人去了东三省,那边儿八成要出麻烦,这边儿的街面上倒清净多了。
一天傍晚,郑掌柜正在后堂吃晚饭,忽听门外敲起了“哈拉巴”:
郑掌柜,别发愁,
别怕丢了红玉球儿,
红玉球,换板砖,
留下板砖做纪念!
郑掌柜心里一动,放下饭碗正要出去,伙计送进一块板砖来。郑掌柜接过板砖,掂了掂是空心的,却听到砖里面“骨碌骨碌”响,郑掌柜仔细看看板砖,中间有一道细细的裂纹,好像是两截断砖粘在了一起。郑掌柜蓦然省悟,拿起板砖一磕,板砖断做了两截,里面滚出来一个红玉球!
郑掌柜大喜,赶紧往小孔里看看,不肯去观音仍旧端坐在红光里。郑掌柜现在明白了:日本浪人抢走的红玉球是假的!街上有的是能工巧匠,只要有真东西做样子,没有仿不出来的假货。只是杨疯子的安排实在高明,在双方打架时故意装作摔昏了,让塌鼻子抢走了假球。但杨疯子也知道,这种假货瞒不过内行,日本浪人早晚会发现上当,所以就趁乱失踪了,故意让郑掌柜到处找他,放出他带着红玉球逃走的消息,日本浪人只顾到处去抓他,当然就不会找郑掌柜的麻烦了……
杨疯子躲到哪里去了呢?郑掌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唉!等着吧,谁愿意背井离乡呢,听说东三省那边要开仗了,等咱们打跑了小日本儿,他一准儿还要回来叫街的!
第155篇、歪拐差役苦挑石磨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新任县官爱喝豆浆,写了封信,派了个差役到徐苟三那里去借东西。这家伙平时仗着主子势力,欺压百姓,徐苟三蛮厌恶他。这回差役一进门,又大口大气,吆三喝四道:“苟三,苟三,县老爷找你有事!”“你拿去看!”苟三知道他目不识丁,看过信后指着面前一付石磨说:“老爷家里等着用。”差役挑起石磨准备走。苟三又拿出一对玻璃灯笼说:“慢着,还有这!”说着,又把灯笼系在磨子下面,给了回信。
苟三家离县衙门十几里路,途中上坡下岭,十分难走,差役挑着两百斤重的石磨,压得汗爬水流,直喘大气,想歇又怕压碎灯笼,想脱衣服又挑着担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回拖。好容易拖到屋,喊人帮着接下担子,差役已腰酸腿软,有气无力地倒地上了。县老爷惊奇地问:“你怎么挑这些东西来?”差役边喘气边说:“是你在信上要借的这些东西,徐苟三照信给的!”说完呈上回信,信上写着:“欺压穷人侮苟三,罚你挑担三百三。”县官看了,哭笑不得,差役自认倒霉。
第156篇、美国皇帝
美国是总统制,从没听过有皇帝——但据说,民间也曾出现过一个皇帝。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一百多年前,美国旧金山市,有个人名叫约舒亚·阿柏拉罕·诺顿,这是个标准的倒霉蛋。他1819年生于英国伦敦,后来随家人迁居到南非。他的父亲是个农民,学着做了些船上用品生意。老诺顿去世后,他变卖家产,到已西去淘金。1849年,当他30岁时,他带着4万美元来到美国新兴城市旧金山,开了一间百货商店,还兼做房地产生意,4年之间,他居然将财富增加到25万美元。这时,白米行情看好,他立刻把财富都投到囤米居奇的买卖上,谁知,由于海运的困难和美国人口味变化太快,他囤积的大米竟一时卖不出去了。一场暴雨过后,堆在临时仓库里的大米发了霉,诺顿只得再花钱雇人将它们倾倒进大海。
随着白花花的米倒进海里,诺顿也成了一个穷光蛋。接下来的几年里,他是靠东借西贷,勉强混过去的。
发财梦破灭了,但诺顿的雄心不死。他像每一个来到美国的人一样,每时每刻要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有一天,他在酒吧听人说:“在美国,只要你不触犯法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是民主自由的天堂。”
诺顿回到他那个破旧的屋子里,寻来一本美利坚法律全书,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研究了五天。第六天早晨,他写了两大张纸,又换上一身破旧的上校军装,冲进《旧金山报》的编辑部,一本正经地对总编说:“我查遍了美利坚法律全书,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一个人不能当美国皇帝。我也翻遍了全美国各地的报纸,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宣布他是美国皇帝,我是诺顿一世,这是朕的诏书,朕命令你,立刻在报上刊登!”
瞧他那副熊相,总编大人和报社的职员们差点没笑掉大牙。但总编擦擦干笑出来的眼泪,突然将脚跟猛地一碰,立正着敬个礼说:“陛下,一定照办!”
诺顿被他的装模作样吓了一跳,但马上恢复过来,用手指弹弹桌面,说:“这才对了。朕恕你们刚才笑得那么……天真!”
说完,他拉拉正旧军装,挺胸凸肚走出了编辑部。
总编立即拿过“诏书”,对一位编辑说:“真愁没有爆炸性新闻,这下可好了!诺顿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他钻了法律的空子,抢了谁也没有称帝的先。在美国,谁都可以玩一点不犯法的花样,为什么旧金山不可以冒出一位没有金钱没有宫殿的皇帝呢?!这一招,一定能提高报纸的知名度,提高旧金山的知名度!”
诺顿的第一道“诏书”很快就刊登出来了。
爱热闹的美国人一下子觉得,这个穷光蛋皇帝很有趣,居然到报纸上做起白日梦来了。美国以前也只是一块殖民地,再说,独立快一百年了,难道这个家伙要向死去已五十多年的华盛顿总统宣战吗?
这一份《旧金山日报》也送到了大总统林肯手里,他看过后,笑笑说:“诺顿一世没有军队没有监狱,恐怕连晚饭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不会对美国政府构成威胁,由他闹着玩吧。”
实际上,这几天,诺顿躲在家里,害怕得很,他怕警察局找上门来寻麻烦,但转念一想大不了投进监狱,由美国政府来供养他!因此,躲了几天,他悄悄开了门,来到街上。
怕归怕,他还是穿着他那身破军装。
突然,有两个胖子微笑着向他鞠了一躬。
接着,又有几位老太太颤颤抖抖地朝他行了屈膝礼,几个孩子还朝他喊道:“美国皇帝万岁!诺顿一世万岁!”
诺顿激动起来,大叫道:“喂,你们过来,朕要给你们加封……”
但是,那几个孩子竟一溜烟地跑掉了。原来,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冰琪淋,他们怕这个美国皇帝会乘机去咬上一口。
诺顿喜气洋洋,昂首阔步,一直来到一家图书店。他对老板说:“朕要一幅拿破仑和维多利亚女皇的画像,你准备收多少钱?”
书店老板早就听说这个皇帝的新闻了,他笑着说:“我早就为陛下准备好了,并且,我要亲自为陛下挂到皇宫里去。我还准备了照相机,要到皇宫里去拍几张照片。至于钱,我怎么敢收陛下的呢?”
诺顿更来劲了。他挺着胸走在前面,书店老板捧着画像在后面亦步亦趋,还有一名摄影师,扛着他的器材,撵得气喘吁吁的。
这时,沿街的窗户几乎都“哗啦”一下打开来,男男女女都争着要看看这位已经家喻户晓的穷光蛋皇帝。
诺顿微笑着,向两边的窗子招手致意。在他看来,那些人都在向他鞠着躬。
很快,诺顿大皇帝破旧的“宫殿”被拍成照,印到了报纸上,飞往全国各地。许多好奇的记者蜂拥来到旧金山,非要挖出一点“头条新闻”、“独家新闻”来。
一时间,旧金山的旅馆竟让这些采访美国大皇帝的记者住满了。《旧金山日报》的发行量一下子翻了三番,旧金山的知名度高得也几乎无人不晓了。
书店老板霍奇的那两幅画没有白送,他的照片使他发了大财。因为,从此以后,诺顿再也不让别人参观他的“内宫”。他觉得,书店老板的照片恰到好处,上面既有拿破仑和维多利亚女皇的画像,又有好些神秘的阴暗角落,却没有暴露出房子里一地的垃圾。
霍奇出于感激,送给诺顿两条狗。他说:“陛下不带卫兵,大概可以接受这两个忠实的奴仆吧。它们不要皇帝的津贴,只要你在逛街时,让它们能自由进出餐馆就可以了。”
诺顿威严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连肉骨头也拿不出来。
不过,那两条狗很快就变成了癞皮狗,因为诺顿住的地方太脏,他也没工夫没钱去为狗做清洁工作。
诺顿望着他的两条癞皮狗,突然来气了,他又写了一道敕令,说:“国会高层贪污腐化弄得民不聊生,连一个美国皇帝也养不活他的狗,这种国会要他有何用?朕命名,即日起,国会自行解散,朕要躬亲治国!”
登着“敕令”的报纸传到华盛顿,有人借此攻击国会,但更多的人劝林肯总统要“治一治这个疯子”。但林肯微笑着说:“有人批评国会,这是好事。白宫的门敞开着,我们欢迎他前来指教。”
但是,诺顿吃了上顿没下顿,他怎么拿得出去首都的路费呢?不过,他又通过报纸命令道:“朕要求陆军司令立即派一支军队去扫荡国会山!”
当然,连童子军也不会接受他的这道命令。
诺顿气极了,立刻又写了一道诏书,要各州派代表到旧金山的音乐厅来朝见,他将和代表们“对法律作必要的改革”。“代表”们来了不少,但他们都是前来猎奇的记者,不过,这次旧金山音乐厅又大出风头,照片登在各地的报纸上,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参观。
一天晚上,旧金山市市长在宴会上向在座的富翁们建议说:“旧金山出了个大名鼎鼎的美国皇帝,这是一件滑稽事,但对旧金山好处很大。你们看一看,才多长时间,国会议员们就经常谈起旧金山,旧金山的游客增加了三倍,财政收入也增加了近一倍,这些,都和这个荒唐的皇帝有关。我看,这个穷光蛋对旧金山来说,是个财神爷,我们要将他保护起来,好好利用。”
一时间,富翁们纷纷表示,愿意包下“美国皇帝”的衣食住用。有位著名医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马上去为他那两名忠实的卫兵免费治病!”说完,他就醉熏熏地跑出去为诺顿的癞皮狗治疗了。
但是,第二天,美国皇帝诺顿竟被一名警察抓起来关了禁闭!
事情是这样的——
诺顿牵着他的两条狗在街上闲逛,那两条狗浑身裹着洒了药粉的纱布,显得十分惹眼。
有许多开玩笑的人跟在他们后面,说那纱布是“卫兵们华丽的甲胄”。还有人说,皇帝很快也要穿上这种半透明的“皇帝的新装”。
一时间,围观诺顿和他的狗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新近调到旧金山的警察看见了,就给这个大名鼎鼎的美国皇帝戴上了手铐。
这时,人们非但不阻止,反而笑着,闹着,那个书店老板又乘机拍了一张照。大家都知道,把诺顿抓起来,好戏就要开幕了。
果然,不到半天,人们看见,警察局长气喘吁吁赶到拘留所,亲自给诺顿开了手铐,一再向他鞠躬道歉,并宣布立即把那个“不识龙颜”的警察赶出旧金山。
当天傍晚,旧金山电台里播送了一条新闻:市政府将拨款为诺顿缝制新装,铁路公司发给诺顿一张终生有效的金质乘车证,每个戏院都给诺顿留一张特别的座位……
这个自命美国皇帝的诺顿,终于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出人头地了。
第157篇、东八里庄的前世今生
从1953年到1957年,北京八里庄地区先后建起了北京第一棉纺织厂(简称京棉一厂)、北京第二棉纺织厂(简称京棉二厂)、北京第三棉纺织厂(简称京棉三厂)三个大型的棉纺织厂,一举结束了北京有布无纱的历史。纺织业成为那个时代北京国民经济的一面旗帜,名噪京华。可是,对于纺织厂所在的八里庄地区,人们却知之甚少。历史上的八里庄,究竟是什么样子?上世纪50年代后,这里经过了怎样的变迁?
明清时期的八里庄:曾是朝阳门外普通的农村
在朝阳路上乘坐112路电车,自西向东行驶,过了四环路,第一站是慈云寺,第二站便是东八里庄。路南路北,一栋栋楼房鳞次栉比:商场、邮局、快餐店,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显然,这里是城市化的居住小区。不过,既然地名带个“庄”字,历史上它也应该曾经是农村吧!
有位老人告诉我,解放前的北京近郊至少有四个八里庄:北八里庄在北苑附近,南八里庄在南磨房附近,西八里庄在阜成门外,东八里庄在朝阳门外。为了加以区别,人们在村名前边加上“东南西北”表示方位。这样,一说东八里庄,大家就知道是朝阳门外那个。
东八里庄,顾名思义曾是个村庄。它的历史和村旁的朝阳路紧密相关。事实上,“朝阳路”是20世纪50年代修整道路后才起的名字,而它的前身则是元大都齐化门外的驿路。
元朝初年,统治者放弃了辽金两代的都城(大致位于今天宣武区的西部),在高梁河水系(包括今天的积水潭、什刹海、北海、中海等)建起了元大都,成为明清北京城的前身。大都城有11个城门,其中的东南门名为“齐化门”。齐化门建成后,车马由此进城出城,逐渐形成一条土路,是元大都东去的驿路,供政府传递文书之用。当时,这条路两侧多是野地,只有零星几个驿站,非常荒凉。
明正统年间重修齐化门,改名为“朝阳门”。朝阳门外的土路也由驿路逐渐变成运粮通道:人们经京杭大运河把粮食运到通州,再从这条路运进朝阳门内的粮仓。这样一来,原来荒凉的小道逐渐热闹了起来。但是,因为年久失修,土路越来越破旧,路况越来越糟。到了清初,根据雍正帝《御制朝阳门至通州石道碑文》记载,“轮蹄经涉,岁月滋久,地势渐洼;又时雨既降,积雪初融之后,停注泥淖,有一车之蹶需数十人之力以资牵挽者矣”,令人无法忍受。雍正七年(1729年),皇帝诏令修建朝阳门外石路。由于工程浩大,众多工匠只能在路边住宿。石路沿线由此形成一些村庄,其中一村因距朝阳门八里而称为“八里庄”。
民国时八里庄已成为朝阳路边的一个大村
站在东八里庄的过街天桥上,极目眺望,宽阔的朝阳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远处,央视新大楼巍然屹立,向这里传递着现代的气息。
它,是朝阳路边上的新秀。而在这条古道旁,八里庄,已经守候了将近三百年。
可惜的是,在最初的二百多年间,人们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八里庄的文献记载。我曾经跑了好几个图书馆,仍然一无所获。幸好,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采访到了几位从小就住在八里庄的老人,了解到民国时期八里庄的大致情况。
当时,朝阳门外非常荒凉,那时的朝阳路还是一条石板路,其上有几道深深的车辙,路中央是一条腥臭的排水沟。石路两侧,零星分布着一些村庄,八里庄就是其中之一。以石板路为界,路南称为“前八里庄”,路北称为“后八里庄”。八里庄有门、郭、张几个大姓,村民主要是菜农,围着菜地居住,这边四五户凑一堆儿,那边七八户凑一堆儿,虽然看上去零零散散,但加在一起也有2700户,是这一带首屈一指的大村了。
民国年间,八里庄人主要种大白菜、芹菜、菠菜、香菜、黄瓜,抗战胜利后又开始种西红柿。种的蔬菜,一部分留给自己家吃,一部分拉到天桥去“发货”,卖菜挣钱,养家糊口。平日里,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八里庄人才能喘口气,点点灯笼,放放风筝,放放炮仗,村子顿时热闹起来。村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尊老爱幼,很讲礼数,在这一点上跟城里人没什么区别。
那时的八里庄,除了朝外的石板路,还有一条要道:二道沟。今天一提二道沟,大家就想起热电厂的循环水道。而在民国时期,这条沟是一条大旱沟,最深处有四五丈,可以走大车。它西起朝阳门外元老胡同下四条(今朝外北街与工人体育场南路相接处附近),东到通县(今通州区)。后八里庄北边还有几个大窑坑,是六里屯村民烧砖取土留下的,一下雨就积水,长满了苇子,很是荒凉。前八里庄附近,有一块坟地。白天,野兔蹿来蹿去;夜里,常常听见凄厉的叫声,分不清狗叫还是狼嚎。
八里庄西边,直到小猪店(今小庄),都没有什么大村。西边最近的邻居,从地名上说应该是慈云寺。慈云寺是座古庙,占地约20亩。据《宸垣识略》记载,系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敕建,曾有御书石匾。寺庙附近也是大片的菜地,只有几户人家,很难把它称作村落。
八里庄东边,以朝外石板路为界,路北有座“红衣庙”(也有人说是红墙庙),大致相当于后来鑫帝大厦的位置。据说,清朝的皇帝经过这里,也要停下来到庙里烧香。庙的附近,现在的京棉新城一带,有一座鲜为人知的务达海墓。墓主爱新觉罗·务达海(1601年-1654年),是清太祖二弟穆尔哈齐第四子。早年屡次率部击败明军。顺治元年(1644年),随多尔衮入关。顺治十一年(1654年),务达海前往福建镇压郑成功,中途身染重病,只得返京,不久病死,谥号“襄敏”,就埋葬在这里。墓丘早已平覆,民国年间就很难找到具体位置了。从古墓一直向南,在石板路南边,有个村庄叫十里堡(pu)。堡字也写作“铺”,是驿站的意思。十里堡因为距朝阳门十里而得名,很可能也是在雍正年间形成村落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八里庄成为北京纺织业重镇
来到朝阳路南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门,左右两侧有两个红色手掌一般的雕塑,像是正要热情地鼓掌。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书几个大字:“莱锦文化创意产业园”。一位位衣着入时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快步走入大门。
这,就是昔日的北京第二棉纺织厂所在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从1953年到1957年,开始执行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当时的主要力量是发展重工业,而棉纺作为轻工业,和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样受到了政府的重视。1953年,根据首都城市区域规划,中共北京市委和纺织工业部决定在京东的八里庄兴建大型的纺织工业区。
这里说的“八里庄”是广义的,不仅仅指东八里庄一个村子,还包括了慈云寺、十里堡等地,是乡镇一级的概念,也就是现在八里庄街道的前身。北平解放后,于1949年4月设立了八里庄乡,隶属郊二区,后来先后改属第十四区、第十区、东郊区、朝阳区。为什么用“八里庄”作为一个乡的名字呢?因为在这一带八里庄是最大的村子。1956年2月,在兴建棉纺厂的同时,撤销了乡的建制,始建八里庄街道,行政管辖范围东至十里堡京包铁路以西,西到红庙、西大望路(含马道口),南至通惠河,北到六里屯,面积约12平方公里。
“一五”计划开展后,京东纺织城的建设紧锣密鼓地进行。仅以京棉二厂筹建处为例,在1953年12月至1954年3月期间,就购地730亩,迁建民房438间,迁移坟墓1979具,移植树木251株,办理28名农业青年转业。
1954年9月,位于十里堡的京棉一厂率先建成投产;1955年和1957年,位于八里庄的京棉二厂、位于慈云寺的京棉三厂先后建成投产。三个工厂共有纱锭234376枚,自动织布机7284台。除了一厂和三厂的个别设备是从东德、日本引进的之外,其余全部是国产设备。每个厂子投产第二年就达到设计的生产能力。这样,在“一五”计划期间,在八里庄地区建成了93万平方米的纺织工业区,一举结束了北京“有布无纱”的历史。民国年间,北京人穿的衣服,面料是小作坊里织出的土布。如果想穿花布衣服,就得买洋布。50年代以后,有了自己的棉纺厂,北京人制衣、穿衣方便多了。
1958年,北京的棉纱产量达到了18万件,棉布产量高达2.45亿米,做到了印染坯布全部自给,80%的产品开始出口至东南亚国家,为国家换取了大量外汇。纺织行业堪称解放初期北京的创汇大户,成为那个时代北京国民经济的一面旗帜。而八里庄这个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地名,由于棉纺织业的异军突起,逐渐被世人所熟悉。
20世纪50年代,八里庄出现了现代化的居住区和街道
从朝阳路南侧,通过八里庄的过街天桥,我来到了路北,进入了居民小区。最显眼的,是两栋高耸的塔楼。围绕着塔楼的,有不少三层或六层的居民楼。显然,它们不是同一个时期建设的。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伴随着工厂的建立,八里庄地区新型的生活区也崭露头角。从慈云寺到八里庄,再到十里堡,京棉三厂、二厂、一厂的宿舍,向西向东一字排开。以朝阳门外石路为界,路南是厂区,路北是生活区,一一对应,职工上班非常方便。生活区内,新建了大量三层高的红砖楼,作为职工宿舍。附近大量植树,做了相应的绿化,楼间点缀着一个个“小花园”。生活区设有医院、澡堂、理发室、中小学校、商店、礼堂(供文艺演出和放电影之用)、体育场等配套设施,可谓一应俱全。
附近的道路也有了很大变化。后八里庄的二道沟,原来是条走大车的旱沟,此时被辟为热电厂循环水道。破旧的朝阳门外石路,被拓宽增修平行路板,定名为“朝阳路”,这一名称沿用至今。1960年,朝阳路上开通了由沙滩到十里堡的12路无轨电车(现在112路的前身),大大方便了纺织城居民进城。1955年,筑成了一条长1075米的八里庄路,北起后八里庄北侧,南至朝阳路,连接了前、后八里庄。1958年,由八里庄街道办事处牵头,因地制宜,以后八里庄北边的几个窑坑为中心建设公园,湖水面积约330亩。在工程期间,附近学校动员了成千上万的少先队员挖湖、植树、种花,为了纪念少先队员做出的贡献,公园被命名为“红领巾公园”。人们从朝阳路边的职工宿舍出发,经过先期修好的八里庄路,可以方便地到达红领巾公园南门。
当时的纺织厂工人,上班的时候勤奋工作,到了星期天,如果不加班,大家换下工作服,在工人俱乐部唱歌、跳舞,到红领巾公园散步、划船、游泳,放松身心。八里庄,再不像过去那样荒凉凋敝,再不像过去那样贫穷落后,变成了纺织业腾飞的摇篮。
改革开放后,随着产业调整,八里庄又呈现出新的面貌
从小区向西走,我来到了八里庄路的南口。东边是莱锦创意产业园,西边是“住邦2000”——它们都是在改革开放后,在最近十几年才建起来的,分别取代了京棉二厂和京棉三厂。这样的产业调整,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1976年,十年“文革”结束,纺织厂逐渐恢复了科学的管理制度,生产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京棉一厂生产的高级府绸,京棉二厂生产“铜亭”牌纯棉精梳纱、“花蕾”牌细纺均获国优产品称号。“景山”牌棉纱、“灯笼”牌氨纶纱、“珍珠”牌坯布等产品,在国际纺织制造业都名列前茅。仅仅京棉二厂一个单位,到1995年建厂40周年时,就已累计实现利税16亿元,成为全国棉纺行业利税大户和出口创汇大户。
20世纪80年代初的八里庄,一栋栋崭新的6层楼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昔日三层的红砖楼房已经显得陈旧。很多职工搬进了新房,电视机几乎走进了每个家庭。
狭窄的八里庄路两侧,逐渐形成了自由市场,每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二道沟河的北岸,也在城乡接合部建起了鲁迅文学院。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中国纺织业开始了纵深的产业调整。纺织城所在地,原来是地广人稀的东郊,此时随着城市化的扩展,却成了人口密集的城区,显然不适宜再设置工厂了。按照北京工业布局的新规划,1997年京棉一、二、三厂整合为北京京棉集团,集团在原来京棉二厂所在地办公,而厂房设在顺义,标志着北京棉纺织业从城区迁出。从此,八里庄一带结束了纺织车间的机器轰鸣,进入了世纪之交的转型期。
这段时间,最鲜明的变化体现在商业。1992年10月,中共十四大确立了中国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1993年底,原来的十里堡商店(解放前是“红衣庙”)被全新的鑫帝大厦(现为云柏鞋业)取代;1995年,在八里庄合作社的旧址上建成了雪银大厦(现为苏宁电器);1998年,在停工的京棉一厂附近建成了华堂商场。三座商厦,成三足鼎立之势,方便了周边居民购物,也使大家直接感受到了市场经济的浪潮。
这一时期,八里庄街道的不少区域划归六里屯街道和高碑店乡。调整后的辖区比原来缩小了,东到青年路和高碑店北路,西到西大望路、金台路,南到小铁路,北到二道沟,东西最长3.8公里,南北最宽1.5公里,面积4.4平方公里。这样,红领巾公园就归属六里屯街道了。不过,八里庄、慈云寺、十里堡这三个最有代表性的地名,依然归属八里庄街道。
周边的路网越来越密,呈四通八达之势。1999年,东四环路通车,慈云寺有了立交桥,出行更加方便。2008年前后,朝阳路再次进行大修,开通了快速公交2号线。
在原来的纺织城生活区内,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很多都是20多层的塔楼,不少职工搬了进去。改革开放初期的六层楼房一下子显得矮小了许多。京棉三厂原址上建起了“远洋天地”和“住邦2000”高档社区,京棉二厂原址则变身为“莱锦文化创意产业园”,洋溢着新时代的气息。
从东郊的荒凉村庄,到北京著名的纺织城,再到CBD东部延长线上的商业区和居住区,八里庄的历史就像一部传奇,令人感慨万千。
第158篇、武当神功
日本大力士东魁一郎到了中国,要征服武当功夫。一时间,大家都议论纷纷,说这里能对付日本鬼子的人,看来只有赵雄和张九奇了。赵雄不喜欢听这种评价,他拍着胸说,张九奇算个鸟,干脆跪在日本人脚下磕头去吧,他那几招能见东魁一郎?要治这东洋人,只有看我的了,我让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想征服我那是白日做梦。不过,东魁一郎既然来了,是胜是败谁都不能夸口,非得过招才行。
面对日本人的挑战,张九奇没有多少言语,他知道世界之大,高手如林,谁胜谁败难以揣测。
要说武当功夫,那可以在世界上夸口,几百年来,已被世人广泛推崇。明至清初年间,武当内家拳盛行于江浙一带,几百年过去了,武威难减,盛传不衰。清末民初年间,武当太极拳、形意拳、八卦掌等等拳法,在北京一带流传甚盛,被欧亚许多国家所引进,用来填充他们苍白的武术世界。民间有言,在中华大地上,北宗少林,南尊武当。谁都知道,这享誉世界的武当功夫,起源于宋代的张三丰。
多少年过去了,武当功夫生出很多拳种门类,其中,张三丰的后裔张九奇应该算得是一位显赫人物,他在武当山修炼多年,不断对祖传内家拳进行完善和改进,使其成为武林高手。但是,武当恶人赵雄却一直与张家门派斗狠逞强,要称天下第一,要接替武馆。在他看来,张家父子不除不行,否则,他赵雄头上永远戴着一顶巨大的铁帽,自己的头只能垂着走路。
张九奇的父亲张锡山,是武当武馆的馆主,他多年来一直劫富济贫,惩恶扬善,深得武当山乡民的敬仰。赵雄在这一带算得恶人,他曾做过武当道人,因不守教规,贪色太甚,殃害民女太多,被教会驱逐出门。这赵雄失去管束,更是性情泛滥,加之功力深厚,常常横行乡里,打骂乡人,奸淫女性。一方百姓恨之入骨,却又哭天无路,寻不到治恶法门,眼睁睁看着他作恶多端,只能藏着一腔惧怕不敢声张。赵雄几次抢夺民女,都被张锡山制止,这样就等于扼杀了他的艳福。此外,张锡山还打伤了他的兄弟,使得赵雄很有点难堪。他多日来性烦心怒,这武当山是中华福地,自己又有一身武艺,哪能一山藏着二虎?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让张锡山称王?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要治张锡山,然后再灭了张九奇,除却心头之患,自己才能扬眉吐气。
张锡山是这武馆的掌门人,赵雄便提出要摆擂台,与他决一雌雄,其条件是,谁胜谁就做武馆馆主。张锡山面对威风凛凛的赵雄,并没惧怕,也没推辞。他心里明白,既然赵雄提出摆擂台,必定是一场恶斗,但他对自己的功夫深信不疑,作为张三丰祖师的传人,战胜旁门左道的赵雄,应该说是不在话下。一旦当众打败赵雄,也让这恶人气焰降降温,免得日后百姓遭殃。谈妥条件之后,就地签字画押,两天之内,武当山下便摆起了擂台,第三日太阳从武当山那边升起的时候,擂台赛正式拉开了序幕。
武当神功(2)
武当打擂有规矩,台前有一巨大石锁,重达五百余斤,是当年张三丰练功的器具,战者上台之前,必须首先闯过这一关,当众将石锁拎起,显示雄气,以达到威慑对方的目的,也算作验证打擂的资格。赵雄从人群里走到台前,看看石锁,自信自己有扛山之力,便叉开八字步,锁眉咬牙,瞪眼吸气遂双手抓住锁环,一声大喝,石锁缓缓离地,遂又落下如夯。众人都为张锡山捏了把冷汗,今天与这恶人对战,恐怕会凶多吉少。这时,只见张锡山步态悠然,迈着沉稳的方步,走到石锁旁,双手抬起,给乡亲们抱拳行了个礼,就默无声息地弯下腰,伸出一只右手把锁环捏住,大家并没听到他的吼喊,那石锁便飘飘而起,似乎不是巨石,而是一捆灯草!众人惊诧,遂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张锡山放下石锁,又双手抱拳,给乡亲们一个深深的答谢。这威风,这神力,令赵雄有些胆寒,但由于恶气鼓着他的自信,其模样仍然凶气十足。
打擂开始了,太阳十分的灿烂,台上也不像有凶险发生。赵雄的一招一式火爆如雷,可张锡山却柔如面团,使赵雄每一拳都像打在皮球上,达到以柔克刚的效果。两局过后,赵雄又急又气,有力使不上劲,越发不得要领,拳拳打空,自己还屡屡挨打。观众在台下为张锡山喝彩,让他把这恶人灭在台上,为武当山人出一口浊气。就在这时,陡见台下飞出一枚蛋大的铅弹,呼的一下,不偏不斜,正击中张锡山的后脑,使得他整个身子摇晃起来。赵雄趁这良机,猛地腾空而起,用两只大脚将其踢翻在地,然后扑上去,用肘拐狠狠击触胸部,直到张锡山口鼻流血才住手。
张锡山当场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赵雄胜了,次日便做了武馆的馆主。从此,赵雄盘踞在武馆里,成了欺压百姓的一大恶霸。武当山下有个山弯里,住着几十户人家,房子靠山而垒,形成了一条小街,名叫翠花街,是红颜聚集的地方。几百年前,武当山建造武馆时,天南海北的工匠都在这里寻欢作乐;几百年后,翠花街仍保留着它的原貌,南来北往的商人和游客,都喜欢到这儿来光顾,使其生意越发红火。可赵雄做了武馆馆主之后,常常领着一帮打手,在这里横行,不让对外接客,妓女只供他们享乐。若有过客在翠花街留宿,只要被发现,必定将其打得六根不全。时间一长,小街上鸡犬不宁,生意萧条,红颜女子纷纷逃生。街上的人纷纷求张九奇,请他帮大家镇恶除霸。
张九奇为了报杀父之仇,答应了大家的请求,决心惩治这恶人。然而,他知道赵雄的兄弟甚多,凭自己在父亲那里学的功夫,不足以报仇雪恨。于是,他开始练铁头功,将屋中央悬一碗大铅弹,让铅弹打着秋千,用头去碰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头部练得坚硬如铁,周身筋骨强壮似钢。这身武功,在他自己看来,算得是有了五山斧,自然想去砍六山柴,把恶人除掉,还山乡宁静,报杀父之仇。
武当神功(3)
张九奇决定向赵雄宣战。正在这时,日本大力士东魁一郎来了,他带着他国家的使命,要来征服武当功夫,在世界称霸。应战的首先是赵雄,他是武馆馆主,与日本鬼子决战是责无旁贷。那么,张九奇只有悄无声息地退避三舍,观察这位东洋大力士和赵雄的龙争虎斗。东魁一郎在国际武坛上是显赫人物,他在泰国打过擂,将威振东南亚的武林高手“黑旋风”一拳打倒在地,又抓起来举到空中,扔到台下,征服了泰国的武艺,让世界武坛震颤;在美国他也摆过擂台,三拳打倒了武坛巨人老麦,又征服了美国的武圣,成为世界焦点;在俄国和加拿大他都领教过武林国粹,结果,耀眼的光芒照耀着他,胜者非他莫属。他非常清楚,世界上以武功论屈尊,日本的武功理应天下无敌。他东魁一郎是世界武坛巨子,声震全球,取胜武当功夫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他带着傲慢,来到中国,要征服武当功夫,争夺天下武林王位。
赵雄有些按捺不住,在这方圆八百里,哪容一个日本鬼子口出狂言,称王称霸,这岂不是在用大粪泼他赵雄的颜面,当即答应摆擂台,要和东魁一郎决一雌雄。张九奇觉得也行,让日本人来帮着自己消消这口恶气,日后再作理论。那天,东魁一郎来到武馆,用蔑视的目光看了赵雄一眼,弯腰垂头行了一礼,说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要讲点武道规矩。赵雄虎气威威,带着傲慢的口气说,既然打擂,哪能少得了规矩?于是,像当年他和张九奇父亲打擂一样,用武馆作为条件,胜者为武馆馆主,败者不再与武馆搭界。条件谈妥,自然签字画押,一周后便摆起了擂台。
这天,阳光明媚,青山如黛,远远近近的乡亲都赶来看热闹。张九奇作为观众,首先挤到台前,要看看这个征服了世界武坛的大力士是怎样与恶人赵雄一决高下,自己也想从中得点见识。打擂正式开始,只见赵雄大步走到石锁边,如同几年前与张锡山打擂一样,叉开八字步,锁眉咬牙,瞪眼吸气,双手抓住锁环,一声怒喝,石锁离地半尺。接下来,东魁一郎拎石锁,他站在石锁旁,闭了一下双目,做了一个深呼吸,那浑圆的胸肌一下隆起,只伸出一只手抓了锁环,一发力,便拎起了石锁转了一圈,然后扔到三尺开外的地方。见这一幕,众人大哗,这等功夫,赵雄哪是他的对手?不过,大家想到赵雄这恶人作恶太甚,也希望这东洋大力士来好好教训教训他。这时,两人赤着上身走上台去,赵雄显然有些怯战,东魁一郎见他这样,越发傲慢,当裁判宣布开始,赵雄急不可耐地向东魁一郎打来一拳,他好像没有反应。接着,赵雄意识到,东魁一郎长于重拳,却不吃重拳,便立马改道,用淮河派武功来置这日本鬼子于死地。只见他将动作缓慢下来,以静待之,以柔克刚,起步如猫,落步如山,动作轻缓软慢,运功于内,连绵不断,上下相随,五法贯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智慧与他抗衡。这招式果然见效,东魁一郎变主动为被动,为了扭转局势,他也使了东洋拳法,以柔制柔,以动制动。待赵雄心里思量他的拳路时,竟遭到闪电般的致命一击,差点倒在了台上。这一局,赵雄败了。
武当神功(4)
第二局,东魁一郎锐气大增,连环拳出手,让赵雄节节败退。眼看赵雄就要被逼到台沿,突然从台下飞来一枚铅弹,只见东魁一郎迅疾一闪,没有击中后脑,却打在了右肩胛骨上,当即右手失灵。趁这良机,赵雄发了威,拿出了他的绝招,飞掌雷拳并用,打得东魁一郎躲闪不及,节节败退。当被逼到台边时,东魁一郎也使出了他的杀手锏,用左手来了个鹞鹰掏心,就这一招让赵雄再没有爬起来。当裁判举起东魁一郎的手,宣布胜者的时候,只见赵雄蠕动了几下,使劲支撑着伏在地上,像狗一样爬到东魁一郎脚边,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说,东魁大力士,你们日本人的功夫实在比我们厉害,请收下我赵雄做你的徒弟吧。东魁一郎见他这样,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连忙将他搀扶起来说,武道不分国界,以后你我互相学习,共同切磋。这个东洋大力士,虽然右肩挨了重重一铅弹,总算还是彻底征服了武当功夫,做了武馆的馆主。
这种结果令张九奇羞耻,也让国人颜面无光。当见到东魁一郎威武地从武馆出出进进,他实在感到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在刺伤着他的心。
东魁一郎从日本带来了不少武士,学习武当武术,并将世界经典功夫杂糅一炉,每天把一帮兄弟带到武当山练功。赵雄混杂在日本武士队伍中,常常为他们指点武当武术迷津,讲解八百里武当山趣闻。东魁一郎说,我们要走遍七十二峰,练足七十二功,吸足天地之气,研学武当之功,做天下无敌之人,还得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赵雄满口应承,说敝人一定尽力,愿效犬马之劳。之后,赵雄带着日本武士,先从狮子峰开始练,一群身着白衣的武士,立在峰端,都兴奋地观看着山景,只见苍峦突出,伟岸狰狞,俨如狮猊之像,祥云瑞霭时覆其上,简直非人间之山。东魁一郎激动不已,心说,我大日本,是世界秀美国度,哪一山能与此处相比?便带着兄弟开始使招,一掌齐眉,一掌齐胸,左臂外展,前臂旋外,左掌翻阴,右掌下劈,迎着秀美山川反复操练,整齐的招式,将狮子峰衬托得神奇无比。
练得三三得九天,再转于皇岩峰,这里紫气浮空,白云在下,夕阳回照,雨霁虹垂,与金殿霞光灿然交映。面对此情此景,东魁一郎却不知练什么拳能与美景统一,赵雄马上站出来说,张三丰当年练内丹术,就是在这里练出来的。东魁一郎当即就请他来指点。赵雄言听计从,立即站到武士们前面,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说,首先凝神调气,调气凝神,再凝神入气穴;以元神,入气海,始自泥丸上黄庭;看玄关,无他诀,先从窍内调真息;神恬气静极自然,妙自无生现太极。他口里言着,手中舞动,让行功之后,使元气萌动。东魁一郎领着白衣武士,慢慢领悟武当功夫的真谛。
他们又练了四四一十六天,转到白云峰。这里是白云满地无人扫,淡色轻肌,天然秀异,春来元气日氤氲,大岩小岩顿白云。赵雄指点着满目的白云夸口说,我当年与张锡山打擂,用的是“四劲”功夫,几下就要了他的命,这四劲功夫就是在这儿练的。东魁一郎觉得神秘,急不可耐地让他传授。赵雄十分得意说,所谓四劲,就是懂劲、听劲、化劲、发劲。懂劲以辨刚柔,听劲以明虚实,化劲使之落空,发劲以夺机先。他一边讲,一边为其演示,右脚立起,上身前伏成水平,右腿支撑全身,左腿向后向上悬起,两掌左右分开,然后深呼吸,便猛地一声吼,整个身子如鹰般腾空而起,气势猛烈,落下时,地动山摇。东魁一郎带着兄弟久练不止,把每个动作都练得炉火纯青才罢休。接下来,在三公岩、天马岩、常春岩、北斗岩、集云岩、妙华岩、升真岩等七十二峰都练过了,遂转入天柱峰。
武当神功(5)
东魁一郎站在峰巅俯瞰群山,天柱峰根插黄泉,顶冲霄汉,拔空峭立,傍无依附,犹若金铸玉琢的宝柱雄峙众峰之中;峰顶金殿下的紫金城有如月阑环绕,环目四周,云涛澎湃,七十二峰朝大顶,宛若众星拱月。他一下子心旷神怡了,便微闭双目,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在世界武坛上就好比站在这天柱顶峰,世人仰看,万人膜拜,好像这世界他一人主宰了。山顶上突然狂风大作,人在殿前难以立身,为了避风,他便走进殿内,跨过门槛,一步之隔,犹似两个世界,里面一丝山风也没有,真武大帝面前的金案上,燃着的那盏神灯纹丝不动。他觉很奇,这大殿内怎么如此神秘?问赵雄,解释说,你看上面藻井上,悬挂着一颗鎏金宝珠,这是武当山的宝物,名叫避风仙珠,有了这宝珠,神灯才不怕风吹雨打。东魁一郎万分惊异,仰头一望,殿梁上确实悬挂着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心想,我大日本帝国为什么就没有这种宝物?何不将这东西摘下带回去。主意打定,便对赵雄说,我想把这珠子拿回祖国作个纪念。赵雄一怔说,那怎么行?这是武当山的宝物,作为我们武道之人有义务保护它,怎能将它送人?东魁一郎见他口气坚决,马上改口说,我是开玩笑的,堂堂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怎能夺人之宝?就是让你相送,也得有个条件。话虽这么说,但东魁一郎的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你不让我拿走这避风仙珠,我难道就没有办法得到它?以后,再没有听到东魁一郎谈及此事,只是一味练功。赵雄自然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每天都陪着东魁一郎习武和游荡,大多数时间去翠花街寻欢作乐。赵雄也把翠花街作为自己练武的地方,在街头设一靶场,与妓女们作乐之后,就去靶场扔铅弹。
翠花街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繁华,这里被东魁一郎和赵雄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东魁一郎带着那群武士,有时候把妓女们折磨得很惨,翠花街的热血郎儿忍无可忍,组织起街上男女要灭了这些东洋人,几次都被赵雄发现,让其弟兄们对那些胆大妄为的人进行毒打。那天,翠花街有位老者上门求张九奇,说眼睁睁看着亲骨肉受辱,自己想出这口恶气,却又哭天无路,入地无门,别人武功不高,非得请张九奇给点恩赐,去治治这帮恶人,让翠花街的人苟且偷安,多些宁日。张九奇对赵雄这只走狗恨之入骨,加之东魁一郎夺走武馆之后,又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更加激起他胸中的怒火。他让老人先回去,然后对家人说,自己要和日本人开战,把武馆夺回来。家人哪容他这样胡思乱想,说这东洋人帮着为他死去的父亲报了仇,哪能又与人家争高下,道义上怎么过得去?再说,人家被打掉了一只膀子还战胜了赵雄,武功盖世,你要和人家比高低,岂不是去送死?可张九奇想到老人的请求,又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犹豫一会儿,还是来到了翠花街。街头上是赵雄修建的靶场,靶场上放着一条长凳,凳上摆着八个青花碗,只见赵雄正在掷铅弹,鸡蛋大的物体从手中抛出,弹无虚发,八个碗全都被抛出的铅弹依次打得粉碎。
武当神功(6)
张九奇见到这铅弹,就想到父亲的死,真想上去把这个走狗碎尸万段。可是,武道有规矩,宁可明着死,不能暗中活,要斗狠逞强,还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比招。这时,只听得旁边传来一阵男人的淫笑,笑声中夹杂着女人凄惨地呼叫。张九奇一听,这叫声就在身后的屋子里,他马上冲进去,只见几个日本人精赤条条,把一个女子剥得赤身裸体,按在地上轮奸。张九奇哪里忍受得了,便挥舞着拳脚冲了上去,打得几个日本人晕头转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日本人逃命似的冲出门,喊来了东魁一郎,赵雄也虎气威威地立在这东洋人身边,还没等东魁一郎发话,赵雄就指骂起张九奇了,说你这眼睛长到女人胯间了,不看看惹的是谁?张九奇火冒三丈,不容他再说下去,一手既出,后手紧随,有解有拿,连绵不断,打得赵雄无招架之力,迅疾躲闪,他避到门口时,突然扔去一个铅弹,不偏不斜,正击中张九奇的太阳穴。这一击,常人可以毙命,而张九奇却毫毛不伤,那铅弹好像是一个小小的泥丸落在铁疙瘩上。
赵雄惊诧极了,他做梦都难以想到,张九奇早已练成了铜头铁臂,吓得转身便跑。东魁一郎见这情形一下傻了,立刻,那脸上又绽出了笑容,友好地说,我们日本人喜欢以武会友,你们的武当功夫我实在钦佩。张九奇怒火难消,当场要求与东魁一郎摆擂台决一雌雄。东魁一郎哈哈一笑说,打擂很没有必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为失去武馆耿耿于怀。我早已听说了,武当武馆是你师祖张三丰创建的,我现在将它夺过来,并不想拒为己有,今天我完璧归赵,也算给你了结心愿尽点犬马之力。我来贵国,不为别的,只想与你们武林高手切磋技艺,哪里用得上打擂?你的武艺高强,我辈甘拜下风,恳求你收下我们日本帝国的一片诚心。言罢,一下跪在张九奇脚边,头杵在地上久久不动。那些刚刚作恶的日本武士,见东魁一郎这样,也全都跪下了,请求张九奇收下他们这些徒弟。这一幕,实在让张九奇感动,刚才燃烧的怒火,似乎被水一下浇灭,他呆怔一会儿,把东魁一郎拉起来说,我知道,武道不分国界,既然这样高看我,我们就共同学习吧。
张九奇没费吹灰之力,就收回了武馆,而且还使东魁一郎跪拜在脚下。在他看来,这日本东洋人确实为谋艺而来,不怕失尊,令他大为感动。自此,他开始和日本人一同习武,每天清晨起床,从南岩跑步到金顶,站在高耸入云的武当金殿前,说这儿有避风仙珠,神力无边,有了这法力,可以刀枪不入。东魁一郎让他的武士们先跪在殿前叩拜真武大帝,后转过头再拜张九奇。
张九奇实在感动,让他们各自两脚并步站立,双目俯视,看茫茫云海,观七十二峰,思想松静,摒弃杂念,虚灵顶劲,气沉丹田,遂吸足天地之气,便开始练九转八步龙心掌,练武当纯阳啸拳,练五遁阴阳八卦掌,练武当南派拳,练武当清虚派武功,练九宫行宫十八肘,练白锦门秘宗武技。张九奇这么多年以来,最得心应手的是武当迷魂拳,这种拳集阴阳五行河洛之理,采太极形意八卦之长,将武当名拳,进行糅合汇集,形成了有巨大杀伤力的武当功夫。他风雨无阻地磨练了二二得四年,功夫练得炉火纯青。这四年中的每个星月之夜,他都去父亲被赵雄害死的那个擂台边,一次又一次拎那巨大的石锁,先用手提,后用脚挑,五百多斤重的石锁,被他降伏得如棉絮一般轻巧。这些功夫,他没想贪为己有,天下武术为一家,为了两国武坛一同开花,他非常诚心地将自己的功夫送给日本人。不管是炎炎烈日,还是寒天冷冻,他都念着口诀施教,二龙戏珠随身衣,暗合八卦旋转急;八步穿堂迎面上,以龙摆尾回身缠;飞鼠穿墙手托天,独龙出洞穿云前;野牛奔腾势欲急,龙吟绕步卦中依。日本武士们,练得欢心悦意,深感张九奇武艺不凡。东魁一郎说,赵雄带着我们踏遍七十二峰,感受了仙山灵气,但是难入心神,难化智窍,我们现在才感到与你相识太迟,终身遗憾。
武当神功(7)
张九奇见他们心诚,教起来也便诚心,将世上最灵活的九宫行宫十八肘传授给他们。他说用这肘战,有无极无形之神奇,要求若虚若实,迅速多变,柔中寓刚,轻灵圆活,连环纵横,一触即变,贴身疾打,不露外形。在传授的过程中,张九奇开始教化他们,说习武之人,要懂得惜精的道理,不能贪恋女色,用张三丰的话说,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中藏神气穴,内有坎地精;精化气,气足亦生精,精足气足亦生神,神旺则精气也充盈;气如灯,精如油,神如光,精不足则神无根,精足则神旺,精满则神全,精亏气也亏,精竭神也摇。所以说,精为习武之人的生命,翠花街为盗精之地,万万不可涉足。
一席话,让东魁一郎听得目瞪口呆,继而对他的武士说,你们都给我听着,以后再不能到翠花街去干坏事,到了中国,以习武为命脉,哪能贪色损精?谁要再去那里作恶,我不会让他活着回大日本帝国。张九奇听了这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从此后,他更加精心地传授他们功夫。
一日,家人和乡亲都对张九奇说,习武之人讲求大义,但不能爱憎不分,日本鬼子到中国烧杀掳掠,你不怒不恨,还教他们武功,早晚他们要用这些功夫打中国人。这些劝说,也有道理,不过他坚信东魁一郎这个武士和帝国军阀有别,从武馆来说,他从赵雄手中夺去,现在从道义上又归还给他张九奇,这点就充分说明了道理。此外,东魁一郎对他的武士们有言在先,谁要再去翠花街殃及百姓,就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到大日本帝国。于是,他将这些情况说给家人和乡亲听,可他们仍对日本人的诚信持怀疑态度,让他不要上了日本人的当。张九奇把家人和乡亲的话装在心里,思量再三,觉得还是谨慎点好,真的上了日本人的当,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这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听说,日本人打到了鄂西北老河口一带,再过几天,有可能要打到武当山来了。张九奇真的开始后悔起来,被日本人几句话就迷惑了,竟把师祖张三丰传下的内家拳奉送给日本人,实在是对武当功夫的一种亵渎。于是,他不想再教日本人学下去,便躲在家中三日不出。第四天的一个中午,翠花街那位曾经上门求他惩治日本人的老者又来了,说日本武士只让翠花街人安静了几天,现在又开始侮辱妇女,请他再去一趟,好好治治日本鬼子。张九奇心里像插了一把刀样难受,他痛恨自己玷污了先祖,玷污了武当拳法。当即,他随老者到了翠花街,果见东魁一郎和他的武士正在与赵雄练掷铅弹功夫。东魁一郎见了张九奇,礼节性地鞠了一躬说,这几天不见你来传教我们,就和赵雄师傅练练投弹。张九奇阴着脸说,东魁大力士,中国人最讲信誉,我想你们日本人也应该说话算话。东魁一郎立时愣了,这是怎么回事?张九奇说,问你的武士吧!东魁一郎陡地把脸一阴,拧紧眉头,将每个武士扫了一眼,半说半吼道,谁干了坏事,如实交代,否则就莫怪我不客气!赵雄见张九奇干这种没有礼节的事,很有点反感,对张九奇说,在日本大力士面前,还应该讲点规矩,你凭什么来质问人家?别说在这翠花街什么坏事都没干,就是干了什么事,也用不着你来这样逼问。张九奇逼视着赵雄说,要是你的姐妹被日本人糟蹋,你该怎么办?赵雄想对着张九奇发火,但一句话尚未说出口,被东魁一郎打断了,他再一次逼着他的武士说,谁做了坏事,立即说出来!几个武士互相望望,都没言语。这时,张九奇扭过头对身边的老者说,你自己说吧,是谁在翠花街强奸了妇女?老者有些胆怯,但在张九奇的鼓励下,就对其中一个武士指了一下说,就是他!当即,这个日本武士吓得一脸惨白,猛地跪在东魁一郎面前,垂着头请求说,请您饶了我这一次吧,下次再违背了您的旨意,您就杀了我。东魁一郎没有言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过了很久,长叹一口气,对老者说,请你找一把刀给他吧。赵雄对东魁一郎说,大力士不能这样,翠花街的妓女是供男人玩的,并没有违背武道规矩,哪里犯得着杀他?
武当神功(8)
这时,老者拿来了一把菜刀,递给了东魁一郎。东魁一郎接过刀,扔在地上,跪着的武士泪水滚滚而下,遂拾起菜刀对东魁一郎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的父母,说着就泣不成声了。东魁一郎声音也有些压抑说,我知道了。然后转过身,突然听得武士发出一声大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从那一刻起,张九奇又开始兢兢业业教东魁一郎和他的武士习武。这么多年来,十八般武艺他都烂熟于心,他教了东魁一郎很多招数,尤其通过这件事,他真正看到了一个日本武士的诚信和品德,觉得既然作为人师,就该像日本人一样讲求诚信。他现在有一套迷魂拳,是张家祖传的绝招。这套拳法,师祖张三丰在几百年前已创始,至今已有九十四代传人,在父亲这一代,拳法已达到炉火纯青。这迷魂拳由太乙掌、拨云拳,跳飞岩、鹰扑食、狼掏心等十八种套路组成,用来实打实战,天下无敌。此拳集阴阳五行河洛之理,采太极形意八卦之长,父亲生前教他行拳四句口诀,行拳巧摆云雾阵,列阵封城神关门,软硬兼施连环打,身形闪忽迷敌魂。像这种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的绝招,在张九奇看来,应该改弦更张,教给日本人,让武坛上更加百花争妍。于是,他将东魁一郎和他的武士带到武当金殿,在这里练武,可达最高境界,不但山势险要,众山朝拜,而且殿内堂皇,正脊两端铸龙吻对峙,四壁于立柱之间满装四抹头隔扇,额枋施线刻金旋子彩画图案,殿内顶部作平棋天花,地面以紫色纹石墁地,殿中堂置真武大帝坐像,这些都没使东魁一郎眼花缭乱,虽然张九奇教得用功,他学得却不专心,老想着顶梁上悬挂的避风仙珠。为了不分散精力,他想让张九奇拉到别处去教,可这又不可能,此拳融武功与仙气为一体,非此处不练。这样一来,几周之后,东魁一郎并没掌握迷魂拳的要领。
就在一个凉爽的晴日里,东魁一郎再也按捺不住了,要求和张九奇打擂。依照武当规矩,天下万般拳法来者不拒,宁可战死,不可妥协。于是,张九奇只有应战。东魁一郎的条件是,自己若败了,退出中国,从此不再习武;若是胜了,他将避风仙珠带回日本。张九奇说,前者简单,习不习武,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但后者却不能作为我武当山人的条件,武当神功旨在惩恶扬善,保神护物,哪能将这稀世珍宝拱手相让?东魁一郎说,日本也有规矩,败者做阴鬼,胜者占江山,我若败了,愿送你万两黄金;胜了,非金殿宝物不要。看来,张九奇只得与这东洋人做这笔交易,胜败就看自己的运气了。他回想家人和乡亲的话,实在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记在心中,由此看来,日本人确实不讲道义,所作所为都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学得拳法,不去弘扬武德,却用来对付授拳之人。不过,既然日本人有这野心,我岂能畏缩?
次日,武当山下便摆起了擂台,众人都明白,这次打擂是为避风仙珠而战。赵雄这恶人也恼怒得很,说这避风仙珠是镇山之物,哪能作为打擂的条件?然而,不管怎么说,这场龙虎斗是不可逆转的。这些冷言冷语,张九奇全没理会,他作好一切心理准备,此次只能打胜,不可失败。比赛一开始,首先上台的是东魁一郎,他走到石锁边,像那次与赵雄打擂时一个动作,微闭双目,做了个深呼吸,伸了—只手抓住锁环,似乎没有发力,那石锁就轻轻起来,他像上次一样转了一圈,遂猛地一声吼叫,石锁被抛出丈余。众人大惊,都说这避风仙珠看来要到落到日本鬼子手中了。赵雄在台下大声嚷叫,说今天如果失去镇山宝物,武当山人定要把张九奇碎尸万段!
这时,张九奇慢慢走到离擂台丈远的地方,鼓足一口气,不是用手,而是用脚将石锁钩了起来!观众更是惊讶,武士打擂,他们见得多了,哪有用脚将石锁钩起来的?见这一幕,众人心里安静下来,觉得这避风仙珠不会落到日本鬼子手中了。东魁一郎和他的武士都发了呆,这次打擂日本人岂不是送死?当时就削减了一半锐气。张九奇走上台时,东魁一郎很规矩地向他行了个日本礼,裁判便宣布打擂开始。两人你来我往地使招,第一局不分胜负,第二局又打了个平手,到了第三局,东魁一郎全用上了武当功夫和日本功夫糅合的拳法,赢得大胜。打到第四局时,张九奇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披从侧方入,闪展无全空,担化对方力,搓摩试其功;随进随退走,勾意不放松,拿散敌血脉,搬挽顺势封;搂进圆活力,摧坚截敌锋,掩护敌猛入,撮点致命功;坠肘牵挽势,继续勿虚空,挤他虚实现,摊开即成功。这一套拳法使出,而东魁一郎却全都躲闪过去了,这就让张九奇有点捉襟见肘,接着他又使了几个绝招,东魁一郎又用铁板功、鹰爪功、童子功、风雷掌、乾坤钩将其破了,接着东魁一郎又使出了武当“四劲”功夫和日本拳法糅合的另一套路。眼看张九奇要被东魁一郎打败,突然间,只见台下的赵雄一声怒喝,猛地掷去铅弹,一下击中了东魁一郎前额,东魁一郎当即就在台上摇摇晃晃起来,那挥舞的手臂也不再听使唤了。张九奇趁机腾空而起,舞动双脚,对着他的面部狠踢两脚,将他踢翻在地。就在这时,台下的日本武士也扔出了铅弹,雨点般地击在张九奇头上,但他练过铜头功,铅弹就像树叶落在头上一样无济于事。裁判走到东魁一郎身边伸着指头数了十个数字,他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裁判用手试了试他的口鼻,早已停止了呼吸。这时,裁判举起了张九奇的手,宣布他为胜利者,顿时,台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但掌声结束后,大家都明白,这胜利中还有恶人赵雄的一弹之功。
第159篇、柔在江湖
明朝洪武十二年腊月, 应天府长安道上热闹非凡。在兴隆客栈前的空地上,一老一少正在打把式卖艺,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叫好之声不绝于耳。老者看看人不少了,便收招住式,向四周抱拳拱手道: “ 在下王天德, 扬州人士,今天带小女英姑来到贵地,舞舞拳踢踢腿,只为混口饭吃,还请大家多多捧场!刚才我们爷俩练了一小段,算是见面礼,下面让小女英姑亮个柔术的绝活儿,给大家开开眼!”说罢,王天德把一个一尺来高的坛子摆在场子中间, 让英姑坐在坛子口上。王天德说声“进”,英姑“噗”地一下就坐到了坛子里,坛口只露个脑袋,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大伙都知道,柔术是杂技中最难练的功夫。练会柔术,身子能伸能缩,可像英姑这样能把自己缩进一尺来高的坛子里还是很少见,真称得上是绝活儿!王天德把一个托盘放在地上, 说声“走”,英姑便翻转坛子,伸出双手,头朝下叼住托盘,绕着场子转了起来。王天德借机抱拳:“各位乡亲,小女练的是力气活,有钱的捧个钱场吧,在下谢谢了!”大家看得过瘾,个个都往托盘里扔钱,不大一会儿,托盘就满了。英姑围着场子转了一圈, 从坛子里钻出来,向大家鞠躬致谢。接下来,英姑又表演了钻筒、钻圈等节目,赢得了阵阵喝彩。王天德一看,时间不早了,英姑也累得够呛了,于是抱拳收场。爷俩收拾完东西,住进了兴隆客栈。
晚上, 王天德正坐着喝茶,突然“噗”的一声,一只飞镖打进了王天德的咽喉,顿时血光飞溅,他仰面跌倒。在隔壁的英姑闻声赶了过来,父亲已经气绝身亡了。英姑悲愤交加,追到门外,却早已不见打镖人的踪影。英姑不解,爹一向为人厚道,从不与人结仇,为什么会有人对爹下此狠手呢?英姑抱着王天德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没过多久,官府的人来了,看过尸体之后,说是江湖仇杀,让英姑把尸体埋了了事。英姑哪里甘心,跪在地上求官府的人查出凶手。官府的人使劲摇头,说江湖仇杀他们管不了,国有国法,道有道规,江湖上的事还是自己处理。英姑无奈,只得含泪求店掌柜帮忙葬了王天德。王天德死后,剩下英姑孤身一人。她无心回老家,回老家也没有亲人了。她决定要为王天德报仇,官府不管,她要请江湖中人帮忙。英姑变卖了随身的家什,来到应天府闹市之中。她手拿着杀死王天德的那只飞镖跪在路边,地上铺着一块布,上面写着:“谁能为我父报仇,我愿做牛做马一生相报。”应天府是天子脚下,高手云集,英姑相信,肯定有人能帮她。
就在英姑当街求助的第二天,一个人骑马从街上路过,领头者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车金良,后面跟着三十多名圆帽褐衫的校尉。这队人马一过来,街上的老百姓立刻四散而逃。当时的锦衣卫权力不小,随便安个罪名,想抓谁就抓谁。人们都跑了,可英姑没跑,她没抬头,也没看那些锦衣卫。车金良打量了一番英姑,下马拿起那只镖看看,又看看布上的字,问:“姑娘,你爹是被这只镖打死的吗? ” 英姑点头:“是,大人。”车金良点点头:“好,我能给你报仇,你愿意跟我走吗?”英姑一听有人给她报仇,赶紧磕头谢恩,跟着车金良走了。
车金良将英姑带到镇抚司,安排妥当之后,来到英姑面前,说:“姑娘,你说谁为你报仇,就为谁当牛做马一生相报,可是当真?”英姑点头: “ 大人若能为小女报仇, 民女愿以命相报。”车金良摇摇头,欲言又止:“那倒不必,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倘若??”英姑看看车金良,立刻低下头,说:“民女现在只求为爹报仇,如果大仇能报,民女愿以身相许。”车金良“啪”地一拍大腿:“好,咱就这么说定了!”说罢,喊来千户,命他立刻去查那只毒镖出自谁手。几个时辰之后,千户跑来报告,说打毒镖的人叫郭起,是个江湖卖艺的, 因忌恨王天德生意好起了杀心,夜入客栈打毒镖杀了王天德。车金良点头, 命人将英姑带到天牢,让她亲手杀了郭起为父报仇。后来,他又把英姑接到外宅,连夜圆房。英姑因有言在先,也就甘心当了车金良的妾室。
这天夜里, 英姑和车金良正在床上睡觉,忽听窗子“嘎巴”一响。英姑挺身坐起,掀开窗帘正想向外看,一道寒光扑面而来。英姑手疾眼快,一个泥鳅入地就钻到了床下。来人剑锋一转,又刺向床上的车金良, 嘴中恶狠狠道: “ 车狗,在下特奉宋大人之命来取你狗命,拿命来!”车金良也不是善茬儿啊,身子一咕噜就滚到了床下。刺客跟步上前,剑剑直击车金良要害。眼看车金良快招架不住,英姑趁刺客不备,“唰”地一脚,直中刺客会阴穴。就在刺客惨叫之时,英姑锁腕夺剑, 反手刺向刺客前心。刺客一闪身,但还是没躲开,那剑刺中了刺客的胳膊。刺客见情势不妙,只得飞身而走。车金良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直擦汗。
英姑把他扶到床上,问为什么有人杀他。车金良叹了口气,说:“ 娘子, 你是不知道啊, 我当这个官不容易呀!”英姑问为什么。车金良说,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专门给皇上做事,因此不少人都忌恨他。有的人背地里告他的状,有的人找刺客杀他。刚才那个刺客是一个叫宋慎的左都御使派的,宋慎是个贪官,因害怕车金良哪天查他,暗地里到皇上那里诬告车金良,没告倒,最后就派人来杀他。最后,车金良说: “ 看来, 我想要睡安稳觉,就得尽快找到宋慎的贪污证据,让皇上治他的罪。”英姑问:“ 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贪污的证据呢?”车金良说:“他的书房里有个锦盒,那里面装的就是他贪污的证据。我知道你的柔术功夫一流,如果你能潜入宋慎书房,把那个锦盒偷换出来,我就能告倒他。”英姑想,既然自己已经跟了车金良,眼下他有难, 她自然要帮忙。于是,英姑点头答应了。
这天夜里, 英姑按照车金良画的地图, 施展柔术潜入宋慎书房,调换了书桌上的锦缎小盒子。回去之后,英姑把小盒子交给了车金良。车金良打开盒子看看,点点头,说:“哈哈哈,好,这下那宋慎就告不了我了。英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识过你的柔术, 能不能给我表演一下?”英姑也来了兴趣,当场给车金良表演钻坛子。就在英姑钻进坛子,外面只露两只脚的时候。车金良突然拔出短刀,“唰唰”两刀就挑断了英姑的脚筋,然后把那两只脚塞到坛子里,盖上了盖子,发出一阵冷笑:“英姑啊英姑,别怪我心狠手辣。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是我让郭起杀的,昨天那个刺客刺杀我,也是和我在演双簧。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个人。你长得漂亮,又有柔术绝技,我正好借来一用。现在你已经没用了,就待在坛子里别出来了。”说完,他命人把坛子抬走,扔进护城河。车金良想,英姑已经被挑断了脚筋,想从坛子里出来是万万不可能了,再扔到河里,肯定活不了。
除掉了英姑,车金良立刻到皇上那里告发了宋慎,说宋慎是胡惟庸的同党。皇上命他带锦衣卫抓人取证,他立刻抄了宋慎的家,找到了英姑调换的小盒子。那个小盒子里装着一封胡惟庸给宋慎的信,是车金良事先编造好的。皇上一看,二话没说,把宋慎家满门抄斩了。其实, 车金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仗着执掌锦衣卫无恶不作,恃强凌弱,欺男霸女。宋慎被诬为胡党,就是因为车金良看上了宋慎小女儿,但宋慎死活不答应他的提亲。可是,皇上不知情,一直非常重用他。因举报宋慎有功,皇帝升他为兵部尚书兼锦衣卫指挥使,总领肃清胡党之事。这一下子,车金良更牛了,只要看谁不顺眼,就扣个“胡党”的帽子抓起来。几个月的时间,被指控为“胡党”的人就达一万多人, 弄得应天府一片血腥,吓得老百姓没事儿都不敢出门儿。
这天, 车金良又带着锦衣卫到街上找茬儿,转到太阳偏西,没抓着一个人。车金良正想回去,迎面过来一个推车卖酒的。卖酒的一边推车一边喊:“滋阴壮阳酒,喝了能活一百九十岁啊!”车金良把卖酒的拦下,看看车上几坛子酒,问:“你这酒多少钱一坛啊?”卖酒的说:“我这是祖传的药酒,滋阴壮阳,延年益寿,一千两银子一坛。看您像个贵人,贵人喝贵酒,你喝了这酒, 准能活到一百九十岁!”车金良一听,乐了:“好,你推着酒跟我来,今天我就尝尝你这酒!”
车金良把卖酒的带到了镇抚司,让锦衣卫们把酒都搬下来,然后打发卖酒的走。卖酒的不干了:“大人,您还没给酒钱呢?”车金良一瞪眼:“给酒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锦衣卫镇抚司,识趣的赶紧走人,走慢一点儿就别想走了!”
卖酒的一看, 弯腰抱起一个坛子,说:“这里就是镇抚司啊?你们不给钱,那这坛子醒酒汤我就抱走了。这醒酒汤我爷爷窑了一百年,喝了能解酒提神醒脑,我得到别处卖去,不然我太亏了。”车金良一看: “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给我拿下!”锦衣卫们往上一冲,卖酒的赶紧把酒放下:“大人,我不要了,不要了!”说完,掉头就跑。
卖酒的一走, 车金良让锦衣卫们把那坛一百年的醒酒汤抱到他屋里,把其他酒都拿到大堂,和锦衣卫们一起喝。车金良和锦衣卫们一喝那酒,还真是不错,越喝越想喝,最后全喝得哩啦歪斜回屋睡觉了。
车金良刚躺下就觉得口渴难忍,想起屋里还有一坛醒酒汤,就晃晃悠悠起身,找到醒酒汤,抱住坛子,揭掉盖子,嘴对着坛子口正要喝。
突然, 一个声音从坛子里传了出来: “ 爹呀, 女儿给你报仇了!”话音未落,一把尖刀从坛子里伸出来,“噗”的一声扎进车金良的咽喉。车金良一声惨叫,扔了坛子,摔倒在地。屋外巡逻的校尉闻声进屋,见一个肉球叽里咕噜从屋里滚了出去, 滚进地沟, 眨眼之间没了踪影,再看地上的车金良,嘴里插着一把刀,已经死了。校尉赶紧把锦衣卫喊起来,四处寻找那个肉球,可哪里还找得到?
锦衣卫们不知道,那肉球正是被车金良挑断了脚筋的英姑。英姑被扔到河里之后不久,一个渔家把她打捞上来。那渔家精通接筋接骨之术,给英姑治好了伤。英姑感激渔家,就嫁给了渔家。
渔家知道英姑与车金良结了怨,便答应帮她报仇。于是,渔家扮成卖酒的,每天在应天府大街上转悠,而英姑则施展绝技缩到坛子里冒充醒酒汤,以便渔家找到车金良之后伺机报仇。正所谓冤家路窄,渔家在街上转了几天,终于碰上的车金良。车金良买酒,渔家就跟着去了镇抚司。车金良不给酒钱打发渔家走,渔家抱起醒酒汤,暗示英姑镇抚司到了,让她多加小心。车金良和锦衣卫们到大堂喝酒,英姑就从坛子里出来,想冲进大堂杀车金良,觉得不妥,便在暗处藏着,见车金良往屋里走, 又藏进了坛子。等车金良睡下,英姑想出来杀车金良时,车金良正好渴醒起来。英姑一看正好,就在车金良抱着坛子张大嘴巴的时候,给了车金良一刀,结果了那家伙的狗命。英姑报仇之后,逃出镇抚司,连夜出城与渔家会合,二人到江边弄了一只小船,顺流而下,远走高飞。
第160篇、紫禁城派兵破龙胎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明嘉靖年间,景陵城北门,住着一个姓倪的阴阳先生。这阴阳的专业乃是世袭相传,传到这一代阴阳先生手里,更是灵验万分。他自然而然地为自己选择了一块风水宝地,为后人建起了庭园。庭园白墙黑瓦,前庭浓荫蔽日,后园翠竹成林,甚是幽静。阴阳先生还把几代先人的祖坟迁到后园的竹林之中。
一天,阴阳先生忽然觉得自己阴气太盛,阳气不足。屈指一算,知道自己不久将就要赴阴曹地府报到去了,于是连忙喊来妻子留下遗嘱:“我家院舍,乃风水宝地,虽人丁不旺,但后继有人。今天,为夫就要别你而去,虽无儿替我披麻戴孝,幸而你已身怀六甲,为夫死而无憾矣!不过,别人通常是十月怀胎,你却已怀孕一年有余。为夫夜观天象,此龙胎之兆也!望吾妻妥善保护好腹中的胎儿;待为夫谢世后,一定要将为夫葬在大门口。后园的青竹,也要强加看管,切不可妄动一草一根;我喂的黑狗,甚通人性,它自会代为夫保护你,无论它怎样行事,你千万不可将它驱逐。”说完咽气,一丝阴魂早往黄泉去了。
姓倪的阴阳先生死后,其妻果然遵从丈夫的遗嘱,将男人的尸体埋在大门口,关上院门做起了当皇太后的美梦。
这阴阳先生有一个妹妹远嫁在外,听说家兄已经作古,便风风火火地赶回娘家来奔丧。走进院门一看,只见新坟挡门,黄鸡跳窗,黑狗上屋,一征衰败景象。不觉悲从心发,怒从肝起,哭嚎道:“想不到我倪家几代人当阴阳先生,总是为别人择风选水,到头来自家却落得个断根绝苗,鸡飞狗上屋”……越哭越悲越怒,忍不住搬梯上房赶狗。无奈阴阳先生的妻子怀身大肚,怎么拉也拉不住姑子,只有眼睁睁地任其将黑狗赶下屋来。
原来,黑狗上屋,乃是阴阳先生临死前作的法,他把黑狗祭在屋上,让其演化成一杂乌云,目的是为了遮住天子的紫气,避免朝廷发觉。
谁知阴阳先生的妹妹肉眼凡胎,不解其意,硬将黑狗赶下屋。黑狗下屋后,在北京紫禁城的千里镜上,立即发现了一幅神奇的图像,只见江汉大地上的上空,龙凤呈祥,瑞气缭绕……嘉靖老帝见之惊诧,暗道:“这不是预示着江汉一带要出真龙天子吗?果真如此,我这个皇位就难以坐隐了。”但一细想:“承天府(即钟祥)乃吾发迹之地,潜龙之所,祥光瑞气,何足不奇!?”但认真一看,不对!兆气不在承天府,而在其左边的景陵城。景陵北有天门山,也是藏龙卧虎的福地,恐怕……皇帝越想越急,连忙请来太师,共讨对策。
太师详察镜上的图像后,连忙下跪奏道:“启禀圣上,微臣近来风闻京都流传着一首童谣,看来与图像有关,不知该讲不该讲?”
皇帝忙道:“爱卿请起,请详细奏来,朕恕你无罪就是。”太师道:“近日京都市井,广为流传着这样一首童谣:
日头照京室,龙从墓中出。
一人带一儿,万乘领万骑。
联系此图处看来,这日头照在京室上,看是一个‘景’字;‘龙从墓中出’、‘墓’者,‘陵’也。这童谣的上两句旨在暗示真龙天子要从景陵出世。一人带一儿,是一个‘倪’字。‘万乘’即皇旁;‘骑’为兵马,这两句隐示有一个姓倪的新皇帝将率领千军万马起事。此为微臣妄断,还请圣上明察。”
老皇帝闻奏,不觉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慌忙选派五千精兵,良将十员,由太师亲自率领,带着阴阳八封,星夜兼程,火速赶往景陵,限期将新皇帝扼杀。
可怜倪家祖坟被掘,几代阴阳先生的尸骨,顷刻暴露于后竹园。说来也真奇怪,到了掘门前阴阳先生的新坟时却怎么挖也挖不开。往往白日勉强挖出几杯黄土,到了今晚,坟墓又合得严严实实。眼看限期一天比一天逼近,太师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整天坐卧不安。为了弄个明白,老太师只得微服私访,深夜守在坟边想探个究竟。
时近午夜,但听得阴风怒嚎,飞沙走石,不一会,白天被挖缺了一角的坟墓又被掩得严严实实。见此情景,太师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正当老太师准备悄悄溜出这是非之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由远而近。
千人挖,万鬼填,看你挖到何年?
要龙死,要胎坏,除非黑狗四角埋!
想坟开,钉子钉,叫他真龙出不成。
听到此处,老太师不觉心花怒放,再也不顾危险,连滚带爬地跑回了住所。待到天一亮,太师即命兵士捉住了阴阳先生的黑狗,并将黑狗杀死垛为四块,分别埋在倪家大院的四周;又令人到铁匠铺里打了一百颗大海钉,沿着阴阳先生的坟墓每隔半尺远钉一颗下去。当铁钉钉到第一百颗时,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爆响,团团紫气立即冲天而起,顷刻弥漫了整个景陵城。不一会儿,声息全无,紫雾尽散,只见阴阳先生的坟顶和倪家后院的青竹全部炸开,每节竹杆只都有一个气死的竹马。
这一天,不仅阴阳先生的妻子怀了快一年十个月的“天子”过早地流产了,整个景陵城连损一百零八胎。算命先生说:“这些都是天兵天将,下凡来辅佐新王的。”结果都因“真龙天子”流产而夭折了。只有景陵城西门外的徐马湾,有户徐姓人家的新媳妇在出事前三天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这男孩出生后,哇哇地哭了三天。原来,这孩子是从天上下凡来给新皇帝当军师的。出世后,他算到了时运不济,起事难成,改天换地的壮志将要化成泡影,所以,哇哇直哭,埋怨不该早投凡胎,不仅军师做不成,还要忍受煎熬,脱胎换骨变成黎民百姓。天子流产后,这孩子整整打了七七四十九天脾寒(疟疾)。打脾寒时,孩子冷得全身发抖,只得咬紧牙马骨。结果,孩子身上的其它地方都换得和凡人俗子的骨肉一个样子了,只有牙巴骨咬得太紧,没有换掉。孩子长大成后,不仅聪明过人,而且一张嘴巴特别能说会道,远近闻名。这孩子就是江汉平原妇孺皆知的徐苟三。
第161篇、生死黑龙潭
这天,位于中缅边境的一个村寨热闹起来,因为这里来了一群不一般的客人,是村里的后生木定纳领来的。人们问木定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木定纳说是探险队,是来专门来黑龙潭探险的。
黑龙潭在村后的山谷中,是一个洞穴,究竟有多深没人知道。木定纳头几年去缅甸做买卖挣了钱,回家后却爱上了洞穴探险,于是,他去了重庆,参加了一个叫飚龙的民间洞穴探险队。这次,队长黄俊生就是听了木定纳的介绍后,才决定到这里探险的。
晚上,村里的后生都围着木定纳问这问那,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木定纳的邻居金腊拥问:“一个洞穴有啥玩头?”木定纳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虽然我国现在洞穴探险还不是很盛行,但在外国,这已是一种勇敢者的运动。其实,洞穴探险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你所探索的是一个无法预知的世界。”
第二天,探险队在木定纳的引领下来到黑龙潭边,每人都背着山里人没见过的东西。其实,那都是探洞的基础设备:有坐具、胸具、下降器、上升器、足绳与压紧器、牛尾绳、各类金属环、头盔、乙炔罐瓶、透气的探洞服、装备包等,还有共用的设备——尼龙绳;尤其是尼龙绳是探洞专用硬绳,和普通绳索有所不同。
队员们把东西放好,听黄俊生做进洞前的动员,接着开始分组,木定纳要求下水,黄俊生以他训练不久,怕出危险为由不答应。木定纳问:“你知道我为啥加入探险队吗?”黄俊生说:“不就是为了寻求刺激?”木定纳说:“不对。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黛诺的尸骨。”
这下,村里人才明白,木定纳为啥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做去探险队,原来是为了黛诺啊。黛诺是木定纳的未婚妻,本来二人决定那年春节结婚的,黛诺却不知为何跑到村后的黑龙潭,抱着一块石头纵身跃了下去。现在,木定纳为了寻找黛诺的尸骨,要求下水,于情于理都讲得过去。所以,黄俊生低头想了一会,拍拍木定纳的肩膀,说:“一定要按程序做,不要蛮干。”
木定纳背着氧气瓶慢慢下潜,一个小时后,在水压的作用下,氧气瓶中空气中所含的氮发生作用,木定纳的意识开始模糊,这就是潜水者说的“深海眩晕”。但他提醒自己一定要挺住,不然,半途而废,不仅打捞不上黛诺的尸骨,还可能受到同行的嘲笑。
也许是信心起了作用,木定纳的神志慢慢清醒了。他小心翼翼地下潜,接着灯光,终于看到了铺着细沙的洞底。为了寻找黛诺的尸骨,木定纳不顾队长的一再叮咛,偏离了垂直的下潜路线,在洞底慢慢找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木定纳体力不支之时,在前面一米处真地发现了一个仰面朝天的尸骨,他隐约看见,一块石头正压在尸骨的胸口上。
木定纳欣喜若狂,因为黛诺跳下去时就是抱着一块大石头。
木定纳想靠上去,但头晕目眩,明显体力不支。为了以防万一,他只好放弃了打捞黛诺尸骨的行动,慢慢浮回水面。
人们围上来,询问洞底的情况。好久,木定纳才喘着粗气把发现黛诺尸骨的事讲了一遍。黄俊生说:“这就好,这次我下去,一定要把尸骨打捞上来。”木定纳连忙摇手,他说他想亲手打捞上未婚妻的尸骨。
“我们是来探险的,不是只来打捞你未婚妻尸骨的……”黄俊生有点不满地说。
“我知道。”木定纳喘着气说,“你们可以下去,但一定不要动黛诺的尸骨,求你了。”
黄俊生想了想,说:“好吧,我们按原计划分组下去探险,如果发现别的东西可以带上来,尸骨不要动。”木定纳望着黄俊生,眼里满是感激。
第二天,已经恢复了体力的木定纳又要求下水。正好有一个队员水土不服闹痢疾,木定纳就顶了他的名额,二次纵身跃下黑龙潭。就在他又一次费尽千辛万苦,就要下潜到潭底时,突然听到“砰”地一声。木定纳知道坏了,凭老队员讲得经验,他知道,这是氧气瓶输气管阀门在强大的水压下爆裂了,他只好用手来控制氧气输出的速度。一会儿,木定纳就觉得头晕目眩,他只得用信号通知上面的队员,自己遇到危险了。
木定纳在迷迷糊糊中被救上水面,因为这次浮出速度比较快,木定纳被安置在减压舱中待了五个多小时,才被送往当地的医院。
两次下潜失败,木定纳感到很沮丧,但他还是不同意别人下潜打捞黛诺的尸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像躺在蒺藜窝里,浑身针扎般的难受,恨不得立即回到黑龙潭,再次下潜。
因为经费有限,黄俊生决定探险队不等木定纳了,继续按计划依次下潜,并背着木定纳,用一个蛇皮袋子将黛诺的尸骨装了上来。
听到消息,木定纳不顾医生的劝阻,跑回村寨,将蛇皮袋子里的尸骨倒出来,一阵翻腾。
“你找什么?尸骨虽然散了架,但我都捡回来了。”黄俊生看着木定纳的异常举动,不满地说。
“谢谢您。”木定纳站起身,“我还想下潜一次,我没有看到我们的爱情信物。”
“你疯了!”黄俊生生气地说,“只为了一个信物就去冒险,值得吗?”
“无论如何我都要下去。”木定纳说完,就去找他的设备。黄俊生说:“你的氧气瓶坏了,用我的吧。”接着,黄俊生又将全部队员叫到跟前,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木定纳的安全。
其实,木定纳之所以决定再次下潜,并不是寻找什么爱情信物,而是寻找一尊玉菩萨。那年,他在缅甸做买卖,疯狂地迷上了赌石,不知木定纳哪辈子积了阴德,第一块矿石里就锯出了海碗似的一块玉,欣喜若狂地木定纳没有把玉卖掉,而是找人雕了一个菩萨带回家,想卖给当地一个富商。谁知,黛诺得到了消息,不让他卖,木定纳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现在还没有结婚,即使结了婚,有了这块玉石,我也可以找更漂亮的女人!”黛诺是一位没有文化、很传统的女性,听后和木定纳大吵了一顿,两人不欢而散。
回到家,黛诺越想越窝囊,就趁木定纳上茅房的空,偷偷钻到木定纳的屋里,在墙洞里找到了那尊玉菩萨。黛诺刚抱着玉菩萨跑出屋,就被木定纳发现了,他在后面紧紧追赶。但他又不敢大声喊叫,怕被更多的人知道他有玉菩萨。跑着跑着,黛诺就跑到了村后的黑龙潭边上,定定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木定纳。
“我只是给你开玩笑的。快,把玉菩萨给我。”木定纳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谁会相信你的鬼话!”黛诺回身看看深不可测的黑龙潭,“你不是卖了玉菩萨,去娶比我漂亮的女人吗?好啊,跟我来拿啊!”说完,黛诺把玉菩萨揣在怀里,抱起一块石头跳了下去。
木定纳后悔不迭,那个玉菩萨虽不是价值连城,但卖几十万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想跳下去寻找,但不敢。因为村寨里的老人讲过,黑龙潭里住着一条黑龙,凶残无比,不管是牲畜还是人,只要掉下潭去,没有活着回来的。
正在木定纳手足无措之时,他从一本刊物上看到洞穴探险的故事,于是,就去重庆参加了洞穴探险队,为的就是日后回来打捞玉菩萨。
想到这里的时候,木定纳已经又一次潜到了潭底。他借着灯光慢慢寻找,终于找到那块压着黛诺尸骨的石头,他在石头周围的细沙里慢慢摸索,但一无所获。
正在他想继续寻找时,突然觉得憋得难受,他这才注意到,氧气瓶里的氧气没有了……
就在木定纳走上黄泉路的时候,黄俊生正在黑龙潭附近的一个山洞里把玩一尊玉菩萨。他早已看出木定纳绝不只是为了打捞黛诺的尸骨,所以,就在木定纳的氧气瓶阀门上做了手脚,但木定纳的命大,第一次竟又活着回来了。黄俊生只好趁木定纳住院,亲自下潜,不仅打捞上黛诺的尸骨,还找到了那尊玉菩萨。没想到,木定纳听到消息还要下水,为了能独占玉菩萨而又不被任何人知道,黄俊生偷偷将自己氧气瓶中的氧气放掉一半多,让木定纳背着下了水。
“好啊,我说你们花这么多钱来黑龙潭做个鸟,原来是寻宝啊!”
黄俊生惊回头,见金腊拥拿着一把杀猪刀,凶神恶煞般站在他身后,他赶紧把手里的玉菩萨藏到身后。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还是乖乖地把宝贝交出来,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黄俊生哪里肯依,他慢慢往后挪动,突然转身往山洞里面跑去。金腊拥高声喊道:“回来,那里危险!”但黄俊生哪里肯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洞深处跑。跑着跑着,黄俊生突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他虽然对洞穴探险有很深的研究,但这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他没有潜水衣,没有氧气瓶。他大声喊叫,除了他的回声,没有别的声音。
黄俊生在水里折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能爬上去的地方,这个水潭的四周都是光滑的岩石,光滑得就像玻璃。黄俊生终于精疲力竭,和那尊玉菩萨一起,慢慢沉向潭底。
第162篇、赵员外苕吃假香肠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进了腊月,赵员外家忙得厉害,请徐苟三去帮月工,讲好条件,一件事不会做就扣十天的工钱。苟三心里想:你有七乖,我有八巧,你有歪理,我会瞎搞,到时不光不输,还要为前几年的月工哥们出口气,就满口答应了。
进门不久,赵员外家要做的事他都做了,一件都没有难住他。眼看要付工钱,赵员外日夜算着歪点子,总想难住苟三,不花一文。
转眼就是腊月十八杀年猪的时候了,赵员外想吃香肠,就叫徐苟三去做。徐苟三听了想:如果这次不捉弄他,往后怕没有机会了。为了摸清底细,苟三说:“员外,你要吃香肠都可得,不晓得要吃哪一样的呢?”
赵员外听了这话木然了,他还是前几年到山外作客时吃过,只知道是有肉的。就说:“其它的我不晓得,我就吃了那一种带有猪肉的,你就做肉的吧!”
徐苟三探得老财主没有做过香肠,也不知道么样做,就接着说:“吃肉的好说,但做起来非常麻烦,杀猪的前两天把猪的肚子饿空,然后把精肉、小粉、生姜、大蒜、大葱剐烂拌好,让猪实实在在吃不下去了才把猪杀死,开刀扒下肠子就吊在通风的地方,等得十天半月,蒸熟就是香肠了。”赵员外听了信以为真,吩咐徐苟三照说的去办。
一晃就是新春正月,一天,赵员外的荤瘾大发,叫家里蒸香肠下酒。眼巴巴的等得拿到桌子上,一手抓了一串香肠就放在嘴里嚼了起来,一手还抡着酒喝。哪知越吃越不对劲,就拿着香肠找到徐苟三,说:“伙计,你给我做的香肠不知是啥味,实在难吃呀,是我的嘴巴泼辣,还吃了两筒,我内人和姑娘的嘴叼,一筒都没有吃完。”
在场的人听了哄笑一场。苟三忍住笑说:“香肠的味是这样的,只是你郎是员外没有吃惯。”
第163篇、智斗
桃花的丈夫大牛常年在外打工,家中只有桃花一个人,桃花是个不折不扣的“留守妇女”。
这天傍晚,桃花急匆匆地锁上门,往村西头走去。邻居李四见了,关心地问桃花上哪去。桃花一脸焦急地说:“刚才我接到娘家的电话,说我娘心脏病犯了,我得回去一趟。我家大牛夜里十一点左右要从上海回来,麻烦你转告他一声。他的手机我老打不通。”李四听了满口答应。
晚饭后,李四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下了,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夜深了,桃花家的院墙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眨眼工夫,已经翻过院墙,来到了桃花家门前。黑影掏出一把钥匙轻轻地打开了大门,走到桃花住的房间,用手电筒朝屋里照了照,屋里空无一人。“黑影”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李四的老婆翠平。翠平年纪轻轻,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经常偷鸡摸狗。有一次,她到桃花家拉家常时,偷偷地用铅笔将桃花家的钥匙“克隆”在纸上,到镇上偷偷配了两把。半个月前,翠平把桃花家的大彩电偷出去卖了。因为找不到线索,桃花只好认了个哑巴亏。
今天晚饭前,翠平在屋里听见丈夫和桃花的对话,心又痒痒了,她决定在桃花的丈夫回家前,再去“创收”一次。
翠平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便落在炕头那只红色木箱上。她刚撬开箱子,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吓得她差点儿蹦起来。难道是桃花的丈夫提前回来了?屋里无处藏身,情急之下,翠平翻身上炕,拉过一床被子把自己蒙住。
脚步声在大门前忽然停住了,只听来人“咦”了一声,推开了房门,被窝里的翠平吓得动也不敢动。来人二话没说,一下子钻进了被窝,两只手在翠平身上乱摸起来。翠平的脑袋一下子大了:肯定是半夜回家的大牛把自己当成桃花了,这可怎么办呢?
这时,只听来人低声笑道:“桃花妹子,你那门是故意没锁,为俺开着的吧!”翠平一下子愣了:天啊,这哪是大牛,分明就是村里的无赖汉侯三呀!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翠平反应过来,只听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闯了进来。来人嘴里喊着“翠平”,正是她的丈夫李四。这时,被窝里的翠平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床上蹦了起来。这一来,侯三也暴露在李四的手电筒光下,李四一见,心里的火苗子蹿了起来,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翠平和侯三的身上,打得两个人鬼哭狼嚎。
这一折腾,左邻右舍都被闹醒了,纷纷跑到桃花家门前。
翠平红着脸交待了她来桃花家的目的。李四听后踹了翠平一脚说:“我早就劝你手脚干净点,你偏不听,今晚的事你纯粹是自作自受!”说着他看看一旁的侯三,扬起拳头问,“这个兔崽子怎么也在这儿?”
侯三吓得连忙求饶,一五一十地交待说,自己是看桃花丈夫不在家,今晚想来占桃花的便宜,没想到却遇上了翠平。
智斗(2)
这时桃花回来了,她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冷着脸冲翠平和侯三说:“要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分上,我立刻就报警。还不给我滚!”
翠平灰溜溜地回到家,她一边揉着被打肿的脸,一边不解地问李四:“你平时只要一沾枕头就睡得像死猪,今晚怎么醒了?”李四说:“刚才我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人‘咣咣’地砸窗户,我被惊醒后,发现你不见了,我一琢磨,就估计你可能去桃花家了。”
翠平哭丧着脸说:“你知道是谁砸窗户?”李四摇了摇头。翠平叹了口气,“砸窗户的人可能就是桃花。上回卖了她家的电视,她怀疑我,可又没证据。今晚的事,没准是她给我下的套,先故意说自己回娘家,好引我往套子钻,然后再砸窗户惊醒你……”
李四瞪了翠平一眼:“这套下得好!要不你迟早得进班房。今晚桃花要不是看在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分上,你现在就不是在家,而是在派出所了!”翠平听了,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桃花给侯三打了个电话。鼻青脸肿的侯三哭丧着脸说:“桃花,咱们下午不是说好了吗,晚上九点钟,我上你家,刚才你怎么不在家啊,翠平两口子怎么跑你家去了?”
桃花咯咯笑了几声,厉声骂道:“你想得倒美!实话对你说吧,那是姑奶奶我故意挖好了陷阱,引你往里跳呢。侯三,你别以为我们留守妇女好欺侮,要是你以后还敢打我的歪主意,我决不放过你!”
第164篇、他乡遇红颜
湖南李县有一举人,名叫李玉,参加会试落榜,就协同几个朋友由京城回南方。
这天几人赶到山东一县城时,天色已晚,一打听客栈已经住满了。正无计可施时,其中一人看见客栈后面有几间屋干净整齐,就同伙计商量是否能租用。伙计回答说:“那是一送葬的官家包下的,恐怕未必肯相让,让我去说说看。”
一会工夫,伙计就回来了,说对方一听就答应了,同意让出一间西屋。李玉边搬行李,边问伙计,是什么人送葬。伙计说:“送葬的是一湖南李县女子,她是一位将军的女儿,将军在北方做官时病故,她扶柩到故里归葬,不慎得了风寒,迟迟不好,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
李玉听说是家乡人,又身处不幸,就借着感谢让屋的名义,前去吊唁,还烧了纸钱,一进灵堂,就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女子的哭泣声,声音不大,但甚是悲凉。李玉正想着,门帘一挑,一位家人模样的老太婆出来说:“我家小姐要面谢老爷。”说完回转身去,一会,扶着一女子走出。那女子看上去大约十八九岁,泪流满面,柔弱无力,但容貌颜色端庄秀丽,举止不失大家风范。那女子请举人坐下,磕头谢过,主动说道:“父亲在北方做官,不幸去世,父亲在世时,为官清廉,所遗清薄。母亲去世的早,现在只留小女子一人,扶柩至此,劳顿成疾。托人往家乡送信,请堂兄来此迎接,却没有回音,也不知何时能来。”说罢,黯然泪下。
回到西屋,李玉对几个朋友说了那女子的遭遇,建议邀她一起同行,路上好有些照顾。可几个朋友都不以为然,李玉决定自己留下,登女子身体好转后,一起回乡,女子感激涕零,拜谢再三。
女子名叫小莲,性格极是温柔。朝夕相处,两人不禁互相有了爱慕之心,只是不挑明罢了。
一天,小莲问李玉归乡之后有何打算,李玉说:“不过是谋一个课馆教书的营生而已。”小莲说:“相公一表人才,难道就甘心做一辈子穷教书匠?我看不如先捐个京官,再寻机会好。”李玉说:“我不过是一介寒士,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来捐官呢,小姐不要取笑了。”小莲说:“我一个弱女子,无缘无故受了相公的恩惠,也是前世注定的缘分,若是相公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父亲所遗虽薄,可是捐个京官的钱还是有的,只是不知君意如何?”
李玉忽闻这样的意外之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莲接着说:“君若有意,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到京城上下通融。”到了这个时候,李玉只要唯唯称是的份了。小莲做事果敢有分寸,第二日,就和店主商量好,先把棺木在附近浅葬,待日后再改葬,三日之后,诸事办好,立刻动身前往京城。
到了京城,小莲每日出去打听,她说自己多少有些父亲的旧关系,只让李玉在客栈等候,不出半月,果然捐得了一个空缺。在定下来之前,小莲对李玉说:“在京城做官,家乡的亲友听说后会云集而至,现在根基还浅,恐怕应付不过来,不如先改个名字捐,更为妥当。”李玉此刻当然是言听计从,做官的事情只通知了家里,并吩咐暂时不要外传。捐得京官以后,小莲又为李玉租宅子,购置车马,买衣服,为正式上任做准备。
几天之后,李玉穿戴一新,到部里上任去了。
小莲对官场的诸般适事宜甚是熟悉,没过多久就建议在京做官的有势力的同乡同年请到家中,设宴招待。从此李家的门前车马不断,李玉很快就和许多京官关系密切起来。又一日,小莲对李玉说:“你经常在外应酬,我一人在家很是寂寞,我想和你的朋友的家眷有些往来,你看合适吗?”李玉正惟恐怠慢了小莲,一听此话立即答应下来。小莲又说:“我要去拜访客人,可是箱子里的衣服都不是新式样的,你能否给我置办一下。”李玉正愁找不到报答小莲的机会呢,立即答应了。小莲把自己衣服的尺寸款式开给李玉,又拿出以前的首饰和许多珠花,把怎么样改造添置一一说明了。数日之后,首饰陆续都办到,小莲一边欣赏一边夸首饰做的很合适。当她看到珍珠的时候,突然惊叫了一声:“哎呀,这珍珠是假的,你是在哪买的?”李玉大惊,说:“我是到最好的珠宝行买的,那店中装饰的十分豪华,珍珠怎么是假的呢?”小莲笑着说:“你真是书生气,在京城越排场阔绰且有名望的珠宝行,他们的货物越是能够以假乱真。这等伎俩骗得了你,却骗不了我,只是他们不该不把你放在眼里。”李玉听小莲这么一说,怒火中烧,立即要到店铺去和他们理论。小莲说:“拿也拿回来了,先消消气,吃过饭在去不迟。”说罢,亲自下橱,并亲身为李玉端上饭菜来。吃完饭,李玉拿着珍珠乘车前往珠宝行。
到了店里,他大声斥责说是买了假珠子,伙计拿来珠子仔细看了之后说:“这不是我们这里的东西,明明是你拿了真的回去换成假的,前来讹诈。”李玉听说此话,更是怒不可遏双方争执起来,一时间,店铺里乱成了一片。正在吵嚷时,李玉突觉口渴难耐,正好看到桌上有位客人准备的茶水,倒了一碗,一饮而尽茶一进口,李玉突然倒地,面如黄裱,伙计大惊,上前查看,人已气息全无。正在惊慌之时,门外走进一少妇,后面还跟着一个佣人打扮的老太婆,妇人说自己的丈夫来换珠子,迟迟不归,放心不下,前来寻找。来人正是小莲,待她看到李玉的尸体,立即捶胸顿租足,放声大哭。小莲说:“你们店的珍珠真假我不知道,但我丈夫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死在你们的店中,这是千真万确的。”说罢也不听伙计解释,径自让下人去请人来验尸,果然是中毒而死。小莲紧接着到平日来往的官家求助,果然大家听了都很愤怒,表示愿意帮助小莲打官司。
店主知道斗不过对方的势力,又有人证物证,怎么斗是自己输,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就私下里派人去和小莲商量,以重金赔偿,只求免去官司。小莲让来人传话,说除非是把店主的所有家当给她,否则一定要以命相抵。店主听了这话,明白对方是早有图谋,但事实面前又百口莫辩,只得按小莲的要求去做了。
拿到银票,小莲把李玉盛殓发丧,遍谢各家好友,随后变卖家当,扶柩回乡,不过走的不是李县的路。李玉家久无儿子的音信,就派人来打听,说是灵柩都离开京以个多月了,四处打探,竟无影无踪了,再一打听,京城也无来自李县的将军。
第165篇、天才黑客
阿格是一名天才黑客。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攻破了大型购物网站JD的支付系统。很快,JD加强了防护,但阿格又破解了,这让他有些飘飘然。
这天早上,阿格收到一个快递,他打开包装盒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虽然是假的,但做得相当逼真。阿格吓了一跳,问快递员:“这是谁寄来的?”
快递员吃惊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送快递。”
这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用刀抵住了阿格和快递员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觉得做黑客显得自己很聪明?脑袋没有了,我看你还怎么耍聪明!”
阿格和快递员都很机灵,他们找了个机会挣脱了杀手,跑了出去,上了快递员的货车。幸亏快递员的开车技术很好,很快摆脱了杀手。
快递员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你是一名黑客?”
阿格点点头:“是的,我攻破了JD的支付系统。”
快递员两眼放光:“那你是不是想从里面转走多少钱,就能转走多少钱?”
阿格说:“是的,但我没有转走他们的钱。我是黑客,不是小偷。”
快递员好奇地问:“那你攻破了他们的系统又有什么用呢?”
阿格得意地说:“这是一种乐趣啊,让我有一种成功的快感。”
快递员又问现在该去哪里,阿格说家肯定不能回了,他打算换个地方躲一躲。谁知,快递员竟说自己非常崇拜黑客,坚持要和阿格一起逃亡。阿格心里明白,快递员是想学习黑客的技术,想到毕竟是自己连累了他,阿格也就同意了。
阿格带着快递员,来到他女友丁丽家里暂住。当天夜里,阿格睡得正香,突然被丁丽的尖叫声给吓醒了,睁开眼,只见床前站着两个高大的人影。阿格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向两人砸去,并拉着丁丽向客厅跑去。两个杀手追了出来,抓住了丁丽。
这时,快递员听到声音出来了,他拉着阿格就往门外跑。阿格不肯走,快递员急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先脱身了再想办法。”
阿格一想,也对,就跟着快递员往外跑去。跑了好久,他们才摆脱了杀手。阿格立刻拨通了丁丽的电话,着急地问:“亲爱的,你怎么样了?”
不料,电话里却传来一个男人阴森的声音:“你女朋友在我们手里,限你天亮之前来换她。如果你不来,我们就杀了她。如果你报警,她也死定了。”说完,挂了电话。
快递员焦急地问:“你真的打算去换你女友?你去的话,他们肯定会杀了你。”
阿格无奈地说:“可是我不去,我女朋友就会死,我不能连累她。”
阿格转身要走,快递员拉住了他:“我倒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利用你的技术威胁他们放人。你从JD转走一大笔钱,让他们放了你的女朋友,然后再把钱还给他们。”
阿格犹豫着说:“这……不大好吧,罪行会很严重的。”
快递员分析道:“他们追杀你,绑架你的女朋友,也是违法行为,肯定不敢报警。”
阿格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他们去了一家网吧,阿格只花了十几分钟,就成功进入了JD的后台,转走了一千万。一旁的快递员看得目瞪口呆,对阿格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格拨通了女友的电话,还是杀手接的。阿格说:“我从你们的平台转走了一千万,放了我女友,我就马上把钱还给你们。如果你们敢动她一根毫毛,我马上把你们的钱全部转走。”
杀手似乎有些不信:“你别想耍什么花招!”说着就挂了电话。几分钟后,杀手又打了过来:“我们现在就放了你女友,你把钱转回来吧。如果你不守信用,我们还会再抓住她。”双方在电话里谈好,以后互不侵犯。
过了一会儿,女友打来了报平安的电话,阿格这才把钱又转给了JD。
走出网吧,快递员对阿格说:“我觉得你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要不,你跟我去香港躲一躲吧,我有个朋友在那里。”阿格想想自己确实无处可去,就跟着快递员去了香港。
快递员的朋友十分热情,天天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阿格和快递员都没有钱,渐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天晚上,快递员支支吾吾地对阿格说:“我的朋友也快没钱了,要不,你从JD弄笔钱出来吧?”
阿格断然拒绝:“不行!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快递员试探着说:“要是你害怕的话,就教我做吧。弄一笔大的,我们躲到国外去。”
“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阿格还是不答应,“你放心,我会用正当的方法挣到钱的。”于是,他拼命在网上找活儿干,想挣些钱还给快递员和他的朋友。
这天,阿格干活儿到深夜,累得睡着了,迷糊中听到响声,睁眼一看,那两个阴魂不散的杀手已经打开门,向他冲过来。阿格赶紧从窗户跳了出去。阿格没跑多远,杀手就追了上来。
这时,一辆越野车突然在阿格身边停下,有人打开车门,把他拉了上去。
很快,阿格被带到了一座豪华的别墅里,一个中年男人很客气地对阿格说:“只要你加入我们TianMao的团队,这别墅就是你的,当然,还有很高的年薪。只不过,我要你不断地破坏JD的支付系统,彻底打垮JD!”TianMao也是购物网站,是JD的竞争对手。阿格觉得这个要求太卑鄙,当即拒绝了这份工作。
中年男人好言相劝不成,有些恼了:“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只能杀了你。最后一次问你,干还是不干?”
阿格倔强地说:“不干!”
“杀了他!”中年男人一下命令,他的手下立马走过来动手,他们抓住阿格,然后拿出一粒药丸,强行往阿格嘴里塞。阿格咬紧牙关,眼一闭,心想,完了。突然,他听到一声惨叫,睁眼一看,只见拿药丸的人在地上打滚,而一直追杀他的那两个杀手竟然出现了,而且突然变得很厉害,不一会儿,就把TianMao的人全打趴下了。
快递员也突然冒了出来,对阿格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阿格着急地说:“你又不是我的保镖,别再管我了,赶紧走吧。”
被打倒在地的中年男人突然笑起来:“你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快递员?他是JD的技术总监马冬!”
“对不起,我确实是马冬。”马冬向阿格伸出了手,“希望你能加入我们JD。”
阿格没有和马冬握手,他不高兴地说:“你在逗我玩?”
马冬摇摇头说:“我不是逗你玩,而是真心想得到你这样的人才。”他捡起地上的药丸,往旁边的金鱼缸里一扔,几秒钟后,金鱼全死了。马冬接着说:“看到没?TianMao是真的想杀你。而我派人追杀你,只是想考验你,不会真的杀你。”
马冬解释说,阿格攻破他们的支付系统时,他们很震惊,这意味着阿格能随时控制JD的系统,这太可怕了。公司召开紧急会议,有人提出干脆除掉阿格,马冬不同意,他觉得阿格是个难得的天才,他明明可以盗取JD的钱,却没有盗取过,这让马冬更加欣赏阿格。于是,他派人假装追杀阿格,而自己则扮成快递员,接近阿格,目的就是考察阿格的人品。没想到TianMao竟得到了消息,想把阿格挖过去对付JD。
最后,马冬真诚地说:“我不会强迫你,如果你愿意加入JD,非常欢迎;如果你不愿意,我这就放你走。”
阿格盯着马冬的眼睛问:“你真的放我走?你不怕我再侵犯JD吗?”
马冬笑了笑说:“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相信你是个有底线的人。”阿格也笑了,他伸出手,和马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第166篇、蝎子媳妇
在乡村里,很早以前,就已经有石碾了,庄里人用几块大石头把碾盘支了起来,在上面碾米啦、压东西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庄户人家,不能说天天用它吧,却得月月用碾,那时候,在一个靠山不远的小庄里,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新娶了一个媳妇,过门不久,还没有孩子,隔壁住着他一个叔伯哥哥,哥哥家有两个孩子。
有一天,小伙子临上坡前,帮着媳妇把粮食拿到了碾子上,套上牲口,才拿着镰往坡里去了。晌午的时候,他从坡里回来,肚子里是又饿又渴了,看到家门还锁得好好的,他不觉一愣站住了,心想:那点谷子,早就该碾完了啊,怎么天都晌了,还不回来做饭呢?他一面寻思着,一面向碾子那里走去。到了那里,小伙子简直惊疑极了,石碾在吱悠吱悠地响,小黑驴也在得搭得搭地走,簸箕扔在了地上,碾上的米已经都碾碎了,可是周围全看了,却不见媳妇的影子,她到哪里去了呢?小伙子简直猜不透了,他知道媳妇不是那号只顾贪玩的人,绝不会扔下牲口和米去串门子,要说回娘家吧,她是不能不跟自己说一声的;要说是偷着跑了吧,自从成亲以来,就搿合的挺好,从来也没打架吵嘴。小伙子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心焦,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便动手卸牲口,牲口卸下来了,压碎的米也扫下来了,还是不见媳妇回来。小伙子急得饭也没心去做了,东邻西舍,大娘婶子家都找遍了,还是问不着媳妇的下落,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怪,找了一块磨石,把镰磨得锋快锋快的拿着,又往碾那里走去了。
他也和女人碾碾时一样,围着碾转了起来,转了有十多圈,只见碾盘动了一动,眼见着从碾盘底下的大石缝里,伸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蝎子肚子来,弯弯的肚子顶上,长着一个一尺多长的毒针。小伙子明白了,那个伤害他媳妇的,一定是这个东西了,小伙子立刻气得头顶上似乎在冒火了,那毒针风快地向他身上刺去,小伙子一闪躲过了,胳臂一甩,镰头嗖的一直声削了过去,嘿!小伙子使镰的武艺,好像猎人使枪一样的熟练,半截蝎子肚子,连同那毒针一起被削去了。碾盘底下的蝎子精,痛得把身子一翻,碾盘被抛出了十步多远,碾砣滚的不见影子,这时候,小伙子看到了那被削去了肚子的半截蝎子身子,还像碌碡一样的大呀!他正要向它砍去,半截蝎子身子却化成了一阵黑风,起在半空里了,从风里发出了打雷一样的响声:“好小伙子,三年以后,再叫你拿命给我。”小伙子又猛力地把镰刀向那股黑风扔去,黑风翻滚滚的向西北面刮去了,小伙子低头再看时,支碾子的石头中间,有一个黑糊糊的深洞,果然,从那里面找出了他媳妇的尸骨、衣裳和首饰,小伙子哭了一阵,收拾起来埋了一个坟。
从来都是欢乐的日子好过,孤苦的日子难熬,小伙子自从媳妇死了以后,上坡回来不再有人做饭给他吃了;点起灯来,也没有人跟他拉呱说话了,小伙子整天价愁眉不展的,他变得比从前更加心慈眼软了,看到别人难过,他也暗暗伤心,听到别人哭声,他也悄悄擦泪,尽管这样,小伙子也没有忘记把镰刀磨得晶亮,而且总是随身带着。
就这样过了有半年多,有一天傍晚,小伙子从坡里回来,看到道旁一个闺女,坐在井台上哭,闺女一声爹,一声娘,哭得很是惨人。他不觉停住了脚步,心里想道:天下多少人,也有欢乐的,也有愁苦的,这闺女也不知遭了什么灾难啦,这样伤心。他着实可怜起她来了,走过去问道:“天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哭?”闺女还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说道:“大哥啊,你还是走你的路吧,我是个逃荒在外的人,爹娘在路上又都死了,我哭上一顿,就碰死算了。我这样苦命的人,还活着做什么?”闺女说完又号号啕啕地哭起来了,小伙子的眼睛里不觉也发湿了,他向四下里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小伙子什么也没有再问,就说道:“别再哭了,跟我回去吧。”闺女擦了擦眼泪,真的跟小伙子去了。
小伙子把闺女领回了家里,他的心里犯难了:一男一女住在一个屋里多么不方便呀,要是别人再说长道短的,到了那时弄得不清不白的,怎么去分辨?小伙子想了一想,便到隔壁他叔伯哥哥家去了,屋里已经点上灯了,他嫂子正在灯底下,给她两个孩子做帽子,他嫂子手并不巧,拿着块布,横比量,竖比量,就是剪不下个帽子来,小伙子把路上怎么遇上那闺女,怎么又把她领回来,都从头到尾说了,他哥哥、嫂嫂也都是好心人,越说越觉得凄惨的慌,小伙子又说道:“哥哥!你今晚上到我家里,和我一块儿睡,叫那个闺女到你家里,和俺嫂子一块儿睡吧。”哥哥和嫂子一齐答应了。
小伙子把闺女领到了哥哥家里时,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嫂子还在灯下做帽子,拿着块布,横比量,竖比量,就是剪不下个帽子来,闺女见小伙子叫她嫂子,也就嫂子长、嫂子短地叫起来了,说话那个亲热呀,真是如同见了老熟人一样。
小伙子和哥哥走了以后,闺女说道:“嫂子呀,你要是不嫌的话,我就给你做一做吧。”说完,拿起布来,三剪两剪的,剪下了一个帽子来,又抽出那花丝线,尖尖的手指头,绣起花来,闺女做得那个快呀,真是飞针走线,不多一会,帽子就做起来了,帽子顶上绣着凤凰戏牡丹,帽子两边,绣着刘海戏金蟾,嫂子拿在手里,是越看越好,越看越俊,欢喜地说:“你这个大姐,做的这么好,这么快,你就再给俺二儿做一顶吧!”闺女高兴地答应了,没到半夜,便又做起了一顶来,嫂子看看两顶帽子,又看看闺女,喜得不知怎么好,她心里想道:这闺女人材又好,手又巧,谁要是娶上这么个媳妇,也就心满意足了。她不觉又想到小伙子身上,笑道说道:“你看俺那个兄弟怎么样?叫我说,你两个也是该当成夫妻了,要不的话,怎么会在半路相碰了,你也没家没主,俺那兄弟也没有媳妇,我给你们说合说合,成全一家人家多好。”闺女羞羞答答低下了头,扭扭怩怩地说道:“我这个丑样子,怕的是人家不愿意要啊!”嫂子听她那个口气,是已经答应了,欢喜地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尽管放心吧,保险我去一说就成。”
第二天天刚亮,嫂子饭也没顾得做,就去和小伙子说道:“兄弟,我给你说个媳妇吧!”小伙子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半信半疑地问道:“哪里的媳妇?”嫂子欢天喜地的说道:“就是你领回来的那个闺女呀,又伶俐又能干,真是好呀!”小伙子没有作声,哥哥是一个细心人,他皱着眉头说道:“又不知道她是哪乡哪庄,也不知道她的来历,漫天坡地里碰到了这么个女人,怎么能要她做媳妇呀!”嫂子却不服地说道:“管那一些干什么,眼前明摆着不是一个好闺女吗,咱兄弟正用着这么个人啦,做做衣裳,做做饭的,你是不知道一个人过日子的难处啊!”嫂子这么一说,哥哥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小伙子也就这样马马虎虎地答应了。
闺女和小伙子很快成了亲,她待他是温言温语,做活上面,更是又勤快又利索。小伙子满心欢喜,街坊邻居也都夸奖,连细心的哥哥也挑不出一点不好来,这些时候,小伙子仍旧天天磨他那把镰刀,白天把它带在身上,晚上压在枕头底下。不知什么缘故,闺女看到了镰刀,脸上常常变色,有一天,她在小伙子的眼前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小伙子只以为她是想起了她死去的爹娘,正要上前去劝解一下,媳妇却猛力地把他推开了,小伙子左右为难,媳妇抹了一下眼泪,又和平时一样,收拾饭给他吃去了。当天晚上,睡下以后,媳妇埋怨地说道:“唉!我怎么能不难过呢,和你成了夫妻了,你却还把我当外人待。”小伙子不明白地问道:“我什么地方把你当外人待过?”媳妇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要不是把我当外人待的话,就咱两口人过日子,你怎么还白天黑夜带着把镰刀?”小伙子听了,照实说道:“我这把镰刀是防备蝎子精的呀!”媳妇听了嗤嗤地笑了几声说道:“你这么个汉子,也太小心了,那蝎子精叫你砍了这么一镰刀,它是不敢来了,我从小胆子小,就是见不得这刀呀枪呀的。”
从这以后,小伙子不再带镰刀了,媳妇也不再哭了。春去夏来,几个月的日子,都是平平安安欢欢乐乐地过去了。又有一天,媳妇笑嘻嘻望着小伙子,知心知意地说道:“咱俩在一块这多日子啦,我看出你是一个过日子的好人。实不瞒你,俺爹娘还活着的时候,逃荒到了山那面的一个庄里,寄下了一些东西,咱如今一年打的粮食还不够一年吃用的,我去把它卖掉了,也能得些钱,地太少了,添置一亩地也好呀!”小伙子听她说得贴情入理的,当时就答应了,媳妇收拾了一下,什么也没拿,他把她送到了庄外,望着她走远了。
这一天。小伙子的叔伯哥哥,在山上的大树林子里打柴,他爬在一棵高高的大树上,正想砍下一块粗大的树枝子,一抬头,看见他兄弟媳妇从山沟底下跑了上来,他心里一阵惊疑:一个女人家到这人迹稀少的深山里做什么呢?还没等他响一声的,媳妇一扭身钻进一个山洞里去了,发生了这样稀奇的事情,哥哥没心再砍柴了,他瞪眼瞅着石洞,等一会,不见那兄弟媳妇出来,又等了一会,还不见那媳妇出来,他爬下了大树,悄悄地向石洞那里走去,从石缝里向洞里只一望,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洞里没有他兄弟媳妇,看到的只是大半截蝎子身子,和碌碡一般粗,却比碌碡要长了许多,那半截蝎子,正在那里缩着身子蜕皮。哥哥看得明明白白的了,他连打好了的柴也没有顾得拿,就往家里跑去,把看到的事情,都对小伙子说了。
小伙子听了,心里也着实害怕了起来,他把镰刀又磨得锋快,隔了一天,媳妇回来了,拿回来了十吊钱,她把它全交给了小伙子,对他说道:“咱们过日子,要往长远处打算,你可不要把它零碎花了,那里的东西,我都卖了,钱还没有收齐,那些钱我已经跟他说了,等明年再去拿来。”媳妇说完,又忙着做活去了。小伙子心里想道:这么俊的媳妇,又这么会过日子,哪里会是蝎子精变的呢?他把磨快的镰刀又放起来了,过了几天,他对哥哥说道:“哥哥呀,也许是你眼花看错了吧!”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哥哥每时每刻也在为他提心吊胆的,嫂子知道了以后,也信不过去,她说:“要是她真的是蝎子精变的,怎么还能在这里和他过这么多的日子?”哥哥也没去和她分辨,只是摇了摇头。几天以后,他才想到蝎子是一年蜕一次皮的。
第二年春天,哥哥比往年上山的次数多了。不管阴天明天,他常常在那石洞周围转游。那一次,他又从石缝向那石洞里望去,不觉吓得一抖,洞里趴着那碌碡粗的蝎子,更比去年长得多了。哥哥跑到小伙子家里时,天已经要落日头了,屋里果然只有小伙子一人,哥哥没有说什么,拉着小伙子就上山去了,这时天已黑了,山上黑影影的,石洞里却是明晃晃的。小伙子从石缝里望去,蝎子精的一对眼睛,如同一对火球一样,那被他削过了的蝎子肚子上,还没有长出毒针来呢!小伙子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他搬起一块石头,正要向洞里扔去,只听得枯草树叶一阵响,便什么也不见了。
小伙子回到家里时,媳妇已经在屋里了,她又把十吊钱递给了小伙子,笑眯眯地说道:“你上坡去了,我也没跟你说一声,就要钱去了,我知道咱多年的夫妻,你也不会疑惑些别的。”媳妇有笑有说,对小伙子比从前更亲热了,小伙子看着这样花蹦蹦的媳妇,哪里还有心再去拿镰刀呢!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细心的哥哥终于想出办法来了,他把小伙子叫到自己家去,商量好了,这天夜里,哥哥找了一根铁叉烧红了,小伙子等媳妇睡沉了,也悄悄地走了过来,拿了烧红的铁叉又回到自己屋里,看到睡着的媳妇,他的心跳了,手发抖了,他没有像他哥哥嘱咐的那样做,朝媳妇比量比量,试探试探,正要退出去,媳妇却在这时醒了过来,她一见这烧红的铁叉,身子一滚,两眼又好像火球一样的闪光了。小伙子心不再发跳了,手也不再发抖了,他风快地把铁叉向那乌黑的蝎子身子插去,蝎子叫了一声,狠狠地说道:“我只要再蜕一层皮,就能长出毒针,只差一年就能把你害死。”
到这时候,小伙子明白了,蝎子精被刺死了,从这以后,小伙子做事也更加细心了。
第167篇、狄仁杰智破杀夫案
唐朝时,有个叫郝广友的男子,在端午节那天带妻女去看赛龙船。回到家后,郝广友喝了点酒就酣睡不醒。晚上,他家中突然传出一声凄惨的大叫,接着他的妻子就痛哭起来。
邻居闻讯赶来,只见郝广友鼓出两只大眼,已死于非命,当地的保正立刻将此事禀报给县令狄仁杰。
狄仁杰查看尸体后,既没发现伤痕,也没发现中毒迹象。他又仔细勘查死者的住房,发现地窖内有一个秘密通道,接连邻居孙坤之家。
经过盘问,郝妻一口咬定那通道是购置房产时就有的,孙坤曾几次向她求欢,她都未答应。审问孙坤时,他说那通道虽然连接两家,但从未使用过。
狄仁杰又耐心询问郝妻:“你丈夫白天还好好的,为何晚间突然死去?”
郝妻答:“这只能说是命里注定,我今春曾算过一卦,说我们夫妻生肖相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早知这样,我愿代我丈夫先死。”
郝妻利嘴滑舌,分明是一派胡言,但从她这番话中,狄仁杰了解到,她相信因果报应和阴间阎王之说。当下就将郝妻关进监狱,并定了一个计策,吩咐差役依计行事。
当晚三更时分,一阵阴风吹进狱中,郝妻从睡梦中惊醒,只见两个蓬头小鬼将铁链套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拘到一个阴森森的大殿,两旁的鬼都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大殿正中端坐着阎王。郝妻见此场面,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在幽暗的烛光下,只见从殿后走出一个年轻鬼魂,突鼓两眼对着郝妻大叫:“你这贱人,还我命来!”
郝妻一看,那人竟是自己的丈夫。
阎王对着郝妻大声喝道:“大胆淫妇,私通奸夫,谋害亲夫。还不从实招来。”郝妻吓得磕头求饶,从实招供。
原来,她与孙坤私通后,就处心积虑地想要害死丈夫。端午节那天,她趁丈夫酒醉熟睡之际,用扎鞋底的钢针钉入丈夫的脑心,因有头发遮住伤口,所以除两眼突然鼓出外,查不出死因。
郝妻招供画押完毕,大殿上忽然灯火齐明,那案前端坐的阎王爷原来是狄仁杰假扮的,凶神恶煞的厉鬼、牛头马面以及蓬头小鬼都是差役化装的。
郝妻还想翻供,已有差役来报,在郝广友的尸体头上找到钢针一枚,郝妻见物证被获,再无法抵赖。
第168篇、都市补鞋匠的故事
一抬脚发现皮鞋前面豁了一个口子,我就满大街溜达寻找补鞋人。有人告诉我说,街头市宾馆旁有一个“博士机”补鞋店不错。店主是个小胡子。我走进去问道:这里鞋子怎么补?他看了看说,你把鞋子放这里吧。我问多少钱?他说,15块。我正要脱鞋给他,他说你放这里下午来取。听完这话,心里就觉得有些不爽。收费贵是一个方面,补鞋这事立等可取,为什么要把鞋子脱了放这里!
于是掉头去寻觅另一家。不远四五百米处,我发现了另外一个补鞋人。那是个老者,围着个灰布围裙,在小弄堂口。我上前打探行情,他盯着我的鞋子看了一会儿说,小口子,三块钱可以。我心中一喜,问要多少时间?他说十来分钟吧。
他取了个马扎示意我坐,我安心坐下来。老人身边是一个木头箱子,箱子打开着,里面摆放着钻子、胶水、剪刀、锉刀、钢锯、针线之类,最多的还是各种尼龙线和麻线,其中有颜色区别和粗细之分。看得出来,有些是买的,大部分是自制的。我脱下鞋子,老人一把接过,从身后口袋里取来一张干净的报纸,搁在我的脚底,方便我那只光着的脚着陆。
老人取过我的鞋子,先用一块打湿的布抹了抹灰,而后掉个头,老花镜凑到鞋子破口处,张望了一番,取来一把錾刀,把我的鞋子破口处用錾子錾齐,而后由外往里塞进一块狭长的鞋皮底子。
底子塞好后,再把鞋子架上他身边的那台补鞋机。补鞋机是那种老式手摇的,不像我刚才去的那家补鞋店是电动的。其实我不知道,称呼那个类似于缝纫机,但又比缝纫机小得多的机器叫“补鞋机”对不对。
老人从木头箱子里拽出一卷和我鞋面颜色吻合的尼龙线圈,插到机头线柱上,然后将线头引到补鞋机针头的针眼里。虽然老人戴着花镜,但穿针引线这个细活,他却是几秒钟搞定。老人一手掌鞋,一手摇着机臂,咔哒咔哒,声音匀称有力,动作舒缓娴熟。
我左右无事,一眼瞥到老人箱子里有一个铁刷子。这种刷子一般是给胶鞋刷毛糙,方便粘胶的,我小时候看过,主要是给人补雨鞋的时候才用得上。我哈哈一笑说,老人家,您还会补雨鞋呐。
老人回视了一下箱子说,岂止补鞋,打铜补铁,修伞锔碗,我哪样不会,哪个没干过!
老人说的这些行当,我小时候都亲眼见过,知道是怎么回事。比如给锅碗瓢盆修缺补漏。村子里常来常往的都是那些修铜补铁的手艺人,一声吆喝,他们就会走进家门,摆开阵势给家里所有的破烂搞一次集中会诊。
我点头道,您说得没错。我记得小时候,穿的凉鞋破了就用烙铁烫好;雨伞坏了,搪瓷盆漏了,找个修铜补铁的给修补修补,还能接着用个三五年。
以前,这些家常物件都是要传三代的,不像你们当今,破了就往门外一扔。老人打断我的怀想,跟我唠叨上了。我那时候可吃香咧。我六三年初中毕业,家里七八个孩子,我是老大,弟弟妹妹吃用和家里开销,我全包了。嗨,我老太婆还是那时看上我的呢。如今老了,就在家门口摆个修鞋摊子……
可能是对过去的光阴和岁月起了伤感,他叹了口气,低头从架子上取下鞋子,用剪刀将多余的线头剪掉。我以为这样就好了,伸手去接。
老人摆了摆手。把鞋子搁在膝盖上,回身取来一把小钢刀,划开我的鞋帮,用钻子绕上麻线,把鞋子豁口处用线密密地扎了一圈。刚才补鞋的线立刻就隐匿在了鞋帮深处。
我估摸着这下已经好了,再度伸手去接。老人又摆了摆手,把鞋子立在掌心,打开一瓶胶水。胶水未及开封,老人随手拿了剪刀,铰了个口子,而后胶水吱吱地注入我鞋子刚刚修补好的地方。老人把鞋子对着太阳,用嘴吹一吹,晾一晾,待胶水完全渗入,胶合牢固了,才把鞋递还给我,道了一声,小伙子,等久了吧!
虽然是新补的旧鞋。那一刻,我双手接过,如获至宝。
第169篇、苦肉美人计
清雍正年间,海州的镇山门武馆勾结豪强,残害百姓。另一家啸海门武馆与它势不两立,两家仇怨甚深。后来,镇山门来了新掌门,他是有一副漂亮大胡子的王魁。这天,王魁来啸海门砸匾,同啸海门掌门吴有光杀作一团,百余回合之后,吴有光惨败,两人收了刀。王魁撂下句话:“想赢我?呸!”
啸海门死寂地度过三天,吴有光一脸的沮丧,倒拖着腰刀晃进了酒馆,到掌灯时,他脚前的空酒坛已堆成小山。他醉得站立不住,蹒跚着挥刀去刺乱飞的苍蝇,跌了一跤又一跤。
同门弟兄流着泪规劝,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二掌门朱福贵德高望重,竟给吴有光跪下了,说:“全海州的人都看着啸海门,你作为掌门,怎能……”“住嘴!”吴有光拔刀指向朱福贵,“你也小瞧老子的刀法吗?”说着,他把刀舞得如碎雪飘飞。朱福贵失望至极,便嘴无遮拦:“好大的本事,为何只会借酒浇愁?”
只听吴有光撕心裂肺般一声嚎,又见白光一闪,“嚓”的一声朱福贵肋下中刀,血流如注。从此,吴有光醉酒后胡砍乱刺成了习惯,没多久就有数名弟兄重伤于他的乱刀下。海州武林哀叹:吴有光竟然手刃同门弟兄,看来啸海门已是退潮的海水,再难翻起大浪了。于是送他绰号——乱刀。
濒临崩溃的吴有光仅剩最后一个精神寄托——恋人于香香。这于香香生着两道细叶弯眉,一双迷蒙睡眼,两片樱桃香唇,纤腰恰似风中柳枝。镇山门武馆门前摆把躺椅,她整天摇着团扇仰坐在里面,有人近前,她好一会才抬下眼皮,慢慢地露齿一笑。据说成熟的男人大多会被这类慵懒、柔弱的女人迷倒。即便酗酒、狂暴的吴有光,只要依偎在于香香脚边,、止于香香娇小、柔软的手在他头上抚弄,他就猫似的温顺。
王魁带手下路过啸海门,见到这情景,翘着大胡子笑得不亦乐乎。王魁不经意瞥见于香香那懒散的媚态时,他绽笑的表情凝固了,大胡子钢针般直竖起来。他走过几步又回头,见于香香用团扇遮着半边脸,一双睡眼朝他斜睨着。
第二天,王魁独自转悠到啸海门武馆前,发现于香香一个人仰在躺椅里打盹。王魁瞧瞧四周,咽了口口水,抬脚奔去,却被人从背后按住了肩头。是镇山门武馆中被称作智多星的刘权。刘权一双贼眼紧盯住王魁:“掌门,那可是人家的女人,你刚同她男人结了仇。”王魁眨眨眼,大胡子扭了扭,猛地拍击脑门:“哎呀!差点……多亏……”他转身便走,可转身的当口他又朝于香香瞟了一眼,瞟见于香香微睁睡眼,轻启红唇,似乎在召唤他。他脚步刚又迟疑,被刘权生拉硬拽弄走f。
刘权把王魁带到西郊的一家酒馆,边推杯换盏,边讲了几个与女人纠缠不清的好汉的凄惨结局,话里满是旁敲侧击。王魁闷着头喝酒,每喝一碗都晃晃头,抖落沾在大胡子上的酒滴。忽而,王魁端着酒杯傻愣愣地望着窗外,几道口涎顺着胡须淌下来。原来,正对窗口的树林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舞着兜网,扭着纤腰在捕蝴蝶,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捕蝶女正是于香香。刘权忙不迭地把窗扇关紧。
突然,隔窗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厮打声。王魁推窗一看,几个黑衣人揪起于香香正往马车上扔。王魁先把饭桌连同刘权踢到墙角,再飞身跃出窗外,手中利刃转成旋飞的轮盘,切菜瓜般削去了黑衣人的头颅。于香香晃扭着腰肢晕倒了。王魁把她揽在怀中,跳上马车,猛甩马鞭。马车一溜烟消失在了莽莽树林中。
吴有光拖着醉步赶到时,山风正隐隐约约把男女浪笑送出林外。
于香香向吴有光坦言,她实在抗拒不了王魁那副大胡子的诱惑,那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吴有光拔刀对着于香香,刀尖颤抖,好半天……“当啷”一声,刀颓然落地,他抱住于香香的腿:“香香,我就剩你啦!”于香香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极厌恶地嘟囔一句:“瞧你这德性,一辈子也长不出胡子来。”就此,于香香躺进了镇山门武馆前的躺椅里。
吴有光木头人似的,目不转睛地呆望自家武馆前的空躺椅。刀伤未愈的朱福贵摇头叹息了一阵,示意弟兄劈了那把空躺椅。刀斧齐上,噼拉咔嚓,躺椅顿时变成了一堆木屑。吴有光被惊醒,扑到木屑堆上痛哭,猛然,他眼中闪出凶光,“呀”的一声叫,起身出刀,周围的弟兄全都肋下溅红。不知是他这次出手不重,还是刀走偏锋,受伤的弟兄都捂着肋部爬了起来。朱福贵跺脚痛骂:“狗娘养的王胡子,你把吴掌门搞成了乱刀,干吗不把他的命也拿去!我们的命也都拿去吧。”
吴有光陡然面涌愧色,叫道:“老子实在受不了啦!去给那狗娘养的下战书,三日后决斗。”
苦肉美人计(2)
镇山门武馆里,王魁瞄了瞄那张战书,把它揉作一团,冷笑道:“再跟我玩,他怕是连裤子都要输掉。”刘权吊着胳膊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掌门,武馆里可还睡着一条蛇呀,你去决斗,说不定后院就……”上次在西郊酒馆被踢断胳膊后,刘权总是一副阴阴的嘴脸。王魁乜了他一眼,撅撅胡子没出声。
深夜,如水的月光透进寝房窗户,照着僵尸一般仰卧在床板上的王魁和睡猫似的蜷缩着的于香香。忽然,床脚出现一条弯曲、蠕动的线,爬进月影里才看出是条鳞片闪闪的蛇。那蛇窜到王魁身上,吐信噬咬,没找到下口之处,转而缠绕于香香。于香香惊醒,尖叫着摇晃王魁。王魁打着哈欠起身,铁钳般的大手握住蛇的头尾,一抻,然后在蛇头上抠块口子,捏住一块皮顺着蛇身往下撕扯,把整张蛇皮剥了下来。他抹开胡子,大口吞噬起血淋淋的蛇肉。
第二天,王魁在镇山门大摆决斗壮行宴。酒过半酣,王魁高叫:“智多星何在?”刘权战战兢兢蹭过来。王魁令人端上一只大盘,上面盛着一张蛇皮和一串蛇骨。王魁奸笑道:“智多星,你心毒如蛇,何不干脆变成蛇?把这些吃下!”刘权来不及争辩,就被王魁掐住脖子,蛇皮和蛇骨被一股脑地塞进嘴里。一会儿,刘权咕隆着喉咙,翻了白眼。
王魁把那只盘子摔到地上,两眼血红,胡须倒竖,“这条毒蛇,竟敢谋害本掌门所爱,不除掉他,我怎敢离家出战?”于香香手捧一个精巧的酒瓶,睡眼含笑:“谢掌门为妾身做主。这瓶好酒已收藏数年,献给掌门,掌门喝了定会增添勇力,得胜而还。”王魁拔出瓶塞闻了闻,“还真是好酒,老子留着另有用处。”他把酒瓶揣进怀里,环视了一眼手下,朗声道:“不踏平啸海门决不回头!” 决斗场就选在西郊酒馆外的树林中。吴有光满身酒气,脚步踉跄,挥刀一阵乱舞。王魁根本未出刀,抱着膀躲闪,嘲笑道:“有点好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那瓶酒,一溜身钻到吴有光身前,一手别住那把刀,握酒瓶的手穿过空档,一下把酒瓶塞进吴有光嘴里。这时听到于香香惊叫:“我的酒!那可是……”说着她扑向前去,手里握着一柄短剑。
冷不防树丛中窜出个矮小的身影,拦腰把她抱住,夺下了短剑。“掌门,在下擒住这狐狸精啦!”这人竟是刘权。王魁跳出圈子,冷笑一声:“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于香香惊恐万状:“我不是……那酒真的……”
“你是真怕毒死他,是吗?”王魁转向吴有光,乐得胡须乱颤,“吴有光,我玩了你的女人又破了你的美人计,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脸面在江湖混吗!不过你也无所谓了,毒酒的药性就要发作。”他洋洋自得地叙述道:对于香香施的美人计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但他是刀枪不入的铁身,根本不怕身边睡个美女蛇,他要鱼和熊掌兼得,在紧要关头戳穿这一阴谋,从精神上彻底摧垮吴有光。刘权是他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让他夜间放蛇,是要他假死,以便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吴有光让酒呛得直咳嗽,身体摇晃着,好像就要跌倒。可陡然间他挺直了身子,眼神炯炯,提刀舞出一阵透着寒气的狂风。他讥笑道:“蠢货,你把这‘神力酒’当毒酒,我可是渴望了很久的,那贱货藏得紧,一直没机会品尝,没想到今天你成全了我。”王魁稍一愣怔,拔刀迎战。斗过百余回合,吴有光渐渐占据上风,只是无法把刀刃插入王魁的身躯。
观战的于香香脸变白愤然道,“都是你这个衰男人,害得我落下水性杨花的骂名!‘神力酒’让你逞一时之威,却改变不了你的本性。”她甩开刘权,抢回那柄短剑刺向吴有光,“王掌门,妾身跟定你啦!愿以一死帮你除掉这个衰男人。”
吴有光使出反手刀磕开王魁的刀,大骂“贱货”,冲着于香香抖了一下刀。在铮铮刀鸣未消之时,刀身快如闪电地刺去,穿透于香香娇柔的身躯,又迅疾地抽回。于香香慢慢地屈身瘫倒,肋下血流汩汩,却没叫一声。
王魁也像挨了刀似的一趔趄,身子歪斜下去,跪地抱紧于香香,“香香,我错怪了你,其实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啊!可是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于香香好似已奄奄一息,勉强一笑:“我知足了……”说罢头歪眼闭。王魁胡须抖索,咬牙强忍,终没忍住,泪流滂沱,把那胡须丛浸成遭雨淋的鸟窝,又从那里发出痛彻肺腑的嚎哭。
一道白光从湿漉漉的大胡子下划过,他脸上的痛楚遽然僵住了,刀枪不入的身躯被利刃在致命的喉咙处割开条大口子,血好半天才溅出来,像喷泉……他没来得及看清于香香柔弱的小手是怎样刺出短剑的。
吴有光第一次与王魁交手就领教了他刀枪不入的铁罩功,他清楚只有在其痛失至爱、悲伤欲绝时,铁罩功力才会泄掉,他便和于香香谋划了苦肉美人计。为使于香香中刀不致命,同门弟兄就成他练刀的靶子,而他则独自承受“乱刀”的恶名。于香香之父五年前死于王魁刀下。
第170篇、牧鹅少年马季
故事发生在十八世纪匈牙利的德布勒格。这儿有个名叫马季的少年,他生性活泼好动,又十分聪明勇敢。他的母亲几次叫他到别人的庄稼地里去打短工,他都不愿意。他说:“我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不愿意挨别人的鞭子过日子。” 后来,他养了一群鹅,其中有两只母鹅和一只公鹅,另外十六只是小鹅。
他拿着一根树枝,撵着它们上草坡下他塘,顺便摘野果、钓钓鱼,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他的母亲对他无可奈何,只好说:“但愿你永远过得这么逍遥!” 春季过去了,夏季也将过去,十六只小鹅都长得壮壮实实,马季对母亲说:“妈妈你看,它们能换钱了!我要将它们赶到德布勒格集市上去卖个好价钱!” 母亲皱了皱眉头说:“就在乡下卖掉吧,赶到德布勒格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但是,马季主意已定,他说:“那里的市价比乡下高出一倍,应该上那儿去卖。至于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怕!” 他的母亲见劝阻不住,只得为他烤了个大面包,让他赶着十六只新鹅到德布勒格集市去了。
马季挥动着细树枝,一路唱着歌,把鹅群赶到了热闹非凡的集市上,他顺便问了一下新鹅的价格,哈哈,果真比乡下高出一倍多!再看看别人卖的鹅,都没有他养的这么肥壮。他挑了一个显眼的场所,把鹅撵在角落里,自己蹲在外面,仰着头等候买主。
不一会儿,集市上似乎出了点骚动:好些乡下来的商贩都抱着自己的货物向北边逃去,嘈杂的脚步声和惊叫声吓得马季的那些鹅乱拍起翅膀来。
马季好奇地朝南面望了一眼,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财主在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朝这边走来。家丁们有的抱着鸡,有的托着南瓜,嘻嘻哈哈的,就跟打猎胜利归来一样。
那个财主不是别人,正是臭名昭著的恶霸德布老爷,集市上的商贩见了他,就跟见了瘟神一样,都远远地避开他。
但是,少年马季从小在乡下自由自在地长大,他不知道德布老爷的厉害,也不想向恶人低头。这时,德布老爷的眼光已被十六只肥壮的新鹅吸引过去了。但是,他一看马季的标价,就骂了起来:“你这个混小子,怎么敢照市价把鹅卖给我德布老爷?” 马季抬头看了看他,忽地站起来:“你骂我?好吧,如果你要买这些鹅,得出上双倍的市价,否则,我连一根鹅毛也不卖给你!” 德布老爷这下可来气了,他虎起脸说:“哼,你是个该上绞刑架的无赖,真是胆大透顶!要知道,至今还没人敢跟德布老爷谈货物的价钱!念你刚从乡下出来,就算你一半价钱吧,怎么样?” 马季摇摇头,望着别处说:“不行。你得出双倍的价钱!” 这时,德布老爷的脸变得比魔鬼还狰狞,他向身后的家丁挥了下手,命令道:“把这个该死的小家伙抓起来,押回去,我要好好拷问他!这些鹅,也一齐赶回去!” 两个家丁扑过来,将马季的手绑了起来。另外几名家丁折下几根树枝,乱抽乱撵,将十六只新鹅统统赶到德布老爷府里。
这时,德布老爷神气十足,翘着腿靠在桃花心木椅子里。他吸足烟,大喝一声,问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鹅也没收了,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季毫不畏惧,注视着德布老爷血红的眼睛,大声回答:“你敢靠权势欺压人,我要让你知道会得到什么报应的!” 德布老爷一听,怒不可遏,狂叫道:“给我打他三十木棍!” 家丁们一听,立刻拿出木棍,按住马季就打。
不一会儿,德布老爷踱到马季身边,慢吞吞地问道:“小家伙,你明白谁比谁厉害了吗?” 马季抬起头,眼里喷出愤怒的光芒,他斩钉截铁地说:“谁比谁厉害,咱们走着瞧!我一定要使你得到加倍的惩罚!” 德布老爷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好啊,今天,我就将这加倍的惩罚送给你!来人,再打他三十棍!” 家丁们的木棍一阵乱打,直至马季昏死过去。
德布老爷吩咐将浑身是血的马季扔到郊外去喂野狗。接着,他就叫人发出请帖,准备用那十六只新鹅大摆宴席了。
当天夜里,马季在郊外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走回家里,把不幸的遭遇告诉了母亲。他的母亲又惊又怕,第二天就一病不起。半个月后,马季的母亲在又惊又吓中去世了。
马季埋葬了老母亲,变卖掉可怜的田产,带上包袱,到外面去闯荡了。
几年后,马季在外面学到了不少本领,他觉得,向可恨的德布老爷报仇的时机来到了,他就悄悄地回到了德布勒格。
这时,谁也不知道他就是曾经倒霉过的牧鹅少年。
德布老爷这几年依仗权势,又发了大财,他正在建造一幢新别墅,整个德布勒格集市几乎都堆满了他用来造新房子的材料。
马季赶制了一把比其他木匠的锯子大一倍的锯子,背着来到德布老爷家。
德布老爷惊讶地看着这把大锯子,问道:“这位木匠,你一定造过不少房屋吧?” 马季点点头,说:“我造过不少高楼大厦,正想造一幢更大的房子。如果德布老爷有这个愿望,我可以为你出些主意。” 这句话很配德布老爷的胃口。他笑嘻嘻地说:“好啊,难得有这么好的匠人啦!你说说,我的新房子还缺些什么呢?” 马季不假思索地说:“石料已足够了,但木料还缺许多。你得命令一百个仆人到森林里去大砍大伐十天才够用!” 德布老爷听这个木匠口气这么大,心想:他必定见过大世面,造出来的房子不会错!他立刻叫仆人们都到森林里去砍伐木料,自己也跟着这位“大匠人”走进密林,去寻找能当主梁的大树。
树林越来越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连一张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突然,德布老爷发现“大木匠”兴奋地指着一棵两人也抱不拢的大树,高声说:“老爷,咱们用手量一量德布老爷赶紧跑过去张开胳膊,抱住那棵树的另半面,快活地叫道:“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快来呀,我看,它比咱们要的主梁还粗……” 忽然,德布老爷觉得有点不对劲,搭住他两只手腕的不像是木匠的手掌,而像两根绳子!他心中一惊,想把手抽回来。但已经迟了——牧鹅少年马季已经用绳子将他牢牢地绑在那棵大树上了! 他扭过头,又害怕又凶狠地问:“你……你是什么人?!竟敢捆绑高贵的德布老爷!你不是在找死吗?!” 马季冷冷一笑,说:“几年前,我已经找死过了!我就是胆敢把鹅卖给你德布老爷的马季!现在,是我加倍惩罚你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德布老爷吓得赶紧把眼睛闭上了去。这时,马季手中的树枝也啪啪啪地抽打下来,德布老爷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开始,他又骂又叫,接着,他又连连讨饶,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住皮肉之疼,只得闭上眼睛装死了。
马季看出他假装昏死过去,又抽了几下,冷笑着说:“德布老爷,请你记住,这只是第一次,你还欠我两次,等我再来找你算账吧!” 说完,马季扔掉树枝,挎着他的大锯子走了。德布老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才杀猪样地大叫起来:“快来救我!快来救德布老爷!……我碰上强盗马季啦!” 他叫得声嘶力竭,好半天才被一名伐木的仆人听见,把他解救下来。
德布老爷一回到家就发起高烧来,但他没忘了叫人贴出告示,悬赏捉拿带着一把大锯子的马季。
但是,告示贴了三天,谁也不知道马季的消息。德布老爷又气又恨,病越来越重,只得又贴出一张新告示,重金聘请能治好他病的医生。
这个告示贴出三天,也是无人问津。德布老爷正焦急,有位医生应聘上门来了。这是位长得漂亮八字胡的医生,自称非但能治皮肉上的疾病,还能治好心病。德布老爷一听,就叫人把他请进来,问道:“医生,你看我有什么心病?” 医生看了看他背上和臀部上的伤痕,笑着说:“您的心病和这皮肉上的伤痕连着,等您吃了我开的药,治好伤,抓住那个抽您的人,您的心病就没有了。”德布老爷惊讶得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连声说:“神医,神医!怪不得前面几位庸医治不好我的病,比起你来,他们简直是白痴!” 医生微笑着坐下,很快开了一张药方交给德布老爷,说:“最好能在半天之内办齐草药,将它们放在大锅里煮一小时,再用这药液洗澡,明天就能痊愈。” 药方有点儿怪:百年松树根两条、黑心红岩石四斤,瞎眼蛤蟆一只。德布老爷觉得前两种药还好找点,瞎眼蛤蟆恐怕有点麻烦。这时,医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笑着说:“瞎眼蛤蟆只要找一只,不是顶难找的。至于它是瞎一只眼,还是瞎两只眼,这不要紧。” 德布老爷一听,又放心了,立该传出话去让所有的人都去找百年松树根,黑心红岩石和瞎眼蛤蟆,府里只留下一个老太婆烧水。
人们很快都被打发出去了。
德布老爷听见厨房里的那个老太婆在乒乒乓乓劈柴,叹了口气说:“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找不到瞎眼癞蛤蟆,否则,明天我就可以亲自去抓那个该死的牧鹅少年马季了!”医生微笑着说:“别担心,瞎眼癞蛤蟆就是你德布老爷,因为,你没看出我就是马季。” 德布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化装成医生的马季已经将一只袜子塞到他嘴里,迅速用一根绳子把他捆了起来。
马季又在屋里找到一些金银珠宝,把它们装到那只治疗箱里,笑着说:“这些钱够买十六只新鹅了,还能剩一些筹备第三次复仇!” 说完,他抄起床边的一根白腊棍,狠狠地把德布老爷揍了一顿。
天黑时,仆人们都回来了。他们只找到了百年松树根和黑心红岩石,谁也没找到瞎眼癞蛤蟆。德布老爷又气又恨,呻吟着骂道:“你们才是一群没用的瞎眼癞蛤蟆!竟会连马季也认不出来!……” 几个星期后,德布老爷的旧伤新伤终于好了,他带上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丁,到处寻找牧鹅少年马季的踪影。
其实,这时马季已化装成一个贩马的阿拉伯人,戴着头巾,时时在注意德布老爷的动静。他发现,德布老爷常常是带着九个全副武装的家丁出来。
他的伤虽然好了,但脚还有点儿瘸,肯定还不能骑马。
于是,他用从德布老爷家得来的那些钱买了十匹马,守候在树林边。
一天,他远远地望见德布老爷带着凶狠的家丁,耀武扬威地走过来,就对一个正在欣赏马的陌生人说:“如果你肯骑上马一边跑一边高叫我是马季,我就将这匹马送给你。”陌生人又惊又喜,立该接过缰绳,一跃而上,同时高声叫道:“我是马季!我是马季!……” 德布老爷和家丁们听见了,立刻冲过来问:“贩马的,怎么回事?” 化装成马贩子的马季哭着声音说:“那个人是马季,他抢走了我的一匹马!” 德布老爷生气地问:“那匹马跑得快不快?能不能追上他?” 马季仍旧哭着声音说:“那匹马是十匹马中最差的,跑快了要抽筋……” 德布老爷听了,大声叫道:“正好有九匹马,你们骑着去把马季抓回来!我要在这里跟他算总账!” 家丁们跃上马背,挥着武器,朝那个人跑的方向追了过去。——事实上那人骑的是一匹最好的马,家丁们永远也迫不上他。
但是,愚蠢而又凶恶的德布老爷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又中了马季的圈套,这时正兴奋得不断搓着手,说:“不知你们阿拉伯人是怎么复仇的?等他们把马季抓回来,我要跟他面对面、一对一地较量一番,然后再让你解解抢马之恨!” 这时,“马贩子”忽地扯下头巾,笑着说:“我就是马季,我同意跟德布老爷一对一地较量!” 说完,他已经飞快用头巾捆住了德布老爷的手脚,举起马鞭子,将他痛打一阵。从此,德布老爷再也不敢走出家门,再也不敢提马季的名字了。
第171篇、南海亮剑
团指挥所里,裴参谋将桌上的六份文件扔给对面的六名战士。接下来,他的讲述让六名战士感到万分震惊,并感到无上光荣。
两周前,我国一艘渔船在我领海内被P国武装分子绑架,我国政府通过外交斡旋未果。P国国内武装派别林立,P国政府军有名无实,一直未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
“你们的任务就是把我方被扣船员解救回国,可以说难度大,风险高,同志们有没有信心?”“有!”响亮的回答在团指挥所内回荡。
“海航组建了一支后备队负责接应你们,一小时后出发。”说到这里,裴参谋突然放缓了语速,“现在给大家半小时,给家里写封信吧。”
一小时后,六名战士整装登上直-9运输机。裴参谋手握六封遗书,庄严地向他们敬了一个军礼。
两小时后,直升机在位于南海海域的“黄岩岛”号驱逐舰上着陆。舰长开始向战士们部署作战计划。
根据我方无人侦察机发回的数据,六名船员现被关押在一个名叫“朗戈”的三面环海的小渔村。当地居民与武装分子混居于此,我方决定迂回至朗戈西侧,从丛林潜入。
“田耕。”舰长把目光转向身旁的海军少校,“他通晓当地语言,熟悉该片海域,所以由他协助你们。”连长范震等六人立刻起立敬礼,谁知田耕不但不还礼,反而语带嘲讽地道:“早听说你们特种作战大队神勇无比,这次我倒是要领教一下。”面对他的挑衅,范震不卑不亢道:“田少校客气了。要说领教,恐怕去年的联合军演,你们已经领教过了。”“你……”田耕脸一红竟然语塞,舰长连忙岔开了话题。
休息室内,柳涛一脸坏笑地对郭新道:“那次咱们不是把蓝军的师指挥所包了饺子吗?那个田少校就是俘虏之一。”谜底被揭开,众人都来了精神。“闹了半天是个俘虏。”张猛一脸不屑。范震挥手阻止道:“这次任务,他是我们生死与共的战友。刚才我一时气急才驳了他的面子,都不准再提这事了!”连长说得在理,大家忙收敛了笑容。
凌晨一点,不速之客悄然登岛。七个人浑身湿漉漉地扎进了灌木林。行动指挥官范震命令杨凯和柳涛前行三十米布下警戒线,余下的人则在隐蔽地点短暂休整。
“露脸的买卖全让你们特种作战大队给占去了……”田耕小声嘟囔着。张猛刚要说话,范震按住他道:“这次任务是各军种协同作战,功劳不会是特种大队一家的。以前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多多担待。”“我直话直说好了。”田耕扭头看向范震,“以后别光顾着自己出风头,给兄弟部队多少留点脸面……”田耕话没说完,杨凯跑了过来:“报告连长,前方500米发现敌情。”
月夜下,一个肥硕的身影正在不断靠近。范震做了个手势,大家纷纷散开隐蔽。胖子一直走到距离张猛不足5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把挂在胸前的冲锋枪甩到身后,解开裤子正要撒尿,斜刺里蹿出的黑影一把将其扑倒在地……
根据胖子的供述,六名中国船员现被关押在渔村东侧的一间茅屋内,由两名武装分子看押。该组织有成员一百多人,渔村里有三十几个,其余大部分都在十里外的另一个据点。情况已经清楚,凌晨两点十分,小分队正式展开营救行动。
渔村规模不大,二十几间茅屋杂布其间。队员们很快就锁定了人质所在方位,解决掉看守的两名武装分子。众人冲了进去。
靠墙边一排倒着六个人,正是我方被绑架的六名船员。短暂的安抚过后,范震下令立刻原路撤离。虽然经受了半个月的折磨,好在船员们体魄强健,走路不成问题。但就在他们走出茅屋时,几声枪响划破夜空,我方行踪被敌人察觉了。
张猛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大步上前做尖刀引导,连续几个点射把附近茅屋里钻出的黑影打哑了火,四周立刻恢复了寂静。但不到三秒钟,爆豆般的枪声再次响起,在小分队的归路上形成了交叉火力网。
“改用B计划!”范震立即作出决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左前方大约两百米处有一个浅水湾,十几艘渔船一字排开,大家顿时明白了连长的用意。田耕也不由得暗暗赞叹范震处变不惊的应变能力。
小分队成员立刻把船员们拖拽着往一艘渔船奔去。待小分队成员悉数上了船,渔村里的武装分子这才涌出来,分乘三艘渔船追赶上来。
南海亮剑(2)
“田少校,你熟悉附近海域,有什么建议?”范震注视着后面的追兵问道。“两个选择,”田耕手抓围栏高声说道,“要么一直向北,两小时后可与我方鱼雷快艇会合;要么向偏东方向行驶,一个半小肘后到达蓬贝岛,那里是我国领土——不过,P国人可不这样想。”
“去蓬贝岛!”范震迅速决定,“我们要在自己的国土上,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田耕爽朗地大笑道:“你小子又要出风头啊!”一路过来,特种作战大队的强悍作风令田耕折服,他心中的成见早已消除。
凌晨3点55分,小分队弃船登岸。队员们把船员安置在一个天然溶洞,随即返回岸边组织布防。
“同志们。”范震清了清嗓子,开始作战前动员,“作为和平时期的军人,能够为国土而战,这是我们的荣幸!无论对手是谁,只要他们敢侵犯我国领土半步,妈了个巴子的就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简短的动员引来群情激奋,大家叫嚷着士气高涨。“连长,是否请求后方支援?”郭新问道。范震摆了摆手:“清理战场的时候再通知也不迟。”
三艘敌船很快登陆,二十几个手持武器的武装分子冲了上来。一阵密集的火力过后,沙滩上多出十几具尸体,余下的掉头就跑。范震带领大家追了上去,而冲在最前头的竟是田耕。战斗很快结束了。范震拍着田耕的肩头笑道:“要说出风头,我看你比谁都不差呀。”队员们都笑了,田耕也叉着腰大笑起来。
“连长你听,什么声音?”杨凯的问话打断了众人的笑声。直升机旋翼发出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与此同时,海面上星星点点又出现了十几艘渔船。“他奶奶的,后援这么快就到了。”柳涛笑骂道。
形势不容乐观,范震很快做出了人员调整:田耕、郭新、李威锦三人返回溶洞保护人质,其余四人立刻向海岛纵深撤离,牵制敌人火力,转移敌人视线。命令下达,田耕马上提出异议:“作为海航的代表,我要求加入掩护小组!”范震眉头紧锁,几秒钟后,他同意了田耕的请求,让杨凯和田耕做了对调。
为避免空中打击,队员们分散撤离。跑出去不足百米,敌人的武装直升机就到了。一颗导弹从天而降,炸得沙石乱飞。“是英法合造的‘小羚羊’。”田耕边跑边通报敌情,“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货色,不禁打!”说完,他抬手就是一梭子。
此刻,敌船已陆续登陆,粗略估计有六七十人,无疑是从另一个据点赶来增援的敌兵。情况十分危急。此刻,郭新等三人已经返回了溶洞,将目前的处境和坐标方位及时向后方进行了通报。
凭借空中优势,敌人的增援部队肆无忌惮地追杀过来。所幸队员们已经进入密林,借助热带植物的掩护且战且退。直升机在密林上空反复逡巡,子弹如飞蝗般倾泻下来,队员们疲于应付。范震怒喝道:“妈的,先把这只羊给我打下来!”
话虽如此,但地面上的追兵又不能不防,队员们的处境十分被动。柳涛突然甩开步子拼命向密林深处跑去,不顾一切地追着敌机打。大家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打算激怒这只“羊”,把空中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为战友们争取反击的时间。范震、田耕、张猛三人顿感体内有热流涌动,他们要抓住战友以生命为赌注换回的战机,给这帮猖狂的追兵迎头痛击。
失去空中支援的敌军,被我方的精准射击打得连连后退,战局很快发生了可喜的变化。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柳涛狙击敌机的枪声也戛然而止。“柳涛!”范震大喊一声,转身向远处硝烟升腾的地方看去,泪水倏然滑落。
直升机的轰鸣声再次由远及近,有利局面似乎又要反转。大家眼含热泪仰望天空,却意外地发现“小羚羊”的尾翼拖着黑烟,在空中像醉汉一般摇摆不定。
“啊!”范震突然大喊一声,转身一边射击一边高声吼出战友之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我们要并肩战斗夺取胜利!”歌声盘旋在海岛上空,久久不散。
机枪子弹已经打光了,三名队员纷纷换上手枪。枪声的变化立刻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他们很快便组织起来发动了反扑。一片血雾突然在田耕的身前升起,范震和张猛急忙赶到近前。子弹打穿了田耕的右侧颈动脉,鲜血汩汩流淌。田耕脸色苍白道:“这次老子比你们风光,老子是烈士了……”田耕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但他仍旧盯着天空,双眸中居然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顺着田耕的目光,范震和张猛看到天空中有朵朵伞花绽放。两架直-10直升机呼啸着飞临头顶上方……
我方六名船员安然无恙,登上了前来接应的鱼雷快艇。为保护他们的安全,负责留守的郭新同志阵亡。范震、张猛、杨凯、李威锦四人登上另一艘鱼雷快艇,在他们的身旁,并排安放着三位烈士的遗体。
正前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回首望,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蓬贝岛上迎风飘扬。
第172篇、吞剑
清江浦耿素素的三尺剑迷倒无数人。
不是她的剑术好,耿家,有祖传的吞剑术:头仰起,使口、喉、胃在同一条直线,然后将剑慢慢吞下。
清江浦也有别人在玩吞剑,但那些人的剑有猫腻——都是在上海打的,里面有机关,看外表是一柄很长的剑,一旦入了口,剑身就会一截一截地缩回去。
耿家看不起那些人,认为他们顶多算个玩把戏的——而吞剑,那应该属于武术。
耿家人练吞剑术,首先会吞下一只拴了腿的青蛙——吞下去,那拴青蛙的绳头儿却露在外面,不管青蛙在胃里怎么折腾,都要等到一炷香燃尽才可以吐出来。
这样是为了抑制身体对异物的条件反射。
这一步练成了,才可以吞剑。
一柄剑插进喉咙,喉管里的软骨要向两边打开,保证剑身沿正确的方向进入食道。
食道壁和心脏离得很近,所以这个时候吞剑的人要调动身体使心脏尽量离开原来的位置以保障生命的安全。
这些过程一说便知,要教却是很困难。
学吞剑者只能自己摸索。
耿素素能同时吞下三柄剑,而且,都是剑把朝下剑尖朝上。
表演结束时再用一口丹田之气把这三柄剑顶出来。
三尺剑,一张琴。
表演吞剑必须心凝一处。
而表演的场地多在闹市,要想有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是很难的。
于是配一个琴师。
琴师极丑,弹琴的技术却极好,无论怎样的环境,只要他的琴声一响,耿素素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耳朵里、脑子里,静得出奇。
有了琴师后,耿素素把她的场子设在清江浦楼旁的空地上,肚子里的三柄剑射出时,能“叮叮叮”地嵌入二楼悬的木匾额上。
琴师弹的琴,自认为也是十分了得的。
可是他有耳疾,听不到自己的琴声。
他背对着耿素素,却能知道耿素素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剑进入喉管了,什么时候剑进入胃里了——当他弹最后一轮琴的时候,保准是“叮叮叮”的三声。
正好和耿素素的剑射入匾额的时间相呼应。
他一心一意地弹琴,希望耿素素也能听到。
可是耿素素也听不到,她只是觉得琴师的琴声一响,自己的心就静了下来——也就是能抵消周围噪音的干扰吧。
观众也听不到,或者观众其实听到了,可是他们不是来听琴的,他们的注意力,永远集中在耿素素身上。
作为一个热爱弹琴的人,没人能体会到琴师的用心,这是多么大的悲哀呀。
琴师走的时候,素素正在表演吞剑。
那三柄剑刚好被她吞下肚去。
琴师留下两个棉花团。
“两个棉花团,给我的?”
耿素素笑笑,头仰起来,想吐出那三柄剑。
她似乎听到匾额上又“叮叮叮”地响了三下。
可是肚子里的剑却根本没有射出来。
耿素素一愣。
十年以后,琴师的耳疾治好了。
再弹琴,却还是听不到自己的琴声——他能听到别人的琴声,却听不到自己的。
琴师愣了愣。
他只听到“叮叮叮”的三声。
他要回来寻找耿素素。
耿素素正坐在家里,吞下去的那三柄剑一直没有射出来。
家里人给她找了洋医生拍片子,可是根本看不到她的胃里有剑的影子。
家里人和耿素素自己都认定了有,洋医生没有办法,只好给她做了手术。
——可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琴师一弹琴,耿素素就觉得喉咙痒痒的。
“噗”“噗”“噗”吐出三柄剑。
寒光闪闪,炫人眼目。
“送给我好吗?”
琴师抚拭多时,朝耿素素深揖一躬。
捧剑而去。
第173篇、瘸腿狼
苦娃真名叫刘良,但大家都爱叫他苦娃。苦娃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孤身一人,一直靠给私营鞭炮厂的老板巫为潜卖苦力维持生计。那年过年前夕,工友童霖山好心把一挂鞭炮悄悄塞给苦娃,让他过年好在自家门前热闹热闹。这事恰巧被一边路过的巫为潜的保镖舟林生看见,他没吱声。谁知苦娃出厂门的时候被舟林生逮了个正着。舟林生把苦娃带到老板巫为潜面前,巫为潜大为愤怒,一定要苦娃亲口说出同谋,苦娃不愿出卖童霖山,硬是把这件事一个人扛下来了,结果被开除了。苦娃没了工作,只好靠捡柴禾生活。
那天早晨,苦娃上山打柴,远远地就看见舟林生身背猎枪,神气活现地进山打野兽去了。苦娃不敢招惹他,只管低头忙自己的活。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苦娃正要把干柴捆起来往回拖,却听到一声凄凉悲哀的狼嗥。抬头看时,面前的树林旁有一只凶狠无比的大灰狼,此刻那狼像人那样站立着,嘴里哀哀低嗥,它的一条前腿被猎枪打断了,伤口处还在滴血呢。苦娃见狼可怕,本能地想转身逃去,却见那狼两眼含泪,两个前爪拢在一起朝他乱拜,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图。苦娃明白了,这是狼在向他求救啊。心地善良的苦娃连忙从衬衣上撕下布条,给狼扎紧伤口。那狼就很温顺地将嘴凑到苦娃的面前,伸出舌头舔苦娃的脸,像是表示感谢的样子。苦娃把狼背回家里,塞进床底下,说:“你要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出声。”说罢,关门上山,去把捆好的干柴拖回来。
没走出多远,舟林生手提猎枪,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见苦娃,劈头就问:“苦娃,你看见一只受伤的狼没有啊?”苦娃说:“是舟老大呀?我见着了,是不是一条前腿断了的大灰狼,我见它从山东边跑了。”说话的当儿,他已悄悄用树枝戳破了手指。舟林生不信,上下打量着苦娃,猛一眼瞅见他身上的血迹,便嘿嘿笑道:“苦娃,你撒谎了吧,说,狼被你藏哪儿去了?”苦娃说狼是食肉动物,凶残无比,我哪敢藏呀。“胡说,”舟林生凶相毕露,“你没有把狼藏起来,那你身上的血迹哪来的?”苦娃伸出戳破的手指,舟林生这才悻悻地走了。
苦娃把干柴背回家里,那大灰狼已在屋里转悠了。一见苦娃就摇头摆尾,一副亲热的样子。苦娃见了高兴,伸手拍了拍它的小脑门,那狼甩了甩头,竟乖乖地跟着苦娃来到院子里。苦娃有点感动,他从小没有伴儿,现在有狼作伴了,心里也就充实起来。苦娃用柴禾搭了一个简陋的棚。当晚,大灰狼就睡在院子里了。他给大灰狼起了个名字叫瘸腿儿仔。
瘸腿儿仔在院子里生活了几天,跟苦娃伺养的鸡们鸭们混熟了,别看它是野兽,却很守规矩,苦娃给的东西,它吃,不给的,它从来不动。看着它瘸一条腿一蹦一蹦的怪样儿,苦娃乐得开怀大笑。
就这样,苦娃白天带瘸腿儿仔上山,晚上领它回来,也相安无事。突然有一天,苦娃正要关门睡觉,瘸腿儿仔却一头闯了进来。外面狂风大作,瘸腿儿仔要进屋睡觉。苦娃没撵它走,就在地上铺些柴禾,瘸腿儿仔就席地而睡了。人狼共眠,苦娃有时痴痴地想,它莫不是个老狼精,早晚会给我变出个姑娘来吧?但是瘸腿儿仔不是妖精,它没变成姑娘给苦娃做老婆,倒是天天外出,弄来了野鸡野兔,为苦娃改善伙食,有时吃不了,就卖给邻居换钱。
没多少日子,瘸腿儿仔的事传遍了整个山沟。舟林生得到消息,提着猎枪,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他抬手抽了苦娃一记耳光:“他妈的,你敢骗老子,你不是说没看见大灰狼吗?怎么它成了你朋友了?”苦娃捂着火辣辣的脸,没吭声,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救了大灰狼,争辩也无济于事,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舟林生得寸进尺,竟然要苦娃赔他精神损失费一千元。否则就再把大灰狼打死。苦娃没这么多钱,更舍不得瘸腿儿仔,便苦苦哀求舟林生放他一码。“好吧,”舟林生说,“没钱可以,但你必须给我回厂干半年,就当抵债吧,记住,别在厂里干偷鸡摸狗的事,如若再犯,我决不饶你。”
没办法,苦娃迫于舟林生的淫威,只得回鞭炮厂工作。在厂里,瘸腿儿仔成了人见人爱的宠物,它经常跟苦娃干活,渐渐地跟舟林生也混熟了。有时候苦娃不在,瘸腿儿仔就跟舟林生讨近乎,帮他干活帮他巡逻,一副奴才的样子。舟林生见它好玩又忠心,也时常扔东西给它吃。一天,舟林生对苦娃提出,要带瘸腿儿仔一起去山上打猎。苦娃没意见。谁知舟林生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人们发现他从悬崖上摔下来死了。当晚,苦娃做了个梦,梦见舟林生打伤了一只野兔,野兔逃到悬崖边上。舟林生追了上去,眼看野兔被擒,冷不防瘸腿儿仔翻脸不认人,张口就朝舟林生扑过去,舟林生吓得连连后退,不慎一脚踩空,跌进了万丈深渊。梦毕竟不是事实。但苦娃心里明白,舟林生的死,一定与瘸腿儿仔有关。“好样的,你真行”,苦娃早晨醒来,对瘸腿儿仔说:“你终于为自己报了大仇了。”
转眼到了春天,谁都没注意,瘸腿儿仔的肚子鼓起来,产下了2只小狼崽儿。苦娃惨然一笑:“啊哟,看不出呀,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地下工作者,偷偷恋上对象的?比我的本事还大呀,什么时候教我一套,让我也能娶上媳妇。”
苦娃想娶媳妇的心事,让童霖山看出来,他一连给苦娃介绍好几个姑娘,却不知哪个嘴上不留德的乱讲,说什么苦娃搂着母狼睡出了崽儿来,姑娘家都怕沾污了自己的名声,谈婚论嫁的事自然也就泡了汤。苦娃郁郁寡欢地回了家,几杯老白干下肚,就冲瘸腿儿仔骂道:“都是你这老狼精,害得我现在娶不上媳妇,你走,给我滚出去——”越骂越气,还抬手打了瘸腿儿仔一巴掌。
瘸腿儿仔挨了打,一声不吭,流着眼泪出门去了。过了好久,小狼崽儿饿得直叫,苦娃这才想起前院后屋地找瘸腿儿仔,可哪里还有它的踪影?好不容易在村外的树林子里找到,见它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静静地坐在那儿。苦娃说:“瘸腿儿仔,还不回去看看你的心肝宝贝,它们要饿死了!”瘸腿儿仔纹丝没动。苦娃又说:“你的崽儿要饿死了,快回去给它们喂奶吧!”瘸腿儿仔还是没动的意思。苦娃顿时明白了,这瘸腿儿仔是在生我的气跟我结上仇了呢。他赶紧回去,抱来狼崽儿,摆在瘸腿儿仔面前:“你看看多可怜的孩子呀!”小狼崽儿哼哼唧唧,直往妈妈怀里拱着要吃奶,可瘸腿儿仔只是看了看,又闭了眼。
“瘸腿儿仔,我打你骂你是我不对,这儿我苦娃给你赔礼了,我们同甘共苦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我向你发誓,再也不敢对你无礼了。”苦娃抬手打了自己两记耳光,那瘸腿儿仔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拿脑袋蹭苦娃的手,像是原谅他了,然后默默无声地跟苦娃回了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只小狼崽儿越长越大,瘸腿儿仔领着它们到树林里转,越转越远。苦娃心想,它是大森林的动物,由它们去吧。果然,这天瘸腿儿仔领着崽儿们出去,再也没回来。尽管早在意料之中,苦娃还是思念瘸腿儿仔,接受不了这残酷无情的事实。整整一天,他茶饭不思,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凌晨,听到有小爪子挠门的声音,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开门一看,瘸腿儿仔浑身让露水淋得湿透,蹲在门外,它的两只狼崽儿一个也不见了……苦娃抱住瘸腿儿仔,放声地哭了起来。
这年春节前,巫为潜的厂子终于出了事。炸药库爆炸,5个弟兄白白搭上了性命!这一次意外事故中有苦娃的好朋友童霖山。他被炸得面目全非,老婆孩子哭天怆地。苦娃欲哭无泪,伤心得肝肠寸断。他恨巫老板财迷心窍,拿人命当儿戏,酿成惨祸,他应当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苦娃就给有关部门写了封信,反映这件事。
一个月后,令苦娃匪夷所思的是,上级部门非但没有查处此事,他的那封检举信却落到巫老板的手里。巫为潜怒气冲天,当晚就带着3名保镖,踹开了苦娃的门,把信狠狠地摔到苦娃的脸上,怒吼道:“小畜牲,我看你是活腻了,竟敢在老子背后捅刀子,你想要老子死,老子我偏不死。今晚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死法?”巫老板说出几条路来让苦娃选择:一是让他跳崖自尽,二是上吊死去,三是把他捆起来扔到河里。苦娃到这时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信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落到巫老板之手,既然他有那么大的通天本事,他知道自己已死到临头了,与其被他们折磨而死,倒不如自己撞墙痛快。
这正是巫老板精心设计好的计谋。他们让开一条道,让苦娃自己去撞墙。等他横尸地上再离开现场。在这临死的一刹那,苦娃想把巫老板痛骂一顿,却突然发现瘸腿儿仔奴才似的跑到巫老板跟前献殷勤,不由怒从心头起,把骂巫老板的话改成骂大灰狼了:“怪不得都说狼心狗肺,我还没死你就投靠有势力的了,算我当初瞎了眼,不该救你……”巫老板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这瘸腿儿仔倒挺乖的,苦娃死得屈,我替他收养这宠物了,也算纪念他为我卖过命,去吧,苦娃,一路走好哇!”
苦娃一头撞在墙上,当即头破血流,昏死过去了……
从此以后,巫老板天天把瘸腿儿仔带在身边,这畜牲真是越来越聪明,不但会向人鞠躬作揖,还会翻跟斗耍杂技表演,甚至会玩弄打火机给人点烟。逗得巫老板好不开心。
厂里生产鞭炮,自然也有炸药库。这库房凭借一面山坡挖入山里,铁门锁着,门前有人守护。钥匙都在巫老板手里。这天,巫老板喝上点酒,带着瘸腿儿仔进去查看库房。一眨眼工夫,瘸腿儿仔不见了,巫老板喊了几声,没有动静,以为它去撒尿了,也没在意。
炸药库的门卫,正在喝茶。见瘸腿儿仔进来,冲他打躬作辑,便故意想逗它玩,他摸出一支烟,把打火机递给瘸腿儿仔,让它为自己点烟取乐。没想到瘸腿儿仔拿过打火机,放嘴里一咬,突然转身冲出门去!这还了得,若让它钻进库房,点燃火种那真要出大事啦!门卫起身就追,没想到瘸腿儿仔速度之快,一眨眼工夫就冲进了库房,还没等巫为潜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打火机点燃了,巫为潜就觉得眼前一黑,脚下猛地一颤,不得了了,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炸药库顷刻间化为灰烬。
瘸腿儿仔像卧底的特工一样,假装卖身投靠巫老板,又为主人苦娃报仇,为民除害的事,在大山子沟里越传越神。人们都以为它被炸死了,着实也为它难过了一阵。可是没过多久,好多人看见苦娃的头上缠着纱布又领着它上山去捡柴禾了。这瘸腿儿仔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智商,这么多的技能,谁也说不清道不明,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第174篇、湘西土匪二爷爷
二爷爷一边打枪,一边喊:“我是汪二,是你们的二爷爷!”
二爷爷是一个枪迷,但他不是神枪手,不过他的枪法也不错。在湘西匪乱的时候,二爷爷的枪就要过土匪的命。有一回土匪围村劫粮,二爷爷就用一支三八步枪,48颗子弹,头一回和他们交火了。也就在那一次,他取了土匪的命,而且成功地掩护乡亲们撤出村庄。
二爷爷在掩护乡亲撤离的过程中,对着土匪的进攻,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令四十多个持枪的土匪,面对丛林中的二爷爷奈何不得。首匪王疤子不得不把探子叫来,问龙西村肯定找谁做了靠山,为什么不认真采线,使得他们的“肥羊”计划受阻。“肥羊”,在土匪中的意思就是打劫有钱财的村落和大户人家。探子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答案。就说:“这龙西村据我所知,都是一些老实如泥的山民,没有什么有本事的人,能够找到什么靠山,有家姓汪的有那么一个人,叫汪和尚,可他和秦明悟结了梁子,已经不敢在家呆了,到十万坪做官享福去了。此人有一个弟弟,也到外面学裁缝,不在家呀。”
王疤子听了犹豫片刻,就叫探子喊话,问一问对面的兄弟是哪家的,说鱼是锅里的菜,吃客不可相互急。探子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对二爷爷喊:“兄弟不可误会,天大地大借个道。”
二爷爷一听,肝火不由往外冒。他知道此人是邻村的田大麻,专门为土匪盘点,为虎作伥鱼肉乡亲,他自己也从中捞一点土匪的油水。在田大麻喊话的当儿,二爷爷已经把枪对他瞄准,“砰”地一火,他的脑袋就开了花。接着,“砰”地又是一火,子弹把王疤子的耳朵打穿了一个孔,痛得他捂着流血的耳朵就地打滚,喊他的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他们枪是放得厉害,可谁也不敢往前冲。二爷爷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一边打枪,一边喊:“我是汪二,是你们的二爷爷!”最后枪声稀,人已溜跑。
王疤子他们是来自古顺县的一群土匪。为了利益的瓜分,得罪了古顺县的官员,被县里的国民党围剿得四处逃窜。王疤子号称团长,手下有一百七八十条枪,两百多人跟随。与国民党一交火,人员死的死,散的散,已经只剩下现在的四十几个人了。个个落魄得像是丧家的犬,没有了往日作威作福的派头。现在逃到永顺县的境内,专吃那些边远而势弱的村庄,黑脸抢劫,以求果腹。目前田探子一死,龙西村的环境又不熟悉,也就只得由他去了。王疤子叹口气,一摆手说:“撤吧,强龙不打地头蛇啊,妈的巴子。”
于是,就有另外几个弱小的村庄,在哭天喊地中,被王疤子他们疯狂的抢夺弄得一塌糊涂,让那些可怜的村庄上演几多的生离死别,饥饿连连。
二爷爷单刀直入地问:“大哥贵姓,在这界顶上布阵,又不图发财,是不是抗匪呀?”
二爷爷是在邻镇水利湖的水码头边学裁缝。可他师傅的侄儿张虎仪是一个地头蛇,掌控着五十多支步枪。他们不为非作歹,不恃强,不欺弱,是匪乱中一支典型的保家安境的农民自卫队,令许多远近的土匪都不敢在这里撒野。如果要借道水利湖,都要按绿林的规矩,预先拜码头。准许了,才能相安无事,否则就不能怪人家不友好。张虎仪虽然是个江湖中人,但对年轻气盛的二爷爷十分感兴趣。多次开导二爷爷,说:“师弟,我看你就别学什么鸟裁缝了,跟我们玩枪吧。吃吃土匪给我们进的贡,要钱有钱,要面子有面子,这年头的风光就是这样的。”二爷爷年轻的心,虽然被他说得飘来荡去,但他又想到哥哥汪和尚因为玩枪,而与土匪结仇,不得不混入具有恶霸性质的保安团谋差,导致亲人受难,兄弟分离。二爷爷就老实地拒绝,说:“我和哥哥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叔父把我们兄弟养大成人。他们的恩德我们无以为报,现在哥哥又在外面混,我想好好的把艺学成,回到家乡要尽孝顺之道。”
湘西土匪二爷爷(2)
一番话,把性情中人的张虎仪讲得泪在眼里打转,点头称道。他硬要和二爷爷打个老庚,也就是拜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意思。他们烧香敬过路的神仙,喝血酒造缘化。之后,他就给二爷爷一支三八步枪,要求二爷爷一边学手艺,也要一边练枪法,还说在这个兵荒马乱,匪群常扰的年代,拿着防身,总有好处,没有坏头。就这样,二爷爷开始了他的枪缘之恋。
多少回,二爷爷枕着枪,在暗夜里无眠。想小的时候,和哥哥一起用木板削木枪玩;把竹子锯取一节,在节子处捅一个孔,然后弄一根精心削成的木棒,并在其上包一块破布,套进竹筒里,然后在水里深深一呼吸,抬起来,狠狠地浇向远方。那时侯,不就是对枪的一种渴望吗?在充满恐怖的年代,不是渴望有枪来壮胆,在茫茫的湘西山地能够自由地出入吗?不欺人,也叫人不敢欺吗?现在终于有了梦中的宝贝,能不把心悬起来吗?现在的土匪经常相互火拼,夺取对方的枪支,有枪支就能壮大自己的势力,发展队伍,令其他小股土匪,不能不俯首称臣。二爷爷多少回亲眼目睹,土匪们相互厮杀、掠夺,悲壮又悲凉,生与死的无情与无奈,多么残忍而疯狂。哎,这年月,真的需要革命,需要正义来安定民生。想到这些,二爷爷下意识地摸摸枪,就像触摸到他灵魂深处的希望。在二爷爷二十来岁的时候,解放军还是远方的传说,解放军还在很远的地方为人民打江山,还没有惠顾湘西。
这个秋天,二爷爷决定回龙西村看望辛勤劳作的叔父,就在他准备返乡的时候,水利湖的张虎仪,与一股来镇上佯装借道的土匪干了一场面对面的巷战。胜者虽然是张虎仪,但他死了九个弟兄,轻重伤三十五人,家园严重破坏。他自己的左臂也被子弹穿过,受了重伤。二爷爷没有参战,他和几个张虎仪的弟兄掩护妇女和老幼退到一个山洞,以防万一。胜利的张虎仪,在镇子中央,为死难的九个兄弟,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响头后,才接受郎中的治疗。
这一次的巷战打得触目惊心,惨不忍睹。那些熟悉的汉子,在交火中,连个别也没有告,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生龙活虎的样子,说没就没了。二爷爷的泪硬是流得失去了控制,止也止不住。土匪这么乱,他就更加牵挂家里的亲人了。于是就给师傅告别,说他要马上回家。他的师傅当然是没有话说。只是,张虎仪知道了,带着伤来问二爷爷:“老庚,你回去了还来么?”二爷爷也不含糊地回答他:“我回去得看情况,如果叔父他们平安无事,我去去就来,如果匪乱的环境不好,我就得陪着他们老人家,不能来了。”话到如此,张虎仪心生惜别,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庚你执意要走,其实我也留不住你,但是我想让你把我送你的枪带去,在我们这个地方,土匪这么乱,也好防个身,就当是老庚在你的身边吧,万一有个什么难事,就奔我这里来,或者捎个信,我们兄弟会来看你的。”
二爷爷被张虎仪的情谊感动得依依不舍,两个男儿泪,一任纵横流,然后抱成一团。最后,二爷爷说:“老庚,枪我还是不要的好,带着回去,会吓着叔父他们的,何况现在有枪,其实会更招惹麻烦。”
湘西土匪二爷爷(3)
张虎仪揩着泪,真诚地说:“老庚,你是一个孝子,和你相处一段时间,让我在这乱糟糟的世界,看到了一种人性的美好,你也给了我纯正的兄弟情怀的体验,你这样空手无防地走,叫我怎么放心和舍得啊,既然我们都是男人,别人无情地伤害我,我也要有能力去抵抗,这是低级动物都有的本能反应,何况人,你不拿枪,我就不让你走。”
这样,二爷爷临走,也没有拗过老庚的盛情,就把枪和一并送的48颗子弹都带上了,归心似箭地赶往其实只隔有百里多路的家乡。在那个动乱的年代,百里路就像隔着天涯,到处都有可能遇到强盗和土匪,到处都是强与弱的较量、善与恶的关卡。因为路途凶险,走一次也就不容易。当然那时仍然有做生意的,倒盐、买卖桐油、贩棉花和布匹,上四川,走贵州,下湖北,但都必须成群结队,并且还要有应酬绿林的人,才能通过关卡,否则不是血本无归,就是一命归西去也。二爷爷提着枪,子弹也上着槽疾步如飞地翻山越岭而来。有时也要过一段河,沿着河岸走一段,然后又爬坡,再过界。二爷爷的警惕,自然是来自他的见闻。在这个乱世里,有枪就意味着有势力,有自卫的可能和安全性。但同时,也存在着被人谋害的风险。所以二爷爷只要遇到有异常的风吹草动,就会卧倒或者在隐蔽的地方靠住,同时也把枪瞄向可疑的方向。二爷爷说这不是疑神疑鬼,实在是一种环境所逼。在确定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才又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赶路。就在二爷爷登上一座地界,准备又下坡的时候,被一个厚重的男中音给喊住了:“小伙子,请留步!”
机灵的二爷爷马上卧倒,几乎同时把上槽的枪瞄准声音的出处,原来那声音出自岩石的后面,非常隐蔽。二爷爷暗叫不好,正想隐蔽自己的时候,只听到一阵哗哗的动响,二爷爷就被二十几个头带丝帕的端枪汉子给包围了,其中有人对二爷爷喊:“把枪放下,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二爷爷当时不是没有被吓着,但也知道吓着归吓着,知道在枪与枪的相对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二爷爷也就横着心想,即使鱼死,也要搞个网破,所以他就没有把枪放下,而是把枪对着走出来的某一个人。二爷爷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即使自己是全身的子弹窟窿,那么对方也是要倒下一个人。就在这种危险的对峙中,那岩石后面喊话的人走了出来,沉稳而有种求和的语气说:“小伙子,千万不要误会了,你既然是玩枪的,我们只想知道你是哪路人,并不想和你过不去,要不然,我们早就动手了。”
二爷爷听了,觉得此人很有善意,而且有一定的道理。人家在暗处,我在明处,他们如果有邪恶之意,早就把他给办了,何必这样费事。于是就把横对的枪竖提了起来,沉静地说:“我是龙西村的人,姓汪。”
“哎呀,误会,全都是一场误会。”他示意自己人把枪拿好,道歉地说,“汪和尚大哥是你什么人啊?”
湘西土匪二爷爷(4)
二爷爷见那来人走近,看到他友善的面容里集聚着化不开的愁云。就想他们不像是哥哥得罪的那帮土匪,就实话实说地告诉他们汪和尚是他的亲哥哥,他是他的二弟。
那个中年汉子的友好果然就又加了一层亲切,说:“幸亏没有误会,不然将如何是好,原来都是自家的兄弟啊。”又问二爷爷是从哪里来,这是回家去的吧?
二爷爷知道张虎仪在水利湖摆码头,红黑都吃过,一定得罪过不少的人,所以不讲从那里来,但又不愿意骗这个没有恶意的汉子,回答就去繁从简,说:“我是回家去的。”
这帮人很懂规矩,也就不细加盘问了。只是客气有加,说:“今天能够遇到和尚大哥的二弟,也就等于遇到和尚大哥了,咱们坐下来谈谈吧。”
二爷爷也就依邀而坐,也拿出自己的友好,并把身上带的干粮荞粑粑取出来,说:“这玩意不够,大家还是分着吃吧。”他们也没有客气,过来多少分了一点,表示看得起二爷爷,之后就到林中站哨布岗去了。
中年汉子边吃荞粑粑边夸二爷爷,说:“二弟真是英雄出少年,不愧为和尚大哥的弟弟,你一路警惕地走来,我们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好样的!”
二爷爷吃完了分剩的荞粑粑,也就单刀直入地问:“大哥贵姓,在这界顶上布阵,又不图发财,是不是抗匪呀?”
中年汉子从满脸的愁云里,露出勉强一笑,说:“我姓吴,就是这界下吴家寨的人。”讲到这儿,他把二爷爷的问题岔向了一边,就说:“二弟弟,你一定饿了吧,等下就到我们的寨子上去吃饭,顺便留一宿吧,明天一早走,因为今天是我第一个儿子的满月酒。”
俗话说,人在江湖走,处处当留神。二爷爷当然不会被陌生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给留住,就推脱说:“吴大哥,你的好意小弟我领了,现在天色还早,我回家还来得及呢。”
姓吴的汉子把愉快的心情一收,满脸就是一张不堪的愁苦了。但很厚道地说:“二弟是不放心我吧,也不瞒你说,我们吴家寨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很可能要面临一场灾难了,根据邻村牛家棚的可靠消息,秦明悟那股土匪要和古顺来的王疤子联手攻打我们寨子了,现在我们只好丢下农事,除了寨里的妇幼,所有的汉子都上山设卡,准备拼命呢。”
二爷爷听了,本能地问:“你们怎么惹上了秦明悟了呢,那人在绿林中打着正义的旗子,什么替天行道,打富济贫,都是为了钱财和女人,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看来狭路相逢,也只有跟他们拼了。”
吴家汉子满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讲了个中的原由,说:“还不是因为在这个动乱的社会,让我们老百姓左右为难嘛,以前我和寨里的几个人,一起到远处卖桐油,再贩一些盐和布匹回来,历经艰难,总算有了一些钱财,可这也经常受到那些持枪的强人们的加难,就到秦明悟那里花大价钱买了二十多条步枪,再加上本寨家家有火枪,以为就有了安全的保障,没有想到秦明悟真不是东西,居然反过来要夺我们的枪,这不,大家都咽不下这口气,誓死要和他们拼一回。”
湘西土匪二爷爷(5)
二爷爷听了吴家汉子的讲述,一种人性的使然,气得青筋暴跳,呼吸困难。同时也深感震惊,以前路过这个界顶,遥遥眺望吴家寨的轮廓,是那样的炊烟袅袅,依偎在山水中的人家,就像小孩依偎在母亲的怀抱,充满着安宁与亲切,怎敢相信会有一场灾难正在向她靠近!
就在这时候,有几个牛家棚前来帮助抵抗秦匪的人,就凑拢来到吴家汉子的跟前说:“吴哥,我们今天守到天黑,就可以回去喝你家儿子的满月酒了,我们在设卡,料想秦明悟已经听到了风声,一定不敢摸黑贸然前来,再说有我们牛家棚几十号人前来庆贺,各个都带着家伙帮助压寨,怕么得咯!”
吴家汉子听了,脸上的愁云似乎散去了许多,拍着二爷爷的肩,对大伙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又缘遇汪家二弟,就按牛家兄弟的意思办吧。”
二爷爷也就打定了去吴家寨的主意,再没拒绝他们的邀请,去了。
妇女抡起镰刀就朝二爷爷的头上砍了来,并喊:“拿命来!”
在关门戌时的吴家寨,灯火通明,早有牛家棚来的六十多号人,个个挎着步枪和火枪,热闹腾腾地窜来窜去。当吴家汉子领着大家赶到的时候,酒席就架开了,所有的人都围上来吃呀唱呀,划着拳,喝着酒。二爷爷的心里也为之喜庆,把身上仅有的二十块光圆,拿出五块来,挂了个人情。在主人盛情的款待下,二爷爷竟也吃得汗流浃背,酒也令他有些微醉飘然了。就在这时,二爷爷无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周围,竟看到牛家棚的几个头领模样的人,相互使了一个充满杀机的眼色。这一下令二爷爷的酒意全无,很想提醒一下吴家汉子,他却已经被挤到人群中,忙着给大家敬酒、发烟,道辛苦,话感谢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二爷爷就谎称自己尿意太急,暂时失陪一下,又说自己有些醉了,得把枪拿着做拐杖。只不过是解手而已,同桌中有的没有在意,有的就在意了。于是就有两个牛家棚的人跟了二爷爷,他们说自己也要方便一下。二爷爷已经知道这是为什么了,他假装醉意飘飘地探着路往暗处走。到了黑暗深处,二爷爷佯装解裤子,他已经在注意那两个人了。他们想在暗中把二爷爷给棒杀了,拿着尖刀漫不经心地靠近醉鬼。二爷爷在暗中把劲运在枪身上,朝着先靠近他的那个人的头上就是一通,那家伙就闷声倒地。另外一个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枪托就让他的头上开了花。
二爷爷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之后,事态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正想转到前面去看看,无论如何要告诉吴家汉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热闹的地方已经响了枪声和惨叫声。二爷爷纵身跃进黑暗的更远处,逃命的欲望使他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吴家大院和整个吴家寨就火势熊熊,成了一片燃烧的海。二爷爷借着火光,跑到了对面的岩崖上,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妇女们的呼救声和惨叫声。二爷爷拍打着自己的头,软瘫在地上,想喊却发不出声音,这他妈是什么世道啊。牛家棚啊牛家棚,你一定会知道吴家寨的命帐,是要自己还的。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二爷爷几乎在精神崩溃中喊着这样的话。
湘西土匪二爷爷(6)
受了刺激的二爷爷,就像患了重病一样,从身到心的疲惫令他昏昏欲睡,倒在岩石上的二爷爷,从稀里糊涂的似睡非睡,就到了天昏地暗的酣然沉睡,就连夜晚的寒气也没有把他冷醒。直到清晨时分,二爷爷意识模糊地感到了浑身的潮湿,就像睡在冰冷的河水中。但是二爷爷还渴望继续地睡,因为身心的累,他希望这样解乏。可是此时,几多赶早下树的鸟儿,似乎因为黎明的来临而兴奋不已,欢快醉情地鸣啼,为了自己一天的幸福生活,唱着希望之歌。它们不理解人类的悲欢和灾难。这时,因为没有宁静,二爷爷完全没有了睡意,但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醒过来。问自己我这是在哪儿?同时还伴有切肤切骨的冷。他一跃而起,感觉这是不错的驱寒的办法,又一连来了七八个鲤鱼打挺,跳了几跳,感觉好多了。在这个过程里,二爷爷看到了燃成了废墟的吴家寨,似乎在诉说残酷的昨天,而欢快的鸟鸣恰恰又是一种对人类的讽刺和嘲笑。气愤的二爷爷真想捡起一颗石头朝鸟儿砸去,其实鸟儿与吴家寨的灾难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就把心中的怒气转向一块麻木的小石头,狠狠地踢出去老远,才弯腰拿起横卧待命的步枪,小心地探向吴家寨。二爷爷想看看废墟里的吴家寨,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幸运的人。
二爷爷像猫一样警惕地探到吴家寨,只看到一两具没有被火烧到的女尸,倒在血泊中的脸上,弥漫着无限的恐惧、挣扎和仇恨,被脱了精光的衣裤,草草地掩盖在裸露的肢体上。看来牛家棚的人已经清理现场,而有意地留两具女尸,到底是证明他们的罪恶,还是留耻给吴家寨。二爷爷想了想,从吴家对牛家没有提防,就说明他们没有过往的仇恨,制造这样的血案,原因只能是夺财和谋枪。因为男女有别的观点,二爷爷没有埋她们。再说时间长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二爷爷只好眼观四方,耳听八面地择路赶往回家的路。
出寨时,在一块墙一样的石壁上,二爷爷远远地看到上面有一行红红的字。近了才知道那是用毛笔蘸血写的,是这样的几个字:杀人放火凶残事,从不暗来秦明悟。看罢,二爷爷朝石壁掷去一颗石头,骂道:“日你妈的王八蛋,还要嫁祸人家。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这个公道我一定会讨。”
为了安全,二爷爷决定绕路走,风一样钻进树林,戒备任何一种响动地辨认回故乡的路的方向。二爷爷一口气翻了两座山,到家也就十来里路了,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沿着山路认真地走了起来。此时天空的太阳,很温暖地往人的身上涌,风也格外的清爽。二爷爷想着久别的亲人,他们还安好吗,在这动乱的年代,有亲人在心里伴着思念,多少让他产生一种幸福感。
就这样,二爷爷在山岗上疾步如飞,准备下坡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眼睛盯着他,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正视,只见一个头戴丝帕,脸上被烟锅灰涂得花黑的人,手拿一把长长的弯镰刀,用一双拼命的眼睛逼视着二爷爷和他手中的枪。二爷爷以为她是躲土匪的妇女,自己的行色把她给吓着了。就赶紧把枪杵在地上,脸上流露温和的笑容,说:“大姐别怕,我不是坏人。”
湘西土匪二爷爷(7)
而那妇女偏偏认为,现在是她下手的好机会。抡起镰刀就朝二爷爷的头上割了来,并喊:“还我亲人的命来!拿命来!”
二爷爷只好纵身一跳,跳出镰刀能够割到的范围,并且连连后退,依然把枪杵在地上,说:“大姐,你莫乱来,我是龙西村的汪二,我们都是乡亲,我怎么会害你的亲人呢。”
一连几招失败的花脸妇女,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也为此就义无返顾地一再挥舞镰刀狠狠地砍向二爷爷,看样子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收场的。
这对二爷爷很不利,再退,后面就是一个高坎了。走下去都要抱树抓草,跳下去就要把自己摔坏。面对又砍来的一刀,二爷爷就拿枪身去挡了。一挡就把妇女镰刀挡脱了手。二爷爷说:“大姐,我们无冤无仇,这是何因呢?”那妇女不答,又去拿刀,准备再次进攻二爷爷。二爷爷就抢先把镰刀捡在了手上。
二爷爷又说:“大姐,你冷静一下,最好听我解释,我不是坏人。”却见那女的一言不发又去捡起了石头,对二爷爷露出无情的冷笑,石头朝二爷爷头上就飞了过来。二爷爷没有办法,只好就地一滚,躲是躲过了那颗要命的石头,身子却在坡上不由自主地滑了一丈多远。也是命不该绝,再下就是悬崖了,好在有一颗手大的树挡住了他继续下滑的身子,如果下去了就要粉身碎骨尸骨不全了。二爷爷的脸和手也有被尖石头和芭茅划了好几道伤口,血像找到了宣泄的道路一样一个劲地往外流。他的步枪也脱了他的手,躺在距二爷爷两米远的地方,像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物品。二爷爷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把她像解决牛家棚的那两个坏蛋一样给解决了。一股本能的抵抗一瞬地充满杀机,但是又想这绝对是一个误会,何况她是一个女流,一定是误认为自己是个抢犯或强盗,她只是本能的保护自己……就在二爷爷这样想的时候,一个拳头大的石头朝他的头上天昏地暗地飞了过来,二爷爷只好把头一偏让过了。石头正好打在身后的那棵树上,一块树皮就在眨眼间飞落。然而,那妇女手上的石头又要飞来的时候,姿势未稳的二爷爷,把心一横说:“大姐,你要打死我可以,但是我想弄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恨大仇深,如果我真是得罪你的人,你再扔石头,我绝不躲让,任你打,直到死。”
正扬着石头的妇女说:“你要死得明白,我可以告诉你,你昨天就到我们吴家寨和牛家棚的人杀害了我们的族人一百多,夺了枪,抢了财粮,把寨烧得片瓦不留,你还送光圆挂人情,你他妈真会演戏,如此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拿命来吧!”说完,石头就取二爷爷的性命来了。
二爷爷还是本能地让了一下,但是没有躲脱,左脸就被砸破,伤骨露肉地淌出血来了。但二爷爷更加沉着了。他知道自己卷入了误会的漩涡,看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有口难辩实在无法,也只有实话实说了。二爷爷捧着血脸说:“大姐,我不是牛家棚的人,我是龙西村的汪二,是吴寨主请我去喝他儿子的满月酒,盛情难却我才去的,不然我一个路人,早就回家去了,不想遇到这样的事,我也是逃难出来的,你若不相信我的解释,就把我砸死吧。”
湘西土匪二爷爷(8)
那花脸的妇女,心情似乎有了一种被说服的压力,再扔石头的力量有些不忍发那么大了,但那没有力度的石头照样向二爷爷的头上飞来了。
二爷爷再也没有躲让,闭着眼睛只听“叭”的一声闷响,就感觉头骨裂了,有粘糊糊的液体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二爷爷依旧闭着眼睛忍着痛,说:“大姐,你就快点打死我这个冤枉鬼吧,在你的误会里,我也感到自己是罪大恶极的坏人,只要你能够痛快,我死也愿意。”
那花脸妇女,突然放声大哭,边哭边说:“小兄弟你快上来,我给你找药去,你不是坏人,是我把你误会了。
二爷爷把她的话听是听进去,可他的身体就是不听自己的话了,二爷爷勉强地转过身,抱着依靠的树,慢慢下滑坐在地上。之后,就像入梦一样不能感知外面的世界了。
当二爷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色如水,寂静的山中一片温柔的朦胧。确切地说,二爷爷是被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和饥饿所催醒的。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并不怎么隐蔽的岩洞里的一块石头上,身下垫着也不厚实,但觉得有些舒服甚至有温暖感的茅草上。
二爷爷轻轻一动,就感觉到自己的枪像小孩一样依偎在他的身边。额头上脸上的伤口,有些隐隐的痛,也发觉伤口上贴了草药,药被纱布什么的给包着,那些痛正在往草药上走,可以说有些痛得舒服。
二爷爷想起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就把头偏侧一看,发现了曾经伤害他的那个妇女,怀里搂着一个大孩子,似睡非睡地坐在那里。他们紧抱着相互取暖。这样似乎还在用亲情来抵抗野外的恐慌和苦难。
有一阵子,二爷爷就那么躺着觉得有些累,就动了一下。那妇女好像没有发觉,他也不想惊动她。在饥饿与痛苦的交替中,二爷爷想起了该回的家,而且不是很远的家,如果现在就到家,那么好多的问题就都要解决了。于是二爷爷就坐了起来,他想试着回家。
这时,那妇女就放下了搂着的孩子。她说:“你醒了。如果你恨我,就用你的枪给解决了吧,但我求你,你一定要放过我的女儿。”她指了指坐在那边的孩子。她孩子哭着喊了一声:“妈。”
二爷爷说:“这都是一场误会,大姐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这样会吓着孩子。”
那妇女温情地说:“小兄弟,你一定饿了吧,这儿有红苕和野杨桃,将就着吃点,在外逃难又不敢生火,你冷不冷啊?”
二爷爷哈哈一笑,说:“没有关系,我昨晚还在露水地里睡了一觉呢。对了,你们是怎么逃脱牛家棚人的魔爪的?”
那妇女依旧是花黑着脸,又在暗处,所以看不清她任何的表情。只是她冷静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敌意。柔和的声音里带着歉意,说:“昨晚我女儿闹肚子。”她指了指在她怀中睡意绵绵的姑娘,然后又说:“我给她作伴上厕所,厕所里也有人,原来到处都有人,作为女孩又不好随意方便,我就把女儿带到寨外的树林里,要回去的时候,里面就出了事,没敢回,就和女儿往巴山跑,远远地听到寨子里杀声一片,哭喊连天,接着就是一片大火,唉,我可怜的小儿、丈夫还有公婆,可能都已惨遭不幸了。”
湘西土匪二爷爷(9)
听说中,二爷爷已经是泪水涟涟,说:“大姐你不要难过,也许他们都还活着,就像你们一样拥有奇迹。”因为饿,二爷爷吃了一个生红苕,然后说:“我早上从对门的岩崖上跑下来,看到了吴家寨的现场,没有看到活人,但我看到了牛家棚的人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还要嫁祸给秦明悟,真是恶毒至极,以后我要是遇到那些混蛋,有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替吴寨主他们报仇了。”
那花脸妇女对二爷爷的话没有表示相信,也没有表示怀疑,而是把一包生红苕和野杨桃递给二爷爷。看到二爷爷有些犹豫,又催赶快吃,不然会饿坏的。爷爷因为饿吃了几个,之后就推脱说吃不下了。二爷爷说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到我们那里去住一段时间再说。
花脸妇女说:“这不行,我们还要找亲人,或者等他们来找我,去不了也不能去。”说着,那双冷静的凤眼闪出痛苦的泪水。
二爷爷说:“这个世道这么乱,我也好久没有回家了,我现在就要动身回去了。”
花脸妇女没有挽留,只说:“你的伤还没有好,你等下,我再给扯点草药去吧。”
二爷爷连忙说:“这就不必了,我叔父开屠,懂得好多伤药呢,以后有需要,就来龙西村找我,我叔父他们好着呢。”
牛奎一冷笑说:“谁指出王疤子是谁,本大哥就饶他不死。”那几个没死的家伙,都指着王疤子说,他就是
龙西村为什么没有被王疤子这伙强人洗劫呢?这完全得益本村有个叫善根的篾匠,他在邻村克古做手艺,以探子谋生的田大麻想要善根给他白做一段蔑活,就做白水人情给他透露小道消息,说:“王疤子明天就要打进你们的龙西村了,你今晚回去把自己家的东西藏起来以免丢失,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若是一般的交情,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说这些的。”
谁知善根善良,不忍心父老乡亲遭受抢劫,冒着得罪土匪的危险,就把这可靠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在这大难当前的节骨眼上,全村人都把二爷爷的叔父当成长老。因为大爷爷汪和尚也是绿林的佼佼者,周边的土匪都不敢进犯龙西村,都是买了汪和尚的面子。就连结了仇的秦明悟一伙,在没有打败大爷爷之前,对龙西村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后面的故事,在此不能不费笔墨地把大爷爷与秦明悟他们的恩怨做个交代。
大爷爷原本是一个老实忠厚的青年,连一条毒蛇都不忍心去打,就更别说杀猪了。可是叔父又是开屠卖肉的,为了生计又不能不为,所以只能打打下手,杀猪时,当叔父进刀的时候,他就把头难受地扭向一边。就这性格,于是就有了汪和尚这个小名。
可大爷爷的武把子比较好,自幼跟随叔父学习武术,练得七八个一般的人也打不过他。秦明悟见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想拉他入伙,就和他结为老庚。大爷爷不想得罪绿林人物,和秦明悟老庚是结了,可就是死活不入伙,保持着礼尚往来。本来说应该是很好的。
湘西土匪二爷爷(10)
有一回,大爷爷和叔父杀了猪,就把肉翻山越界地背到十集坪去卖。走在山深林密的界路上,常常遇到各路强人的设卡抢劫。大爷爷他们有时候能够侥幸逃脱,保住财物,有时候就被弄得血本无归。大爷爷他们虽然会武功,可是别人有枪。
那一回,大爷爷和叔父与龙西村的十多个乡亲一起去赶集,快到界顶的时候,就被六个持枪的土匪给堵住了。老规矩就是要命放下财,要财莫要命。一问,是秦明悟的人,大爷爷就想跟他们卖关子,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纠缠。他们不仅不依,还反问大爷爷算哪颗鸟葱。眼看通融无路,太公心疼自己辛苦的经营,就跪下求饶,偌大的一个猪,要求多少给自己留点,却遭到一顿拳脚,打得太公倒在地上呻吟不止。他们嘲笑说:“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这样不经打?”一边的大爷爷喊了声:“叔叔!”亦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也许,一个人性的泯灭或者重生,可能完全来自一个残酷的现实!他满腔的善弱此刻变成了不可消退的杀机。他趁着土匪拿绳藤绑乡亲施行抢劫的时候,就从背篓里抽出杀猪刀,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土匪的喉咙,杀猪一样又狠又快地戳去。那土匪哼都没有来得及,一命呜呼了。待那些土匪注意到他的时候,已经被一拥而上的乡亲,死死给抱住了。结果土匪都被大爷爷杀猪一样给宰了。
之后,大爷爷杀匪获枪,和几个胆大的投靠了十集坪的保安团。又借保安团的力量,吃了秦明悟跑腿的几条命和几支枪。仇也就越结越深了。
这个保安团的团坐,叫王矮虎,人称笑面虎。明里吃着国民政府的军饷,保卫家乡,抗拒土匪,暗地里吃着各路土匪贡品,睁眼睛闭眼睛地放纵匪乱,以达自己多方面谋取钱财。大爷爷误入歧途,为他们的团坐到处买命取贡,自然也取得了笑面虎的信任,很快就把他提为团副。到后来,笑面虎还把他的妹妹许配给了大爷爷。这样可以说,大爷爷也就成亦官亦匪的那个时代的常见的人物。
当二爷爷忍着饥饿,受着伤痛,可谓历经艰难走到家的时候,只见最后一拨乡亲手提、背负肩挑地揽着自己家的东西往十集坪方向逃难。二爷爷没有见到他的叔父,问乡亲要了一些吃的,刚刚感到饱,天就黎明了。于是王疤子他们也就摸进村了。
这时候,二爷爷就叫乡亲们前面走,自己一人一枪断后。而爷爷采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术,努力制造人众枪多的假象,使得土匪不敢贸然进犯。于是就出现了小说的开头。
田大麻已被击毙。对王疤子来说在龙西村就成了无头的苍蝇。虽说他们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但毕竟久闯绿林,深知强龙不打地头蛇的道理。为了果腹的权宜之计和寻求安身的处所,只好把目标转向其它弱小的村庄。当他们疯狂地得逞几个村庄之后,来到一个叫黄竹村的村子准备驻扎的时候,还没有进村,在村口,就被围追堵截,遭了伏击。来者正是以牛奎一为首的牛家棚的人。
湘西土匪二爷爷(17)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土匪之间的杀伐,是残忍无道的。但是谁又叫牛奎一他们作恶在先呢。
因为事先有合谋,去乌鸦河的牛家棚的人还没有到乌鸦河,就被早埋伏在那里的秦明悟的人就给解决了。反戈一击,杀向牛家棚来了。而寨里,又有张虎仪他们,一个里应外合,他们的寨子就像吴家寨那样完了。
牛奎一他们在秦家岭下还没有进攻,就自乱了阵脚。大爷爷以秦家岭地势险要,不好强攻为由,一队人马必须分成两拨,从不同的方位攻打。保安团的人调到牛家土匪的后面,说是去从侧面进攻。这时秦明悟就向山下开了火,保安团就向牛奎一的后面开了火。没有两下,牛奎一的人就举手投了降。
清场时,二爷爷提枪来到了面如死灰的牛奎一的面前,骂道:“狗日的,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牛奎一不知所措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二爷爷强挤一份耐心说:“好吧,我告诉你,这是你他妈的报应,当初你雪洗吴家寨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牛奎一绝望地凄然一笑,说:“成者王,败者寇,要杀就杀吧,不要侮辱老子!”
二爷爷把枪一扬,大吼道:“你以为我不敢?”就在抠动扳机的时候,听到一声大喊:“慢,汪家二哥,让我来。”
二爷爷转脸一看,来者正是曾经的花脸妇女,今日穿着节日盛装,手里拿着锋利的镰刀,用力地朝牛奎一的颈上砍去,一颗人头伴着冲天的血柱就落在了地上。从此,一条人间恶蛇永远消失了!
保安团的人运走了战利品。大爷爷和二爷爷以及张虎仪接受了秦明悟的宴请,留在秦家岭庆贺胜利,热烈的酒席间,大爷爷和秦明悟化干戈为玉帛,尽弃前嫌。突然间,酒席中就爆起了击炮的子弹,一颗又一颗打着呼啸飞进来爆开。二爷爷远远地看到哥哥和秦明悟随着白烟冒起几丈高,落在地上就不再是人了。
原来这是王矮虎为了前途和荣升,伙同四川秀山的镇山部队,带兵打上来了,目的是为了邀到剿匪之功,竟连为他出生入死的妹夫都给一起围剿了。
张虎仪拉起已经被弹片打伤的二爷爷对兄弟们喊,快跑,国民党打上来了。
二爷爷问张虎仪,兄弟,我们去哪里?
张虎仪回答二爷爷,兄弟,我们去参加人民解放军!
第175篇、中国历史上由一个淘气女郎引发的可爱战争
蔡国是很“菜”的国家,位于咱河南的上蔡一带。中原有几十个小国家,比如管、蔡、、霍、鲁、卫、毛等等,当初分封时,是很神气的,大都是西周王族家门的子弟(全都是姬姓)才能分到这样的好地方。但是这点土地,他们越来越守不住了。反倒是分封得远的异姓国家,比如齐国、楚国、越国、秦国等等,地盘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强。中原小国不得不在夹缝里生存,蔡国就源源不断地向周遭的国家输送媳妇。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一,蔡穆侯赶紧挑了个好看的妹妹蔡姬,给齐桓公送去做姨太太。
蔡姬是个年轻活泼的姑娘,齐国又是沿海开放国家,商业尤其发达,甚至有红灯区。蔡姬从那封闭保守的中原小国出来,呼吸这带着海的味道的敞亮空气,日子过得十分明媚。齐桓公老了点,足以当她父亲,不过,他算个不古板的君王,看着蔡姬淘气,他哈哈大笑,很欣赏的样子,蔡姬就越发淘气起来。
这一天,蔡姬和齐桓公在湖上泛舟,蔡姬见了水,就顽皮起来,向齐桓公泼水,齐桓公也笑着回敬几下,好像在乡野荷塘中初恋的少男少女似的,还蛮恶心的。一阵玩闹,船猛烈摇晃起来,齐桓公害怕,大声道:“好啦好啦,不要闹了啦!”
蔡姬觉得齐桓公害怕的样子还蛮好玩的,干脆故意让船摇晃得更剧烈一点。齐桓公大声喊:“好啦!不要闹啦!我不会游泳!”
蔡姬说:“没事的,你淹水了我救你!”蔡姬是熟悉水性的,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学的游泳,难以想象春秋时候的公主穿着高叉泳衣是什么模样。齐桓公年龄大了点,吓得紧紧抓住船帮,脸色煞白,好像第一次在坐过山车的老汉,他越是害怕,蔡姬越是开心,把船摇得像游乐园的海盗船。
齐桓公一脸阴沉地上了岸,对蔡姬说:“明天就把你退回蔡国!”
蔡姬怎么也想不通:从前也玩闹过,这老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哩?[
跟老头玩闹,是要小心的。有些玩闹,让老头很高兴,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有些玩闹,让老头很气恼,觉得自己老得很没用,受了欺负——比如出老头的洋相。
齐桓公不是说着玩的,第二天就派一辆马车,把蔡姬载着,退回蔡国。蔡姬觉得自己没犯什么大错,却遭到退货,十分丢脸,一路哭泣,一路颠簸,灰头土脸地回到蔡国。
蔡穆侯看妹子嫁了齐国,竟这样狼狈地被撵回来。十分恼火:你齐国有什么了不起哩?我妹子青春无敌,又不是嫁不出去。
一转手,又把蔡姬嫁给了楚国的楚成王。
齐桓公本来只是要蔡姬回家反省反省,怕助长了她的娇气,就没说将来还要接回齐国的话,等她反省好了来求情。谁知小媳妇并不留恋他,跑到南边重婚去了。
齐桓公一怒,就带着八国联军讨伐蔡国 ,蔡国不经打,一打就投降了。齐桓公又挥师南下,讨伐楚国。
这场战争的由头,很像古希腊的特洛伊战争——因为绝代佳人海伦被拐跑,于是爆发了长达十年的惨烈战争。
齐军到了楚国,楚国人十分惊讶,因为两地实在隔得太远,而且一向没有什么往来,楚国用了“风马牛不相及”的生动说法,本意是“即使发情的马和牛也扯不到一起去”。
齐桓公不好说“是来抢媳妇的”,就乱扯了一些陈年旧账,比如“楚国为什么不给西周上贡了呀(其实那时诸侯国都不怎么上贡了)?”“周昭王南巡到楚国的时候,为什么死在楚国了呀?(其实是楚国人使坏,把他乘坐的船搞漏,让他淹死了)”楚国人的回答也很有意思:“周昭王死了,问我们做什么?你们问河水去!”
这场战争,就是以军前骂架的形式进行的。双方都派出了最强的国嘴上阵,齐国是管仲,楚国是屈完。最终齐国理屈词穷,被骂走了。
对比特洛伊战争,这场因为女人引起的战争,实在是可爱到极点了。想想那些士兵,从齐到楚,也就是从山东到湖北,一路上穿过了不少国家,饱览了不少风光,哪里是打仗?根本就是公费旅游。
齐桓公回师经过蔡国的时候,各路诸侯又帮着蔡侯求情,齐桓公因为划小舟引发的莫名恶气,终于消了。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 这就是春秋时期的战争,起因比较无厘头,过程比较儿童化。到春秋末期,特别是战国时候,出现了一些伟大而可怕的军事家,他们服务于太有野心和霸气的君王,便瞧不起从前小儿科的无聊战争,发明了很多诡诈和残酷的战争技术。动辄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地围歼对手。“可爱的战争”一去不复返了。
第176篇、试心洞
明朝万历年间,山西大同府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一个樵夫上山砍柴,为了避雨无意间发现一个山洞,便进去躲雨。进去之后,他发现洞里藏着许多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他扔掉山上砍来的柴,把衣服脱下来包了整整一大包财宝回家去了。从那天以后,他一夜暴富,成了当地有名的财主。他把山洞的事情悄悄地告诉了他的老婆,并让她保密。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月之后樵夫突然变得痴痴呆呆的,他老婆寻遍周围最好的大夫都看不好他的病,他整天就坐在那里嘴里不停的念着三个字“失心洞,失心洞。”
老婆想起他跟自己讲过的那件事情,便找到村里的村长。于是,村长召集了村里的壮丁,到山上去看个究竟。不久,他们便发现那个山洞,和那个樵夫一样,凡是,进山洞的人都背了一大包金银珠宝回来,山洞的事越传越广,村里的人都来这个山洞取宝,整个村子一下子,都富了起来。同样是一个月之后,凡是,进洞取宝的人都变得和樵夫一样的痴痴呆呆,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这样。而剩下少数几个没进洞的人,再也不敢进那个山洞了。
一天,有一个道士来到这个村子,说能够治他们村的痴呆病,但是,有个条件就是生病的人,必须花掉他们从洞中取得的所有钱财。于是,村里开始纷纷变卖财物,装了整整几大车,交给了那个道士,道士从别处雇了几个壮汉,把几大车的财宝运走了。道士在临走前,把一封信交给村里的人,说只要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就能治好村里的病。村里的人打开信,信上面写着“财因贪心来,祸由迷心起,欲治失心症,且寻无心人。”
无心之人,不就是傻子吗,村里的人议论纷纷,难道还嫌村里的傻子还不够多吗?一个聪明的村民,对那些人说,现在村里这么多傻子原本都不傻,现在要找的是原本就傻的人。这时大家想到了村里的旺才,他是个孤儿,从小不知道谁给扔在山神庙里,被好心人捡回村里,就这么有一顿没一顿的把他养活大了,给他饭他就吃,平日里他也不闹事,只知道自顾自的玩泥巴。
村民们商量着兴许让旺才到山洞里去一趟,村子里的病就能治好了。于是大家找来了旺才,把他带到山上的山洞前,让他进去看看,过了没多久旺才手里拿着一个泥人,乐呵呵的走了出来。大家急着想回村看看有什么变化,便带着旺才,往村子里赶,回村一看还是老样子,那些人还是一脸的痴呆,根本没见好,纷纷骂那个道士骗人。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只见旺才拿着泥人走进了一户人家,把泥人朝着病人面前一晃,那人立刻如见鬼神般全身发抖,惊叫连连,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村民正想上去阻拦,但见那人冷汗过后,神智恢复了正常。于是,村民纷纷让旺才带着泥人去自己家,不多会儿,旺才走遍了村里的每户人家,走出最后一家门口的时候,泥人“啪”的一声化为干土碎了一地。
全村大多数人家的病都好了,只有几户人家家里人还是痴痴呆呆的,见状急忙过来拉着旺才,要他再上山到洞里去拿一个泥人来给他们家人治病。只见,旺才一收平日里痴呆的样子,嘴里吐出一句话:“心不净,则病不止。”原来,那几户人家没有把洞中取得的财物全部交给道士,而是偷偷又留了一些藏在家中,所以泥人在他们面前便不起作用,如今,追悔莫及,但为时已晚。
村里众人见旺才也不傻了,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想看个究竟,旺才缓缓道出了此中玄机。其实,山洞为此处山神所有名为“试心洞”,因见此村十分清贫,动了侧影之心,开启洞门以试民心,若民风淳朴便可为福一方。原来,在金银财宝旁边山神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一人一件,多则生变”,但是进洞的人眼里只有这满洞的财宝,却完全看不到这石碑上的字,故而有此一灾。而后,山神见祸由自己一时善心而起,于心不忍便化为道士前来解救众人,因为只有无心之人才不会有贪念,才能不选财宝选泥人,而只有这泥人能解村民的失心症。就在泥人破碎时旺才也随之苏醒,他原是山中一个无名小仙,因打破神龛而被贬为凡人在此受罚,今日罚期已满,也该随山神回山,守护这‘试心洞’。他还告知众人山洞洞门已封,莫要再寻,说着向众村民深深一鞠躬以感谢多年养育之恩,说完便出了村上山去了,此后再也没人看见过他。而后,有几户人家多次上山找那个山洞,却再也没人找到过。
第177篇、编外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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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篇、钟馗复活
一、破台
“咚咚咚……”
所有灯火俱已熄灭,前后台的门也上了锁,黑暗中,只有堂鼓声沉沉地回荡着。猛地,四条惨白的细长影子蹿上台来,僵直地左蹦右跳着。旋即,又一道壮实的身影出现,借着窗外明灭的雷电,依稀可见他左手执着香火,右手擎着长剑,和先前四条人影纠缠在一起。
这是京城新开张的吉祥戏院在做破台仪式。所谓破台,其实是一种驱鬼仪式,通常由一人扮钟馗,另教四人扮恶鬼。据说是因戏曲演的都是古人故事,戏中人物皆属亡灵,是不祥之物,所以新开张的戏院往往要破台讨个吉利。破台必须晚间举行,且做仪式时不允明火,以增加神秘气氛。
陡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将鼓声生生盖住。后台观礼的人群起了骚动,赶紧七手八脚将灯火重新点燃。只见那饰演钟馗之人横躺在戏台中央,胸口插着驱鬼剑,已气绝身亡了。而四个“恶鬼”则立在一旁,哆哆嗦嗦惶惶无措。
死者正是吉祥戏院的老板林春风,艺号玉堂春,京城梨园名角。为示破台仪式的隆重,他今天亲自上阵扮天师钟馗,不想竟落得如斯下场。
案件很快报到顺天府,府尹凌福彭是林春风的戏迷,听闻林春风遇害,甚是震怒,责命总捕头杨琮即刻缉凶归案。杨琮不敢大意,冒雨到现场细细盘问,并将嫌疑人 ——扮演恶鬼的四名丑生带回衙门。丑生们连呼冤枉,称自己与林老板素无怨恨,怎会动手行凶?观四人颜色,并无说谎迹象。但是,案发时最接近林春风且最有机会动手的就是他们,如果凶手不在这四人当中,那会是谁呢?
丑生们提供的一条线索引起了杨琮注意。在仪式进行时,蓦然平地刮起一股冷风,而后他们都看到身边依稀多出一道陌生人影,但是待举灯之后人影就神奇地消失了。很多戏院在破台时会撞到真鬼,说不定这次凶案是厉鬼作祟。
对于鬼神之说,杨琮嗤之以鼻,依他看来,如果丑生们所述属实,那么那个奇怪的人影肯定就是凶手,这需要进一步查证。
二、变故
翌日,阜成茶园,台柱柳灵犀正在演出《钟馗嫁妹》,一段浑厚的原板换来茶园听众满堂喝彩。柳灵犀将手悄悄一挥,一个穿灰大褂的跟班拿着一只小茶壶,送到他手中。他接过茶壶,背对着听众喝了两口(此为“饮场”,亦是梨园传统,并非口渴,多是主角摆谱儿的举动),而后接唱起来。过了半晌,柳灵犀嗓音一颤,突地扑倒在地。旁边的旦角俯身一看,见柳灵犀面色扭曲,竟已命归黄泉了。
经仵作验尸,柳灵犀乃中毒而亡,毒就下在茶壶中。杨琮立即将那个名叫梁二的跟班抓回衙门。岂料这梁二竟是个傻子,受审时只管呵呵傻笑,怎看亦不像凶手。
联想到林春风一案,杨琮心内觉得蹊跷,连续两起案件,死者皆是梨园戏角,死时演出的曲目都跟钟馗有关,这难道只是巧合?
隔天,杨琮经过裕昌茶馆,觉得口渴,便打算进去润润嗓子,一掀门帘,看到说书先生唐麻子正唾沫横飞地解说这两起案子,茶客们饶有兴趣地围着他。
唐麻子神秘兮兮地说: “诸位可知杀死林春风和柳灵犀的真正凶手是谁吗?这凶手啊,就是大名鼎鼎的捉鬼天师钟馗。”
“唐麻子,你又满嘴跑轱辘子了吧?”
见众人摇头质疑,唐麻子急了,说:“我这是有根有据的,听墨画堂的钟孟山钟四爷知道吧?那可是钟馗的后人。他们家有一幅祖传的《钟馗捉鬼图》,是吴道子的真迹。就在林春风被杀当晚,嘿,画上的钟馗突然就不见了,你们说神奇不神奇?凑巧不凑巧?”
“这两人说白了就是戏子,钟馗杀他们作甚?”
“问得好,问题就出自这戏子的身份上,两人可都是扮钟馗时死的,想必是钟馗不喜欢凡俗戏子亵渎自己的威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琮心头一动,这钟孟山不是别人,正是杨琮的老丈人。那幅《钟馗捉鬼图》他亦看过,横约一尺,纵约两尺,细绢所绘。画面上,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钟馗跌坐于地,手持酒碗畅饮,两只小鬼哆哆嗦嗦跌在酒葫芦旁,行将被佐酒。
杨琮来到钟家,迎面撞到了大舅子钟清,遂扯住他的衣袖问:“泰山大人呢?”钟清冲书房努了努嘴,悄悄道: “正伤怀呢!姐夫,你去劝劝吧。”
钟四爷膝下有两儿一女,杨琮的妻子钟霖排行第一,这钟清排行第二,自幼体弱多病,老三钟麒,有气魄有头脑,听墨画堂近些年的生意全靠他打点。
杨琮敲了敲书房门,半晌,门开了,露出一脸低落的钟四爷。听杨琮说明了来意,钟四爷指着靠窗墙壁道:“你且看吧。”
杨琮一看,只见那《钟馗捉鬼图》上的钟馗果已踪迹全无,只余下酒壶酒碗及两只小鬼。 “泰山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唉,初一那夜,我欲秉烛读书,谁料打开书房的门,就发现画变成如此。”初一正是林春风被害时间。
“会不会被人掉了包?”
“不会,此画与我相伴多年,毫厘之处皆熟稔,我细细查看过,就是祖先传下来的那幅。唉,我听说画上钟馗失踪之后,京城连续发生了两件命案,作孽啊作孽。”钟四爷喃喃地道。
钟馗显灵杀人的传闻像风一样在京城蔓延开来,引起梨园震动,一时之间,各大戏班均不敢再唱钟馗戏。然而老天爷总爱和人开玩笑,这不,从宫里传来消息,说慈禧老佛爷不日内要举办梨园大会,召集京城戏班入圆明园清音阁斗戏,而且特意点名斗戏曲目为“钟馗捉鬼”。原来这老佛爷被洋人欺负得甚是憋屈,在庆郡王的劝说下,同意联合义和团抗击洋人。开战之前为讨彩头,酷爱听戏的她决定和民间开戏预庆,之所以如此青睐“钟馗捉鬼”,鬼者,洋鬼子也,她是希望借助钟天师把那些可恶的洋鬼都抓住。
召集戏班的差事落在顺天府的头上。顺天府连发两道通告,皆无戏班应召,府尹凌福彭大怒,决定采用武力强迫戏班就范。杨琮闻讯,急忙前来劝阻。杨琮道:“戏班不愿应招,实则是听信了钟馗杀人的传言。如今当务之急,是在梨园大会举行之前,抓到真正的杀人凶手,消除戏班顾虑。”
“说得容易,案发已多日,也未见你有丝毫进展。”
杨琮低首拱手道: “属下无能,不过,属下已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再演一出钟馗捉鬼。”
钟馗复活(2)
三、捉鬼
护国寺位于西四牌楼北边,这里每月初七初八都会举行京城最大的庙会,其时人流如织,煞是热闹。这日正值初七,来护国寺的人比往月庙会竟多了许多,天很热,人们或挥着蒲扇或肩搭布巾不停抹汗,围在寺前的露天戏台,议论纷纷。原来,他们都听说今天护国寺要开演“钟馗捉鬼”。听戏是其次,钟馗是否会再度显灵,才是他们最关注的事情。
戏是杨琮安排的。杨琮知道,若今天这台戏能够顺利完成,钟馗显灵的谣言便不攻自破;若那“钟馗”再度显灵逞凶,顺天府也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敢来,必然就擒,此可谓一举两得。
云锣“咣咣咣”敲起, “钟馗捉鬼”正式开场,饰演钟馗的主角踏着方步走上台来。此人叫萧英,乃杨琮故交,曾在戏班唱过小生,后因转做生意而离开梨园。杨琮找到萧英,好说歹说,并拍着胸脯保证其安全,萧英这才勉强应承。萧英功架丢了几年,跟天天登台的角儿相比自然逊色不少,好在听戏人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斯。
临近中午,这出戏行将结束,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只见火花一闪,“鏊”地一下,萧英的戏服下摆突然起火,火势迅速弥漫全身。萧英惨叫着从台上跌落,在地上打起滚来,人群立刻骚乱。杨琮大吃一惊,慌忙命人拎水泼救。但为时晚矣,可怜这萧英被烧得面目全非,已然活不成了。
捉“鬼”不成反搭上友人一条性命,杨琮顿觉腿脚发软,气短若窒。
四、投案
钟霖刚进门,就看到杨琮失魂落魄地坐在厅内,她上前道:“祖公,我方才去探望爹爹,爹爹告诉我一件奇事,那钟馗又附回画卷之上了。”杨琮眼睛一亮,复又黯淡下来,凄然道:“晚了,已经晚了,恐你我夫妻即将阴阳相隔。”钟霖一脸惊诧,问道: “相公何出此言?”
杨琮将护国寺之事告诉妻子,道: “护国寺之局,是我立下军令状后凌大人才应允,如今事情做砸,唯有依军令状一命偿一命了。”钟霖花容失色,失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很快,杨琮被打入死牢,顺天府贴出告示,意于两日后将其押往菜市口斩首。两日后,杨琮不但没被问斩,反而被释放了,差役告诉他,钟馗案凶手已经自首,正在大堂受审。杨琮立刻赶往大堂。见凶手跪在堂下,正是他预料之中却又不愿预料成为事实的一个人——钟清。
世上并无鬼神,钟馗显灵之说实在荒诞不稽。当杨琮从妻子口中得知钟馗又附回画卷时,他便明白,这是凶手“罢战”的意思。由此可见,凶手并不想这么无休止地杀下去。这个人既然能够在钟家书房两番做手脚,那么极有可能就是钟家之人。于是杨琮请凌大人贴出处斩自己的公告,果然引出了真凶。
无须用刑,钟清便供出了全部事实。原来,钟清并非钟四爷的亲生儿子,他原名沉醉,家住石家庄,其父沈笠是当地知名戏班德馨社的班主。某日,石家庄知府请德馨社到衙内唱堂会,不曾想,沈笠有两个弟子无意中看到衙内有一对和田软玉雕琢的貔貅,价值连城,竟暗将貔貅盗走,漏夜远走高飞。知府迁怒于沈笠,将其投入大牢。沈笠在狱中生了场大病,一命呜呼,沈家自此败落。当时只有10岁的沉醉辗转流落到京城,被钟家收养。钟四爷见沉醉乖巧伶俐,甚是喜爱,便将其认作儿子,取名钟清。一次偶然的机会,钟清遇到了当年盗走貔貅的两人,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京城梨园的风云人物——林春风与柳灵犀,尘封多年的复仇火焰熊熊升起,他开始默默筹划。
吉祥戏院破台那天,钟清提前躲在了前排椅子下面,由于天色已晚,他又穿着黑衣,是以未被人识破。待破台开始,钟清就迅速跳到台上,夺过林春风手中的驱鬼剑,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而后滚落到台下,躲了起来,等戏院门打开后,趁着混乱溜了出去。之后钟清把目标对准了柳灵犀。他知道柳灵犀平日上台有“饮场”的习惯,于是偷偷在“饮场”所用的茶壶里下了剧毒,梁二是个傻子,自然未能觉察,柳灵犀就这样也被他顺利除掉。
钟清听说顺治年间江宁曾发生过怨鬼杀人案件,遂决定依葫芦画瓢。他在听墨画堂耳濡目染,悄悄学会了赝画技术。在动手杀林柳两人之前,他炮制了一张没有钟馗的《钟馗捉鬼图》,而后与书房内的正本偷龙转凤,伪造出钟馗显灵杀人的假象,并借助唐麻子的嘴传遍全城,以转移顺天府的注意。但没想到,此事很快被精明的钟四爷看出端倪。在钟四爷的逼问下,钟清道出了隐藏多年的身世以及杀人的事实。这些年来,钟四爷早将钟清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忍钟清被抓,思考再三,决意替其隐瞒。是以当杨琮来查问时,钟四爷一口咬定那幅画就是原画。
当京城百姓都认为案件乃钟馗所为之后,钟清以为此事就这样瞒过去了,岂料萧英居然又要在护国寺开演“钟馗捉鬼”。为了继续圆这个谎言,钟清只好硬着头皮将萧英杀掉。他从琉璃厂买来一种特制的白火药,用水稀释,而后潜入萧英家,将火药涂在戏服下摆不显眼处。这白火药遇热即燃,初七庙会当天,日头高挂,经过长时间照射,戏服兀自烧起。
萧英的离奇死亡,虽让钟馗显灵之说显得愈加笃定,但却因此连累了杨琮。见姐夫行将丢掉性命,良心未泯的钟清再也坐不住了,毅然到顺天府自首。
轰动一时的钟馗显灵杀人案就此真相大白,钟清被判处斩刑。
五、意外
行刑那日,乌云密布。钟四爷年纪大了,怕承受不了如此打击,是以没来刑场,钟麒放心不下爹爹,也在家陪他,收尸的任务就落在了钟霖与杨琮身上。
钟清是被狱卒从牢内抬出来,而后躺在刑台上受刑的。他患有严重的风湿,一到阴雨天,寸步难行,尤其是膝盖,更是弯曲不得。
钟霖伏在钟清的尸首上,哭得死去活来。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砸在杨琮的脸上,他怔怔地望着这凄迷的天空,突然醒悟过来,猛一跺脚,道: “糟了。”他径直冲到了钟家。钟四爷一脸的憔悴,正孤零零坐在钟麒的门前。
钟四爷沙哑着嗓子问: “清儿走了?”杨琮点了点头。钟四爷苍老的身躯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头栽倒在地。杨琮从钟四爷身上寻到钥匙,打开房门,只见钟麒被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脸露悲愤。
杨琮替钟麒松了绑,他一下子就哭倒在钟四爷的身上,呜咽道:“爹爹,哥,你们何苦如此呢?不孝麒儿不值得你们这样做啊!”杨琮沉声问: “麒儿,你才是沉醉?”钟麒木然地点了点头。
钟清与钟麒虽不是亲兄弟,但感情之深并不亚于亲兄弟。钟清近来身子状况日下,被查出罹了恶疾。当得知钟麒要去自首时,自知时日无多的钟清决定替弟弟受刑。钟四爷忍痛答应了,但倔强的钟麒却死活不肯让哥哥如此牺牲。万般无奈之下,钟四爷和钟清只好将钟麒绑了起来,关在家中。
杨琮长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糊涂。其实,当钟清被抬出牢房时,他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雨点砸在他身上,他终于想起来了,林春风遇害当晚也是下雨天,试问,病发的钟清如何能屈身躲在椅子之下?
钟清代替钟麒死了,这钟麒又该如何处理?凌福彭难以抉择,只好将案情如实呈送慈禧。慈禧闻听如此凄绝之事,遂格外开恩,下懿旨免除钟麒死刑,改判充军伊犁。
梨园大会如期召开,可惜崇尚鬼神的义和团最终未能抵挡住洋枪洋炮,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城,慈禧携光绪帝狼狈而逃,召开梨园大会的圆明园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令人不胜唏嘘。
第179篇、汪信之一死救全家
南宋孝宗干道年间,严州府遂安县有个富豪,姓汪名孚。他的嫡亲兄弟汪信之,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材。在一次饮酒时,兄弟二人为了一句闲话争吵,汪信之便孤身一人,背了一把雨伞,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去了。
汪信之渡过扬子江,来到安庆府宿松县麻地坡,看到这里遍地都是炭材,矿产丰富,水陆交通方便,便在一座废弃的古庙里,雇了几个伙计,开个小小的冶铁工场,铸成铁器,去市场卖。
汪信之经营管理有方,几年后,冶铁工场竟发展得颇有规模,还建造了一千多间房屋,又买下邻县的天荒湖,兼营渔业,年年收取无数的渔租钱。自此,汪信之成了当地有名望的豪绅。
话分两头。新任江淮宣抚使刘光祖,是个昏庸懦弱、只知搜括民脂民膏向上阿谀逢迎的官僚,到任后,为紧缩粮饷,便下令立即遣散前江淮宣抚使组建的忠义军。
这些被遣散的军士中,有荆州人兄弟程彪、程虎二人。他俩平日花天酒地、挥霍无度,身边没存有一文半文的积蓄,今日被遣散,如何生活? 兄弟二人商量后,决定投奔太湖县教头洪恭,混个差使吃饭,于是便收拾行李上路。
到了洪教头家,宾主寒暄了一番,洪教头备了酒菜款待。
兄弟二人说了来意,洪教头说:“我介绍二位兄弟去找一个地方寻个差使,肯定会情投意合,发个小财!” 当即洪教头写了封信交给程氏兄弟。
二人谢别上路,按着信封上的地址姓名“宿松县麻地坡汪信之”,径直往麻地坡找去。
程氏二兄弟一路问讯,到了麻地坡,求见汪信之。
汪信之细看洪恭教头的书信,上面除了推荐程氏二兄弟来麻地坡谋个差使,还热情邀约汪信之到太湖县来察看湖荡,筹划发展渔业。
汪信之看完信后,便叫儿子汪世雄出来与程氏二兄弟相见,并吩咐安排酒菜款待客人,打扫房间以便让程氏二兄弟安歇。
自此,程彪、程虎就留在汪家,与小主人汪世雄朝夕相处,传授、演习弓马枪棒武艺。
不觉3个多月过去,汪信之有事要去京城办理。程氏二兄弟听说后竟要告辞,仍回太湖县洪恭教头处去。汪信之百般挽留不成,便写了一封信,交给程氏二兄弟带着回覆洪恭教头。
正要设筵饯行,汪世雄对父亲说:“孩儿枪棒还未精熟,想再留他们多住些日子讲习讲习。” 汪信之又苦留程氏二兄弟:“小儿还要向二位讨教,二位权且宽住一二个月,待我京城办完事后再来为二位饯行。” 程氏二兄弟见汪信之再三苦留,也就答应再往下耽搁些时日。
程氏二兄弟原先留在汪家,把武艺传授给小主人汪世雄,本想指望汪家重重酬谢,发个小财,但眼看汪家并未重谢,汪信之去京城后也杳无音讯,多住了几天之后又不耐烦了。
兄弟二人商量后又执意辞行。汪世雄几次苦劝都留不住,父亲又不在家,只得备了50两银子分给二人,每人外加衣服一套,并安排筵席饯行。
程氏二兄弟离了汪家,走了一夭,十分困乏,在路边客店歇宿。买了酒菜,在房间里边吃边埋怨汪家吝啬,又责怪洪恭教头怎么胡乱把我兄弟二人介绍到这汪家来。
二人你一句我一言,说了个半夜,酒也喝得有八九分醉程虎说道:“汪信之写给洪恭教头的信,不知说了些什么,何不拆开看看?” 程彪就真的从行李中取出那封信,拆开细看。信中无非是“久别怀念”。
“弟全家大小均好勿念”之类一般话语,只是在信尾又有另写的细字一行:“另外,等我从京城回家后,就遵约立刻来你处,筹办大事。估计这事要在秋凉以后才能进行。” 程氏二兄弟不明白信中所说的“大事”是什么事,但因心中怀恨不已,便商量何不借此去官府告发,说汪信之和洪恭密信串联,要在秋凉之时谋叛造反!于是,兄弟二人便如此这般地商量起来。
第二天,程氏二兄弟便直奔江州向江淮宣抚衙门递上状纸。
宣抚使刘光祖一看状纸,忙令取来汪信之所写的书信,也未细细推敲,立刻密报枢密府。
枢密府官员见报后大吃一惊,火急派公差前去捉拿正在京城办事的汪信之。
因为汪信之平素轻财好义,广结江湖好汉,所以早有人给汪信之通风报讯。汪信之就连夜逃出京城,差人没有捉拿到他,只好回去如实禀报。
枢密府见没有捕获到汪信之,愈加心慌,匆忙上表奏闻天子。
天子降诏,责令宣扶使捕获汪信之、洪恭等。宣扶使也立即下达公文,责令安庆李太守并转太湖、宿松二县,协力捕获“谋反叛贼”。
洪恭教头早已听到风声,立即逃避。但是汪信之因家大业大,眷属众多,一时无法安排妥当,不能立即一走了之。
这时,宿松县令奉命派遣县尉何能,率领了200多士兵,去麻地坡探听汪信之的谋反实情。
走了不到10里路,何能在马上独自思量: 早就听说汪家父子骁勇无比,家丁、渔民也不下几千人,而且汪家父子广结江湖好汉、受过汪家恩惠的人不少。我这次真的前去打头阵,可不要白白结冤江湖豪杰,说不定还会枉送性命! 于是何能下令士兵改变方向,只在山谷偏僻处驻兵住了几日。自己带了几个亲信,装模作样出去转了几圈,便率领士兵回县府,胡乱禀报县令:“汪信之谋反,果是实情。庄上武器精良,家丁众多。我们寡不敌众,只得收兵回来。求朝廷增派军队前去镇压方可成功。” 再说,汪信之从京城回家,也已得知因县尉何能妄报汪家谋反,宿松县令才上报李太守,李太守进而上报枢密院,致使官府围捕的情况,但不知这场是非究竟从何而起。眼看情势不妙,自己满身是嘴也说不清道不明,只得吩咐汪世雄带领家丁和渔民、冶铁工场的壮丁等人,厉兵秣马。
不久,他便率领众人向宿松县进发,要捉拿何县尉当面对质明白。
到了宿松城外,只见城门紧闭。原来早有人飞报知县大人,吓得城内官员面如土色,一边慌忙下令闭门紧守,一边飞报安庆李太守,说汪信之杀人造反,已兵临城下,求李太守早早发兵剿灭叛贼。
汪信之率领众人不能进城,只得驻扎在城外。
几天下来,人困马乏,汪信之更是连日劳累,病倒在床,手下渔民、壮丁也偷偷溜走了不少。
汪世雄审度情势,劝父亲道:“不如先回家中再作计较。” 汪信之无奈,只能引着众人回麻地坡。一路慨叹愤恨不已:我汪信之对国家忠义始终如一,不料竟遭此陷害!原想捉拿何能县尉,借以追根问源,报仇雪耻,谁知竟会闹成这步田地? 回到家中,汪信之对汪世雄等家人说道:“看来这麻地坡已是个死地,官兵一到,就没有一条退路。只有天荒湖,水面浩森(miāo),港汉纵横,有芦苇可以隐蔽,更有不少渔户掩护。我们暂且去那儿躲避一阵。”说完吩咐把家中所有金银分发家丁,不愿跟随的,听其自便;一把火把房屋都烧了。
领了妻儿老小及心腹等30多人,径直向望江县天荒湖而去。
不一日,便到了天荒湖。取了5只渔船,摇着向芦苇深处躲藏起来。
却说安庆李太守接着宿松县飞报的公文,大吃一惊,一边向上司飞报,一边下令各县招兵买马,合力围剿谋反叛贼。
江淮宣扶使刘光祖更是不问底细,惊慌失措向朝廷奏报。
天子降旨,责令枢密院调集各路军马四五千人合力围剿。
官兵来到望江县,各路将领打听得汪信之骁勇善战,手下壮丁也都勇猛,便心中都有点害怕。于是,或是驻兵城外,或是把守各处港口,只顾抢掳民财,却不肯自己打头阵,贸然下湖捕贼。
就这样,官兵大队人马在湖边各地驻守了20多天,湖中也无一点动静。
一日,有几个胆大的将领,率领了几个士兵,乘了小船,悄悄划进湖中探听消息。
只见芦苇深处,烟火不绝,远处隐隐传来鼓声,于是慌忙掉头退了回来,其它官兵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几日,湖中烟火消了,鼓声也听不见了,官兵这才敲锣擂鼓、摇旗呐喊、战船齐发,向湖中进逼。
谁知一路没有丝毫阻挡,连湖中的打渔小船也不见一只。
芦苇深处,有几只破船,船上堆满了木屑草根,船板早熏得焦黑。
有一只小船上有两三面大鼓,鼓上缚着几只羊,羊也已饿得半死了——汪信之早从小港汊出湖入江,顺流东去,官兵便乘船追去。
到了江口,只见岸边泊着5只小渔船,船上站着一个汉官兵船近,上前盘问,那汉子说道:“三日前,我们刚做完买卖回来,撞着这5只小渔船。
船上好汉硬要把这5只小船换我们的2只大船,不肯便抽出刀枪,我们只能换了。诸位请看,这么小的小渔船,我们怎么过得了大江?” 官兵听说,思量汪信之既乘了2只大船逃走,必定人数不多,而且速度不快,便只管放心追赶。于是,又乘船追捕。
一路追到采石矶,发现江面上排列着不少太平郡的战船,把守着关口,盘洁来往行船。两处官兵相会,安庆府的将领说明是为追赶汪信之而来。
太平郡将领一听,大吃一惊,猛地顿足喊道:“我们被这奸贼瞒过了!前天上午,果有2只大客船,船中满载家小、奴仆等人。船主自称姓王名中一,在四川做官,任期己满,去别地升补。因此我们放行。看来此人便是汪信之一家大小,现在早已不知去向了。” 两处将领目瞪口呆,知道无法瞒过上司,只能向上司申报实情。
官府见汪信之神出鬼没,愈加疑虑,便吩咐画出汪信之等人肖像,各处张挂,悬赏缉捕。
却说汪信之等人乘了两只大客船,下了太湖。
过了几天,汪信之听说官府悬赏缉捕,料是躲藏不了,便把两只大官船凿沉湖底,把家小妥善安置在一个打渔人家,多多送给金银,约定以后来取家小;又让儿子汪世雄去官府自首,向朝廷说明父亲原无谋反实情,只是被县尉何能谎报陷害才致如此,乞求朝廷押解世雄带领来太湖追寻,千万不要兴兵调将,这才是保全家门的上策。
汪世雄被父亲逼迫,只得去了。
汪信之把家小安排妥当后,单身一人,改换衣装,径往京城自首。自首后,汪信之被送押在大理院狱中。
狱官拷问他的家属在什么地方以及同党人姓名。汪信之供道:“妻小都死于火中,只有一子名世雄,一向在外经商,并不知家中情况。壮丁都是农民、渔夫,也早逃散,不记得姓名了。”其他内容,虽受狱官严刑拷讯,汪信之终不肯说什么了。
看来,大理院又命九江府押送程彪、程虎二人来大理院审问。随后,洪恭教头也被捉拿,押来京城。
会审那天,汪信之、汪世雄父子相会,一段悲伤,自不必说。看见对头却是程氏二兄弟,出自意外,倒吃一惊。经审问,汪信之父子方才晓得这场是非的来历。
后来,经多次堂审、答辩,才弄明白所谓的“秋凉”之事,并非谋反,原是洪恭教头邀约汪信之去太湖察看,准备经商渔业。所谓“谋反”,实是程氏二兄弟的诬陷。
朝廷把其他各人一一判刑后,仍认定汪信之的造反罪过不可赦兔,判决“处以死刑,枭首示众”。
有人早就把消息泄漏给在狱中的汪信之,并劝汪信之不如在狱中服毒自尽。
汪信之果真服毒自尽。大理院官员见汪信之已死,只能验明正身,仍将死尸枭首,悬挂国门。汪信之的家小免遭刑罚,只有汪世雄被打了一顿脊背,发配2000里外。后来,老皇帝去世,新天子即位,大赦天下,汪世雄也就回了家,与家人团聚。
这就是“汪信之一死救全家”的故事。
第180篇、“潘家园”原本叫“潘家窑”
十几年前,潘家园本是北京一个并不太知名的地方,近几年来随着潘家园古玩市场的红火,这里便成了收藏爱好者“淘宝”的好地方,也使“潘家园”之名家喻户晓。
潘家园位于朝阳西南部,临近劲松小区,解放前只是北京城外一个小小的村落,当时被称为潘家窑。
早年间在护城河东边有不少砖窑瓦场,潘家窑是其中的一家,因窑主姓潘,于是窑场以窑主的姓氏而得。据传这潘窑主是位山东济宁人,年过五旬,原是烧琉璃瓦出身。当初来到这里,他本想开家烧制琉璃瓦的窑场,但烧了几次之后,便不再烧了,因为这里的土质疏松,不宜烧制琉璃瓦,于是改烧小方砖。当时这一带有七八家砖窑,彼此竞争很激烈,潘窑主初来乍到,又是改行烧砖的,所以生意一直不好。但他不想放弃,因为他看准了这里临近京城,地理位置好。于是他私下里在各个窑场转了几天,回来后就有了主意,一是要提高砖的质量,二是在经营上下工夫。
首先他严格把好每一块砖的烧制环节,绝不偷工减料,所以烧出的砖成色好,光洁度高、硬度很强,不易破碎。同时在销售上,他也比别人技高一筹,当时卖砖是以“丁”为单位,一“小丁”砖是二百块,一“大丁”砖是八百块,但他在码砖时,一“小丁”要码二百二十块,一“大丁”要码八百五十块——价格上与别的窑场差不多,可数量上却暗自比别人多了一些。同时又雇了三辆马车,凡买主在十里地之内的,一律免费送砖上门。一些买主在他这里买了几次砖后,就发现他的砖不但质量好,而且数量比别的窑场多,还能免费送货,便经常来他这里买,不到一年的工夫,潘家窑场就红火起来,并很快出了名,甚至连一二百里地以外的人也慕名来他这里买砖。于是这潘家窑场越开越大,据说最多时有二三百人在这里干活,车进车出的,很是热闹,而另外几家窑场因经营不善便相继关了张。以后在潘家窑场附近形成村落,便依窑场之名,得地名潘家窑。
到了民国后期,这一带的土被用得差不多了,只留下许多大水坑和洼地,再取土烧砖很是困难,于是潘家窑暂时关闭,不久便迁到了房山一带。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后这里的水坑和洼地被逐渐填平,并开始建设居民区,几年的时间就出现了一大片居民区,并以“潘家窑”之名而称。但叫了没有多久,人们就觉得不雅,因为老北京人通常将妓院叫“窑子”,所以就改为“潘家园”,这个“园”字,便是“家园”的意思,并将附近新修的道路称为潘家园路。后来在修建三环路时,在潘家园东侧修建了一座立交桥,便得名“潘家园桥”。
1992年以后,在这里逐渐形成一个旧货市场,短短几年时间便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古玩旧货集散地,吸引着大批淘宝者和游客。
而今,“潘家园”已不只是一个街道或一个地域的名称,几乎成为古玩市场的代名词。
第181篇、中国间谍两大鼻祖用美人计苦肉计颠覆夏朝
说起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联手,把夏给颠覆了而商汤建立起来。这两个人称得上是中国间谍的鼻祖。男的叫名挚,又名阿衡,后世称为伊尹。传说伊尹原是奴隶,生伊水边,为有莘之君的近身奴仆,听说商汤“贤德仁义”,而心向往之。商汤与有莘结亲,他作为有莘氏女的陪嫁之臣来到商汤手下,成为汤的“小臣”。
他只不过是一名小小厨师,却耐心的用“割烹”作比喻向商汤陈说“伐夏救民”。据《韩非子·难言第三》载,伊尹曾对汤“七十说而不受”。终于受汤的赏识,被任以国政。他曾被派遣潜入夏王朝内部以“间夏”。
女的叫姝喜,是作为“美人计”被有施国派去迷惑夏桀的公主。夏朝人侵有施国,有施国力战而败。作为战败国,有施国国王被迫将国中最美的美人姝喜送给了夏桀。这位美人就怀着复仇出发了。
姝喜美貌绝伦,《列女传》提到她“美于色,薄于德,乱孽无道,女子行丈夫心,佩剑带冠。桀既弃礼义,淫于妇人。置末喜于膝上,听用其言,昏乱失道,骄奢自恣……颂曰:末喜配桀,维乱骄扬。”
姝喜来到夏朝后,她很快获得了夏桀的宠幸,她变着花样来使夏桀浪费民力财力,使民怒沸腾。好色的夏桀神魂颠倒。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样样照办。夏桀终日饮酒作乐,朝纲败坏,逐渐失去民心。太史令终古哭泣着进谏说:“自古帝王,都是勤俭爱惜人民的力量,才能够得到人民的爱戴。不能把人民的血汗供给一人的娱乐。这样奢侈,只有亡国。”夏桀以多管闲事斥责终古,终古与众多的官员一样,终于还是出走了。
这时候,伊尹被派往夏从事间谍活动。汤为了消除夏桀的怀疑,施用了苦肉计,亲自追射伊尹,以示伊尹有罪逃亡。伊尹到夏后,因为智勇双全,很快受到夏桀的信任。
得知彼此来意后,两个有颠覆夏国的“共同理想”的人合作了。姝喜主要从事破坏和离间活动,伊尹主要刺探夏的机密,调查中原地形,及时通风报信。
这天,“伊尹又复往视旷夏收集情报。姝喜通风报信说:今昔天子梦西方有日,东方有日,两日相与斗,西方日胜,东方日不胜。”商在夏的东边,东方的太阳代表的就是商朝。商朝人很迷信,认为这是上天的旨意,于是,大肆宣扬。成汤边突然从亳发兵,绕过夏的都城斟寻(今河南巩县),从西边进攻防守薄弱的夏朝。
桀猝不及防,无力应战,“走鸣条,逐放而死”(《史记·殷本纪》)。古本《竹书纪年》载:“汤遂灭夏,桀逃南巢氏。”《帝王世纪》载:“汤追至大涉,遂擒桀于焦,放之历山,乃与妹喜及诸嬖妾同舟浮海,奔于南巢之山而死。”
第182篇、人圆璧合
1.“吉灯”显兆
清末民初,运河航道漕运兴盛,每天进出码头的货运商船昼夜不息,一些专做码头生意的客栈、饭馆也都昼夜经营,从不打烊。
那时人们认为夜里是鬼神的时间,为避免夜里经营招惹上鬼神,家家店铺都要在天黑前挂起一盏“吉”字大红灯笼,寓意趋吉避凶,请鬼神夜行之时绕个道儿走。
这天,天刚一擦黑儿,各家掌柜便都走出了店门,他们一边念叨着:“吉灯高照,鬼神不扰。”一边用挑杆子挑挂起自家的“吉灯”。就在这时,出了个蹊跷事儿,街口第一家洪记客栈的“吉灯”就是挑挂不上。
洪记客栈的掌柜五十多岁,人长得矮小精瘦,一张黑黝黝的脸上嵌着一双通红通红的小圆眼,猛一看,就好像是黑豆饼上粘了两粒赤小豆。因为他姓洪,又长了这双怪异的红眼,所以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洪眼儿”。此时,他正瞪着那对小红眼儿,伸脖踮脚地用力挑挂着那盏“吉灯”,可“吉灯”钩子就是不往檐钩上套,这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急躁。
当时有个说法,叫“灯钩不套,必有显兆”。这“显兆”指的是不吉之兆。要是别家店铺挂不上“吉灯”,就会赶紧去拜神烧利市,当天晚上绝不会再纳客营业,可这洪眼儿跟别人不一样,他挂不上“吉灯”,并没像一般人那么害怕,而是一肚子气恼,他活动了几下酸麻的胳膊,举起挑杆子还要接着再挂,就在这时,在他身后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爹,这儿有家客栈。”
洪眼儿回头去看,就见街对面拐角的暗影处,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看身形,那个高个儿的倾斜着身子,好像是倚靠在矮个儿的身上。这是有宿客上门,洪眼儿停住了手,眯起一双眼睛使劲地朝着那两个人打量起来。
开客栈的讲究观察客人,待把客人的身份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才张嘴去招呼,洪眼儿也不例外。
此时,两个人缓缓地朝客栈走来,借着街上的光亮,就见那个子高些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纪有四十开外,个儿矮些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这两人看着奇怪,当时正值五月,天气闷热,可他们不仅穿着长衫,还都在头上包了个大包头。中年男子显然是身体有病,右胳膊搭在半大小子的肩膀上,靠着那半大小子才能往前蹭着走。随着这两人越走越近,洪眼儿那一双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竟然越瞪越大,而且还直往外冒红光,脸上不易觉察地滑过了一丝惊喜。
两人走到客栈的台阶前停住了脚步,半大小子仰脸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对中年男子说:“爹,到了。”
洪眼儿一看这个半大小子,差点乐了,怎么呢?这小子长得可是太寒碜了,一张不大的脸上,从左眉心到右嘴角竟斜斜地挂着一道暗红色的粗疤痕,就像在脸上爬着条大蚯蚓。
洪眼儿看罢,将手里的挑杆子连着“吉灯”往旁边一放,迎了过去,说道:“二位客辛苦,您二位高抬贵腿上台阶!”
这时,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满面病容,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凛然之气。他和洪眼儿一打照面,不由得打了个愣怔,那只正迈向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半大小子见状就问:“爹,怎么了?”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此时在紧张地思忖着:这个掌柜的绝非善类,那双笑盈盈的小红眼,正是江湖传说的“血睛”,只有杀人无数、眼瞳被血色映染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血睛”!要是搁在十几天前,自己投宿这样的客栈不会有丝毫忌惮,可现在,一连多日的伤寒,让自己连运功提气都有所阻滞……还是小心为上,不能因大意而辜负了自己身上的重托。
中年男子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轰隆,咔嚓!”就在这时,一个炸雷猛然在头顶响起,随着雷声响过,狂风骤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洪眼儿此时一把搀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说:“五月天,说变就变。您这身子骨可禁不住这么大的雨,赶快进店躲躲吧。”
看风雨来势凶猛,中年男子暗中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了。见中年男子抬腿迈上了台阶,洪眼儿在心里嘿嘿一乐,暗道:一条大鱼进网了!
2.黑店狡盗
中年男子没看错,这洪眼儿的确不是好人,“洪记客栈”也的确是个黑店。
洪眼儿自幼习武,功夫虽是一流,为人却心狠手辣,一直干着劫道的营生。十年前,他偶然劫得了一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却因为不小心,在江湖上走了风。为防失宝,他便带着老婆偷跑到这儿,开了这家“洪记客栈”。
俗话说得好:贼性难改,狗性难移,洪眼儿开客栈却改不了他当山贼的贼性,只要见到带着值钱物件的客人,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抢”!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比从前,开客栈不能明抢,只可暗盗。他专盯带着“财”的单身宿客,找时机给他施下剧毒“蛇涎倒”,继而来个“全锅端”。
洪眼儿用的“蛇涎倒”可不是一般的剧毒,它得来非常不易,提取自冬眠毒蛇的涎液。这是一种慢毒,人中了“蛇涎倒”之后,要经过二十个时辰方才毒性发作。毒性一旦发作,人便会突然昏厥,倒地而亡;如正在酣睡,便自此不醒。中了“蛇涎倒”,其死亡症状极像疲累不调,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中毒的迹象。
“洪记客栈”紧邻着运河码头,那些单身宿客多是过路客,在客栈住宿的时间不长。洪眼儿瞅准了这个特点,每每在宿客离店之前,将“蛇涎倒”下到客人的饭菜或茶水里。待宿客离店后,他便会巧扮跟随,最多跟到第二天,单身宿客便会毒性发作,而此时,早已掐算好时间的洪眼儿便会趁其昏厥,在第一时间将他的财物劫掠一空。
洪眼儿谋财害命从不在“洪记客栈”内,十年来,人们见到“洪记客栈”的客人都是平安进出,从没人怀疑“洪记客栈”竟是个黑店。
话说回来,洪眼儿见财起黑心,这爷俩病弱穷酸,怎么会让他认准了是“大鱼”呢?原来这洪眼儿有个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那就是嗅觉极其灵敏,他能嗅出常人嗅不到的气味。
鱼腥羊膻,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特有的气味,像金银珠宝、玉石珍玩这些宝物,不仅各有各的气味,而且越是经年日久、贵重值钱,散发出来的气味也越是浓郁。刚才洪眼儿一见到中年男子爷俩,便嗅到了阵阵玉石的气味,随着这爷俩走近,气味不仅越发浓郁,而且还非常特殊,像极了十年前劫得的那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的气味。
当初劫得“海底玉葫芦”时,洪眼儿就发现那玉葫芦上镂有一个嵌孔,嵌孔的外形就似一只走兽,他断定,这件奇宝应是件“双璧”之宝。今天莫不是老天开眼,这对父子身上带着的正是自己那“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
洪眼儿一边美美地思量着,一边和半大小子一起搀扶着中年男子走上了台阶。他们来到客栈门前,忽然门帘一挑,从里边迎出来了一个女人,她是洪眼儿的老婆,叫金凤。金凤皮肤黢黑,肥硕的身板子足足比洪眼儿大出了一圈。她一出来便立刻侧过身子,往高处掀起门帘子,扯开破锣一样的嗓子说道:“哎哟喂,这大雨的天,赶紧的,快进来喝口热汤吃口热饭。”嘴上说话的工夫,她用眼角把这爷俩由上至下溜了一遍,她这一溜不要紧,黑脸上立刻显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刚才,洪眼儿迎客时喊的那句“高抬贵脚上台阶”其实是句暗语,只有发现了带着值钱物件的单身宿客,才会这样知会她,可今天这是什么情况?明摆着是两个结伴的宿客啊,要知道,给两个人同时施下“蛇涎倒”,那可是犯忌讳的。
虽然“蛇涎倒”不会留下任何中毒痕迹,但若是多人同时倒地而亡,也必定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蛇涎倒”不能下在两个以上结伴而行的宿客身上。
金凤虽是满腹狐疑,洪眼儿却一眼也不看她。洪眼儿此时非常笃定,他见这对父子一个只剩了半条命,另一个又年少懵懂,所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既然他们进了自己的客栈,那就已经稳操胜券,接下来这爷俩就只有乖乖地上套儿了。
3.连环三套
一进客栈,洪眼儿便吩咐金凤:“赶紧开上房、烧热水,让两位客人洗个热水澡。”
这“上房”实为“伤房”,它四壁无窗,单靠着房顶的天窗通风换气,因天窗离地很高,所以天窗的关合根本由不得客人。“上房”进门右面的墙壁是夹壁墙,在这个夹壁墙上暗设了一个窥孔。
有句话叫“要得蜂蜜,先找蜂窝”,洪眼儿劫财,就要先探出客人的“财”藏在哪里。
没有包裹的客人,必是将“财”夹藏于衣衫之内,洪眼儿刚才让客人进门洗澡便是他的第一个套儿,叫“自开家门”。客人洗澡时脱下衣衫,躲在夹壁层内的洪眼儿便通过窥孔将客人衣衫内所藏尽收眼底。
刚才洪眼儿与这爷俩近身接触时,已嗅出了那玉石气味来自中年男子身上,他殷勤搀扶就是想借机探出宝贝藏在什么地方,可中年男子那一身长衫内竟没有任何夹带。洪眼儿正奇怪,一眼便瞥见了中年男子头上的那个大包头,可“男不摸头,女不摸腰”,包头在中年男子的头上,没有理由去探,这才眼珠子一转,让中年男子“自开家门”。
“上房”的摆设很讲究,四壁砌的是花墙,迎门靠墙放着一张方桌、两把靠椅,左侧是一铺大炕,炕上摞着被褥垛,右侧还用木板隔出了一个洗澡的地方。
这父子俩一进门,那个半大小子便扶着他爹上炕倚着被褥垛坐着,烧水的小伙计跟着就将热水抬来了。等小伙计将热水倒进澡盆,洪眼儿先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将肩上的毛巾往隔板上一搭,这才对爷俩说:“二位趁着水热赶紧洗洗。”说完和伙计一起带上房门出去了。
“上房”的门一关,洪眼儿立刻支走伙计,迅疾闪入暗道,进入夹壁层,眯一眼瞪一眼地对着窥孔偷窥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对父子竟然一直跟两个磨盘似的盘腿坐在大炕上闭目调息,根本就没动窝,更没去洗澡。
竟然没入套儿?洪眼儿恨得直咬牙。金凤见洪眼儿泄气而归,便出主意:“依我看,你就去那屋,说帮那病鬼洗澡,趁机把包头解下来。”
洪眼儿一听,冲她一瞪眼:“你个蠢婆子,他要问起来,他没洗澡你是怎么知道的,叫我怎么说?”说着他招了下手,让金凤附耳过来,“咱这样……”
很快,洪眼儿提着茶壶,金凤端着茶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上房”门前,他们要给这爷俩下第二个套儿:“泼水探宝”。
洪眼儿轻敲了两下房门,那个半大小子将门打开。一见中年男子仍坐在炕上没动,洪眼儿心里一乐,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假装不知情地问道:“两位客人澡洗得还好?”
金凤将茶盘放到方桌上,又接过洪眼儿手里的茶壶,满满地斟上了两碗热茶,嘴里说着:“洗完澡口渴,赶紧喝口热茶。”说着就端起一碗热茶朝中年男子跟前送,忽然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整碗茶水便不偏不倚地全泼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
一旁站着的洪眼儿一见,赶忙蹿到了炕上,嘴里骂着:“你个蠢婆子,越老越不中用了!”说着掏出手绢就去揩中年男子包头上的茶水,这一揩,他心里便是一惊,他明显感到包头里有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可凭手感,又觉得有些不对。就在他想再仔细摸摸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蹿上炕来,一看他爹的包头整个湿了,二话没说,愣愣地伸手一把将包头给拽了下来。洪眼儿心中乐开了花,暗道:“真是个二愣子!”他立刻装作无意地朝着包头里边瞧,就见大炕上,已然散开的包头里赫然露出了两张烤饼。
洪眼儿和金凤瞬间蒙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泼水探宝,探出来两个烤饼。
金凤一双鱼泡眼偷瞟向洪眼儿,暗想:难不成这老东西嗅觉出岔啦?洪眼儿心中却是一震,这分明是障眼法,看来下一步得请“酣仙下界”了。
什么是“酣仙下界”呢?这是洪眼儿用来对付那些防范意识极强的住客的,就是给客人施迷香。洪眼儿用的迷香是有名的“醉魂草”,一经吸闻便会昏然酣睡,一个时辰内雷打不醒。洪眼儿就利用这个机会潜入住客房内,将客人所藏之“财”悉数探明。
当夜三更,外边风起雨住,洪眼儿再一次潜入夹壁层内,为防止点燃迷香漏出光亮,他一进来便用孔塞将墙上的窥孔先给堵上,再掏出解药吃了,这才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倾斜竹管抖出里边一根极细的迷香,点燃后,将迷香推送回竹管内。此时,他来到窥孔前,一手拔出孔塞,一手迅疾将竹管探进窥孔,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对着竹管开始往“上房”里徐徐吹气。可奇怪了,此时竹管就仿佛变成了实心的,嘴里那口气竟然吹不出去。洪眼儿诧异地将竹管抽了回来,他刚想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窥孔那边有一股劲道十足的凉风直吹过来。洪眼儿惊得手一哆嗦,连忙稳了稳神,将迷香抖出熄灭后,扒着窥孔便朝“上房”里看。
就见“上房”里依然灯烛通亮,那个大澡盆不知什么时候被端放在了大炕上,爷俩此时正围坐在澡盆旁边玩水呢。就见中年男子闭目运气,一掌拍在水面上,立时,澡盆内便腾起了一条水练,这条水练直直地冲向房顶上的天窗,天窗应声而开。随着天窗打开,外边的清风便“呼”地吹进来,直拍向夹壁墙面。等水练回落,大澡盆内便溅起水花,喷得爷俩一脸水珠。那个半大小子兴奋地跟着他爹学样儿,随着这爷俩你拍我拍,天窗就如同轱辘一样不断地转动关合着。
洪眼儿简直要气疯了,要知道迷香都有一怕,那就是怕凉水罩面。中迷香昏睡的人,只要用凉水泼面,就可激醒。现在,不说中年男子这手“掌拍惊涛”让风直灌夹壁墙,使得洪眼儿吹不进迷烟,单这“水珠溅脸”也会让迷香发挥不了作用。
直到四更天,这爷俩还在那快乐地拍着水,夹壁层里的洪眼儿一双眼睛都要瞪出血了,也没瞅到机会下手。
4.麒麟玉灶
四更天刚过,这对父子竟要结账离店了,洪眼儿看了看外边,此时风停雨住,没理由再拦客,而时间又早,这爷俩还不吃喝,金凤窝在长指甲里的“蛇涎倒”也没有机会施用,这可怎么办?洪眼儿是劫财劫惯了的人,让他眼瞅着这么好的宝贝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就如同割他的肉一样心疼。他向金凤一使眼色,金凤会意,跟着洪眼儿便来到密室,她快速地帮洪眼儿换了装,递过来一把弯把短刃,洪眼儿这是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趁着天还没亮,尾随这对父子,到没人的地方做了他们!
洪眼儿悄无声息地跟着这爷俩出了客栈,可跟着跟着就发觉不对了,这爷俩根本就没往远处去,而是直奔着此地最热闹的“露水集”去了。这“露水集”是天不亮就开市、天大亮就散市的一种集,它专为方便一早就要干营生的人们。洪眼儿见这爷俩一进“露水集”,便找到卖棚布的摊前商量着什么,商量完又到了卖檩条的摊前。洪眼儿看得一头雾水。
眼看天就要大亮了,洪眼儿赶紧潜回客栈换下了身上的行头,等他再出来时,不禁愣住了。此时在运河边上的一块空地上,正在搭建一个窝棚灶,窝棚灶的灶幌子已被那个半大小子插在了灶前,就见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麒麟玉灶。
窝棚灶是此地食摊的一个特色,它前边垒火灶,后边搭窝棚,摊主白天在灶前边做边卖,晚上就住到后边的窝棚里。
新搭的这个窝棚灶别看面积不大,可起的灶名却威风,还用仙兽麒麟给自己打幌子。有人调侃地说,倒要看看他家开灶的时候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很快“麒麟玉灶”就开灶了,这爷俩卖的竟是此地人最爱吃的面食——牛肉大包子。爷俩还给包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福禄包”。
这“福禄包”蒸得那叫一个好,精细的上等白面发得恰到好处,馅料是实打实的牛肋肉丁,拌馅的时候加入了九种秘制香料。顶锅大火蒸半盏茶的工夫,揭盖起屉,瓷白玉润的包子个个头顶一朵盛开的莲花,诱人的香气溢出三里地,趁热咬上一口,油汪汪的鲜汁顺嘴直流。
“麒麟玉灶”的“福禄包”一下子便叫响了。这“福禄包”不仅好吃,还便宜,拳头大的包子一个才卖两个铜板,于是,每天来买包子的人从没断过流。
此时,暗中观察的洪眼儿看出了端倪,这爷俩卖包子光挣吆喝不挣钱,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买卖来的,分明是在用买卖招引什么人。
还真叫洪眼儿猜对了,这爷俩确实是在招引一对母子前来赴约。
中年男子名叫马景祥,是西北武馆的一个当家武师。半年前,马景祥的拜把子兄弟李进诚染病不治,临终时,他含泪交给马景祥一样东西,并向他说出了一个深藏十年的秘密——
原来,李进诚十年前参加反清同盟事败,才逃到这西北武馆落脚,当时一家三口连夜逃命,他为引开追兵、保护妻儿,独自西逃,他老婆则带着八岁的儿子往东去投亲。临分别时,李进诚将祖传的稀世奇宝——海底玉“福禄麒麟”一拆为二,将象征着“福禄”的玉葫芦交给了妻子,自己则揣上了那个玉麒麟。他们相约,十年后的五月十六日,到这运河码头,“福禄麒麟”合璧相认。
海底玉伏于海底,最接地气,是世间罕有的玉石品种,它的品色清澈湛蓝、华光瑞彩。大凡稀世之宝都有其玄妙之处,这海底玉“福禄麒麟”也不例外。若于暗夜之中,将玉麒麟嵌到玉葫芦的嵌孔内,形成“合璧”之势,立刻就会呈现出一幅异景:那只玉麒麟仿佛活了,就见它周身仙鳞片片乍起,两只虎目炯炯放光……
李进诚交给马景祥的正是玉麒麟,他拜托兄长代己践约,一来给自己的妻儿传个口信儿,二来也能让这李家的祖传奇宝得以归宗合璧。
马景祥是个仗义的人,听了把兄弟的一番话,二话没说便慨然应允。他郑重地接下了玉麒麟,将李进诚发送完毕,便准备上路。他知道这一走就要小半年,自己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娘照顾,便干脆带上孩子,爷俩一起上路了。
按说这爷俩已经到了这运河地,就应该赶紧去找李进诚的妻儿,尽快将玉麒麟交到他们母子手上,完成李进诚的托付才对,可他们为什么不去找那娘俩,而是在这开窝棚灶卖包子呢?
因为马景祥根本不认识李进诚的妻儿,连这娘俩长得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让他怎么去找?况且这李进诚是当年朝廷通缉的要犯,哪能四处去跟人打听他的妻儿,那不是害了这对母子吗?
马景祥想出的办法就是大张旗鼓地搭建起这个“麒麟玉灶”,天天便宜卖着“福禄包”,为的是让“麒麟玉灶”的“福禄包”这个名号尽快传播开去,那娘俩听说这个名号后一定会悟出其中“福禄麒麟”的暗示,来这儿探问究竟。
可这毕竟是马景祥自己想的一个办法,究竟能不能成功,他的心里也没底。
一连几天,“麒麟玉灶”除了每天热热闹闹地赔本卖着“福禄包”,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五月十六,这天,马景祥终于发现了一个情况——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儿一直站在离“麒麟玉灶”几十步的地方远远地朝这边观望。马景祥心中一动,但他知道,此地人杂水深,万不可大意,所以他仍稳坐在那,只是暗中观察着。
那个小伙儿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在那儿来回地转着磨,但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走近“麒麟玉灶”半步。
夜幕降临,马景祥爷俩坐在窝棚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就见窝棚的门帘一挑,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进来的正是那个小伙儿,马景祥见这个小伙儿白净面皮,五官周正,身形样貌颇似李进诚。
马景祥就朝着小伙儿问道:“这位后生,可是来买‘福禄包’的?现在已经熄灶,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小伙儿摇了摇头,深施一礼,答道:“晚辈不买包子,实有一事相问,前辈您是否认识一个叫李进诚的人?”
马景祥一听,略想了想,点头说道:“大丈夫不打诳语,我和李进诚不仅相识,而且还是结拜兄弟。”
一听这话,小伙子纳头便拜,他颤着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李广峻,看伯父您开‘麒麟玉灶’,卖‘福禄包’,想必是知道我家‘福禄麒麟’合璧之约了,只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没来?莫非他老人家……”
马景祥缓缓点了点头,说:“我那兄弟确已离世,他临终之时相托于我,来此地将这玉麒麟送归合璧,你既然说你是他的儿子,那你娘为何没来?你那玉葫芦又在哪里?”
小伙儿一听这话,瞬间涕泪交流,他哽咽着说:“我娘没了,玉葫芦也没了。”
5.善恶果报
原来,十年前,八岁的李广峻跟着他娘东奔投亲,半路上,因为慌不择路,娘俩误入了一片山区。娘俩正艰难地翻过一道山梁,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山贼,这几个山贼劫走他们的盘缠还不算完,其中一个为首的山贼竟围着他们娘俩慢慢转圈儿,一边转还一边抽着鼻子闻。忽然,这山贼面罩后边的一双红眼盯住他们,“嘿嘿”冷笑两声,一把扯散李广峻他娘的发髻,从里边一下就抽出了那个“海底玉葫芦”。
一见“海底玉葫芦”被抢走了,小广峻立刻要扑过去抢回来,他娘却紧紧地搂住他,浑身哆嗦着,求山贼放他娘俩一条生路,可为首的山贼红眼儿一瞪,一脚便把他们娘俩踹下了山崖。
李广峻的娘在摔下山崖时一直紧紧地团抱着儿子,所以李广峻摔下来时脉息尚存,而他娘已经气息皆无了。
也是李广峻命不该绝,山脚下正好有一个游方郎中经过。李广峻被这位郎中给救活了,他跟着郎中长大,并承袭了他的医术。三年前,郎中仙逝后,十五岁的李广峻便凭着自己的印象,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他娘遇害的地方,他想用自己行医的便利,探访出那个红眼山贼,一来给娘报仇,二来夺回自家的“海底玉葫芦”。可是三年来一直寻访无着,眼看着到了爹娘约定的“福禄麒麟”合璧相认的日子,他这才赶到了这运河之地。
听着李广峻的哭诉,马景祥沉思不语,一旁的那个半大小子却已是泪眼婆娑,他安慰李广峻说:“所幸你家的玉麒麟还在,让我爹保护得好好的。”一边说一边就蹲到他爹的脚前,伸手朝他爹左脚上的靴子靴帮里去掏。
马景祥立时“哼”了一声,将左脚快速一收,他盯着李广峻,半晌,朝他一招手,等李广峻到跟前,他“呼”的一扬手,“啪”地给了李广峻一掌,把李广峻都拍蒙了。马景祥抖着手,指着李广峻骂道:“你个贼厮,无凭无信,空口扯闲谎,你以为我闯荡江湖之人好骗?赶紧给我滚!”
马景祥正骂着呢,忽然停住了,他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那个半大小子一见,赶紧一步蹿出窝棚,但还是晚了,就见一个黑影“刷”的一闪就不见了。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暗中窥探的洪眼儿。
此时的洪眼儿一口气潜回了客栈,他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竟然没死,刚才自己本想等他一出窝棚就一掌拍死他灭口,可不知怎么弄出了动静,险些让那爷俩给发现了;喜的是今天终于探得了“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竟是个玉麒麟,而且这玉麒麟就藏在那个病鬼左脚靴子的靴帮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财”在哪儿,洪眼儿可就不客气地要动手了。
转天一早,金凤扭着大身板子到“麒麟玉灶”来买“福禄包”,可她没想到,“麒麟玉灶”冷冷清清。突然,她看见那个半大小子从窝棚里急急地往外走,这个半大小子愁容满面,金凤赶紧迎了过去,关心地询问起来。一见有人问,半大小子立刻带着哭腔说,都怪昨天晚上来了一个后生,瞎白话一顿把爹给气着了,后半夜爹的病就重了,自己现在要赶着去请郎中。
正说着,窝棚里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半大小子一惊,扭头就往窝棚里跑,金凤趁机也跟了进去。窝棚里光线昏暗,就见一个喝水的碗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中年男子一脸蜡黄,正喘着粗气栽在土炕上。
“你爹是想要喝水。”金凤指了指摔碎的水碗,她手脚麻利地从旁边拿过一个碗就要去帮着倒水,半大小子正使劲抱扶着他爹平躺在炕上,一见金凤去倒水,立刻警觉地下了炕,一把拿过金凤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
看半大小子端着水慢慢喂给他爹,金凤心中可乐坏了,心说:到底是个二愣子,不知道自己正给爹喂毒药呢!
原来刚才金凤拿碗的瞬间,就已经将指甲里的“蛇涎倒”抖落到了碗里。
金凤出师大捷,凯旋回来便跟洪眼儿低声说:“我眼看着那个病鬼喝下了‘蛇涎倒’,看那样子,根本挺不过二十个时辰……”洪眼儿兴奋得两眼红光直冒,他跟金凤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当天夜里,“麒麟玉灶”窝棚里,如豆的烛光下,半大小子正给他爹喂药,忽然他爹神情一变,人朝后仰倒下去。半大小子吓慌了,大声喊着爹,看他爹不动也不应,把手里的药碗一扔,便飞跑出去请郎中。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溜进了窝棚,见土炕上的人已面色青白、身子直挺,便近前试其鼻息,发觉确已没了气息,手接着往下一捋,那个玉麒麟便到了他手上。
洪眼儿潜回客栈,金凤正等着他,两人蹑足潜进密室,抠开一块青砖,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盖,里边立刻射出湛蓝的微光。洪眼儿拿出玉葫芦,又从怀里掏出玉麒麟,迫不及待地扣嵌了上去,呵!严丝合缝,忽然,那只玉麒麟好像活了,周身鳞片慢慢乍起,两只眼睛也射出两道亮丽的光芒,太漂亮了!洪眼儿和金凤两人脑袋相凑,兴奋地观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俩发觉不对,那光芒仿佛带刺,刺得他俩双眼生疼。
洪眼儿大叫一声:“不好!”刚要将“福禄麒麟”一把摔了,就觉得身后冷风一掠,他俩被人死死地钳住,动弹不得。
就听身后马景祥沉声说道:“我本无意与你一斗,但你步步紧逼,杀我兄弟妻子,夺人传家之宝。今天我用这诈死之计,骗你交出玉葫芦,宝贝现在既已合璧,你们的报应也就到了!”
此时,就见玉麒麟眼中的光亮越发炫目,洪眼儿和金凤的两眼却渐渐枯萎成了空洞,随着两人轰然倒地,便一命呜呼了。
洪眼儿哪知道,这麒麟虽是祥兽,但它也是化煞之王,他和金凤杀人劫财,为世间之煞,被神兽麒麟发灵光惩煞了。
“麒麟玉灶”的窝棚里,马景祥将“福禄麒麟”郑重地交给李广峻。李广峻跪地拜谢,说:“小侄身无武功,无力保护这奇宝,愿将此宝奉送伯父,以谢伯父大恩!”
马景祥一听,笑了,他说:“你没有武功,有人有啊!”说着抬眼望向那个半大小子。
那个半大小子小脸一红,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包头,露出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接着用手从下巴那往上一揭,脸上那个大疤就给揭了下来,露出了嫩白光洁的一张俏脸。原来这半大小子竟是个俊俏的姑娘!
马景祥笑着对看呆了的李广峻说:“她是我的姑娘,叫秀莲,也是我和你爹定下的你没过门的媳妇,贤侄看着可还愿意?”
李广峻一听,激动得连连点头,他赶紧大礼拜道:“请岳父受小婿一拜!”
第183篇、贫困的范仲淹
范仲淹,字希文,谥号“文正”,是个励志的大典型,两岁死了父亲,四岁随母亲改嫁寄养山东,读书极为刻苦。“划粥而食”不说,大冷天还用冷水浇脸醒神,最厉害的是,“五年不解带”,也就是说五年没脱衣服睡觉。从这一点来说,范仲淹对自己有点狠。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人说他装,其实,他还真是赤膊上阵与当权者对着干的。
宋仁宗二十岁的时候,基本上是个傀儡皇帝,掌朝的是太后刘峨,满朝文武包括皇帝,都得看她的脸色。宋仁宗为了拍刘娥的马屁,打算率领百官给刘蛾贺寿。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范仲淹站出来了。他强烈反对,写了一个奏章,干脆要求太后撤帘还政。还说,太后过生日,皇帝一个人去,倒还说得过去,带领百官跪拜,岂不是坏了体统?皇帝代表国家啊。不用说,太后很生气,要下旨处分范仲淹,宋仁宗还算精明,提前贬他到河中府任通判。
后来,太后刘峨去世,宋仁宗亲政。有一年七月,旱灾、蝗灾在全国蔓延,淮南、京东一带特别严重,范仲淹请求仁宗派人去赈灾,仁宗爱理不理。范仲淹说话就不客气了。他质问皇帝:“如果宫中的人半天没饭吃,会怎样?那么多老百姓饿了多少天肚子了,您将心比心想一想吧!”宋仁宗只好派范仲淹到灾区去安抚赈灾。
庆历年间,范仲淹帮助仁宗皇帝改革,时称“庆历新政”。“新政”的重头戏是干部制度改革,他大刀阔斧整顿吏治,对于贪腐官员就大笔一挥,把名字划掉了,有人戏称他的一支笔比阎罗判官手中的笔还狠。富弼劝他:“你这大笔一勾,可知道他全家都要哭”范仲淹回答:“一家人哭总比一个地区的人哭要好”范仲淹死时,家财散尽,一家人贫困交加,暂借官屋居住。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真不是说着玩的。
第184篇、夺命琴音
民国初年,湖南邵阳城西有一家叫“潇亚轩”的古董店,老板陈焱是个四十几岁的胖子,平时笑嘻嘻的,待人甚是和气,。但是在湖南一带的古董行业中,他却是一个声名显赫的人物,无论是任朝任代的古董,请他鉴赏,立马便可以将此物说出个八九不离十出来,赝品更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人称“神眼陈”。这年冬天,大雪纷飞,逆风怒吼,一个叫梁子非的青年书生出现在邵阳城,只见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衫,背着一把形态怪异的古琴,步态轻盈地来到“潇亚轩”的门中,便取下背上那把怪琴席地而坐在尺余厚的雪地上,弹奏起来,更绝的是,他每弹上一段,就会拿出一把黑油纸折扇朝身上拂了几下,好象他此时置身的不是在天寒地冻的风雪之中,而是在烈日炎炎的六月天气一样。
前段时间,陈焱正从京城一落魄商人的手中高价购得一幅唐寅真迹《佳人踏春图》,欣喜若狂,每日都取出来细细地欣赏一番。这日,他正在看画,忽然听到有在自家门外弹琴,那曲子平平淡淡,只是那琴声却是圆圆润润,和睦饱满,一听便知道此琴绝非俗物,便忙收好画,走出门外。梁子非也不理他,仍是专心弹奏手中的怪琴,。陈焱好奇地度步上前,盯着那把琴打量起来,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兴奋得让陈焱跳了起来,。原来,那把怪琴是一把不折不扣的汉代古琴,这种琴,遗留在世的已经不多。陈焱见那梁子非衣衫隐约有些破烂,面带菜色,便猜想他可能是某名门世家的落魄子弟,找自己卖琴来了,所以就单刀直入地说:“这位兄弟,你在小店门口抚琴,想必也不仅仅是雅性所致吧!”梁子非还是不理他,陈焱又说:“兄弟这把琴看起来也有些年头,而在下又把古物甚是钟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琴割爱卖给我?”
梁子非一曲终了,半晌才冷冷地说:“先生见我坐在雪地之中,也不问我冷不冷,却尽在打我这把琴的主意,这不是待客之道吧。”陈焱脸一红,觉得十分惭愧,便邀梁子非进店。梁子非也不客气,收起琴就跟着陈焱进了门。
两人坐定。陈焱让家人炒了几个小菜,烫了一壶酒,相互报了姓名便聊了起来,不料两人一聊便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陈焱见梁子非一人漂泊异乡,却谈吐不俗,便有心结识:“兄弟,不知你到邵阳来是公干还是有其它事情办?”梁子非喝了一口酒,脸上生出几分凄然,道:“小弟四海为家,今日到贵地纯粹是想混碗饭吃,谈不上公干。”陈焱心中一喜:“这样最好,我有个七岁小儿,平常很调皮任性,不知兄弟是否愿意收他为学生,教他识字?”梁子非想也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这样,梁子非便在“潇亚轩”住了下来,平时教陈焱的儿子习习字,读读唐诗宋词,没事的时候,就和陈焱聊聊诗书琴画和古董,并且常常有内行的惊人见解。有一天,陈焱取出那幅唐寅《佳人踏春图》,给梁子非看,梁子非捧住那画,研究了一番,连声叫绝,然后说:“这幅画可值黄金千两!”
这样又过了几天。一日,陈焱正在和梁子非在店中闲聊,突然从门外走进两条大汉,一进门就嚷着指名要买《佳人踏春图》,陈焱上前拱了拱手,说:“两位不巧,《佳人踏春图》是本人的私人藏品,是不外卖的,不过,本店也不乏其它的名家字画,二位想要……”不料两个大汉不等陈焱说完,便从口袋中取出一把约有一两几重的小金刀,用力朝柜台上一戳,然后一拱手道:“定金就先放在掌柜的这里了,三天后,我们主人自会来取画,望掌柜的先保管好。”说完,两人就大步跨出门外,走了。
陈焱愣了半晌,才急急忙忙去看桌上那把小金刀,一看脸色大变,嘴里脱口而出:“大马金刀!”原来,这大马金刀是湘南一带名气和势力最大的一个土匪头子,手下有人枪两百余条,早年专跟官府富商作对,从不惊扰平民百姓,也算是一条好汉。不料这两年大马金刀突然变得残暴不仁,只要他看上某样东西,就千方百计都要弄到手,连普通老百姓都不放过。那一把一两来重的小金刀便是他来取物的标记和凭证。
祸从天降,陈焱不禁傻了,慌慌张张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梁子非却不慌不忙,淡淡一笑说:“陈兄不必惊慌,小弟自有办法帮你退他大马金刀。”陈焱听后疑惑地看看梁子非,将信将疑。
一连两天无事。第三天晚上,梁子非将院门打开,效仿孔明,若无其事地与陈焱在院中对饮起来。
冷月当空时,梁子非对陈焱笑笑说:“月清风高,陈兄可有雅兴听小弟弹奏一曲?”陈焱木然地点了点头。琴声大作。只是这次的琴声与往日很不同。平时,梁子非的琴声总是四平八稳,波澜不惊。而这次,琴声却突然变得如万马齐奔,电闪雷鸣之像,琴声中好象感到乌云密布正朝邵阳城压过来……正弹得高潮处,门口突然有人大声叫好,随后,十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大汉便走进院子里来,,为首的那一个想必就是大马金刀了。
陈焱的脸色嗖地一下便白了,梁子非却镇定自如,仍然旁若无人般在弹琴,好半天才停下来,对大马金刀一干人等冷冷一笑,说:“当家的,你认为我的曲子弹得怎样?”大马金刀双眼死死盯住梁子非手中那把怪琴,如五雷轰顶一样全身一震,手网身后一挥,带着一帮人就消失得无影无综。梁子非哈哈大笑起来,陈焱也一时糊涂了。两人又坐了一会,门外又人声鼎沸,大马金刀带着几十条手握快枪的大汉去而复返。梁子非这时脸上已有几分怒意:“梁某今日本想不在此杀人,你倒不紫死活,以为我上怕你了。”
大马金刀朝天狂笑道:“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来找我的,刚才还差点被你唬了过去,我就不相信,今晚你会在此埋伏有千军万马……再说,你武功再高强,你又如何逃得过我手下的几十条快枪?你又如何杀我?!”梁子非轻拨了一下琴弦,冷笑一声:“取你的狗命也需千军万马?梁某今日仅凭一把破琴便要送你上西天!”说完,双手就在琴弦上飞快地游走起来。琴声如惊涛拍岸,时而飞沙走石,时而美妙动人……一群人不禁痴了。半晌,琴声停,再看看那大马金刀,已是七窍流血,暴毙当场。梁子非头也不抬,说:“你们听着,如果以后再有人冒我大马金刀之名为非作歹和打陈掌柜的主意,下场便跟此人一样,你们都听明白了没有?”一帮土匪愣在那里半天,竟齐齐点头,然后托起假大马金刀的尸体,蜂拥而去。
看到这一切,陈焱竟如做梦一般,昏昏中听到梁子非在说:“陈兄不必惊慌,我现在告诉你,我才是真正的大马金刀,我也是为《佳人踏春图》而来,只是迟迟不忍心下手。你我朋友一场,也算是缘分。画,我不要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便背上那把杀人的怪琴,飞身跃出门外。待陈焱清醒过来,追到门外,清冷的大街上已是空无一人。
第185篇、海盗公司的小救星
十五世纪,大西洋上游弋的主要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船队,他们在沿岸抢掠杀戮,被人们称为不是海盗的海盗。到了十六世纪,这条航线上出现了一批自称海盗的冒险家,其中有法国人、英国人、荷兰人和丹麦人。他们主要袭击的却正是那些称雄称霸的西班牙船队,因此,这些“海盗”却受到当地渔民和一般百姓的欢迎。
一天,一个十四岁左右的男孩划着小舢板,靠近号称铁腕海盗的英国人德雷克的双桅船,大叫大嚷,要参加德雷克的海盗队。
这时,德雷克正愁眉苦脸靠着天绒床垫想心事。原来,德雷克并非因为智勇过人才被称为铁腕海盗的,他只是一个大股份公司的老板,这个公司的股东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其中有英国女王伊丽莎白。女王很喜欢冒险,她用自己的私房钱装备船只,与这些海盗们分享利润,同时,她也希望这些海盗削弱西班牙在海上的霸主地位。起先,德雷克的海盗公司不太顺利,有次一下子被西班牙人逮走五条船,德雷克跳上一条小船才逃回英国。但是,女王继续支持他,使他的船队又建立起来。四年后,德雷克愉袭了巴拿马海峡,夺回十条新船,还劫获许多黄金和香料。以后,他一次又一次袭击西班牙船只,开辟了他自己的海盗航道。这条航道后来成为英国在海上的主要航线。
西班牙国王大发雷霆,强烈要求英国严惩海盗,归还被抢夺的价值几百万金卢布的财物。女王口头上表示愿意考虑,实际上却经常和德雷克在皇宫花园里肩并肩散步,倾听他讲各种冒险经历,并授予他男爵勋位。有女王如此宠爱,德雷克更加放手大干特干起来。1586年,他率领25艘船,进攻海地岛和加勒比海西南沿岸的港口城市。伊丽莎白女王下令处死了苏格兰的天主教女王玛丽亚·司徒亚特。这两件事终于使西班牙国王菲利蒲二世再也不能忍受了,他发动总动员,调集了一百三十艘船舰和八千多名水兵,舰上还有近二万陆军,号称“无敌舰队”,大规模开始对英国的征服行动。在英吉利海峡最狭处对岸,还有三万名陆军和四千名骑兵准备乘平底船向英国进发。英国只有七十艘小型船舰,水兵也只有一万多,怎么对付得了这庞大的无敌舰队呢?铁腕海盗德雷克就是在为这事发愁。
小男孩在外面越叫越响,见海盗都不理他,干脆用木桨敲打起大船的船帮来。德雷克忍不住走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问:“你有什么本事?也想参加我的舰队?”小男孩说:“我叫马丁,刚从西班牙来。我的父亲被他们作为英国海盗处死了,我是为报仇而来的!” 德雷克说:“我们马上要倒大霉了,你这毛孩子,快离开吧!” 马丁说:“我知道,你担心菲利蒲的无敌舰队会把你们一个个吃掉,但是,我告诉你,指挥无敌舰队的是个大草包!” 德雷克觉得他话中有话,马上和颜悦色地说:“好吧,你上来,到我房间来谈。”小男孩飞快地从舷梯爬上来,进了德雷克的舱室。德雷克问:“告诉我,你知道什么秘密?” 马丁说:“指挥无敌舰队的是大官麦迪纳·西多尼亚,他是个公爵,从来没出过海,也没指挥过作战。我父亲给他们的舰队送运军用物资,发现他们的弹药、粮食和淡水带得很少,就建议公爵多装一点,公爵却认为这种建议有失他的体面,就说我父亲是英国海盗,把他处死了。公爵认为,他的舰队从里斯本一出发,英国人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完全没必要多带装备。”
德雷克点点头说:“这是他们的弱点,但他们船大船多,把我们围起来打,我们不是还是要吃亏?” 马丁说:“你真准备正面迎敌吗?” 这一句话,问得大海盗德雷克呆住了,他想,这小男孩还真有点聪明呢!于是,决定把他留在身边当侍从。
但是,这个小侍从很不安份,他不停地东跑西跑,几天内,就和德雷克船队里的强盗都混熟了。大家不久都同意了马丁的说法,和无敌舰队不能正面干,只能转到它的后面袭击,“从西班牙大鸟的尾巴上拔掉一根又一根羽毛”。
经再三考虑后,德雷克决定采纳小侍从马丁的意见,敞开英吉利海峡门户,让无敌舰队开进来,再设法一口一口吃掉它。他让马丁捎信给伊丽莎白女王,希望她争取荷兰在军事上给予援助。
西班牙大公爵率领的无敌舰队终于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英吉利海峡。大公爵端坐在甲板上,一边喝香槟,一边大大咧咧地说:“我的估计不错吧,英国人都逃得不见影子了!” 围在他四周的官兵们欢呼起来,乐队也起劲地吹吹打打,大有胜利进军的派头。
正在这时,舰队对面出现了一只小舢板。一个男孩吃力地划着双桨,舢板上堆满渔网之类的东西,正不紧不慢地向无敌舰队靠近。
大公爵接过望远镜,仔细端详了一会,沉思着说:“这孩子有点儿面熟。
嗯,英国孩子都是这副模样。他很像咱们处死的那个……嗨,快传令,不准他靠近舰队!” 但是,这个命令下得实在太晚了! 来者正是报仇心切的小男孩马丁,清晨,他向德雷克请求,让他乘坐装满火药的舢板前去纵火,“烧掉西班牙国王的大胡子”。德雷克觉得他的设想很好,但担心被西班牙人发现。马丁说:“我在火药上堆些破渔网,从远处一点也看不出来。我的水性很好,点上火,我就跳海,你们只要及时派船冲上来就行了。” 这时,马丁已经点着了导火索。导火索吱吱吱燃烧着,蜿蜒奔向火药,马丁高叫了一声:“麦迪纳公爵,你的未日到了!”就纵身跳进海里,向远处潜去。
眨眼间,只见火光一闪,一声轰隆巨响,满载火药的舢板爆炸了。顿时,烈焰滚滚,无敌舰队中的几条船舰都被炸开来的火球烧着。接着,那些船上的火药桶又炸得乱蹦,飞得无敌舰队中的每条船上都着了火。
这时,西班牙人已经乱作一团,他们四散逃开,各奔一方。但英吉利海峡中的海风很大,火借风势,许多西班牙船舰都被烈火团团围住,别说对付冲过来的英国船舰,连救火都来不及! 小马丁潜泳了一段,正好遇上德雷克亲自指挥的双桅船。他被救上船后,连衣服都未拧干,就冲到他熟悉的炮位上,向大公爵乘坐的主舰连连开炮。
轰!轰!轰! 三炮当中,有一炮打在甲板上,大公爵麦迪纳连忙钻进船舱,吩咐舵手赶快逃跑。舵手说:“还有三万多人等着咱们去护卫,他们乘的平底船是没有战斗力的呀!” 公爵说:“咱们自身也难保了,逃命吧!”
西班牙船舰一面胡乱开炮,一面狼狈逃窜。但是,他们带的弹药不多,不一会儿全用光了。英国船舰却只追不打,直到靠得很近了,才很有效地开炮摧毁西班牙船舰。
德雷克走到小男孩马丁的身旁,问:“如果咱们的弹药也用光了,怎么办?” 马丁说:“别慌,咱们照样朝前撵,他们已经吓得半死了!” 德雷克觉得这话不错,立即命令旗手用旗语通知每一条英国船:即使半点火药也没有了,也不能停止对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追击! 因此,尽管英国船上的炮弹很快就全都用尽了,但每一条船都盯住自己的目标穷追不放。
西班牙人慌了手脚,他们原想从苏格兰和爱尔兰海绕个大圈子逃回去,但在奥尼克群岛又遇上一场大风暴,把已经支离破碎的舰队吹得七零八落,一部分船舰倾斜着沉没了,一部分船舰在坚硬的石崖上撞得粉碎,几千具尸体被海浪推到岸边。有些西班牙水兵爬上海岸,很快就被当地居民俘虏了。
西班牙大公爵麦迪纳的船设备好,总算死里逃生。但是,他的无敌舰队覆灭了,只有不到一半的船只回到西班牙,士兵也只剩下几千人,而且个个精疲力尽,病得半死。德雷克拍着小侍从马丁的肩膀说:“这次击退西班牙人的进攻,数你功劳最大。我要请求女王给你封官晋爵。”马丁说:“我要什么官爵?仇已经报了,我想回伦敦去侍候可怜的妈妈了。” 德雷克觉得非常惋惜,要知道,由于这个小男孩的帮助,西班牙的海上霸权地位从此一蹶不振,英国的海军从此走向世界! 但是,男孩马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海盗毕竟是海盗,不管他们是为大胡子国王或漂亮的女王夫抢劫。
第186篇、脚踢鲨鱼的勇士
1986年12月初的一天,在大西洋上,37岁的美国航空公司随机工程师怀特·魏雅特独自驾驶着双引擎飞机从拿骚岛起飞,准备用一小时左右飞到迈阿密。
在拿骚岛时,他接连三天参加了当地组织的三场足球比赛,充当猛攻猛打的前锋,踢得十分过瘾。不过,当他神气活现地钻上飞机准备发动时,却发现机上的导航设备已经被小偷拆个精光。怀特敏锐地感到:那是输了球的空军地勤人员干的,他们埋怨怀特渗和到敌对的足球队里去,败坏了他们的声誉。
怀特不想去追回导航设备,他参加球赛赢来的钱,足够买两套设备了。
他想,只要自己睁大眼,没有导航设备也能飞到迈阿密。
但是,起飞后不久,天空就乌云密布,哗哗下起雨来。一小时后,怀特隔着雨向下观察,希望能见到迈阿密的影子,但下面白茫茫一片,飞机似乎仍在大西洋上空盘旋。
身旁唯一的那只罗盘指针不断旋转,怀特这才明白,自己已被这只损坏的罗盘误导,偏离了向西飞行的航线。他睁大眼睛,将飞机降至乌云下面飞行,终于看清了一串被浪涛冲激的礁石。他估计这些礁石是通往波密尼岛的链状礁屿,但是这又是一个错误,他被这个所谓的“陆上标志”引导得越飞越弄不清方向了。
怀特只能打开无线电话,向空中发出呼救讯号。这时,一架飞往迈阿密的牙买加客机答复了他,还将他的呼救讯号传播给美国海岸警卫队。一架游隼式搜索机立刻起飞,但由于另一个呼救讯号和雷雨的干扰,将近一个钟头才找到了怀特的双引擎飞机。
机长布兰肯上尉通过无线电话对怀特说:“撑住,再过几分钟,你就可以到达西南方一个小型机场了!” 但是,怀特的左右引擎接连发出咳嗽似的熄火声,飞机急速向海面下坠。
他将襟翼完全放下,希望飞机能减速,但是,飞机失去控制,轰隆一声撞向海面。
游隼搜索机上的救护人员都吓坏了,他们让喷气机倾侧着低飞掠过,但海面上什么也找不到。一架空军运输机向海上投下了一个配有降落伞的照明弹,但布兰肯他们来回飞掠了4次,还是没有找到怀特。他们的燃料也快完了,只能飞回去加油。
原来,怀特的飞机落海时,他的前额在仪表板上撞破了,鲜血滴滴渗出。
他抓起两颗信号弹,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右机翼。他拉开活塞使救生背心充气,又敲击一颗信号弹的点火帽,希望它能燃亮,指示营救人员找到他。但是,信号弹只嘶嘶发出几点火星就熄灭了,另一颗信号弹也毫无用处。偏偏这时,那架游隼式搜索机掠过了他的头顶! 机翼很快在他脚下滑落,机头像海豚似的向海底钻去,刹那间就消失无踪。
怀特在海面上半沉半浮,30分钟后,他已全身颤抖,两腿开始痉挛。接着,他的救生背心又开始漏气,充气管从接缝处滑出来,形成了一个空洞。他立刻对着那个空洞拼命吹气,使救生背心重新膨胀起来,又将自己手指硬塞进去堵住漏洞。
做完这一切,他的信心又来了。他努力回想这几天在拿骚岛上的足球赛,三场他竟进了12个球!平均每场4个!对方的后卫拦得又猛又凶,每次都想撞他一个跟头,但都被他巧妙地躲过,反而利用对方遮挡了守门员的视线,巧妙进球。
他在第一场比赛时进了6个球,对方球队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贝利”吓坏了,想方设法要轰他走,但他调皮地躲来躲去,第二场比赛一开始,他又露面了。
想到这些,他开心地笑了。
但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个移动的坚硬物体在碰撞他的脚!——这儿不是球场,这儿是危险的海洋!这个移动的家伙,一定是条吃人的鲨鱼! 怀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他马上想: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比赛,我既无枪,又无刀,只能靠刚赢过球的脚了! 他将救生背心又重新吹足气,望了一下天空,这时云团散开了,星星在天上转动,一颗流星忽然划过,四周宁静得出奇。
但是,不到天亮,他的脚又一次被重重撞击了一下。他看不清鲨鱼,本能地用脚乱踢侵犯者。有一次,他感觉到右脚踢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那条鲨鱼立即停止了进攻,在远处“轰”地跃出海面,很快就逃走了。
怀特估计,这一脚正踢在鲨鱼的眼窝里,把它踢得很疼很疼,它才放弃向人进攻的。怀特心中一阵高兴,马上又发现,自己的双手竟下意识地从救生背心里抽出来,似乎想扼死鲨鱼似的。他立刻冲上去,抓住了软绵绵的救生衣,重新将空气吹进两个气腔,把身体钻了进去。
这时,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他想,只要能坚持到天亮,他就能获救。他配合着海浪的起伏,慢慢前进着。
终于,太阳像个红点似的在天边出现了,慢慢地,又爬进了灰蒙蒙的天空,能见度虽然不高,但早已不下雨了,光线会越来越好的。
怀特警惕地将视线扫向周围海面。不久,在他正前方,一条鲨鱼的脊鳍止像钢刀似的在划开波浪。很快,他的左肘又受到一次沉重的撞击。
怀特大吼一声,在水中猛转过身,顿时发现,又一条鲨鱼的灰黄色脊背正从他旁边滑过去。原来,一群鲨鱼闻到了他前额上不断渗出来的血腥味,已团团围住他,似乎正在商量如何对付他。
怀特翻身朝天仰卧,使眼睛处于比较灵活的角度。忽然,在一道嚎陇的蓝色浪涛里,他看见一条巨大的雄鲨正向他游来。靠近他时,雄鲨鱼突然钻进水中,马上又向上朝他微微拍打的两脚冲过来。
怀特看得一清二楚,他立即抽起一条腿,用运动鞋鞋跟朝鲨鱼两眼之间猛蹬下去。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条鲨鱼像傻了一样愣在那里。怀特又乘机用另一条腿教训了它。受伤的雄鲨鱼晃昆荡荡地游到旁边浮出水面,它的皮上叮满了有吸盘的鲫鱼。怀特兴奋地喊道:“进球了,啦啦队鼓掌啊!” 这时,另外两条雄鲨鱼相继扑了过来。怀特左右开弓,一脚踢中了一条雄鲨鱼的左眼,另一脚踢中了后一条雄鲨鱼丑陋的尖嘴,他甚至看见了那两条挨踢的鲨鱼的痛苦表情。他大声叫道:“好啦,又进两个球!我在拿骚岛的纪录是6个球,有种的再上来!” 很快,又有一条动作敏捷的双髻鲨窜了过来,它身材细长,转身灵活,怀特踢空了几次,但最后一脚竟踢歪了它的脊鳍! 双髻鲨忍疼在海面上连续跳跃,眨眼间钻进水里不见了。
怀特又高兴地叫道:“门框球!擦着边进去了!” 话音未落,一条青鲨的闪亮蓝尾露出了水面。这是一条时速150公里的鲨鱼,它游了过来,露出了一排剃刀样的牙齿。这排牙齿寒光闪闪,怀特聚精会神地盯住青鲨,在它扑上来时猛扫一脚,狠狠地踢中了青鲨发灰的牙床。
他握紧拳头,叫道:“再来吧,我非让你去换副假牙不可!” 青鲨的脑袋又钻出浪花,双方眼睛互相瞪着,转瞬间,青鲨沉没下去,消失不见了。
怀特有些累了,他微笑着算了算,今天早晨,他已成功地踢中了五条鲨鱼的要害,使它们的威风扫地。他必须保持充沛的体力,对付随时返回来的鲨鱼群。
下一会儿,空中传来了亲切的飞机轰鸣声,布兰肯驾驶的游隼式喷气搜索机又飞来了。他们是准备来寻找双引擎机的残骸的,没料到会看见浪涛中的怀特和他手中挥舞的橙黄色救生背心。布兰肯揿下电脑按钮固定目标方位,又用无线电话通知附近的一艘海岸防卫快艇。
几分钟后,怀特看见一艘白色快艇正破浪朝他疾驶而来,同时,有条鲨鱼也发现了他,向他猛冲过来。
当怀特翻过快艇的船沿时.那条鲨鱼也赶到了,但它无法对付钢制的快艇,只得猛地转身,将尾鳍狠狠地向快艇扫来,这时,怀特也毫不客气地飞起一脚,踢得那条鲨鱼的尾骨咯咯作响。
怀特拥抱着救援人员,说道:“谢谢你们!不过,我也踢中了六条鲨鱼,加上昨晚的一条,命中率超过了在拿骚岛的纪录……”
第187篇、威廉.威尔逊
怎么说呢?冷酷的良心幽灵样神出鬼没,怎么说呢?
——张伯伦《法萝妮德》(张伯伦(1619-1689),英国医生,于1658年完成长篇叙事诗《法萝妮德》,叙述游侠阿加利亚与公主法萝妮亚的爱情。——译者注)我姑且自称做威廉。威尔逊。拿我的真名实姓糟蹋面前的这张白纸,那又何必呢?这姓名已经害得我的族人受尽轻蔑、厌恶和憎恨。难道愤慨的流言,还没把族人无比狼藉的声名传播到天之涯、海之角?哦,最自甘堕落的浪子!难道你对人间的一切已经心如死水?对尘世的荣誉、鲜花、美好的愿望永远不再眷顾?在你的希望和天堂之间,难道并不是一直阴云密布?
近年来,我遭遇了无法言说的不幸,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行,如果可以,今天就不在此详加描述了。在近些年这一段岁月里,我突然之间就坠入了深渊,现在,我只打算把原因交代出来。人们往往都是一步一步走向堕落的,而在我这里,所有的德行像披风一样,刹那间就从身上掉落了。我犹如迈着巨人般的步伐,越过微不足道的邪恶之境,陡然堕入比依拉加巴勒那类滔天罪行还要罪恶的深渊。(依拉加巴勒,约生于公元205年,是叙利亚以米沙太阳神庙祭司,218年被选为罗马皇帝,荒淫无耻,恶名远扬,于222年被侍卫杀死。——译者注)究竟出于何种偶然——出于何种事件,我会犯下这邪恶的罪行?请容我讲出来。死神一点一点地逼近;死亡的阴影反而使我的灵魂获得了安宁。我穿过朦胧的谷地,(意指临死的痛苦时分——译者注)渴望着世人的同情——我差点说成渴望世人的怜悯。我只求他们相信,我多多少少受了环境的摆弄,那是人力所控制不了的。但愿意他们看了我即将讲述的情节,能在茫茫一片罪恶的沙漠,为我找出那么一小块天命的绿洲。我想要他们承认——他们无法不承认——尽管以往也有过不小的诱惑,可是至少人们并没有经历过,当然也就没有这么堕落过。人们真的没经历过在这样的痛苦吗?难道我不是生活在梦里?世间的一切怪诞幻象都那么恐怖、神秘,难道不会把我吓得一命归西?
我们这族人,一直以想象力丰富,性子暴躁而闻名,在幼年时代,我就表现出了完全继承家族特征的秉性。随着我一年一年地长大,这种秉性益发显著。由于多种原因,搞得我的朋友焦虑不堪,我自己也备受伤害。我变得一意孤行,沉溺于胡思乱想,情绪常常失控。我的父母天性优柔寡断,而且患有我这样的先天虚弱症,所以,他们也拿我那与众不同的坏性情毫无办法。他们也曾花费过心力,但因为软弱,方法不当,终于还是一败涂地,而我当然是大获全胜的一方。此后,我的话便成了家法。在大多数孩子还得牵着走路的年龄,我就开始率性而为了,除了名义上有父母,其实一切都是自己当家作主。
我对学校生活的最早记忆,总离不开一幢结构不规则的伊丽莎白式大房子,(指伊丽莎白女王时代流行的建筑式样,特征为窗户巨大,回廊幽长,烟囱高耸,还有很多带形装饰——译者注)房子建在伦敦一个雾蒙蒙的村子里,那儿有很多浑身疙疙瘩瘩的参天巨树,所有的房子都特别古旧。说真的,那个古老的小镇的确是个梦一般抚慰人心的所在。这一刻,在想象中,我体味着浓荫如盖的大街上那份沁人心脾的凉意,嗅着灌木林里散发出的芳香,听着低沉而空洞的教堂的钟声,我重新怀着说不清的喜悦颤抖了,钟声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冷不丁地敲响,阴森森的,在寂静的暗淡天光里回荡,那被岁月侵蚀的哥特式尖塔就掩映在暮色之中,沉沉而睡。
或许,详细追忆一番学校及相关的事,会给我带来莫大的喜悦,超过眼下任何的一切带给我的感觉。我现在特别悲惨——悲惨,哦!千真万确——原谅我软弱地写上一些杂乱无章的琐事,以寻觅些许暂时的慰藉吧。这些事情虽然特别琐细,甚至可笑,可在我看来,一旦跟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联系到一起,反而显出意外的重要来。我明白,正是在当时当地,命运第一次给了我模模糊糊的忠告,此后的年月,它一直如影随形。那么且让我回忆一下。
我说过了,那幢房子古旧而不规则。那里的院子广阔,围着一圈坚固的砖墙,高高的,墙头上涂抹着一层灰泥,上面插着碎玻璃。这监牢似的堡垒就是我们活动的有限领地;每周只有三次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一次是星期六下午,在两个老师的带领下,才可以集体到附近的田野散会儿步;另外两次在星期天,早晚两次中规中矩排队到村里惟一的教堂做礼拜。
我们学校的校长就是教堂的牧师。我常常坐在靠背长凳上遥望他迈着庄严的步子,缓缓走上讲坛,心中的惊奇和惶惑深得难以言表。这位牧师面容一派道貌岸然;法衣闪闪发光,飘飘扬扬——只有牧师的法衣才这个样子飘扬;假发上扑满了粉,又坚硬又庞大。这就是不久前的那个人么?那会子他可是容貌酸腐,身着讨厌的制服,手握教鞭,严峻地执行着学院律令。
哦,真是自相矛盾得无以复加,荒谬绝伦到无从解释!
沉闷的围墙一角,不甘不愿地开着扇笨重的大门。门上钉满大头铁螺钉,顶端耸着尖尖的铁钉。一眼望去,吓得不由倒退几步。除了刚才提过的三次定期出入,大门从不打开。因此,每当巨大的铰链嘎吱一响,无数奇妙的事物就闪现在眼前了——一个庞大的世界,值得仔细观看,沉思再三。
宽广的院子形状并不规则,墙壁有很多地方都凹进去很大一块。最大的三四个壁凹连成了操场。地面平坦,铺着上好的硬沙砾。我记得很清楚,没有树,也没有凳子,没有任何可以坐的东西。当然什么都在屋后。屋前有个小花坛,种着黄杨及其他小灌木,不过说实话,只有赶上难得的机会,才能经过这片圣地——比如第一次进校,最后一次离校,还有,就是在父母或朋友来找,我们兴冲冲地回家过圣诞或夏至节的时候。
可那幢房子是多么离奇有趣、古色生香呵!对我来说,它真是一座迷宫。回廊迂回曲折,没有尽头;房间多得不可理喻。无论何时,都分不清到底是在楼上还是楼下。从一间房到另一间房,免不了要遇到或上或下三四级台阶。套间也数不胜数,多到难以想象,一间套一间,我们对这幢房子的确切看法,和想到无限这个概念相去无多。我在里面住了五年,和其他一二十名学生住一间小寝室。五年中,我没有一次弄清过这间寝室究竟藏身于哪个偏僻的角落。
做教室的那个房间最大,我不由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大的一间。房间狭长,屋顶很底,煞是沉闷。窗子是哥特式的,天花板是橡木的。在远处一个恐怖的角落,围出了个八九英尺见方的小屋子,那是一间密室——是我们的校长,牧师勃兰斯比博士“授课时间”的密室。
小屋结构坚固,房门厚重。即便主人不在,我们宁愿活活地处罚死,也不会开一下门。在另外两个角落里,还有两个相似的斗室,虽然远不及校长大人那间令人肃然,但也让人心生敬畏。一间属于“古典文学”教师,一间属于“英语兼数学”教师。教室里散布着课桌和凳子,横七竖八,数也数不清。桌凳都是黑漆漆的,老旧破烂。桌上乱糟糟地堆放着翻黑的书本、刻满缩写字母,有的连名带姓刻上长长的一串、还有希奇古怪的图案和用刀子刻了多次留下的记号。因此,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彻底面目全非了。房间的一头,放着一只水桶,里面盛着水;另一头,是一个大得惊人的钟。
从十岁到十五岁,我一直在这个古老的学院里度过,不过倒也没怎么嫌恶。童年时代幻想丰富,用不着去琢磨外面的世事,也不必以此自娱自乐。学校生活沉闷、单调,这是明摆着的,可偏偏又无比热闹,后来较为成熟的青年时代的奢华生活,完全成年后的罪恶生活,都及不上那会子热闹。不过我必须这么认为,在我的心智初步发育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地方不同寻常——乃至超越常规。普遍说来,成年后,人们很少能清晰地记得幼年时的生活。一切都是灰扑扑的影子——记忆扑朔迷离,依稀可见——记起的,是淡淡的喜悦和幻影般的痛苦。可我并非这样。童年的一切至今依然清晰如画,像伽太基奖章上的刻记一样分明、深刻而持久。想必在童年时代,我就像成人那样有力地感受到了那时的一切。(伽太基,非洲古国——译者注)可事实上——就是世人眼里的事实上——有什么好回忆的呀!清晨梦醒起床,晚上熄灯睡觉;默读,背诵;定期的半天假,散步;操场,打闹,嬉戏,捣蛋——因为早就忘记了,才在时光的魔法下,勾出不少特别动人而有趣的事件,荡起说不清的侬情我意,激情、惊心动魄的刺激也一波一波再次泛滥开去。哦,童年真是黄金时代!
说真的,我生性热诚、激情、专横,不久就在同学中出了名,渐渐地——不过是自然而然地,年龄比我大不太多的人都听命于我了,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位同学尽管跟我不沾亲也不带故,但却与我同名同姓。其实这也没什么希奇的。我虽然出身贵族,但我的名字和很多普通的名字一样,根据时效权利,似乎随岁月的流逝,这名字早已为平民百姓所拥有。在这里,我自称作威廉。威尔逊,其实是个跟真名相差无多的假名字。“江湖”——按我的同学的措辞——之中,惟有那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才敢在课堂里的学习方面、在操场上的打闹和运动方面跟我较劲儿,才敢拒绝盲从我的指令,才敢不屈服于我的意志——说真的,无论我在哪方面武断地发号施令,他都敢横加干涉。如果说天下有什么至高无上的绝对专制,当属少年时代的孩子王对唯唯诺诺的伙伴的专制。
威尔逊不服气我,这让我很是困窘。尽管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肯定会虚张声势,不吃他那一套,可越这样,我在私下里也就越怕他,我不得不承认,他能那么容易就和我打成平手,这证明他确实比我厉害。如果不想被他打败,就必须进行长久的斗争。其实,他比我厉害也好,与我平手也好,只有我一个人承认,不知怎的,同学全然看不出这一点,甚至连一丝疑心都不起。说真的,他和我较劲儿,尤其是放肆而又顽固地跟我作对,虽然尖锐,但更其私密。看起来,他既缺乏与我作对的野心,又少有激情四射的性子。我反倒占了上风。他和我较劲儿,或许纯粹出于一时性起的欲望,以阻碍我的专横,让我感到惊讶,或者让我克制自己。有时我留意到,他伤害我、凌辱我、反驳我时,极不合适地夹杂着一种柔情,的确令人讨厌到极致,我心里就不由升腾起愕然、自卑与愤怒的感觉。我只好这么想,他之所以有这种特别的举止,不过因为他极端自负,想摆出一副以保护人自居的庸俗样子罢了。
或许,正因威尔逊举止中的这点亲热,加上我们又同名同姓,刚巧又在同一天入校,所以,在高年级里就流传开我们是兄弟的说法了。高年级学生对低年级学生的事情,很少认真查究。其实,威尔逊和我家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我在前面说过,我应该是说过的。
如果我们是兄弟,那么准是双胞胎,因为在我离开勃兰斯比那个学校后,无意中得知,同名同姓的那个人生于一八一三年一月十九日——这真是惊人的巧合,因为那一天,正好也是我的生日。
尽管威尔逊总和我较劲儿,可似乎有点奇怪的是,他那叫人忍无可忍的反驳精神,虽然令我时时感到焦虑,却没有勾起我对他的恨意。我们自然是几乎天天吵架,可当着人的面,他总是让我赢,可一边又能想办法让我感觉到,赢家应该是他。不过,由于我的自尊心以及他那份真正的尊严,我们总是保持着“泛泛之交”,与此同时,我们有很多地方又性情相投。
这让我意识到,可能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才是我们成为朋友的障碍。要想给我对他的感情下个定义,那真是太难了,甚至描述一下,都不易。这感情错综复杂,一言难尽——有几分任性的仇视,却也并非仇恨;有着尊重,多的是敬意;害怕的成分不少,却又好奇得心神不宁。
对道德家来说,倒没必要补上一句,我和威尔逊是难分难舍弃的好同伴。
无疑,我和他的关系很反常。所以,我对他不遗余力的攻击——攻击很多,明的暗的都有,总是表现为半真半假的嬉笑怒骂,而非清坚决绝的敌对。但我的玩笑,却总刺痛他的心。
不过我在这方面纵然是煞费苦心,机关算尽,也难免有闪失的时候,因为那同名同姓的人,天性谦逊、宁静、严肃,表现在欣赏自己那套辛辣的笑话上,他那份严肃真叫无懈可击,无论如何都是绝对不肯被人嘲笑的。说真的,我只在他身上找到一个弱点,他身上有个特征,或许这是先天性的疾病——我的对手的咽喉器官,或者说发音器官有毛病,无论何时都提不高嗓音,总像是微弱的耳语。他的任何冤家,不像我那样被他逼得黔驴技穷的,从不就此伤害他;我可不会放过这上苍赐予的大好机会。
威尔逊对我的报复五花八门。最灵验的一招是让我大伤脑筋。他那么睿智,开头何以发现耍一耍这个雕虫小技就能惹恼我?这一点我永远弄不明白。不过他一旦发现了这一招,就频频使用,害我生气。我一向厌恶自己平庸的姓氏,还有这普通透顶的名字——如果没流为平民百姓所用,倒也罢了。这姓名一钻进我的耳朵,就好像是灌进了毒液。我第一天到校时,另一个威廉。威尔逊也来了。我对他无比愤怒,他怎么也叫这个名字?于是,我对这姓名又增加了一重厌恶,因为一个陌生人居然也以威廉。威尔逊命名。而他,就是使这个名字被双倍喊叫的人。他会经常在我眼前闪现;在学校生活的日常事务中,总会不可避免地把我们两人混为一谈。
所以,当这个冤家对手跟我在精神或肉体上有雷同之处时,我就会暗火乱窜,越烧越旺。
开头我还没发现我们同庚这一惊人事实,但我看出了我们个子一样高,体型和面部轮廓都出奇的相似。一听到高年级里风传我们是亲戚的话,我就恼羞成怒。总之,只要有人提一句我俩性情相似、容貌相仿,都会搅得我大为烦心,虽然一再小心掩饰,但我知道,没什么比这更能乱我心意了。可说实话,我根本没理由相信,高年级同学议论我俩如何相似了——他们甚至都没有亲眼看到这一点。他们只不过说了说我们是亲戚,而这一点还是威尔逊自己说的。
很显然,他看到了我们两个在各个方面的相似之处,完全和我一样心里有数。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发现了如此令人烦恼的相似性,这只能归功于他一贯的睿智。
他的一言一行,都对我模仿得神形毕肖,他演得真是太完好了。穿衣打扮可以轻松模仿,步态举止模仿起来也不费劲;尽管他的嗓子天生有缺陷,可他还要模仿我的声音。当然,我的高声大嗓他没试着模仿,但语调上却学得一模一样,他那非同常人的低语,成了我话语的回声。
我不敢去形容,看到这么惟妙惟肖的模仿,我是多么烦恼。因为,这不仅仅是讽刺漫画。
惟一的安慰是,他的模仿显然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我也只能忍耐那同姓同名者会心又异常嘲讽的笑容了。看到自己的计谋在我的心里发了酵,他满足了,似乎为我的刺痛感而暗地里吃吃地笑。他如此机智的模仿,肯定能博得众人的喝彩,可他偏不在意这个。全校学生没一个觉察出他的花样,谁都没发现他已大功告成,所以也没人跟风嘲笑。这真是个谜,我忧心忡忡地过了几个月,还是没揭开谜底。或许因为他是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地模仿的,所以大家才不容易看出。或者说,我没落人笑柄,很可能由于模仿我的人神气活现,不屑做表面文章(如画上形式的东西,愚钝的人也看得出),而是只流露出对我全部精神的戏仿,让我暗自沉思,独自懊恼。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总爱对我摆出一副保护人的可恶嘴脸,而且常常多管闲事,与我的一直相左。常常是不合人意地劝告我一番,不是公然建议,而是给个暗示,迂回包抄。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可心里却很反感,随着我一年一年地长大,反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不过事隔多年,我还是对他说句公道话吧,我承认,我那冤家对头年纪轻轻,看上去经验不足,可我不记得他的建议有哪一次是错的或者愚蠢的;我也承认,如果说他的聪明才智和世故人情不比我高明,但至少,他的道德感,却远胜于我;我还不妨承认,如果他意义深长的耳语里所包含的金玉良言,我不是常常弃置不顾,那么今天,我或许就是个比较善良、比较快乐的人,可当时,我却对他的劝告恨之入骨、轻视至极。
最终,他那令人讨厌的监督,使我失去了耐心。他的自以为是真让人受不了,我对他的愤恨变得一天比一天露骨。我说过了,在和他同学的头几年里,我对他的感情不难成熟为友谊;可学校生涯的最后几个月,无疑地,他平日爱管我闲事的脾性减轻了几分,尽管如此,我心中的恨意,反而增加了几分。有一回,我想他是看出来了,从那以后他就躲避我,或者说假装躲避我。
如果我没记错,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跟他大地吵了一次。那一次他一反常态,他抛弃了警惕性,公开跟我叫板,敢做敢为。我发现,或者说我自以为发现,他的口音、神情、外表中不知蕴涵着什么,一开始让我惊愕,继而深感兴趣。我的眼前居然依稀呈现出婴儿时期的事——混乱的往事排山倒海地疯狂涌来,那时,我还没有记忆。我无法更好地描绘出这份压迫我的感情。不如这么说吧,我好不容易才摆脱的一个心思是,我早就认识这个站在面前的人了,那是在很久远的过去,久远到没有尽头。可这个幻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提到这一点,不过是想说明,就是在那一天,我跟那啊个同名同姓的人最后谈了一次话。
在那幢古旧的房屋及其不计其数的房间里,有几个彼此连通的大房间,那是大多数学生的宿舍。当然,房屋里面也有不少小角落,小壁凹,其他零零碎碎的结构。一座大厦设计得这么笨拙,难免会有这样的所在。不过是储藏室一样的小空间,只能容下一个人而已,可勃兰斯比博士精打细算,竟把这样的地方也布置成宿舍了。其中一间就住着威尔逊。
大约在我第五年的学校生活快结束的时候,一天晚上,就在上文提到的那次吵架后不久,每个人都已酣然入梦,我从床上爬起来,手里提着灯,穿过一道狭窄的走道,悄悄溜到了冤家对头的寝室。我早就想使出一个恶毒的花招,拿他寻寻开心,好让他尝尝我的厉害,可一直没有得逞。现在,计划就要付诸实施了,我一定要让他感觉到,我对他的怨毒,早已是山高海深。到他的小屋门口了。我把灯留在外面,扣上罩子,蹑手蹑脚进了门。我朝前走了一步,倾听着他安静的呼吸。确信他真的睡着了,我折身出去,取了灯,再次走到他的床边。
床的四周密密实实地挂着帐子。要实施计划了。我慢慢地把帐子掀开。当明亮的光线照在睡着的人身上时,我的眼睛也落在了他的脸上。一望之下,顿时浑身麻木,好似兜头泼了盆冷水。我心口狂跳,膝盖颤抖,无缘无故地,惊骇得受不了。我直喘大气,我无声地把灯又放低了些,低到要挨着他的脸。这就是——这就是威廉。威尔逊的面容么?我真切地看到,他就是这副模样,可一想到他仿佛长得并不是这样,我就止不住发疟疾一样颤抖起来。这副容貌怎会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呢?我凝视着他——我的脑子如同塞进一团乱麻,各种念头鱼贯而来。他醒着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绝不是这个样子。同名同姓!同样的面容!同一天进学校!接着,他莫名其妙而又无比顽固地模仿我的步态、我的声音、我的习惯、我的举止!
他一贯模仿我,难道这具有讽刺意味的模仿,真的使他变成我现在所看到的模样?我被敬畏的感觉击中了,周身战栗,灭了灯,悄悄走出房间,马上离开了古旧的学校,从此再没有跨进去一步。
我闲散在家,打发了几个月。不觉间,已成了伊顿公学的一名学生。短短一段日子过去,有关勃兰斯比那个学校的记忆淡了,至少,再想起的时候,心情上有了明显的变化。真相——悲剧——烟消云散了。现在,我有机会去质疑自己的理性了。不过,如果不是奇怪人们何以那么容易上当,暗笑自己何以秉承那么活灵活现的想象力,我很难会想到去质疑自己。在伊顿公学的生活也不会使这种怀疑有所减轻。一到那里,我马上就不顾一切投身于荒唐的涡流之中,除了往昔泡沫般的琐细事,一切都荡涤一空,铭刻在心头的重要印象,都给席卷走了,记忆中剩下的,惟有从前那十足的轻浮。
不过,我可不准备在此描述我那可悲的放荡生活——放荡到躲开校方的注意,公然向法律挑衅。三年的时间白白耗费掉了,没有任何得益,只是害得我沾染上根深蒂固的恶习。另外,就是身材长高了,高得都有点离谱了。过了一个星期放浪形骇的日子后,我把一小拨荒淫透顶的学生请到我的房间,偷偷举办了一个盛宴。我们于深夜时分碰头,打算寻欢作乐混个通宵。我们狂饮无度,也并非没有别的或许更危险的诱惑。我们的狂奢极欲达到了高潮,彼时东方已白。天亮了。我满脸通红,醉醺醺地玩着纸牌,一边还极其无耻地嚷着再干一杯。
突然看到房门一下子给推得半开,一个仆人急火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说,有人想要我到门厅谈话,看样子很急切。
我酒劲十足,听到有人找,飞弹不吃惊,反而挺高兴。我马上踉踉跄跄出发了。只走几步路就到了宿舍楼的门厅。又矮又小的门厅里没有灯。那么晚了,根本不许开灯,惟有几线微弱的曙光,从半圆形的窗户照进来。我刚一脚踏上门槛,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他和我身材相仿,穿着件雪白的开司米晨衣,式样裁剪得很新潮,与我当时穿的那件一个样。我是借着朦胧的亮光,看到这些的,但他的容貌却看不清。我一进门,他就赶紧一个箭步来到我跟前,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一看就知道很焦急。他在我耳边低声吐出几个字:“威廉。威尔逊!”
酒意顿消。我完全清醒了。
看这陌生人的样子,看到亮光中他举起手指竖在我眼前,颤抖不止,我不由感到万分惊讶,但并没受到太大的触动。那古怪低沉的嘶嘶声里,总是流溢出严肃的警告意味,尤其是,一听他耳语般吐出那几个简单而熟悉的字眼时,那音质、语调、特征,如同强电流一样震摄心魂。过往的记忆不期而至。没等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已经走了。
虽然这事在我混乱的脑海里留下了鲜明的印象,但它也渐渐消散了。说实话,开头一连几个星期,我始终在认真地探问,或者说陷入了病态的猜测。我不能假装自己不认识那个怪人,正是这个人,总是不屈不挠地干预我的私事,不厌其烦地暗示我一些忠言。但这个威尔逊到底是谁?他是干什么的?他从哪里来?他究竟想怎样?这些我统统解答不了。关于这个人,我只知道,他家突遭变故,所以,在我从兰斯比出逃的那个下午,他只好也离开了那里。
可没过多久,我便不再思虑这些,只想着动身去牛津大学的日子了。不久我就到了那里。我父母虚荣得紧,给我准备的用具很排场,一年的花销也很充足。我可以尽情地过奢华日子了——这样的生活真是可亲可爱啊。这样,我也就能与大不列颠那帮傲慢的豪门子弟一比肆意挥霍的能耐了。
我兴致盎然,因为我有了堕落的本钱。我的天性喷涌,且变本加厉。我拼命寻欢作乐,毫无节制,一点颜面都不顾及。如果在此细述一遍我的孟浪,那可真荒唐。我单提一笔就够了。在挥霍方面,比起希律王,(希律王,耶酥诞生时的犹太王,以暴虐著称。——译者着)我甚至犹有过之而不及。若是将那么多新奇的勾当一并列出,那么,在这所欧洲最荒淫的大学那串长长的罪行录上,我所干的坏事就有不短的一串。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恰恰是在这所大学,我彻底从绅士阶层堕落为下流赌棍,我千方百计熟悉职业赌棍那套卑劣的骗术,精通之后,常常在低能同学那里大显身手,屡次给自己本来很丰厚的钱财添砖加瓦。这就是确凿的事实。无疑,我一次又一次犯下如此大错,是因为违背良心,丧失德行,如果说这不是惟一的原因,那也是主要的原因。我那帮自甘堕落的同伙,谁不愿意替我辩护?他们谁也不会说我的思想有问题;在他们眼里,快乐、率直、慷慨的威廉。威尔逊,牛津大学最高贵、最磊落的自费生,他的荒唐不过是年轻人的荒唐,是突发奇想的荒唐——他的错误只因突发奇想,他的无知的恶性,不过无意中的浮华的孟浪。
迄今为止,我在赌场上成功地耍了两年花招,知道大学里来了个暴发户,一个叫葛兰丁宁的贵族。据说,他跟希律士。阿蒂克一样富有,(希律士。阿蒂克,(101-177),希腊修辞学家,诡辩家。曾捐献财产装饰雅典城及别的希腊城市。——译者注)财富也照样来得很容易。很快我就发现,他智商不高。我自然把他当作是大展绝技的好对象。我经常怂恿他玩牌,还故意使出赌徒的惯用伎俩,让他赢走数目相当可观的一笔钱,以便更行之有效地让他掉进我的陷阱。我的计划终于成熟了。我在同样是自费生的普雷斯顿的宿舍,跟他见了面。
我满心眼里转着一个念头,这次会面是最后一次,也是决定性的一次。普雷斯顿先生和我们俩的关系都不错,不过,公平地讲,他丝毫没怀疑我是怀揣巨大阴谋的人。为了让这次交手更有声色,我假惺惺地特意召集一班人马,大概八九个的样子,小心翼翼装成是顺便提及玩牌这事,和我预期的一样,那个傻瓜立刻上钩了。要想简略地说一说那件缺德事,卑劣的手段绝对不可遗漏。在赌博中,人们常常耍手段,奇怪的是,怎么还有人稀里糊涂就中了招。
夜很深了,我们还没散场。最后,我的阴谋终于得逞了,葛兰丁宁成了我惟一的对手。
我们玩的是我最喜欢的埃卡特!(埃卡特,纸牌的一种玩法。可供两个人玩。每人各发五张牌,第十一张为王牌,满五分成一局。——译者注)其他人对我们一掷千金的气势大感兴趣,都扔掉自己手里的牌,站在我们旁边当了看客。这暴发户上半夜在我的诱骗下,喝了很多酒。
眼下,他洗牌、发牌、打牌都紧张得要死,我想,他确实喝多了,不过也不是绝对如此。一会儿工夫,他就输给了我一大笔钱。我沉着到等着,果不其然,他灌了一大口葡萄酒后,提出将赌注再加一倍,其实原先的赌注已是个很大的数字了!我装出很勉强的样子假意推脱。
我再三拒绝,把他惹恼了,对我破口大骂起来。如此,我才假装是出于怄气答应的他。当然,结果不过证明,这个猎物完全落进了我的圈套中。不到一个钟头,他的债就翻了四倍。一段时间里,他那原本喝得通红的脸上,一丝红润都不见了。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面如死灰,可怕极了。我说过了,我很惊讶。我仔细调查过了,据说葛兰丁宁富得流油,他输的这笔钱在别人眼里固然不小,可是我想也不至于苦恼成这样啊,更不该反应这么激烈。一个念头闪现了:酒刚一落肚,他就醉了。我正要坚决主要不赌了——这倒不说出于无私的动机,而是为了在同伙面前保持自己的人格——忽然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听到了葛兰丁宁万分绝望的叹息。我明白了,我已害他倾家荡产。这般境况下,大伙都同情起他来,即便是恶魔,也不会忍心对他下手。
我当时成了怎么一副模样?可真是不好说。受我愚弄的人的可怜情形,使所有的人都面带愁容,窘迫不安。一时间,周遭寂然无声。这伙人里面,那些不那么浪荡的,向我投来轻蔑、责备的目光,烧得我的脸火辣辣的。我甚至愿意承认,有一瞬间,我焦虑得快撑不住了。
不过,随之而起的意外事件,倒使我心里暂时松了口气。又宽又重的折门咣地一声大开了,冲力又猛又急,房间里的烛火犹如受到巫术操纵,全都熄灭了。将熄未熄时的一线亮光,刚好让我们看到进来了一个陌生人。那人身高与我不相上下,身上紧紧裹着件披风。房间里一片漆黑。我们感觉得到,他就站在我们中间。他这么粗蛮地闯进来,我们不由大惊失色,还没恢复镇静,就听得这入侵者说话了。
“各位,”他说,嘶嘶的声音低沉、清晰,那让人毕生难忘,吓得我连骨头缝里都渗入了凉意,“各位,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我这么做,是为了尽我的责任。今晚这个人玩纸牌赢了葛兰丁宁爵爷一大笔钱,不用说,对他的本性,你们并不了解。所以,我给大家提一个迅捷有效的办法,以便认清真相。你们要是有空,请检查一下他左袖口的衬里,那件绣花晨衣的大口袋里,或许就藏着几小包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四下里静得出奇,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说完,他马上离开了。
来无影去无踪。我的心情,可以描述么?要描述么?难道得说我被这该死的家伙吓坏了?确信无疑的是,我已经没时间思量了。大伙七手八脚把我当场揪住。烛火霎时间又亮了。搜身开始了。玩埃卡特时必不可少的花牌从我袖口的衬里中翻出来了。在晨衣的口袋里,也翻出了几副纸牌,跟我们在牌局上用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几副都是术语叫做“鼓肚子”的那种,大牌的上下两边微微凸起,小牌的左右两边微微凸起。如此部署,当受骗者按照惯例竖里砌牌,必然发现,自己发给对手一张大牌;赌棍则是横里砌牌,当然不会发给对手一张计分的大牌。
发现真相后,不管大伙多么义愤填膺,对我都一点影响也没有;沉默不语或者冷冷的讥讽,反而会刺伤我。
“威尔逊先生,”房主普雷斯顿开口了,同时弯下腰,从脚下取出一件毛皮稀有的豪华披风,“威尔逊先生,这是你的东西。”(天冷,离开自己的房间时,我在晨衣外披了件披风,到了牌场才脱下)“我看,还得搜一搜这件披风,(他脸上挂着抹冷笑看着披风的褶皱)再给你那套把戏找出些证据。说真的,证据已经够了。希望你明白,你必须离开牛津大学——无论如何,必须马上离开我的宿舍。”
当时,我虽然很卑微、很卑微,都低到尘埃中了,可要不是思绪被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攫住了,听到这番难堪的话,我肯定马上大动肝火。我穿的披风是用稀有的皮子缝的,稀有到无从描述,具体值多少钱,我也不敢说。它的式样也是我本人别出心裁的发明。我酷爱打扮,虚浮轻狂,在衣饰上挑剔到可笑的田地。所以,当普雷斯顿先生从折门附近的地板上拾起一件披风,交到我手上时,我吃惊到近乎恐惧了,我发现自己的披风已经搭在了手臂上。我自然是无意间搭上的。递给我的那件,与我手臂上的这件完全相仿,连最细微的地方,都如出一辙。我记得,那无情地揭露我的怪人身上,是裹了件披风的。而我们这伙人中,除了我谁都没穿披风。我没露声色,取了普雷斯顿给我的那件披风,悄悄放在自己的那一件上面,怒容满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次日,天还没亮,我就离开了牛津,匆匆踏上奔赴欧洲大陆的旅途。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羞耻,苦恼得难以言喻。
逃也是瞎逃。厄命仿佛一直得意洋洋得追随着我,真的,这证明了,厄运如此神秘得摆弄我,只不过是个开头。我还没在巴黎站住脚,就看出了新的迹象,这个威尔逊又管起我的闲事了。真是可恶。年复一年,我心里的弦一直绷着。坏蛋!——在罗马,他对我的雄心横加干涉,闲事管得多么不合时宜、鬼鬼祟祟!在维也纳也是,在柏林,在莫斯科,都是如此!
说实话,我在哪里不对他怨声载道,不在心里咒他不休?他匪夷所思的苛刻管束,总是让我最后仓皇出逃,像是逃避瘟疫。可纵然是逃到天涯海角,终归也是瞎逃一场。
我一次又一次地暗自寻思,冲着自己这么发问:“他是谁?——他来自何方?——他到底想干什么?”可就是想不出答案。接着,我万分仔细地观察起无故监督我的形式、方法、主要特征来,但从这里也看不出个究竟来。确实,他最近常常跟我作对,每一次,都想着要阻碍我的计划、扰乱我的行动。如果我的计划得以实施,结果难免造成的痛苦的灾祸——对于神气活现的大亨来说,这个理由真的很苍白;对于独断专行的天性来说,就算碰到无礼而执拗的横加干涉,这理由也保障不了什么。
我不由看到,那长久折磨我的人,一直有个怪念头,就是小心谨慎、灵敏机巧地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每当想干涉我的意愿,总是竭力不让我看到他的脸。不管他是不是威尔逊,这样做都氏族做作,十足愚蠢。在伊顿公学忠告我的,在牛津大学毁我名誉的,在罗马不让我如愿,在巴黎妨碍我复仇,在那不乐斯阻挠我热恋,在埃及不让我满足欲望——他诬称之为贪婪,难道一时之间,他以为我认不出这个心腹大患、邪恶的天才就是我小学时代的同学威廉。威尔逊?难道我认不出他就是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我的伙伴、冤家多头——那个勃兰斯比博士的学校里可恨又可怕的冤家对头?不可能!让我赶紧把这出戏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场唱完吧。
至今我还被威尔逊控制在掌心中。我一贯认为他人格高贵,智慧不凡,这让我深深敬畏,他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是本事,让我深深敬畏;他的某些天生和假装的特性,又让我害怕。
由此可知,我是多么软弱,多么无助;我也由此明白了,尽管不想痛苦地勉强屈服于他的专断意志,但还是盲从为好。可最近,我彻底彻底沉湎于酒乡,酒精使人发疯,它刺激了我祖传的脾性,害得我越来越焦躁,难以控制。我开始低声抱怨——踌躇——反抗。促使我相信自己一天比一天坚定,折磨我的人一天比一天疏离的,难道只是纯粹的想象?即便如此,我也渐渐开始感觉到炽热的希望汩汩喷涌,最后,那不顾一切的决定终于孕育而成。我不愿再受别人的奴役。
罗马。18XX年。狂欢节。我去参加那不勒斯公爵德。布罗利奥府的化装舞会。我比平日里还要纵饮无度。房间里人潮滚滚,空气窒息,这让我恼火得不行。我我穿过闹哄哄的人群,费劲极了,我的火气一点都没退,因为我在寻找年老昏聩的德。布罗利奥那青春、放荡、美丽的妻子。别让我说出自己那卑鄙的动机吧。她先前就恬不知耻地私下里跟我说过,她会化装什么样子。现在,我看到她了。我马上急匆匆地朝她走去。这当口,我感到一只手轻轻搭上肩头,那难忘的、该死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我怒不可遏。一个急转身,狠狠揪住与我作梗的人的领子。果然不出所料,他打扮得跟我一模一样:西班牙式蓝天鹅绒披风,猩红的腰带,腰带上挂一把长剑,脸上蒙着黑色的丝绸面具。
“恶棍!”我叫道,愤怒得声音都哑了。每吐出一个字,怒火都要旺盛几分,“恶棍!
骗子!可恶的大坏蛋!你不该——你不该这样把我缠个死!跟我来,不然我一剑刺穿你!”
我拽着他就走,我们穿过人群,离开舞场,来到隔壁的小会客厅。
一进屋,我就猛地把他搡了出去。他跌跌撞撞退到墙边。我骂了一句,关上了门。我让他拔出剑来。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幽幽地叹息一声,默默拔出剑,拉开了防御的架势。
决斗的时间实际上很短。我受了各种刺激,狂怒不已,只觉自己的一条胳膊力大无穷。
几秒钟之内,我使出全部力气,把他逼到墙壁跟前。他陷入了可怜的境地。我残忍地一剑刺中他的胸口,一剑,又一剑,捅了很多下。
那会子,有人想把插销弄开。我慌忙堵在门上,不让任何人闯进来。然后马上回身走向对手。他快死了。可看到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心中的惊讶,恐惧,人类的哪种语言能够贴切地描绘出来?我的视线不过转移了短短的一瞬,就在那一瞬,房间上首或者说远处的布景就起了明显的变化:房间里居然立了面大镜子,原先可没有。开始我还以为是看花眼了。我恐惧极了,一步一步朝镜子走去,自己的影像迎面走来,面色苍白,血迹斑斑,步态凌乱,虚弱地摇晃着。
那是我的影像,我刚才说,其实不是。那是我的对手——是威尔逊!他奄奄一息,痛苦地站在我面前。面具和披风扔在地上,如今还在地上摊着。他衣服上的每一个针脚都像我的——他脸部触目而奇特的面部特征,哪一点都像我的,甚至与我绝对相同!
那是威尔逊,但他不再用耳语般的声音说话,他开口了,我还真以为是自己在说:“你赢了,我败了。不过,从今以后,你也死了——对人间、对天堂、对希望来说,都死掉了。
我活着,你才存在;我死了,看看这影像,这正是你自己,看你把自己谋杀得多彻底。”
第188篇、柳满满传奇
一 松树林美少女初尝禁果 威虎岭柳老汉失足丧生
小满已过,芒种快到了,地处东北的长白山已经是苍山吐翠,莺歌燕舞,万壑争流了。在长白山山脉中有一座崔嵬、气势磅礴的高山。举目望去,高山像一只从天而降、回首咆哮的猛虎,因此人们把这山叫作威虎岭。在威虎岭脚下,有一座十分偏僻而又十分美丽的小山村———虎屁股村。虎屁股村村名虽然不雅,但它背依威虎岭,面对秀女河,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之中,俯视村落,星罗棋布的砖舍木屋错落有致,仿佛是神秘的天宫飘落在秀女河畔。
在虎屁股村里,居住着一个异常美丽、善良的少女———柳满满。只要一提起满满,村里的乡亲们就赞不绝口:女人们夸她是王昭君转世,七仙女下凡;汉子们则说她是梦中情人;就连村中自称不近女色的“酸秀才”也摇头晃脑地称满满是绝代红颜,倾国倾城,正所谓“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就因为满满这美若天仙的俏模样,曾惹出许许多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来。
有一次,满满哼着欢快的山歌,蹦蹦地到村口的小酒馆给她爹打酒买菜。满满一进小酒馆,“唰!”小酒馆里所有男人的目光一下子都“喷射”到满满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就像士兵们列队,排长喊“向右看齐”一样整齐、利落。一个醉醺醺的“大块头”仿佛发现了金矿一样,竭力把自己色迷迷的小眼睛瞪大:“我操!果然是他妈的深山出俊鸟啊!小妹妹,能不能陪大哥喝一杯酒?只要你陪大哥喝上一杯,这些钞票都归你!”说罢,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沓儿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面。“大块头”话音还没落地,旁桌的一个“瘦猴”蹿了起来,磕磕巴巴地说:“钱……钱算个!小妞,你……你只要陪大哥睡一觉,就一觉,大哥就把这金项链、金戒指全……全都送给你!”“瘦猴”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戴的金项链、金戒指摘下来放在桌上。满满知道,“大块头”、“瘦猴”这些家伙都是到虎屁股村来购买木材的“木材贩子”,近几年因倒腾木材而暴富,常常盛气凌人,口无遮拦。满满懒得同他们搭腔,只是乜斜他们一眼,拿好酒菜,转身离开小酒馆。小酒馆里的男人们看着匆匆离去的满满,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一天,满满又穿上那件漂亮的琥珀色连衣裙,来到秀女河北岸的松树林中。此时已是归鸦绕树、炊烟袅袅的时辰。满满徘徊在被落日余晖涂为橙红色的松树林里,怀着愉悦的心情,等待着她的“白马王子”任小双。
“满满———”随着一声抒情男高音飘过郁郁葱葱的林海,任小双出现了。任小双称得上是虎屁股村最棒的小伙子,用长得帅,脑瓜灵,嘴巴巧,能办事来概括他一点都不为过。
柳满满传奇(2)
满满和小双都是应届高中毕业生,又都是学校里学习成绩名列前矛的尖子。前些日子,他俩同时参加了紧张的高考。高考完毕,俩人都感觉在考场上发挥得很好,估计进入大学是没有问题的,这才如释重负。在焦急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子里,小双和满满都曾想过:两个人报考的院校不同,一旦开学,俩人将天各一方,也许几年不能相见,这才相约来到秀女河畔的松树林中。
满满、小双手牵着手漫步在寂静的松树林里。晚风轻轻地吹拂着,枝繁叶茂的松树林发出沙沙的悦耳响声。俩人在一块平坦的毛茸茸的草丛中停下来,望着碧水粼粼的秀女河汩汩流过。这时,恬静的秀女河上,夕阳渐渐地收回了它最后一抹余晖,接着是一弯清亮而又温柔的月牙儿像一只银色的小船泊在河中央,如镜的河面上霎时便闪烁着如霜的月光。
“满满,”看着日落月升的绮丽景色,小双感慨万端,牵着满满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心情十分激动地说:“遥望夕阳西沉,皓月东升。我不由得想起唐代大诗人白乐天的那首《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日,露似真珠月似弓’。”
“白老夫子这首诗正可谓意境和谐,情景交融,叫人遐想,令人叫绝。”听罢小双充满激情的吟诵,满满也文诌诌地转起文来。忽然,她忽闪着那双美丽的大眸子,天真而又调皮地对小双说:“你说,老夫子这首诗是不是专门写给咱虎屁股村的?”说罢,她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月亮已升到中天,斑驳的月光洒在幽邃的松树林里,也洒在亭亭玉立的满满身上。夜风阵阵,吹拂着满满薄如蝉翼的绉纱连衣裙,使她的轮廓在溶溶月色中显得更加凸凹分明,匀称标致。又一阵风袭来,满满的裙子随风飘动,裙摆朝腰际翻卷上来,恰似一朵绽放的牵牛花,花蕊中露出一双丰腴、白嫩的秀腿。
小双看着迷人的满满,禁不住用抖动的双手去抚摸满满的脸,继而去抚摸她的胸、臀……在小双的强烈“攻击”下,满满不寒而栗,身体像筛糠一样颤动不已,呼吸也急促起来。突然,小双一下子把满满揽在怀里,用自己的嘴堵住满满的嘴,如同饥饿的婴儿贪婪地吮吸起来。
满满被小双猝不及防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脚步乱移,站立不稳。小双顺势同满满躺卧在毛毯般松软的草丛上。他从未与满满这样亲近过,只觉得小腹里有一股热流冲撞,使他无法自持。他急忙腾出一只手,把满满的连衣裙撕扯下来,于是,小双、满满像一雄一雌的两条蛇缠绕在一起……
当满满和小双在松树林里尽情地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满满家却发生了令人震惊的灾祸……
却说满满爹柳冲老汉,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常常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满满娘关心地劝老头子不要上山,在家里躺几天,好好歇歇,喝碗姜糖水,发一身热汗,也许就好了。柳冲老汉却倔犟地说:“我这个老伐木工的身体硬朗着呢!就像威虎岭上的松树,遭点风吹雨打倒不了。”这天一大清早,柳冲老汉饭也没吃,一边开门,一边接过满满娘递过来的感冒药片往嘴里一扔,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就匆匆上山伐木去了。在收工回来的时候,他头一晕,脚一滑,就从山上滚到山下,脑袋恰好撞在一块巨石上,鲜血四溅,立马昏死过去。工友们急急忙忙把柳冲老汉抬到公路旁,拦住一辆过往的卡车,迅速把柳冲老汉抬上车。卡车在雨中颠簸了半宿才到达县医院。值班医生揉揉惺松的睡眼,戴上眼镜,穿上白大褂,然后用听诊器听听柳冲老汉的心脏,又翻了翻柳冲老汉的眼睛,扔下一句:“早就没气了!”
柳满满传奇(3)
满满娘听说老伴摔死在威虎岭,如同晴天霹雳,登时两眼发呆,身体僵直,喉咙“呃”的一声就昏倒在自家的火炕上。刚刚忙活完柳冲老汉的工友们,又急急忙忙把满满娘送到县医院。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医生,给满满娘做了一些常规检查后,又扔下一句话:“交三万元押金,住院治疗。”
在工友和乡亲们的帮助下,满满草草办理完爹的后事,又不辞辛苦连夜赶到县医院,精心护理已经躺在病床上三天三夜的母亲。满满知道,医生管娘患得这种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光花钱的病叫“脑溢血”。
满满在家里排行老大,底下有一个年龄尚小的妹妹,所以家里家外的事全得由她一人忙活。父亲突然去世,母亲又有病在床,这两件突如其来的不幸事件,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体力上都把满满折腾得够呛。这不,满满又在为娘住院治病所需要的钱发愁呢。
“满满!”满满正在发呆,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双!”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双,满满激动地扑在他怀里,悲伤、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满满,不要太悲伤了,要节哀呀!”小双一边擦着满满腮上的泪水,一边轻声地劝慰着。小双把满满摁坐在病床边,眼角眉梢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和喜悦:“满满,咱俩都考上大学了!‘录取通知书’已经给我们寄来了。你看!”说罢,小双从衣兜里掏出“录取通知书”递给满满。
满满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录取通知书”,把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百感交集,泪如泉涌。是啊,上大学是她从小的梦,今天终于变成现实了。她可以和城市里的大学生一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徘徊在静谧幽深的校园小路上朗朗读书,还可以与同学们共同探讨美好的未来和人生……这一切一切是多么惬意,多么令人向往啊!然而,如今母亲重病卧床,危在旦夕,治病的钱又没有着落,妹妹年龄尚小……自己怎能在这种情况下远离故乡,远离母亲呢?想到此,满满仿佛坠入无底深渊,陷入极度惆怅之中。
看着愁眉苦脸的满满,小双也十分难过。他知道满满是有名的孝顺女儿,一直在为母亲治病的钱发愁。他轻轻拍拍满满的肩,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会有的。我有一万多块钱,本来是准备上大学的,要不先给大娘治病吧……”
“不!”满满没等小双说完,便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上大学是你多年的愿望,也是你走出这穷山僻壤的途径,你去吧。给娘治病的钱我自己想办法,就是卖房子卖地,甚至把我自己卖掉,我也要为娘治病。不过,我是不能上大学了……”满满心情悲戚,喉咙哽咽,说不下去了。
柳满满传奇(4)
看见心爱的人伤心哭泣,小双也很伤感,一向巧如鹦鹉的嘴巴竟也讲不出话来。沉默片刻,小双忽然想起什么,对满满说:“实在没有办法就朝你表舅借吧———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不过为了给大娘治病……”
“你说得对!”满满抢过小双的话茬,“为了给娘治病,再为难我也要去办!”满满骨子里有一股倔犟劲。
翌日,满满果然从表舅那里借来三万块钱,给娘交上了住院治疗费。
小双就要到省城上大学去了。满满恋恋不舍地来送小双。恋人分离,难舍难分。满满送一路,哭一路;小双则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到了熙熙攘攘的长途客运站,这对恋人还是旁若无人地紧抱在一起吻个不停。在客车喇叭的再三鸣叫催促下,小双才最后一个登上客车。客车无情地开走了,留下一股股烟尘。
满满送走小双后,急忙回到县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长睡不醒的母亲,又瞧瞧身边还年幼的妹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滚落下来。
“姐姐,你哭了?”妹妹看见姐姐掉眼泪,忍不住也想哭。
“好妹妹,姐姐没哭。”满满用手绢擦干眼泪,又为母亲轻轻擦脸。然后,她对妹妹说:“小妹,姐姐要到表舅家去了,照顾娘就靠你了……”满满话还没有说完,泪水又一次像越过堤坝的洪水哗哗流淌出来。为了不让妹妹看见流泪,满满起身跑出病房,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望着姐姐匆匆离去的背影,望着吱嘎吱嘎来回悠荡着的病房大门,小妹一脸茫然,仿佛在问:姐姐,你为什么不在医院照看母亲?你为什么要到表舅家去呀?
二 麒麟苑柳满满打工抵债 圣手坊花老板施威欲奸
满满有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表舅。表舅姓花名成,如今是县城“麒麟根雕艺苑”的老板。
花成原来也是虎屁股村人。他是那种上山伐木扛不动横锯,下地种田又握不住耘锄的人。不过,老天爷赐给他一双能雕会镂的巧手。凭着这双巧手,花成先是在虎屁股村自家屋里开了间“麒麟根雕艺苑”。他以虬干曲枝或盘根错节的树根为原材料,镂刻出一尊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艺术形象。
随着经济发展大潮的不断高涨,地处偏僻的虎屁股村由于盛产木材的缘故,也随着热闹起来。到村子里购买木材的外地商人与日俱增。这些商人除了购买木材外,就是到麒麟根雕艺苑选购花成亲手制作的根雕。选购根雕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花成的“腰包”也一天比一天“膨胀”起来。俗话说“温饱思淫欲”。花成有钱了,到了晚上就失眠了,身子在火炕上翻来覆去地“烙饼”,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总是出现那些丰乳肥臀的漂亮女人。
柳满满传奇(5)
花成曾经有过一个漂亮女人。这个女人是虎屁股村有名的风流美女。因为她总喜欢把自己的脸擦得白白的,把嘴唇涂得红红的,所以乡亲们都叫她“红嘴唇”。红嘴唇是个好吃懒做而又喜好风流的主儿,花成略施小计就把她弄上了床。可是好景不长,在一个万簌寂静的夜晚,红嘴唇跟着一个六十多岁大腹便便的木材商跑到城里享福去了。红嘴唇的不辞而别对花成打击很大,他不仅要打发一个个难熬的长夜,而且还得伺候他和红嘴唇的爱情纪念品———一个腿有残疾的孩子———德宝。德宝虽然腿有残疾,可他那双小手却与其父一样灵巧。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够刻木雕根。长大以后,他坐在轮椅上,天天雕呀,镂呀,制作出来的根雕比他父亲花成做的还抢手。花成放心地把麒麟根雕艺苑交给德宝打理,他又开始“琢磨”女人了。
花成琢磨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满满。随着年龄的增长,满满发育得愈来愈丰满,愈来愈迷人了。花成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满满的倩影:白嫩的脸蛋,明澈的眼睛,特别是那连衬衣都裹不住仿佛跳跃欲出的乳房……想着想着,花成馋得直咽唾沫。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不惜重金也要把小美人柳满满娶过来当老婆。花成说干就干,次日一大早就来到满满家。他开门见山,让满满爹柳冲老汉开个价,多少钱可以“娶”满满。柳冲老汉把烟袋锅往炕沿儿上磕打两个,瞅都没瞅花成,说:“俺不卖闺女!”
在柳冲老汉面前,花成碰了一鼻子灰,一下子没咒念了。他带着一肚子气,离开虎屁股村到县城散心去了。县城这两年变化可真不小:一座座高楼在公路两旁拔地而起,柏油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特别是到了晚上,广告灯箱五光十色,霓虹彩灯频频闪烁,什么桑拿呀,按摩呀,卡拉OK呀,一个个新字眼儿十分强烈地刺激着花成的眼神经。花成脑子开始不停地盘算:如果把麒麟根雕艺苑搬到县城来不是更有“钱”途吗?一周以后,花成真的就在县城最繁华的将军府街租了一爿门面房,把麒麟根雕艺苑落户在县城了。在县医院里,满满当着恋人小双的面表示朝表舅借钱,尽管态度十分坚决,但当她真的来到将军府街麒麟根雕艺苑门前时,她犹豫了,表舅花成在虎屁股村松树林里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又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热浪逼人的盛夏。满满一身象牙白色装束:半截袖衬衫、短裙、薄棉线袜和旅游鞋。她坐在一棵树冠如伞的大树下面,正全神贯注地温习着功课,这时一股难闻的酒精气味钻进她的鼻孔。她扭头一看,“妈呀”一声惊叫,差点没吓晕过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表舅花成那张大饼子脸已经贴近了满满。由于距离太近,表舅大饼子脸上那双小圆眼睛、圆鼻头和满脸的疙瘩都仿佛变了形似的映在满满眼里。
柳满满传奇(6)
“别叫呀,满满!”大饼子脸上那双厚嘴唇开始启动,“你身上有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味,我过来闻闻。传说清朝乾隆年间有个‘香妃’身上就有异香,看来真有这样的事。”花成说着又把圆鼻子凑过来。
满满惶恐地向后退着,不料被身后一棵粗壮的松树挡住了。眼看着花成那张令人讨厌的嘴脸就要贴近自己,满满急中生智,举起手中的书本朝大饼子脸狠狠砸去……
想到此,满满的双腿似乎有千斤重,很难迈进麒麟根雕艺苑的大门。就在这时候,她仿佛又看见躺在病床上母亲那张痛苦的脸和年幼妹妹那双无助的眼睛……她一咬牙,毅然推开了麒麟根雕艺苑的大门,大步迈了进去。
麒麟根雕艺苑面积不是很大,一进门就是营业室兼展厅。展厅里摆满了根雕作品,观音菩萨、大肚弥勒、雄狮猛虎、大雁老鹰等等应有尽有。展厅左侧有个小门,里面是德宝的房间;右侧也有个小门,门楣上面有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雕刻着三个篆体大字:圣手坊。这里面就是花成花老板加工根雕的工作间兼寝室。
仿佛是嗅到了满满身上的茉莉花香味,满满刚一进屋,花老板就从圣手坊走了出来。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满满,浑浊的小圆眼睛里放射出贪婪、狡黠的光。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桃花运来了。
满满不自然地“戳”在花老板面前,低着头,不去看花老板的眼神,小声地把父亲去世,母亲病危住院急需用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花老板讲述了一遍。
花老板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一会儿盯在满满脸上,一会儿又盯在满满胸上。他操着一腔公鸭嗓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们是亲戚的面上,这个忙我帮。我可以借你三万块钱,不过,你拿什么还我呢?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总不能让它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吧?”看见满满无言以答,花老板有些得意,“这样吧,你给我打三年工,这笔帐就算扯平了。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签订合同,立字为据!”
满满看着表舅花老板阴森森的眼神,真想一走了之,但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急需用钱,她又犹豫了。正当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德宝摇动着轮椅从里屋出来了。德宝在里屋听到了父亲和满满的对话,知道满满家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心里暗暗为满满着急。他怕满满不肯签订合同,拿不到钱,耽误了给她母亲治病,就从里屋出来了。德宝用善良、鼓励的眼神看了满满一眼,又冲她微微点点头,仿佛是在说:你签吧,给大娘治病要紧啊!一切有我呢!满满在德宝的鼓励下,咬了咬下唇,坚定地对花老板说:“我签!”
满满同花老板签订了合同,把借来的三万块钱交给县医院,含泪告别了母亲和小妹,来到麒麟根雕艺苑,开始了她吉凶未卜的打工还债生涯。
柳满满传奇(7)
满满人虽然来到了麒麟根雕艺苑,但心依然留在县医院里。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母亲和小妹。自从她把三万块钱交给县医院,县医院就决定对满满娘实施手术治疗。医生曾明确地告诉满满:手术中任何问题都有可能发生,手术成功了,患者可以从沉睡中醒来;如果手术失败了,患者可能成为植物人甚至死亡。由于与花老板有约在先,满满不能在医院照看母亲,只有在心中默默地为母亲祈祷着……到了母亲做手术那一天,满满简直就是热锅里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下午三点多钟,小妹终于从县医院打来电话,泣不成声地告诉满满:手术失败,娘去世了。听到娘去世的噩耗,满满登时觉得天眩地转,眼前发黑,手中的电话一下子掉在地上。她喊不出来,也哭不出来,茫然地推开店门,身不由己地走了出去。她旁若无人地横穿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将军府街大道,最后撞在一根电线杆上才停下来。这一撞仿佛使她清醒了一些,她声嘶力竭地昂首吼道:“老天爷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哇?”
呆呆坐在德宝原来居住的小屋子里(自从满满到来以后,德宝就搬进对面的圣手坊与父亲同住,腾出这间屋让给满满住),满满像一个泥塑木雕的人,面无表情,更无话语。她几天几夜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眼窝里迅速生出黑圈圈,颧骨突出了,人变得惊人的消瘦。这一下可急坏了德宝,他耐心地劝说着,可满满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最后德宝把满满唯一的亲人小妹搬了出来,满满这才勉强喝了一小碗稀粥,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两夜。
一个多月过去了,满满似乎开朗了一些。白天她热情地对待每一位顾客;傍晚她认真地跟德宝学习根雕技艺。一个是教授有方的师傅,一个是心灵手巧的徒弟。满满的根雕技艺进步得非常快,半个多月下来,她已经能够制作一些简单的根雕了。
这一天,满满推着德宝到百货商店为德宝买衣服。柜台里各式各样的服装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于是,德宝就请满满帮忙选购一件。满满仔细看了半天,最后选择了一件咖啡色立领三个兜的中式上衣。在满满挑选上衣的同时,德宝也在女性饰品的柜台上为满满选购了一条艳红色的丝巾。当满满让德宝试一试新买的上衣时,德宝却让满满先戴上丝巾。满满说什么也不肯戴,德宝急得脸都涨红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满满,我是你哥嘛,哥送妹妹一条丝巾,妹妹应该收下。如果、如果你不收,我、我就把它丢掉!”说罢,德宝好像真的要把丝巾扔掉,满满这才接过丝巾戴在自己白晰的脖颈上。德宝在满满的帮助下也穿上了新上衣。满满把德宝推到穿衣镜前,并躬身帮德宝整理整理衣服,德宝也捋了捋满满的丝巾。然后,两个人像照像一样,美滋滋地面对着落地穿衣镜,脸上漾起甜蜜的笑容。一旁路过的顾客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俩,最逗的是有一个爱说话的老太太,十分风趣地说:“看这幸福的一对,多像七仙女和董永啊!”听了老太太的话,满满和德宝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满满低着头,推起德宝就走,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柳满满传奇(8)
一天傍晚,满满把营业室收拾停当,正准备收工,德宝摇着轮椅过来了:“满满,你当模特,我为你画张肖像好吗?”德宝从小就心灵手巧,自学画画很有成就,特别是他的素描肖像画更是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好啊!”尽管满满有些疲倦,但还是答应了德宝。
满满坐在椅子上,摆了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德宝坐在满满对面,支起画板,正准备下笔,忽然满满说声“等等”,起身跑进她居住的小屋,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原来,她把德宝送给她的艳红色的丝巾戴在自己的玉颈上。
终于,德宝画完了。满满拿过画板,仔细端详着画板上的肖像:鹅蛋形的脸上明眸皓齿,神情有稍许忧郁,两腮上各有一个酒窝,头发和丝巾虽然有些零乱,却更加衬托出女性的绰约风姿……“你画的是电影明星吧?我哪有这么漂亮?”满满其实很喜欢德宝的“大作”,本想赞扬一番,可话一出口不知为什么就变了样。
“电影明星哪有你这么清秀。”德宝认真地辨解道,“我的画技实在是太差,其实,你本人要比这幅画美十倍百倍!”说着从满满手里夺回画板,“这幅拙作我留作纪念了。”
满满和德宝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但是,当她一看见表舅花老板那充满欲火的眼神,就会不寒而栗,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满满,”花老板公鸭嗓吼叫起来,“省城张大明的那批货今晚要加班赶出来,明天一早张老板要来提货。”
夜幕初降,满满先把德宝送到距将军府街不远的著名老中医温老先生家中,为他治疗腿疾———最近一段时间,温老先生用家中祖传秘方治疗德宝那条有疾病的腿,已经初见成效———然后就匆匆赶回麒麟根雕艺苑,走进圣手坊,坐在案前,专心致志地工作起来。
“满满,”不知什么时候,花老板幽灵般地站在满满身后,“你来到麒麟根雕艺苑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该谈谈咱俩的事了。我虽然年龄大了点,可并不是很老呀。如果你肯嫁给我的话,我的艺苑,我的全部财产,包括我这个人全部都由你支配。你看怎么样?”见满满没吱声,花老板以为满满动心了,又继续说:“经过了这么多事,你也该知道谁对你好了。满满你就答应我吧!我、我真想死你了。来,先让我稀罕稀罕……”花老板边说边把大饼子脸凑近满满,鼻子还哼哼地嗅着,然后,突然张开双臂,一下子把满满搂住,不由分说地就要亲吻。满满一边挣脱着,一边说:“你这个老色魔,老流氓,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赶快滚开,否则我喊人了!”花老板几次欲亲吻满满,都被满满躲开了。花老板欲火中烧,恼羞成怒,大声喝道:“柳满满,我出钱给你娘治病,又收留你,供你吃,供你喝,怎么,让老子稀罕稀罕你都不行吗?今天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老子就要给你来一个霸王硬上弓!”说罢,花老板像鹞鹰捉小鸡般张开双翅扑向满满。满满拼命反抗着,但两条纤细、嫩白的手臂被花老板那双老虎钳子般的大手死死卡住,一点都动弹不了。花老板磨盘一样沉重的身体一下子把满满压倒在地。顷刻间,满满仿佛被人点了穴位,浑身上下一点劲也没有了。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恶运进一步朝她袭来。突然,花老板“唉哟”一声,“咕咚”倒在地上。满满睁开眼一看:愤怒的德宝坐在轮椅上,高举着已经砸碎了的花瓶。原来,德宝从温老先生家中回来,正赶上花老板欺负满满。
柳满满传奇(9)
“德宝哥!”满满猛地扑到德宝怀里,声泪俱下。
“满满,”德宝扶起满满,“你不用怕,有我呢。不过,你不能再在麒麟根雕艺苑待下去了。你到省城找小双去吧……”德宝读中学时与满满、小双在同一所学校,知道满满和小双的关系。
“德宝哥,我……”满满欲言又止,心中无限愁怅。
“满满,”德宝仿佛看穿了满满的心事,“你放心地走吧,村中的小妹我会帮你照顾的。你到省城闯一闯,也许会闯出一条路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罢,德宝从兜里掏出一沓儿钞票塞进满满的衣兜里。
满满看了一眼就要苏醒过来的花老板,又看看双眼噙满泪水的德宝,站起身来,向德宝深深鞠了一躬,说:“德宝哥,我永远都忘不了你!”转身走出麒麟根雕艺苑,毅然朝着灯火通明的火车站走去……
三 粗粮馆老板娘巧设圈套 白石寨柳姑娘险入虎口
火车喷出最后一口长气,终于在省城火车站停下了。
走出火车站,眼前的情景几乎让满满看呆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高耸入云;水泥和钢筋筑成的立体交叉公路,纵横交错;过往的人群、车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不过,再好的景色也留不住满满的心,她最急切最想见到的是心上人———任小双。满满在候车室的洗手间里用凉水洗洗脸,对着镜子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她不想让小双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
满满吃着在路边小摊上买来的热乎乎的茶鸡蛋,边走边打听小双就读的“北方大学”的地址。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满满终于来到了北方大学门口。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满满站在黑色大铁门外,羡慕地看着一个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天之骄子”,或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默默读书,或结伴坐在石椅上亲切交谈。联想到自己如果不是家中发生一连串不幸的事情,也会幸福的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泪水不禁模糊了她的视线。
“满满!”一个悦耳而又熟悉的声音把满满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小双!”看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小双,满满又惊又喜。
看着突然出现在校门口的满满,小双也十分诧异。他先朝身边的一个女同学说:“我表妹来了,你先去食堂吧。”然后,不由分说地拽起满满就走。
小双带着满满穿过几条街道,很快来到一家名叫“三姐妹”的小旅店。
“三姐妹”旅店是一座米黄色的二层小楼。小楼不大,但很洁净,大概有十几个房间。由于旅店位置靠近北方大学,所以,来此光顾的大多是北方大学处在热恋中的男女同学,他们每每在此度过难忘的夜晚。因此,学生们私下都称“三姐妹”旅店为“爱的驿站”。
柳满满传奇(10)
旅店的女服务员看见小双领着满满进来了,十分热情地迎上前,张开涂得红不棱登的小口说:“先生,还到205房间可以吗?”
小双抬手轻轻拍了拍女服务员的小脸蛋,说:“听你安排。”说罢,拽着满满跟着服务员走进205房间。
一进房间,满满就趴在小双的肩膀上放声痛哭,仿佛要把自己遭受的委屈和不幸一古脑儿地发泄出来。
小双一边用手擦拭着满满不断涌出来的泪水,一边耐心地安慰着她。在小双的爱抚下,满满逐渐恢复了平静。
小双深情地望着泪眼蒙的满满,觉得此时的满满更具有一种摄魂勾魄的魅力,他张开双臂将满满紧紧地搂抱在怀里,长时间地亲吻着她。满满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脸都憋成了紫红色,她用尽全力把小双推开。此时的小双却像一只发情的雄狮,他不顾一切地又扑回来,猛地把满满抱起,接着又把她摔放在富有弹性的席梦思床上。满满仿佛是一片深秋的树叶,飘落在行走在山路的马车上,起伏颠簸。还没等她平稳下来,小双就像另一片落叶严实合缝地覆盖上满满,于是,两片叠在一起的落叶又颠簸起来……与满满折腾了一阵之后,小双像被打倒在地的拳击手似的不停地喘着粗气。忽然,他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对满满说:“满满啊,省城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地方,你不宜久留此地。我学习也十分紧张,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你。我看,你还是回虎屁股村吧。”
“不!”满满整理好衣裤,态度坚决地说:“我不要你照顾。我要在省城打工,自己养活自己。”
“满满———”小双有些不耐烦,“你得替我想想,如果你留在省城,一定会牵涉我的精力,这样势必会影响我的学习甚至影响我的前途啊!”
“你、你只想到你自己,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呢?”满满没想到小双会如此自私,气得同他喊叫起来。
“满满!”小双俨然是满满的长者,态度十分严肃,语气也强硬起来。“现在我俩孰重孰轻,你应该明白。你必须乘今晚的火车回虎屁股村,以后没有得到我同意,绝对不允许擅自来省城,更不允许随便到学校来找我。就这样定了!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说罢,小双丢下满满,拉开房间门,扬长而去。
与小双会面竟是这种结果,大大出乎满满的意料。她愣怔了好半天,既无语也无泪。她无法理解小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满满闷闷不乐地走下楼,女服务员朝她要了20元钱钟点费。满满走出“三姐妹”旅店,独自行走在一条僻静的柏油路上,脑海里一片空白,思维似乎也中断了。
“找死啊!”一辆卡车在她面前戛然而止,司机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卡车开走了,满满也似乎清醒了一些,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不断出现她和小双在一起的情景:她和小双手牵着手欢快地奔跑在家乡的秀女河畔,小双摘下一朵粉红色的野花插在她头上;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俩来到郁郁葱葱的松树林,她把自己的贞操献给了他,他白晰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突然,那张好看的脸变了形,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魔鬼,并且大声地向她吼着:你滚回去!你滚回去!满满被这吼声吓得一激灵,从沉思中惊醒。她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小双变心了。
柳满满传奇(22)
满满被德宝逗得破涕为笑,有些嗔怪地说:“瞧你说的,我哪有什么情人。我是来接我的网友。”
“这可巧了,我也是来会我的网友。”德宝不紧不忙地说。
“那你的网名叫什么?”满满却沉不住气,几乎是迫不及待了。
“我的网名叫保———尔!”
“德宝哥!”德宝话音刚落,满满兴奋地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德宝……
柳满满的故事讲到此似乎可以结束了,可是有些话还得向读者朋友罗嗦罗嗦:
满满的好姐妹迟珊珊最后漂泊到了首都北京,在一家音像公司当编剧。她以柳满满为原型创作了纪实电视剧《柳满满传奇》,据说该剧导演有意邀请柳满满本人亲自来饰演剧中女主角,以增加此剧的真实性和感染力。满满和德宝通过一段时间相处,彼此相爱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喜结良缘。他俩把结婚时拍照的合影照片洗印了许多,一部分寄给北京的迟珊珊;一部分寄给虎屁股村的众乡亲,让他们也来分享小两口的快乐。婚后小两口恩恩爱爱,和和睦睦,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红红火火。有一次,小两口到福乐天超市购物,恰巧碰到了任小双和一个胖女人也在逛超市。小双有些尴尬,意欲躲开,满满和德宝却大大方方迎上去与其打招呼,并把俩人喜结良缘的事告诉了小双。小双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身旁的胖女人介绍给满满和德宝认识。满满、德宝这才知道,胖女人是东北服装批发大市场的“服装贩子”,小双认她为干娘。在干娘的帮助下,小双终于夙愿得偿留在了省城,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工作。再后来,满满又听说小双为了感谢干娘的知遇之恩,便娶干娘为妻。但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第189篇、“吃小红帽”的大灰狼
一看这狼就是“吃小红帽”的那种大灰狼,似乎也十分神气,那步态有点惟我独尊的味道,但当车予在它面前停下时,它马上又变成了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一切的一切看得都快傻眼了,直到同伴的提醒,才举起相机,对准大灰狼;但怎么就是“打不响”..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志愿者有一个拍摄一组狼的近镜照片的愿望,想以此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女儿,原因是他女儿喜欢小红帽的故事,故事里有一条大灰狼,只可惜他女儿没有见过真正的狼。
以前他也去过阿里,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拍到狼的镜头。最近的一次可是下定决心要完成自己的愿望,可是其中有两次机会分别因为天黑和距离太过遥远而与拍摄失之交臂,这样的遗憾在他半个多月的保护站生活里常常发生。其实,在其间也拍摄到一组大灰狼的相片,那样一个场景是让人心疼和愤怒的,完全是人们对所捕杀的狼的“杰作”,他不愿也不能将此组照片作为礼物送给女儿,因为如此只会毁坏女儿对自然界和人类的美好印象。他始终相信机会一定会来到,就在可可西里就能帮他实现愿望!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他们开车前往格尔木,突然发现离车子50米处有一条狼,欲从公路的左边跨过公路向右边走,车子向着它开去,越来越近,它在离车子20米处上了公路。
一看这狼就是“吃小红帽”的那种大灰狼,似乎也十分神气,那步态有点惟我独尊的味道,但当车子在它面前停下时,它马上又变成了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一切的一切看得都快傻眼了,直到同伴的提醒下,才举起相机,对准大灰狼,但怎么就是“打不响”..!原来是由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大灰狼而激动得以至于没有打开“保险”——镜头盖没有打开。
而当他打开镜头盖时,那条大灰狼已经跑出几十米远了。而此时那长焦镜头发挥了作用,对着大灰狼猛拍了几张,把它那原始的野性魅力和对人类的“不服”留在了镜头里。而在这时,作为志愿者的他终于可以长嘘一口气了,因为他实现了自身的愿望,可以给女儿一个非常好的礼物,使她的“人、自然、动物”的美丽童话可以很好的延续……
第190篇、倒拉二胡
1911年初春,有一对德国的年轻夫妇来到中国,他们名义上说是到中国来旅游的,但是实际上却来探寻宝藏。男的名叫迈克哈罗,女的叫迪安娜。在德国,他们都是地质专家,因为那时候欧洲经济萧条,他们之所以把发财的希望寄予中国,原因是他们都是地道的中国通。
迈克哈罗听说苏北海州境内盛产天然水晶,就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神秘兮兮地来到海州腹地大别致山沟。
他们白天上山寻找水晶,晚上就在豪客来客栈的客房内研究各种资料、绘制水晶矿图。没过半年,迈克哈罗夫妇已经查明大别致山沟一带的地质结构,发现这个地方果然有一个储量极为丰富的天然水晶矿藏。他们兴奋极了,当天晚上就在客房里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豪饮狂歌,庆祝大功告捷。
就在这时,豪客来客栈住进了一个神秘的姑娘,此人看上去二十来岁,一身淑女打扮,随身带着一把二胡,这二胡看来也有些年头了,二胡通体泛着琥珀色的油光,各根琴弦后面都可见到明显的指痕。
起初,这个姑娘的到来并没引起迈克哈罗的注意,他们照旧放纵地喝酒高歌,狂欢跳舞。不大一会儿,突然,外面传来了悠扬的琴声,这琴声初听起来虽然悦耳动听,可随着节奏的变化,欢快的曲调却奏出了阴森森冷飕飕的感觉,听得直叫人心烦意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迈克哈罗大叫一声:“混蛋!”就冲出去制止。
迈克哈罗借着酒劲,猛然打开房门,沿着灯火通明的走廊,大步向前走去。这家林区客栈是木结构的英格兰风格建筑,房子年久失修,地板也逐显老化,人在上面行走就会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这个前来兴师问罪的迈克哈罗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吱呀一声,那个神秘的姑娘突然打开房门,急匆匆向门外走去。此时,那烦人的琴声却仍然在耳边回响,迈克哈罗惊诧地自言自语说:“难道这客栈内还有一个拉二胡的人?”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发出“唰唰”的恐怖声响,抬头一看,只见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朝他面门袭来。迈克哈罗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黑影已闪电般地在他眼前一掠而过。他感到脸颊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迈克哈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手蒙着脸颊乱叫:“上帝……不好了……疼死我了……快来救我呀……”
迪安娜听到喊叫声,急忙跑出房间,迈克哈罗的面部已肿得像面包一样了!这突然的变故,把迪安娜惊呆了,她惊恐万状地大喊:“快来人呀,迈克哈罗的脸肿得像面包了……”
客栈老板谭小杰闻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看了看那个疼得哇哇大叫的迈克哈罗,然后无可奈何地说:“客官,实在抱歉,据我所知,这大别致山沟一带方圆几百里,根本没有名医。凭我的经验,迈克哈罗先生的面部是被毒蝙蝠所伤。”“那可怎么办?难道就没救了。”迈克哈罗慌了。谭小杰道:“未必。我听说附近的老乡有一种专门医治被毒蝙蝠咬伤的解药,只是价钱比较昂贵,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迪安娜明白谭小杰只想要钱,便爽快答应下来了。“只要能把迈克哈罗的毒素解掉,出再多的钱我也无所谓!谭老板,你赶快去弄解药吧,救人要紧,不能再拖了。”
谭小杰说:“好的,我这就去弄解药……”说完,就要往外走。恰在这时,那个神秘的姑娘回来了,她看了看迈克哈罗的脸说:“别紧张,我这里就有现成的解药……”说完,随身掏出一瓶天蓝色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迈克哈罗的脸上,顷刻之间,迈克哈罗的脸渐渐消肿恢复了原状。
迪安娜既惊喜又感激地说:“你救了我丈夫,叫我怎么感激你才好呢?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
姑娘不卑不亢地说:“小女子展一风,是个行走江湖的游医。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不必客气。”
展一风的神奇医术,让迈克哈罗夫妇目瞪口呆,迪安娜掏出一张银票说:“展一风小姐,你的医术高明之极,这些钱归你了!”
展一风轻轻推开迪安娜的手,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要你的钱!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一带的山林里,到处都有毒蝙蝠出没,你们要倍加小心才是!”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客房。
迈克哈罗夫妇惊魂未定,带着疑惑回到他们的客房,因为害怕再发生意外,躲进客房后再也不敢出来了。谭小杰气急败坏地推开了展一风的房门说:“展一风,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
原来谭小杰和展一风是师兄妹,当年都在五台山上拜一个法号为无极的世外高人学艺练武,并且都练就了无极法师的绝活“蝙蝠听琴术”——即用二胡引来山林中的毒蝙蝠,毒蝙蝠在独特的二胡琴声的指挥下,向对手发起进攻。谭小杰因为忍受不了习武之苦,尚未学成就不辞而别来到了大别致山沟,开了这家豪客来客栈,当上了小老板;展一风坚持学完后,都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刚才那对德国夫妇听到的琴声,就是谭小杰搞的鬼。谭小杰使出“蝙蝠听琴术”,就是想把这对夫妇逐个弄伤,然后再以卖解药为名,从他们身上发笔洋财。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不期而遇的展一风搅了好事,谭小杰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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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拉二胡(2)
展一风淡然一笑道:“小杰兄,师父当年教我们‘蝙蝠听琴术’的目的,是让我们维护正义,扬善惩恶,像你这样贪图蝇头小利,误事不说,到头来只能落得个害人必害己的可悲下场!”
谭小杰把大手一挥,气恼地说:“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人各有志,告诉你,如果以后再坏我好事,我决不轻饶,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客房。
有道是隔墙有耳。展一风与谭小杰的对话,全被躲在窗外的迈克哈罗听得一清二楚。迈克哈罗莫名其妙地遭毒蝙蝠袭击,谭小杰乘机高价出售解药,展一风无偿地救了迈克哈罗的性命……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引起了迈克哈罗极大的怀疑,他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躲在展一风的窗下。终于弄清了“蝙蝠听琴术”的来龙去脉,以及谭小杰和展一风两人在这个问题上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迈克哈罗夫妇经过反复研究,最后一致认为那个神秘莫测的展一风才是最危险的人物,而那个贪图小利的谭小杰反而比较容易对付。迈克哈罗决定用重金收买谭小杰,要他帮助他们夫妇俩人安全离开大别致山沟。
迈克哈罗拿着一张银票来到了谭小杰的房间,谭小杰一看到这么多钱,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说:“既然迈克哈罗先生这么看得起我,我谭小杰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你的知遇之恩,有用得着我谭小杰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保证会让你满意!”
迈克哈罗说:“这张银票只是定金,现在要请你帮一个忙,帮助我们避开那些可怕而该死的毒蝙蝠,安全离开大别致山沟。事成之后,我还要加倍赏你,而且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真是金钱能使鬼推磨,一心想发大财的谭小杰就这样成了这对洋人的帮凶。第二天天刚放亮,迈克哈罗夫妇便急不可耐地带着绘制好的水晶地质结构图,在谭小杰的护送下,悄悄离开了大别致山沟。他们刚刚走进大别致山的密林中,突然,耳畔又传来了那可怕的二胡声。迈克哈罗暗叫一声:“不好,毒蝙蝠来了,快跑……”带着迪安娜狂奔起来。
但他们没跑出几步,只见前面已有一大群毒蝙蝠,扑闪着翅膀朝他们飞来。他们赶紧转向朝树丛跑去。可是树丛里也飞出了一大群毒蝙蝠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眨眼之间,迈克哈罗夫妇被四面飞来的毒蝙蝠团团围住了。迪安娜吓得魂不附体,连呼:“救命啊,救命……”
就在这时,展一风手里拿着一把二胡从一块两米多高的岩石上“腾”地跳下来,不置可否地说道:“要想活命,快把水晶图纸留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迈克哈罗嘿嘿冷笑着说:“展一风,你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貌!不过,你没想到吧,你的大师兄谭小杰已经跟我们合作了。哈哈,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你来得正好,我要让你尝尝‘蝙蝠听琴术’的厉害!谭老板,赶快出来给这黄毛丫头点颜色瞧瞧!”
迈克哈罗话音刚落,只见谭小杰竟然从路边的草丛中钻出来,拿起二胡,也拉出一曲更加古怪的音调。在凄婉的二胡声中,那些原本准备攻击迈克哈罗夫妇的毒蝙蝠突然转向朝展一风袭来。展一风万万没有料到,这谭小杰会不顾师兄妹的情谊,助纣为虐,顿时怒火中烧:“谭小杰,难道你就一点不念我们之间的情谊吗?”
谭小杰得意地狂笑起来:“嘿嘿,展一风,我说过你如果胆敢再坏我的好事,我就决不轻饶,师兄妹的情谊值多少钱?迈克哈罗给了我一百万两银票呀!”
展一风说:“谭小杰,你别忘记,我们都是中国人!”
谭小杰仰天大笑:“哈哈,别忘了我还是商人。”
见此情景,展一风知道谭小杰已无药可救,她被迫拿起二胡拉出了一曲谭小杰从未听过的音调。在展一风的乐曲声中,那些毒蝙蝠突然调头向谭小杰和迈克哈罗夫妇飞去。迈克哈罗吓得六神无主,高声呼喊:“谭小杰,你狗日的东西,赶快把这些毒蝙蝠赶跑。”
谭小杰立刻拉出一曲更加奇特的音调,那些毒蝙蝠又调头向展一风飞去。展一风不敢怠慢,她马上改变了曲调……就这样,展一风和谭小杰凭借手中的二胡,向这些毒蝙蝠不断变换着指令。那些毒蝙蝠时而涌向谭小杰,时而又扑向展一风,斗了十几个回合下来,谭小杰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他的琴声越来越弱,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就在这时,展一风突然把手中的二胡倒过来!谭小杰早就听说江湖中“二胡倒拉”之说,知道这是一着无人能敌的绝招。谭小杰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拉着自己的二胡,可是,那些毒蝙蝠就不听谭小杰的调遣,它们扑闪着翅膀,朝他们的脸上,身上猛攻……
只一会工夫,迈克哈罗夫妇和谭小杰都倒在了地上,毒素漫延的疼痛使得他们只有呻吟的能耐了!谭小杰心存侥幸地说:“展一风,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把得来的银票全部给你……”“谭小杰,你以为所有的人会与你一样见钱眼开吗?师父早就看出你心术不正,老人家就秘密地把‘二胡倒拉’的绝招传授给我,让我在关键时刻,替他清理门户。今天,你落到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大别致山的水晶矿藏是中国的财富,它只能由中国人自己开采!你们自己慢慢解毒吧。”
在迈克哈罗夫妇和谭小杰的呻吟声中,展一风拿着大别致山地区的水晶地质结构图,大步向前走去……
第191篇、巧答言长工骂财主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从小家里就很穷,不得不到临村的一家财主家去做工。这个财主为人心狠手辣,徐苟三吃了不少苦,却没过一天好日子。
时值冬季,天气寒冷,财主和他家的驴子都披上了皮袄子,而徐苟三的身上却只有一件用草捆着的破烂棉衣。白天为财主做事,还勉强过得去,一到夜晚,就冻得直发抖,只得和驴睡在一块儿了,你说他徐苟三怎么不该有一肚子气呢?他想,要是能当面骂这财主老杂种几句,就可解心头之恨了。
一天,财主叫徐苟三牵着驴子,驮着他随同女婿到村外去玩。财主为了试试刚过门的女婿有无才识,行至一条小河边时便问道:“爱婿,我穿了棉衣都还觉得冷,你说那身子整天泡在水里的东西怎么不冷呢?”女婿道:“他身上有毛哩。”徐苟三接口道:“那驴子身上有毛怎么还穿皮袄呀?”“他不是水里的动物。”“那水里的蛤蟆没有一根毛,怎么又没死呢?”财主的女婿无言以对。财主白了徐苟三一眼,表示让他不要插嘴。
过了一会儿,财主说:“爱婿,你说我跟你妈妈怎么老是争吵?”“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牙齿跟舌头这样好,有时还咬一口,一个好的家庭,遇事怎么能没有争论呢?”财主嘻嘻地笑了,很满意。徐苟三却说:“你这话就错了,老爷家的那头公牛和母牛怎么从来不打架呀?”财主听了这话,气得胡子翘得老高,却又不好发火,因为在刚过门的女婿面前跟长工发脾气有失大雅,所以只当没听见。
又过了一会,财主又问:“爱婿,你说那六月天的桃子怎么半边是红的,半边是青的呀?”
“这里面有阴阳学问,阳面色泽鲜明易显红色,阴面色泽晦暗,就是青色。”
徐苟三说:“有道理,老爷怎么就不知阴阳了?比方说,老爷的脸在阳面,色泽鲜明就为白色,老爷的脸在阴处,色泽晦暗就是青色哩。”财主听了,气得差点昏过去了。
第192篇、阿纤
她是高密奚姓人家的媳妇。名叫阿纤。
奚家是高密当地的小商户。奚家长子奚山在一次贩货途中偶然遇见阿纤,惊异于她清纯秀美的容貌,自作主张,向阿纤的父亲求婚,为自己的弟弟奚三郎聘定了她。
一个月后,阿纤走进了奚家的门,成为三郎的新娘。
做为新娘的阿纤只有十六岁,垂头坐在一头驴上,鬓发齐整,红袄绿裤。那时候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寡居的母亲跟着她来到奚家。
方圆百里,她算得上最美的女子了。去过济南、到过南京或者下过杭州的人看见这位奚家的三儿媳,都说,这样的相貌,在繁华都市里也难得一见,三郎真是有福之人。
她温和贤惠,与三郎恩爱异常。可惜她在奚家只住了三年。那三年也是奚家最兴旺的时期,通家和睦,买卖昌隆。同样的好日子以后再也没有过。
三年后的某一天,她突然不辞而别,离开三郎,带着母亲走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从此奚三郎失魂落魄,完全变了一个人,而奚家也一天天衰败下去。
奚家的衰败肯定与阿纤的离开有关系,但包括三郎在内,全家人却都说她走得好,因为他们都认为:阿纤那副美丽的容颜是变幻出来的,真正的她其实是一只老鼠。
是奚山最先对阿纤身世生出怀疑。这种怀疑让奚山矛盾重重,陷入尴尬的境地——当初阿纤是奚山自己相中的,前前后后的事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阿纤确属异类,那么就是他害了三郎,做为长兄,他将悔恨终身,愧对先人;而在心底他是喜欢阿纤的,虽然无法解释与她相关的种种怪异之处。
奚山是在访客时偶然遇见阿纤一家的。
阿纤的家住在沂蒙山中的一个小镇上。那年夏天,贩货的奚山路过那个小镇。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正下着大雨。奚山带着仆人,冒雨找到一位古姓朋友的家,在门外拍打喊叫了半晌,里面也没有人答应。后来隔壁走出一位老汉,请奚山进去避一避雨。
那就是阿纤的家。
奚山说,看上去,老汉的模样没有特别之处,神态谦逊,言语随和。当时自己印象最深的是老汉家中的摆设,几间屋子里都没有平常人家的桌椅橱柜,空荡荡的四壁之间,只有一张短足的木床,而老汉就在那张木床上招待奚山。
奇怪与不舒服的感觉是几年以后才有的。单就那个雨夜来看,奚山其实在老汉的家里过得非常舒坦。奚山盘腿端坐在短足木床上,和老汉聊得很投机,他见多识广,谈资颇丰,随便用一些逸闻趣事来取悦这位容留自己的热心人,一边享用着主人家滚烫的香茶、浓烈的白酒和简单而美味的饭菜,而那些酒饭当时正是阿纤一手料理的。
十六岁的阿纤柔美轻俏,奚山第一眼看见她,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奚三郎。
老汉告诉奚山,这是他惟一的女儿,正是贪睡的年纪,却体谅自己的老母亲,深夜起来招待客人。老汉说,普通人家,使唤不起一个佣人,也就不讲究什么避讳,让妙龄的女儿出来见客人了。
做为商人,奚山走南闯北,见过许多美貌的女子,但那些都是在城市的街道上,在店铺或者戏院里。那种场合的女人们经过了精心修饰,花枝招展,她们的美丽虚幻而遥远。而眼前的阿纤素面朝天,柔美可亲,家常的衣饰简单洁净,旅途中的奚山不禁生出温暖的喜悦之情,想起了弟弟三郎。
奚山望着阿纤。作为兄长,这些年奚山一直暗中为三郎物色合适的女子。阿纤和三郎,是多么相配的一对少年啊!
有了这样的想法,奚山突然对老汉一家生出一种亲切感,吃喝得也很实在。当屋子里剩下他和老汉的时候,他便向老汉求亲。奚山说,可能是酒喝得太多了,求亲时他的心“突、突、突”跳得厉害,直跳到嗓子眼那里——他真心喜欢阿纤,害怕老汉拒绝。
老汉答应得非常爽快。他说,阿纤择婿,标准只有一条,就是挑选厚道善良的人家。自己在这样一个雨夜与奚山相遇,为女儿阿纤和三郎定亲,称得上天赐良缘。
那个雨夜,奚山醉得一塌糊涂。
奚山真正怀疑阿纤,怀疑她一家的来历,是在两年以后了。
奚山再一次路过小镇,拜访古姓朋友,与他谈起当年自己为兄弟谋成的亲事,称赞阿纤,眩耀自己的相人之能。古姓朋友听后大吃一惊,说隔壁的那一处大宅院是他老伯的,十多年来一直空闲着,哪里会有什么老汉、什么阿纤?
古姓朋友说,那处宅院盖成以后便邪祟不断,老伯住着不安,只得另寻住处,也没有人敢来租住,所以一直闲置着。古姓朋友说,两年前,大概就在奚山来访的那个夏天,宅子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场大雨中,宅院的后墙倒了,老伯在坍塌的土墙下发现一只垂死的大老鼠,个头比一只普通的家猫还大,压在墙下,尖声啼叫,一条拇指粗细的尾巴还露在外面摇晃。等古姓朋友带领众人闻声赶到的时候,那只大老鼠已经不见了。进到宅子里查看,荒废己久的的房屋里有许多可疑的痕迹,象是一直有人住在这里,而尘封的门窗看上去却数年不曾开启过。
古姓朋友因此断定:奚山当年遇到的善良老汉并不是人,很可能就是压在土墙下的那只大老鼠,阿纤也必定是一个幻化而成的假美人!
古姓朋友忧虑重重:一只老鼠能长到那么大,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如果它想用什么伎俩迷惑人,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再进一步,如果它们预备害人,后果就更不敢想了。古姓朋友劝奚山赶快回家,仔细观察阿纤,多多提防,发现异常之处,还是早绝后患为好,免得害了三郎。
疑虑重重的奚山回到家里,从此多了一份心事。
从阿纤的言谈举指间,看不出丝毫可疑之处。每天浆洗缝补,纺线织布,没有半刻停歇的时候,而且待人随和,性情温顺,从不与人斗气。
也不见三郎有什么异常。阿纤嫁过来以后,一向狂妄轻浮的三郎如同换了一个人,沉稳安详,学业的长进非同寻常,越来越显露出一副成就大事业的模样。
再回头审视几年来奚家的变化,奚山发现,阿纤进门后,奚家一年比一年富裕了,虽然年景不好,但自家田地的收成在乡里总是最好的;贩货的生意也比过去兴隆得多。
像阿纤这样一个女子,真会是一只老鼠吗?
家中仆人的态度则要坚决得多。仆人说,阿纤究竟是什么,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他反而能看得更清楚。他敢肯定,阿纤就是一只老鼠。
仆人说,那个雨夜他跟着奚山走进阿纤的家,奚山与老汉喝酒的时候,他就蹲在炉灶边烤衣服。阿纤进进出出,围着灶台忙碌,一边与他说些闲话。印象中,阿纤做活很有路数,干净利落,加上那副俊模样,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子。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第二天他们离开那个的小镇,西去贩货,一个多月后,在回来的路上竟然再次遇见阿纤。这一次,仆人看到了许多蹊跷之事。
仆人说,当时为了捎带些土产,奚山临时决定绕道东南,那条路离阿纤家的小镇很远,可某一个黄昏,他们竟然在路边遇见了阿纤。
她怎么知道我们这时候回来?又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仆人说,当时我就非常纳闷,好像她专门在路边等着我们似的。
仆人说,当时天快黑了,阿纤和一个老太太坐在路边,看见我们,阿纤就扯一扯老太太的袖口嘀咕。老太太叫住我,问我家的主人是不是姓奚,确信之后便对着我们哭诉起来,说家里出了大事,老汉几天前给倒塌的院墙砸死了,现在只剩下孤女寡母,没了主心骨;托老天的照应,让她们今天在这里遇见奚公子,眼下也不能讲究什么了。既然阿纤已经许配给奚家,不如早点儿嫁过去,母女俩也算有了一个依靠。
联系到后来古姓朋友提到的那只大老鼠,仆人断定:被院墙砸死的老汉,肯定就是古姓朋友的伯父发现的那只大老鼠,时间和地点都差不多。
仆人说,奚山听了老太太的哭诉很难过,但也有几分高兴,因为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为三郎成全好姻缘了。
仆人说,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老太太在路边遇见他们主仆二人,哭哭啼啼,磨磨蹭蹭,一直捱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带着他们回家。可那并不是上一次到过的家。仆人说,虽然摆设和上一次差不多,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屋子里的一切都非常潦草,而且最明显的一点:这里的位置不对!仆人私下里把心中的疑惑说给奚山,但此时的奚山已经昏了头——三郎的婚事就要完成了,更重要的,是阿纤的嫁妆大大超出了先前的想像。
阿纤的嫁妆,没有金银绸缎,没有箱柜被褥,只有满满的一窖粮食!
老太太指给奚山看粮食,说这些都是一家人多年积蓄下来的,这几天已经谈好了买主,卖得的钱全部做阿纤的嫁妆。老太太说,今天晚上就把这些粮食给买家送过去,明天大家带着粮钱一起动身,顺路买上新娘的必备之物,然后连人带物进到奚家,就算给三郎和阿纤成婚了。
仆人说,种粮人家,大多都会建一个粮仓,或者修几个粮囤,存放粮食,防霉防蛀,可阿纤家却与众不同,把粮食存放在一个地窖里。
那个地窖里的粮食塞得满满的,仆人下去向外搬粮食时,心中怪怪的。看起来,地窖里的粮食肯定有不少年头了,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变质发霉,真让人不敢相信。
仆人独自牵着他的毛驴,按照老太太的指点把粮食驮到买主那里去。天黑路生,仆人根本辩不清方向,稀里糊涂,只管牵着驴向前走,感觉是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而那条路只通向一个地方,那就是买主的家。
四十多岁的买主长得肚大头小,尖细的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又长又直,一双小眼睛,目光漆黑,闪烁不定,话音尖锐而短促。
当天夜里,仆人牵着毛驴,与买主派来的两个人搬运粮食。粮窖里的粮食可真多啊,三个人整整忙了一夜。
如今回忆过去,仆人坚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如果说对阿纤一家人的种种疑惑中还有许多猜想的成分,那么,那位大肚子买主的长相和作派却不容怀疑——他活脱脱就是一只会说人话的老鼠!阿纤一家和这种人交往密切,不是老鼠又是什么呢?
仆人说,自己一个人私下里想这件事的时候,脑子清楚得很,前前后后,所有的疑点和细节连缀起来,答案不容置疑。但每次在奚家的大院子里遇见阿纤,看见她对自己微笑,亲亲热热打招呼,他总对自己生出一份怀疑,对阿纤生出几分愧疚。
像这样的一个好女子,能是一只老鼠吗?
奚家大院中,除了三郎,与阿纤最亲密的,就数奚山的女人了。奚山的女人说,她向来认为奚山和仆人的话不可信,认为他们瞎猜乱想,胡说八道。但自己与阿纤相处得越深,心中越多一份困惑。
奚山的女人说,无论从品貌、性情还是从女工上看,阿纤都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她喜欢阿纤,虽然有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嫉妒,但自从阿纤进门,妯娌俩一直亲亲热热的。
奚山的女人说,可往往就在她与阿纤最亲密的时候,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时候,两个人面对面挨得很近,那时候的气氛,那时候阿纤的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空气中那一种奇怪的味道……奚山的女人无法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说,三郎一定也会有相同的感觉,他整日厮守着阿纤,可为什么没听他提起过呢?
奚山女人的话莫名其妙,不着边际。
阿纤进门以后,常对奚山的女人说,咱们家没有一个像样的大粮窖,大哥为什么不造几个呢?她说她还有一些积蓄,愿意拿出来造粮窖。奚山听说后,不以为然,借口自己要忙生意,说既然阿纤出钱,就让三郎来造吧,如今三郎已经成家了,也应该学一学生计了。到秋天,几个深深的粮窖造成了。奚山的女人取笑阿纤,你让三郎造了这么几个大家伙,可用它们装什么呀?不是成心要累累你的傻男人吧?但某一天,六辆满载粮袋的大车停在门前,是阿纤从前的乡邻来偿还旧债,六车粮食正好把几个粮窖装满了。
阿纤私下里常说,沂蒙之地多怪异,奚山兄贩货,最好另选一条路。她托奚山的女人转告奚山,如果再走沂蒙,千万不要对人提起她,不要再对人说起她的家世。
奚山的女人认为,以上种种,只能证明阿纤善于安排,谨慎多虑,是个人癖性,不足为怪。
奚山和仆人对阿纤生出怀疑之后,奚山的女人向亲友讨来两只猫养着,她特意挑选善捉老鼠的,给它们起名叫大宝二宝,说这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与阿纤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她总要把大宝二宝招到身边。
去找你婶子!奚山的女人经常对大宝二宝这样说,一边把两只猫推向阿纤,或者突然把其中的一只投进阿纤的怀里。
仔细观察,阿纤并不曾流露出对猫的恐惧,但只要有两只猫守在眼前,她的手里总是握着一只鸡毛掸子,大宝二宝靠近了,就被她用掸子赶开。她说她讨厌猫,它们看上去太阴险,相对而言,她更喜欢狗,因为它们比猫善良厚道。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阿纤渐渐流露出了去意。
她开始整日忙碌,为三郎置办衣帽,纳鞋缝袜,好像要为他备齐一辈子的穿戴。
她越来越多地在奚山的女人面前提起三郎,谈论三郎的种种好处,议论三郎的相貌与身材,她甚至说到三郎在闺房中的一些荒唐事,一点儿也不害臊。
要是哪一天我离开了他,不知道三郎会多伤心。阿纤说,低头看着指尖,微微笑着,眼中泪光荧荧。
他会习惯的,对吗?阿纤问。我能给他的东西,换别的女人,也一样能给。
她说,三郎其实还是个孩子,他需要一个好女人照料生活,不然,他会过得一塌糊涂。
她的脸慢慢胀红了,说,有时候把三郎的头搂在怀里,看着他,就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样一个大儿子?儿子比丈夫好,因为母子间的血脉谁也割不断,不管走到哪儿,他总是属于做母亲的。
奚山的女人盯住阿纤,眼前这张脸俊美异常,却被贪婪和粗鄙弄丑了,很容易让人想到某种野兽的嘴脸,空气中腾起一股腥气,淡淡的,闻上去如同眼前展开了一小块水湿的动物皮毛。
奚山的女人因此确信,阿纤肯定是某种精怪幻化而成,或者像大家猜测的,是一只老鼠。
奚山的女人突然感到恐惧,害怕忘情的阿纤把持不住,一下子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只硕大的老鼠……
有关阿纤的种种议论,三郎知道得最晚。阿纤自然不会对他说,而且最初,一家人也都未曾向他提起,因为他们认为:作为阿纤的丈夫,三郎其实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一个人。
——他没有去过小镇上阿纤的家,没有当面倾听古姓朋友的诉说,他没有经见仆人遇到的那些怪异的人和事,他第一眼看见的阿纤,是骑在驴背上的那个新娘,他的新娘,鬓发齐整,红袄绿裤,一个从天而降的美人儿。
而且大家都认为,阿纤来奚家,冲的就是三郎,她当然会用尽一切手段媚惑三郎,让他完全蒙在鼓里。
所以,等到三奚有所察觉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三郎满腔怒火,死也不肯相信,等待着家里人来向他说明他们的发现,来和他谈论阿纤可疑的身世,来劝告他采取相应的行动。三郎想好了,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会把他(她)臭骂一顿。
可惜没有人来。那时候的阿纤容颜憔悴,整日郁郁寡欢。三郎告诉她,别在意那些人说什么,他们的鬼话谁会信?你是我的女人,只要我相信你,哪个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阿纤说,他们怎么说怎么看,我不在意——对奚家我问心无愧。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处处护着我。可我实在受不了了。三郎,你知道吗?他们每天早晨第一次遇到你,都要上上下下把你仔细打量一遍,全家人都是这样——好像他们要找出你和我过了一个夜晚,比昨天又多了什么可疑之处。我最害怕他们看你的那种眼神,简直把人羞死了。
三郎笑了,他们是看我,又没看你,怕什么?咱们还年青,有许多时间向他们证明。我可以做出一番功业,咱们也可以生出一大帮孩子,几年之后,他们一个个都会为自己的猜疑感到羞愧。
阿纤苦笑,三郎,你太天真。时间没有用。我来奚家几年了,奚家的日子和美丰裕,他们尚且这样,如果哪一天奚家衰败了,他们更会把我当成灾星。
阿纤说,也许现在离开最好。我有预感,奚家可能要遭些变故,我留在这里,将来会更惨。
要走,咱们一起走,三郎说,离开他们远远的,过自己的生活。
阿纤叹息,就算跑到天边,在他们眼里,我也还是一只老鼠。泪水从阿纤的眼中落下来,如果哪一天,你也这样看我,怎么办?我害怕。
终于,在某一个秋天的夜晚,阿纤带着她的母亲不辞而别。
阿纤离开以后,奚山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这是最好的一个结局。三郎发疯一样四处寻找阿纤,奚山视而不见,远远避开,不去招惹。奚山明白,阿纤既然打定主意要走,绝不会再让别人找见。所以奚山特意打发几个人跟着三郎出去,暗中叮嘱他们小心照看,别让三郎做出什么蠢事。入冬以后,奚山觉得时机到了,花大价钱从邻县买回一个女子,年龄也是十六岁,相貌与当年的阿纤相仿佛。
对大哥买回的女子,三郎看也不看一眼。奚山的女人把女子推到三郎身边。三郎垂头而立,默思良久,突然伸出手放到女子的屁股上。女子扭了扭身子,无法摆脱那只热乎乎的手,她用眼角左右查看,发现满屋子的人其实都已经看见了三郎摸摸索索的手,于是女子如同被蝎子蜇了,闪开身子躲到奚山女人后面去。
三郎笑了,说,哥,这一个好像没有尾巴,不是耗子。
奚山让他逗乐了,胡说!哪来的什么耗子?你好好看看,一个多俊的媳妇!
三郎嚷起来,光看可不行!阿纤的脸蛋还俊呢!大哥,你也过来摸一摸,弄清楚了再娶。
奚山干咳两声,端起茶杯喝水。
三郎说,当初,你见到阿纤,怎么不先摸一摸她的屁股?你把她当个好人给我娶回来,娶进了门,你又说三道四的!
奚山板起脸,“吸溜溜”喝水的声音很大。他的女人恼了,老三,你怎么不识好歹,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她明明是个精怪!还留着她?
三郎提高了嗓门,谁说她是精怪?我天天摸她的屁股,摸了三年啦,光溜溜的,从来没有摸到过一根尾巴!你们哪一个摸过?你们凭什么说她是老鼠?三郎哽咽了,热泪盈眶,那么好的一个媳妇,没做过一样错事,你们怎么忍心糟蹋她?!都摸一摸自己的屁股吧,看那里有没有一根豺狼尾巴?
这是三郎最后一次说硬气的话。
三郎到底还是按照奚山的安排成了亲。在随后的日子里,奚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迅速走上一条衰败之路。三郎被迫放弃学业,开始为生计奔波。一天天一年年的,三郎逐渐露出懦弱无能的本性,顽劣粗俗,为窘困的生活苦苦挣扎,对阿纤的追想和思念也烟消云散了。
心里始终不能放下阿纤的,反而是奚山。
奚家前几年的兴旺,这几年的没落,是不是与阿纤的来去有某种关联呢?奚山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贩货的赢利越来越少,在那些疲惫而绝望的商途中,奚山顺带着暗中寻访阿纤的踪迹,向每一家客店的主人打听。
胶州的一位店主说,奚山打听的人可能来过这里。大约二年之前,有母女两个住进这个客店,操沂蒙口音,年青的不足二十岁的样子,相貌出众。几个月后,母亲病死,不久,年青女子也走了。
奚山再问下去,店主说当时的事全忘记了,只记得结算店钱的时候,年青女子给的是粮食。母女俩住过的客房里堆满了粮袋,粮袋里装着上好的小麦,店主却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小麦。
奚山因此断定,阿纤确实是一只老鼠,是人所不齿的异类。但当初把她逼出奚家,究竟是福是祸?经过了家庭的变故,奚山现在有些拿不准了。
第193篇、放下屠刀
这场仗打得空前激烈和悲惨,日军和我军几乎全部阵亡。弹药已全部用完,连长王春城挥舞着大刀向敌人冲过去。现在就剩下连长王春城了。王春城看着牺牲的战友们,已杀红了眼的日军还剩下三个人,王春城大刀左右狠狠一挥,那两个日本人就像小树一样倒下了。只剩下一个日本小鬼子了,王春城笑了。王春城想,一刀砍死你,太便宜你了,那样就太对不起死去的战友了。咱们一对一,我怕你个啥?连长王春城就扔掉大刀,用手指做出一个勾状,说,你的过来。那个日本小鬼子吓坏了,两条腿直发抖,走路摇摇晃晃。王春城大喊一声,你的死了死了的。一拳直捣那小日本兵的面门,那小日本兵被捣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王春城拎起来又是一拳头,他每打一拳,就喊一个人的名字,小山子我给你报仇了,虎子我给你报仇了……王春城不知道打了小日本兵多少拳头,也不知道喊多少弟兄们的名字。王春城有些累了,那小日本兵被他打得血肉模糊,王春城就蹲下来休息,看着那个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日本兵,他笑了。
这个日本兵很年轻,王春城说,你他妈的来中国干嘛?不在家好好读书,然后娶个花姑娘,过个好日子,你他妈的找死啊!放心,一会儿我就砍掉你的脑袋,要怨就怨你们狗日的日本天皇去!
王春城太激动,话像一条打开闸门的河流。王春城接着说,我爹我娘我哥我弟,还有我们村的乡亲们,都让你们日本人杀害了,就你一条小命能偿还得清吗?王春城像想起来什么,说,你他妈的听不懂中国话,我给你说这些干嘛?我这就送你上西天。说完,王春城回身找那把大刀,他把大刀扛在肩上,对着日本兵晃了晃。
日本小兵用双手捂住头,鲜血在他脸上流动,有的血液已凝固。看着日本小鬼子惊恐的样子,有一股力量把王春城击倒了,他心中的仇恨被一种东西所替代。看着这个日本兵,王春城感觉这个日本兵像自己熟悉的一个人。对,是他的弟弟,在家的时候,弟弟常常不听话,他就揍弟弟,弟弟惊恐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弟弟已经不在了。望着这个神似弟弟的日本小兵,他手发软,软得失去了霸气。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个孩子。
王春城扔下刀,摇摇晃晃地走了。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放这个日本兵一条生路。
回到部队,王春城把这次战斗的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当他说到所有将士全部阵亡的时候,他已痛不欲生,泪流满面。老营长过来安慰他,说不要难过了,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两倍多,你能活着回来算是不错了。
上级没责怪王春城,他能死里逃生,杀出重围,战友们都把他当成了英雄。
接下来的日子,王春城的日子压力重重,当然,这个压力是他给自己加的。在给上级汇报的时候,他隐瞒了放走了一个日本兵的事。现在,他在自己折磨着自己,他痛苦地思索:作为一名军人,隐瞒军情,是个什么样的罪名,是他有私心吗?还是怕承担什么后果?要想想,那可是一个看到日本人恨不得当狗肉煮了吃的年代。他们杀我们兄弟姐妹,杀我们父老乡亲,烧毁我们家园,自己竟然把他活生生放走了。他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姐妹,对不起父老乡亲。
这天的阳光很好,王春城的心情也很好,他看天,天空的云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花,这些花儿鼓励着王春城作了一个决定,作为一名军人,不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样才不辱一个军人的称号。他敲开了老营长的门,把放走一个日本兵的事全部给老营长做了交代。老营长极为震惊,但老营长很快平静下来,问,理由呢?
王春城摇摇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你放走了一个小鬼子?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真的没有?王春城又点了点头。老营长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
王春城说,营长,你不相信我?
老营长思忖良久,说,王春城同志,你先回去,先回去。
王春城说,营长,我是一名军人,军人应该敢作敢当,我已想好了,不论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我都愿意接受。
老营长说,先回去,先回去。
接下来,王春城总是来找老营长。他们是一个不停来找,一个不停劝说。老营长说,王春城同志,你把那个日本小兵打成那样,肯定死了,你放走一个敌人的事实也就不存在了。
王春城说,不对,我打探过,战场上没那个日本兵,肯定活着跑回去了。
放下屠刀(2)
后来,王春城把老营长缠急了,老营长就找各种理由回避他。也不知道老营长是咋跟上级说的,给了王春城一个有病在身、提前退役的结果。老营长眼含泪花说,春城啊春城,我舍不得你走啊,是你逼我让你走的,你不要怨我。
王春城对这个结局是很不满意的,认为这是老营长对自己的敷衍,对一个军人的侮辱,这不是什么处理,自己没有病就是没有病,该是什么样的罪过我王春城能够承担得起,哪怕是掉脑袋。但王春城也没办法,这个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部队不要自己了。没法儿,离开部队那天,和他熟悉的战友都来送他。他面向军营行了沉重的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家乡的方向走去,王春城是哭着走的,他的眼泪撒了一路。
回到鲁南老家,他那童养媳的老婆桂花问他,仗打完了?
王春城摇摇头。
桂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问,没打完仗你怎么回来了?你是逃兵?
王春城又摇摇头。
桂花眼珠子把眼眶撑得很满,说,那你怎么回来了?
王春城说,营长说我有病,提前让我退役。
啊!你有病?真的?
不,我没病,我好好的!
那营长为什么说你有病?
不知道。
那就好,不去也好,种地吧!现在咱家有地了,知道吗?
王春城说,好,种地好,种地。
王春城就这样开始了他的种地生涯。
王春城到田地边一站,立马围过来一群人,他们向他打探前线战事,他就把怎么样和日本鬼子拼杀,战友都牺牲了的悲壮事迹给乡亲们讲一遍。这一讲,大伙都感动得热泪涟涟,大伙都认为王春城是死里逃生的英雄。王春城不论走到哪里,受到的都是人民群众的拥戴、崇拜。那是一个创造英雄和崇拜英雄的年代。乡亲们对他的崇拜,让他生活得阳光灿烂。没过多久,日本就投降了,老蒋也打跑到台湾去了。老婆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气氛下,给他生下了一双儿女。王春城当时高兴一拍板凳说,叫双喜,日本人投降,新中国成立,这不是双喜吗?新中国成立,女儿降生,王春城又拍了一次板凳,说,三喜。一双儿女的名字就这样在王春城的板凳下确立。
放下屠刀(3)
幸福的时光总是飞快的,不知不觉中“文革”来了。不知谁知道了王春城当年因为放走了一个日本小兵才被赶出部队的事。王春城在乡亲们心中的英雄形象瞬间倒塌了。倒塌得让王春城及老婆孩子浑身作痛,仿佛一块巨石砸在了他们身上,让他们措手不及,一点准备都没有。王春城自言自语说,该来的终究会来的。王春城被拉出去批斗。那是一夜之间让人民群众走进了批斗的年代,人们开始喜欢斗这个斗那个,没有也要琢磨出一个敌人斗。有人说,王春城是汉奸,是走狗,是二鬼子,是卖国贼。人多嘴杂,在那个恨不得拿日本人的肉煮了吃的年代,谁会来跟他说话,谁敢为他说话?人们感觉这样批斗不过瘾,就把他的老婆、孩子一起拉出来批斗。汉奸走狗的老婆孩子能是好人吗?老婆问王春城,说日本人真是你放走的?
王春城说,是。
桂花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他是我们的仇人,你不知道吗?
王春城说,他还是一个孩子。
桂花说,孩子?孩子还知道扛个刀枪来中国杀人。王春城你这个天杀的,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你死去的娘,你死去的姐,你死去的哥,还有让日本人杀死的乡亲们。王春城,你是汉奸!
王春城的身子在颤抖,来回打晃,如秋风里的一片树叶,他大怒:那个日本小鬼是我放的,但我不是汉奸,我不是汉奸。
桂花说,你不是汉奸?你放走了一个日本人,你不是汉奸,你是什么?
王春城说,我是军人,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
桂花嘿嘿一笑,说,军人,我看你是叛军还差不多!
王春城的老婆桂花,还有儿子双喜,仿佛在一夜之间觉悟了,就对外扬言,要和王春城这个汉奸划清界线。这样,他们就免了挨批斗的厄运。双喜大摇大摆地站在了批斗王春城的队伍里,双喜说,王春城,你说你不是汉奸走狗?王春城说,我是一名军人,只有军事法庭和上级有权力审判我,你们谁都没有权力审判我。
双喜说,好你个王春城,还嘴硬,告诉你,人民群众就是最高法庭,人民群众有权力制裁你。
也许有人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就鼓励双喜大义灭亲,狠狠地打王春城的嘴巴子。
王春城聋了哑了,是他女儿三喜发现的,三喜是女孩,女孩子的心是柔弱的,三喜看着娘和哥批斗自己的爹。三喜不相信爹是坏人,更不相信爹是汉奸和走狗,三喜觉得爹很委屈,今天双喜的行为,让她伤透了心,爹对他那么好,他敢打爹,她恨哥,还恨娘,她就偷偷地流泪。王春城回到家的时候,没人理他,双喜躲得远远的,娘也躲得远远的,只有三喜喊爹,喊得热泪汪汪。王春城摇摇手。三喜不明白爹的意思,问咋的了爹?王春城指了指耳朵摇摇手。三喜明白了,爹聋了。三喜吓得去喊哥,爹聋了。
双喜说,汉奸走狗,报应。
娘也说报应。
王春城就这样聋哑了,面对批斗他不言不语。那天批斗结束,王春城没有回家,搬进了山上的一个石屋。他已习惯了批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春城发现自己头发白了,胡子也白了。王春城还发现那些批斗他的人,不再来找他了。后来,来了两位陌生人,他们说是来给他平反的。王春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不在乎什么平反了,只要别有人来打扰他,他就心满意足了。后来,又来了两个人,王春城向他们摇手,以示听不见。他们就给他比画,说他们是地方史志办的,他们说,他们现在很为难,不知道如何书写他。王春城用笔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大意是,他不在乎什么英雄,他们想写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惟求不要来找他了。他想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很多年以后,当人们在为千禧年狂欢的时候,一位已近古稀的日本老人,领着妻儿来到中国向中国人民忏悔,由于他身份的特殊,身后跟了很多媒体。他拜祭了很多烈士陵墓,他终于通过政府和媒体的帮助,找到了那位在刀下给他留一条生路的王春城老人。王春城老人已近九十高龄,那天,他和往日一样,起来开始打扫石屋,突然来了很多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日本老人看到王春城老人,让全家给王春城跪下,媒体纷纷用相机记录下了这感动天地的镜头。日本老人说,他感谢叔叔当年放了自己一条生路,是叔叔感动了他,让他放下了残害中国人民的屠刀,他那天没有再回部队,他厌倦了部队的侵略行径,他偷偷回国了,他不知道叔叔的名字,但他知道,叔叔是一个中国人。回国后,他根据记忆,专门画了张叔叔的画像,他把画像带来了,有的人说,还别说,真的和王春城早年很像,画像上有几个日文大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日本老人说,翻译过来是两个字:中国。
第194篇、杨益客船遇侠僧
宋高宗年间,有一官员姓杨,名益,字谦之,被授为贵州安庄县知县。
那安庄县地处岭南,交通阻塞,气候恶劣,瘴疫时行。当地居民以土人为主,习俗落后,崇尚鬼神,信服妖法,很难治理。杨益得了这样一个差事,不免忧心忡忡,有心不去赴任,又怕朝廷见怪,误了自己前程。想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启程。
与杨益同行的有连州知县周望,两人约好一同赴任,到广东边界再分手。
两人从陆路来到镇江,雇了一只大船,准备沿江而上从湖南走水路到广东。
船大人少,周、杨两人连同随从只占用了几个大舱,船家又搭载了三四十人。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云游和尚,自称从伏牛山而来,要到湖南广武去烧香。
这和尚大大咧咧,言语粗鲁,同舱的十几个人都很讨厌他。但和尚却不知趣,反而要同舱的人烧茶煮饭给他吃。同舱的人不服,纷纷说道:“出家人在外,本应慈悲小心,不贪不嗔,你怎么反而要讨我们的便宜?” 不料和尚说道:“你们这一小帮人,我要你们服侍,是抬举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不知好歹!”口里小人长小人短地骂个不停。
众人见和尚如此蛮横无礼,个个来气,围住和尚,不是打,就是骂,闹成一团。和尚挣脱出来,口中念念有词,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指着骂他的人说道:“不要骂!”那骂的人马上就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和尚又指着打他的人说道:“不要打!”那打他的人顿时动弹不得,手瘫足软。有几个不曾打骂和尚的人,见同伴如此模样,都惊慌起来,叫道:“不好了,有妖人作怪!” 喊叫声惊动了船舱里的周望、杨益两人,他们走出来见到这番模样,也不由大吃一惊。那和尚见周、杨两人身穿官服,不待他们询问,便起身和掌行礼,说道:“小僧是伏牛山来的僧人,随宝舟前去武当,被这帮小人打骂欺负,请两位大人作主。” 周望说道:“打你骂你,就算是他们不对,你这样惩治他们,也不是出家人慈悲为怀的道理。” 和尚听周望这么一说,嘻嘻一笑,回道:“既是两位大人替他们讨饶,我就不与这帮小人计较了。”说着走到那帮人旁边,摸摸这个的嘴,晃晃那个的手,口中念叨道:“说吧,说吧!动吧,动吧!”于是哑了的人又说起话来,瘫了的人又活动起来。看看和尚像耍把戏一样,满船的人大笑起来。
这时,周望悄悄对杨益说:“这和尚肯定有法术在身,要是能镇住当地那些行妖惑众之人。你何不趁此机会请他到你舱里去住?” 杨益道:“老大人说得正是,我空身一人,舱里没有女眷,正好住得。”杨益随即对和尚道:“长老既然与众人相处不合,不如到我舱里委屈几日。
粗茶淡饭,自当供奉,请长老不要嫌弃。”和尚大喜,连称打扰,就随杨益到官舱住下。
船行江上,水天一色,烟雨茫茫。闲来无事,杨益就与和尚谈天说地,讲古论今。那和尚一改粗鲁之态,谈吐之间,颇有几分高僧之风范。杨益暗中更加称奇。渐渐地杨益就把话引上了正题,说起自己要去安庄县上任的事。
和尚听了,沉吟半晌,慢慢说道:“安庄县的风土民情,小僧略知一二。大人若去那做官,要各处安排妥当,做好防备,才可前去。”杨益说道:“下官家贫,无力在朝廷权贵中打点走动,才被打发到这么一个地方做官。圣旨一出,就得赴任,哪里有什么安排准备呢?” 和尚见杨益说话老实,就说道:“小僧本姓李,老家就在大人赴安庄的途中。我索性不上武当去了,就陪你南下广东,到老家去替你寻个有法木之人,让他随你到安庄上任,保你无事。”杨益闻言大喜,再三致谢,又把心头的愁闷之事,一一说给和尚听。和尚见杨益敞开胸襟,以诚相待,更觉得他为人平易本分,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敬重。和尚起身,从褡裢内取出10来两上好的黄金,50两碎银,送给杨益,作为途中的盘缠。杨益起初还推辞一番,见和尚有些不太耐烦,便称谢收下。
船行半月有余,来到广东琼州地方。周望另雇小船,去连州赴任。杨益与和尚在船中又行了几日,来到偏桥县。和尚对杨益说道:“这里离我家不远了。请大人把船停在码头,我上岸回家寻人,不久就回到船上,请大人在此静候。”说完,背上褡裢禅杖,跳到岸上,扬长而去。
杨益依和尚之言,在船上静候。等了一天又一天,一连等了七八天,也不见和尚的踪影。杨益心中暗暗焦急,但他相信和尚是个有信义之人,决不会借故不辞而别,因此尽管下人猜三疑四,他只是不理,每日在船头翘首而望。等到了第9天,只见和尚领了七八个人,挑着两担箱笼行李,酒肉粮食,后面还抬着一顶有人的轿子,前呼后拥,急匆勿赶来。杨益连忙下船,到码头上迎接。
和尚与杨益见过,回头吩咐跟来的从人打开轿门。从轿中款款走下一个美貌女子,约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和尚指着妇人说道:“这是我的堂侄女儿,现寡居在家。我知大人现无妻室,有心把她嫁给大人为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杨益见这女子身材婀娜,面容姣好,暗中已有几分喜欢,听和尚这么一说,不由喜出望外,哪有不愿之理?当下又是再三拜谢。和尚说道:“我这侄女自幼习得法术,功夫只会在我之上。大人携她前去安庄赴任,只要凡事都听她安排,自然平安无事。这些箱笼行李等物,权且作她的陪嫁。这几个人都是她往日的使女仆人,也都随同前去侍候你们夫妻二人。” 杨益见和尚安排得如此周到,感激涕零,跪下拜道:“蒙长老如此大恩,在下犬马难报。”和尚大手一挥,说道:“都是缘份,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又回身吩咐侄女:“我前日已吩咐过你,此行务必小心在意,好生照看夫君,助他成功。”说完就和杨益告别,站在码头上看着大船远远开去,才转身上路。
和尚的侄女李氏,不但长得美貌,而且性格温柔,聪明伶俐,嫁给杨益之后,夫妻恩爱,百般如意。在船上又行了十几天,来到一条大江。这条大江东通巴蜀川江,西通滇他夜郎,有几条支流在此汇合,水流湍急,无风也有三尺浪。船到江口,水手吃了顿饱饭,就要开船闯过去,李氏慌忙对杨益说道:“千万不能开船,要停下躲风3天,才好过去。” 杨益道:“如今一点儿风丝没有,怎么不能开船?” 李氏说:“顷刻之间,大风就要袭来。赶快寻个港湾,把船驶入避风。” 杨益正要试试李氏的本领,就吩咐水手把船驶向不远的一处港湾。水手齐力把船撑动,刚刚驶进湾口,大风从西北方向铺天盖地而来。霎时间,天昏地暗,浊浪排空,平静的一江绿水被狂风翻搅成一条暴躁的乌龙,江上的船只个个折帆摧桅,不知有多少商旅死于非命。
狂风一连刮了两日,到第三天中午才慢慢平息。杨益见李氏所料分毫不差,心中高兴。这时,江上摇来一只小船,船上有人大声叫卖药酱。杨益在京城就听人说过,滇蜀一带有一种美味,名叫蒟酱,只是未曾吃过。如今听人叫卖,又值心中高兴,连忙吩咐水手把小船唤来。船上的土人手持一只小罐,说道:“此物珍奇,只此一罐,需500贯钱才卖。” 杨益虽家贫,但一路得和尚资助不少,手头已见宽裕,所以土人要价虽高,他也不大在乎。当下吩咐书童到舱中向李氏要零钱买酱,不料书童回来说道:“奶奶说了,这酱不能买他的。要是买了,必有麻烦。”杨益以为夫人嫌贵,便从怀中掏出银子,与水手换了零钱,买了那罐药酱。打开封口,香气扑鼻,酱的颜色就如红玛瑙一般晶莹可爱,杨益尝了一口,只觉甘甜无比,便兴冲冲地捧去李氏尝鲜。李氏见杨益自作主张买了蒟酱,大惊失色,慌忙把罐口重新封好,说道:“千万不能吃这酱,麻烦就要来了。” 杨益大惑不解,说道:“区区一罐殉酱,会有什么麻烦?” 李氏说道:“老爷有所不知,这药酱出在南越国,是萎树叶的果实酿制而成。萎树叶结果很少,霜后方熟。土人采集果实,酿制成酱。小小一罐,要用好多株树的果实才能酿成。酱成之后,要进贡王家,市上很难见到。这罐酱是有人偷盗出来卖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原来这罐酱是当地土司派人到南越国用重金买来的,土司自己也不敢留用,要进贡给朝廷。为买这酱,土司耗费了不少钱财,派人吃尽千辛万苦,才买到这么小小一罐。到手之后,正要换上银罐盛了,到岁贡之时送往朝廷,不料却被一个土人偷了出来,土司大为震怒,派人四处缉拿盗贼。这时有人来报,江上有一条官船,正在购买蒟酱。土司当即点起数十名士兵,派人驾一条快船,鸣锣击鼓,杀奔过来。不多时,兵船就追了上来,距官船只有半箭之地。
杨益在甲板上见士兵驾船鼓噪而来,不由慌了手脚,赶忙回到舱里向李氏讨教:“奶奶,有士兵杀来,如何是好?” 李氏说道:“我叫老爷不要买他这酱,你看惹出了这场大祸。蛮野之人,动不动就杀就砍,哪讲什么礼法!”李氏忙叫童子拿一盆水进舱,她望空领念了个咒语,伸手在水盆里一点,只见江面上那条船顿时停住不动,就像钉在水中一样,士兵们使尽全力,一点儿也撑不动,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
兵船上的人慌忙起来,叫道:“官船上有人行妖法,快去请人斗法。”李氏派一名当地水手划一条舢板过去,用当地土话说道:“列位请息怒。官船在贵地避风,有人拿蒟酱来卖,船上老爷不知其中隐情,误买了此酱,还不曾吃。诸位来讨,我们送还原物,酱钱也不要了!” 兵船上的人已知官船上有人厉害,如今见来人说话在理,乐得顺水推舟,就说道:“只要送还酱,我们照原价赔钱。”水手回来报知杨益,把蒟酱拿了送过去,兵船上的士兵头领付了酱钱,双方都客客气气。李氏等水手回到船上,把手在水盆里连划几圈,那兵船便轻轻地撑离原地,回去复命。杨益出了一身冷汗,说道:“多亏夫人消了这场横祸。”李氏淡淡一笑,说:“今后只要依着我,保你平安无事。” 在路上又行了几日,终于来到安庄县。新官到任,衙门里照例在公堂上摆开酒席,为新知县接风。席尽客散,杨益回到内衙。李氏说:“在这三日内,将有一个穿红衣的妖人到大堂上寻事,你见到他时,只管稳坐不动,不要睬他,千万不能站起身来。”杨益——记在心中。
第一天、第二天,两日无事。第三天,杨益端坐大堂之上,接受部属参拜。正在这时,阶下有个身穿红布官服,头顶方中的土老大步走到杨益面前,也不下跪,口里说道:“请起来,受老夫一拜。”杨益问道:“你是哪县老人,与本县衙门有何关系?”那土老也不回答,口里只管说道:“请起来,受老夫一拜。”两旁围着的百姓见他如此戏弄新到的县官,哄笑起来。杨益见状,怒火中烧,把夫人的叮嘱忘了大半,只记住了千万不要起身。当下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哪里来的野老,到此放肆,给我拉下去打!”左右吆喝一声,跑上来两个衙役,要拉老人下去打板子。那土老挺直腰板,硬是不动,两个衙役假意拉了两把,就回杨知县道:“回老爷,此人打不得。”杨益更为恼怒,喝道:“胡说!有何打不得?一齐上去,把他拿下!”众衙役一齐上前,把野老拿下,打了10板。两边公人一齐上来求情,杨益喝道:“轰出去!”那土老一边走,一边说:“不要慌,等着瞧!”恨恨而去。
新官上任,都想图个吉利,杨益被土老这么一闹,好生晦气,退堂之后,闷闷不乐地来到内衙。夫人李氏迎上前来,说道:“我前日告诉老爷,不要理睬穿红衣服的人,老爷又与他纠缠什么?”杨益说道:“我记住了夫人的话,在堂上端坐不动,只吩咐衙役打了他10板。”夫人说:“他就是来斗法的人,你在堂上如果站起身来,他便在夜间变成妖怪来惊吓你,吓得你怕死求饶,以后老老实实听他摆布,这个县官就等于让他做了。那些衙役公人,都是他们一伙,所以不愿打他。今天被你打了一顿,他怀恨在心,夜里一定要来害你性命。”杨益听了,两腿直抖,问:“夫人,这如何对付?”夫人说道:“不碍事,老爷只管放心,夜里自有办法对付。” 等到晚上,夫妻两人早早吃了饭,收拾一番。李氏用石灰粉按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画了四个神符,在中间的空处,也画了个神符。李氏让杨益坐在中间的符上,叮嘱道:“夜里有怪物来时,你万万不可乱动,只管坐在符上,不要害怕。”然后,李氏换上紧身装束,从箱里取出一根三四寸长的大金针,又拿出一道朱符,点起香烛,供在神像前,默默坐在白粉圈外等候。
大约到了二更时分,窗外骤然刮起一阵狂风,只听哗啦一声,一个怪物叫着破窗而入。昏暗之中,只见这怪物有如茶盘大小,飞旋着朝杨益扑来。
飞到白圈外边,怪物猛然收住势头,绕着圈子盘旋,不敢冲进来,急得吱吱怪叫。杨益坐在圈子中的神符上,看到此物凶恶,吓得浑身发抖,像筛糠一样。李氏念动咒语,将朱符望空烧化。说来也真灵,怪物当即威风大减,飞得慢了下来。李氏乘机大喝一声:“住!” 伸出右手,朝怪物抓去,那怪物朝地上扑下来,李氏顺势将它按在地上,然后双手把它牢牢抓住。举起来借着烛光一看,这怪物有脸盆大小,像一只大蝙蝠的模样,浑身黑白花纹,长着一个血红的长嘴,狰狞可怖。杨益半晌才缓过气来,仍然不敢正视这怪物。李氏对他说道:“这个怪物就是白日那红衣老人的魂魄所变,现在红衣老人的肉身正在他家中昏睡。我们要是把这怪物打死在这里,那边老人也就死了。他的徒子徒孙很多,一定再来报仇,与我们纠缠不休。不如暂且留着它。”说着,把怪物的两只翅膀折叠在一起,用大金针钉在白圈子中的符上,那怪物一动也不能动,只是吱吱地怪叫,但叫声已是有气无力了。李氏恐怕猫鼠之类伤害了这个怪物,又找出一只竹筐,盖在它上面。然后,夫妻进房休息,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杨益升堂问事。堂下跪了二十来个老人,个个衣帽整齐,规规矩矩,为首的说道:“小人们的邻居庞某不知高低,夜里冒犯大老爷,被老爷拿了。请大老爷开恩,饶他这一次不死,小人们与他自来孝敬老爷。”杨益冷笑道: “你们既然知道,我就把话说个明白,我要是没点本事,也不敢来这里做官。我也不想杀他,专要看他如何脱身!”众老人说:“不敢瞒大老爷,这县里一直是庞老人与我们这些人把持,从来不由官府做主。如今我们知道老爷的法术厉害了,今后再也不敢冒犯老爷。请老爷饶了庞老人这一次,我们一定听老爷吩咐,让满县之人都服从治理。”杨益说:“你们先退下去,我自有处理。”众人连声答应,老老实实地退去。杨益退堂回到内衙,把众老人求饶的事详详细细对李氏说一遍,李氏道:“等明日这帮人再来求饶,才可放那怪物。” 第三天早上,杨益升堂。那帮老人早已跪在堂下,哀求之辞比昨日更为恳切。杨益说,“看你众人的面上,姑且饶恕他这一次。下次再敢无礼,本官决不轻饶!”众人拜谢而去。杨益回到内衙,李氏说:“今夜可以放他了。”到了夜里,李氏走进白圈子,拔起金针,那怪物飞起来,穿过窗户,鸣咽而去。
庞老人家里,众老人团团围在庞老人床边,焦急地等待杨知县放魂魄归来。只听庞老人呻吟几声,从床上霍然坐起,向众人拜谢道:“多谢诸位相救,这次几乎不能与各位见面了。厉害,厉害!那知县大人还不算什么,那位夫人大厉害了!她的法术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比我们高明多了。改日同各位备礼前去叩头谢罪,今后再不敢去惹他了!” 隔了两天,庞老人同那一帮老人,抬着牲口酒食绸缎,来到衙门谢罪。
杨益见他们送来许多东西,就说道,“只要你们今后安分守己,不再行使妖法为害地方,本官也就满足了。要你们送这些礼物干什么?”众老人答道:“大老爷和夫人法术高明,又能仁慈待人,小人们从内心里钦佩。一点薄礼,略表心意,请老爷一定收下。我们虽是土人,但也讲信义,今后一定不再生事!”杨益见他们说得诚恳,就收下衣物,留他们在官舍里吃酒。众老人兴高采烈,饮酒猜拳,喧闹一番,拜谢而去。
从此,安庄县内再没有人行妖滋事。杨益在任3年,平平安安,期满高高兴兴地离任。回家途中,又来到偏桥县。船还没靠近码头,只见那位和尚已带了几个人在岸边迎候。杨益夫妻两人忙在船头高声呼喊,和尚挥动禅杖遥遥致意。船靠了码头,和尚跳上船来,与杨益夫妻相见,彼此欢天喜地。
杨益吩咐下人在舱内摆上酒席,与和尚畅叙久别之情。和尚说道:”你在安庄之书,小僧都己知道。今日小僧来此,一是与老友相见,二是带侄女回山,她与你3年之缘已满,现在该回佛门继续修行了。” 杨益听到此言,顿时涕泪交流,大哭起来,拜倒在和尚、李氏面前说道:“长老原说令侄女寡居在家,许配下官为妻,怎么现在又要回佛门继续修行呢?下官夫妻恩爱,同甘共苦,长老怎忍心把我们活活拆散?夫人,夫人,你忍心抛下我吗?” 李氏双眼含泪,垂首不语。和尚对杨益说道:“此女确实是在家寡居,但已随我师妹修行。当初我与师妹讲好,请她出山助你去安庄为官,以3年为期。如今期限已满,小僧要领她回去交给师妹,也算有个交待。” 杨益哪管这些,只顾一味苦苦哀求。李氏虽然垂首不语,但眷恋之情不言自明。和尚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罢!罢!小僧成全你们,让她随你去吧。唉,回去后,小僧少不得被师妹埋怨!”说完,转身出舱,双足一点,一下蹿到半空,轻轻落在岸上。
杨益夫妻双双跪在船头,向和尚告别。只听得远远传来一声佛号,再抬头,和尚已不见踪影。杨益凝望着一江碧水,良久不语。李氏夫人轻轻说道:“老爷,回舱去吧。”大船缓缓离岸,驶向远方。
第195篇、美国头号通缉犯的黑道生涯
最近,詹姆斯·巴尔杰,这个曾经的FBI线人,一手制造19起谋杀案的黑帮老大终于落网了,结束了他16年的逃亡生涯。他的一生堪称美国黑道“传奇”。
想当“老大”的爱尔兰少年
现年81岁的巴尔杰出生在美国南波士顿的爱尔兰人聚居区。他从小就喜欢在街头打架、在巷子里飙车。他渴望冒险,梦想统领整个街区的孩子,当他们的“老大”。由于巴尔杰发色灰白,当地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白头翁”,但没人敢当面这么称呼他,否则得到的回应准是一记重拳。
不过,当地也有人怀念巴尔杰,认为他是罗宾汉式的侠盗。巴尔杰是当地最慷慨的人,不仅自掏腰包为贫穷的小贩装潢店面,还在感恩节给乡亲们分发火鸡。在南波士顿做了大半辈子店主的布朗一直记得这样一件事。一天,十几岁的巴尔杰走进他的冰激凌店,看到3个小孩子站在柜台前,眼巴巴地盯着冰激凌却没有钱买。巴尔杰立即给他们一人叫了一个甜筒。其中一个名叫约翰·康诺利的孩子怯怯地说:“我爸妈不让我要陌生人的东西。”巴尔杰一把将这个孩子提了起来,放在柜台上,盯着他说:“小鬼,我不是什么陌生人!你父母从爱尔兰来,我的父母也是。别啰唆,快说,要什么口味的?”蛮横的语气中透出一股保护神般的力量。这件事也一直印在约翰·康诺利的脑海中,他长大后当了FBI的探员,却一直将巴尔杰视为精神偶像。
美国人麦肯齐曾经写过一本书《街头斗士》,描写的正是巴尔杰控制下的南波士顿,称“居民们将他视为具有无穷力量的带头大哥,可惜他带错了方向”。成年后的巴尔杰把“犯罪”当成自己的工作:持枪抢劫银行,打劫货车司机,对企业施行恫吓和诈骗,几乎无恶不作。为了躲避追捕,巴尔杰把头发染成黑色,甚至不惜整容。尽管如此,他还是在1956年的一个深夜被警方逮捕了。
在狱中,巴尔杰持续的挑衅和蛮横激怒了狱警,再加上曾试图越狱,他被转移到“恶魔岛”——一座位于旧金山湾且面积仅0.0763平方千米、四面都是峭壁深海,被美国政府用来关押重刑犯的监狱。巴尔杰在这里被实施了最严厉的“单独监禁”——只准穿着内裤,待在没有暖气的铁笼子里。但他发明了一项“技术”,蹲在铁笼里,只用胳膊肘、膝盖和指尖支撑身体,尽量少挨着冰冷的铁笼,就这样挺过了寒冷的冬天。1963年,“恶魔岛”监狱被美国政府关闭,巴尔杰被转移到堪萨斯州的莱文沃思监狱,1965年他被假释。
《无间道风云》的原型
出狱后,巴尔杰回到了老地盘南波士顿。20世纪70年代初,他由人引荐加入了臭名昭著的黑帮组织“冬山帮”。这个帮派从贩毒到倒卖军火无恶不作,还和包括爱尔兰共和军在内的许多北美及欧洲的犯罪组织有联系。因为性情暴虐、心狠手辣,巴尔杰很快在“冬山帮”站稳了脚跟。
这时,他收到了FBI伸来的“橄榄枝”。跟巴尔杰接头的正是当年在冰激凌店里偶遇的小男孩、如今FBI波士顿分局的探员约翰·康诺利,康诺利说服巴尔杰成为FBI的一名线人,巴尔杰负责为FBI通风报信,提供波士顿地区犯罪团伙的动向,也借此排除异己、扩大地盘;康诺利也向巴尔杰提供消息,通知他适时改变行动计划,避免和警察撞车。
20世纪80年代初,凭着这种“默契合作”,FBI成功抓捕了“冬山帮”前帮主豪伊·温特。巴尔杰随之成为老大,控制了整个波士顿的黑社会。巴尔杰的这段传奇往事还被好莱坞著名导演斯科塞斯搬上银幕,以巴尔杰为原型创作的警匪片《无间道风云》,在2007年获得第79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和最佳剪辑四大奖项。
在权力的膨胀中,巴尔杰变得愈加嚣张和残暴。戴维斯的妹妹就是巴尔杰的刀下冤魂。30年来,戴维斯一直重复一句话:“我祈求上帝让我找到那个恶魔,然后把他活活掐死,就像他对我妹妹做的一样!”戴维斯的妹妹曾是巴尔杰手下一名心腹的女友。1981年,她和男友刚分手,巴尔杰就将她骗到了一个偏僻处,把她的手指掰断,卡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窒息而死,然后将尸体扔进一个阴暗的坟场。“她知道的太多了。”巴尔杰跟手下谈起这件事时,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一句。 巴尔杰想得到的东西,谁也不能违抗。1983年年底的一天,巴尔杰在南波士顿飙车,突然看中了一家刚粉刷一新的酒店。一个月后,他出现在酒店老板的家中,把一袋钞票扔在餐桌上。“这是6.7万美元,店是我的了,你必须马上滚蛋。”店主连连讨饶,称不想卖掉赖以生存的酒店,但当他一抬头,便立刻改变了主意——巴尔杰把他2岁的女儿抱到自己腿上,掏出手枪给她玩。不懂事的孩子张开小嘴就去吮吸枪口,巴尔杰则慢慢将手指搭上扳机,目光像冰刀一样直指这位爸爸。 不过,巴尔杰的鼎盛时期转瞬即逝,他和FBI的“蜜月期”随着康诺利的退休而走到了尽头。20世纪90年代初,FBI以敲诈、诈骗、谋杀和毒品交易等罪名批捕巴尔杰。从康诺利那里得到消息的巴尔杰,带着比他小21岁的情妇凯瑟琳·格雷格逃离波士顿,开始了逃亡生涯。 老去的杀人恶魔 FBI根据情报判定,巴尔杰曾在美国各州出现,此外,他还至少到过25个国家。虽然FBI悬赏200万美元要取其项上人头,但是这个黑帮老大狡兔三窟,长期逍遥法外。 2011年5月拉丹被击毙后,FBI将巴尔杰提到十大通缉犯名单的榜首,对他展开了强大的追捕攻势,包括在网上发布消息,以及在14座城市播放针对格雷格的30秒广告,要求民众提供线索,这样大范围、高密度地撒网果然有了回音,FBI特工在6月21日晚上收到关键消息,锁定了巴尔杰和格雷格的藏身处:两人化名在圣莫尼卡租了两室一厅,卧室内有80万美元现金,还有一个为迅速出逃而准备的日用品包,书房里藏着二十多把手枪。 巴尔杰和格雷格被捕后,周围的邻居都不禁后怕。住在他们对门的莫拉说:“男主人爱养狗,常年戴墨镜,有时在电梯间碰上了,他只是点点头。他的生活作风很严谨,看到酒鬼喝得酩酊大醉会嘟囔不休,会因为服务生的内衣带子外露而冲人家大喊大叫。我们家的小孩子还去他们家玩过,老俩口像慈祥的祖父母,劝孩子们少看暴力片。” 邻居卡塔丽娜称自己与格雷格一直关系不错,“她是个很美的女人,也很友好,老头穿着很绅士,看上去像个退休的大学教授。他们从没有买过新家具,也没有车,去哪里都是步行。老头心脏有问题,前不久还有了轻微的老年痴呆症症状。”第196篇、遥远的草原
夜幕铺向整个戈壁,很静。
一只狼,一只孤独的、年轻的狼在荒凉的戈壁滩上趄趔向西....它就是风,一只强壮的饥饿的狼。
风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它想起了昨天的那只小羊,当时它很费力地将她扑倒,在它张嘴要咬断她的喉管时,却很不幸地看多了她的眼睛-----一双流露出绝望、无助的大眼睛,它呆住。太象了,太象灰儿了,它忽然感到心很痛,脑子里一片混乱,它到现在也没有搞清它为什么要放她走,它很怀疑自己的狼性是否还健全----一只饥饿的狼居然会放弃到嘴里的猎物。
风实在太累了,它在一块大石旁坐下。
应该不远了,爷爷说过,穿过戈壁一直向西走两天就能到那片大草原了....它好象看到自己置身于那片蓝天绿草羊群之中....它想,再也不看眼睛了。风又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怎么又想起眼睛来了?它很恼火自己的不争气。
恍惚中,又听见了抢声,风带着狼群左冲右突。可是这一次猎人每好象是早有预谋,退路都已封死。抢声越来越近....风有不详预感。它回头看看一直跟在身后的灰儿,奇怪,她居然没有一丝的荒乱,眼神还是那么温和,仿佛不是在逃命,而是象往常一样在陪它散步。
灰儿在它的耳边悄悄说:“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这句话还在耳边回荡,风下意识地睁开眼,只有漆黑的夜色....一起风了,风往石头后面缩了缩身子。
看到了,又看到了....那双眼睛,风看到躺在怀里的灰儿,鲜血从她身上的弹孔中不断流出,它抬起爪子拼命想捂住伤口。
灰儿低声地呜咽....我不想死....我还要陪你去大草原....就在那一刻,风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和无柱,仿佛在责怪它没能保护她....你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啦....我想我去不了大草原了....
风看到血从它爪缝里顽强地流出来,有生以来它第一次流出了眼泪,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疼。
它紧紧抱住了灰儿,“你不能死,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我找到大草原也没有意义呀....”“别这么说....你....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去大草原,我的魂会跟着你,你去了我也就去了.....”
“好,我答应你....我不死,我去....灰儿...灰儿....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一阵凄厉的嚎叫在山谷久久地回荡.....风木然地趴在灰儿的身旁,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仿佛忘了逃生。
它觉得自己很无能,连自己的恋人都无法保护,狼群的覆没也是自己的无能造成的....
一个猎人小心翼翼地的端着抢来到这里,当他确认这两只浑身是血的狼都已经死了的时候,其中的一只狼跳了起来-----不,是飞了起来。速度之快使他根本来不及扣动扳机,他只看到一双喷出火的眼睛....当其他猎人赶到时,地上只有一堆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风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已经泛白。它努力站起身,开始继续西行。
我一点要找到那片大草原,风想,那里才是狼族的天堂,灰儿,我一定把你带到大草原.....
风沙中一只孤独的狼艰难地西行.....
第197篇、一次史诗般的航行!三千宋军冲破数十万元军包围
南宋与元朝之间的战争,在中国历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而作为双方重要战场的长江流域,则在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这其中,尤其以宋、元之间的襄樊之战最为著名。襄樊之战是南宋与元朝之间的决定性战役,决定了两个国家的命运。襄樊之战最终以南宋的失败告终,直接导致南宋最后的灭亡。整个战役期间,南宋当局内部的投降派以及前线的部分将领始终对襄樊采取消极态度。要么不用主力增援,要么临阵逃脱。导致南宋始终处于极为不利的被动局面,一直是被动挨打的地位。整个战役期间,襄樊地区的南宋守军一直处于元朝强大的封锁下,基本没有得到过来自外部的援助,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但是,就是在这种极度艰难的情况下。面对元军强大的封锁,在外界增援已经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形势下。南宋一支由临时招募的民兵组成的只有数千人的水军,却成功突破元朝强大的封锁,将物资运入襄阳。从而成为历时6年之久的襄樊之战中,外界唯一成功的对襄樊守军的增援行动。这次史诗般的航行,成为中国历史上水战中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那么,这是怎样一场战斗呢?这场战斗是如何发生的,经过和结局如何呢?在此,灵云欲以自己所知和网友们就此进行一下讲述。因为灵云能力有限,所写的肯定有不足之处。还请网友们多多指教。
蒙古灭金后,随即开始大举南征,企图灭亡南宋。由于游牧民族出身的蒙古军不习水战,因此南宋依仗的长江天险无法逾越。于是蒙古改变战略。改变以往正面南下直接从长江突击的战略。实施新的大纵深迂回、抄袭南宋远后方的战略。该战略的具体措施是:在东南长江流域取守势,佯攻以吸引南宋主力。同时在西北发起主攻。集中全部精锐主力在陕西一线。准备从秦陇出击。首先攻克四川,控制长江上游,绕过长江天险。随后以一支偏师顺江东下攻击南宋。主力则继续南下,在灭亡云南地区的大理政权后,形成一个大迂回的战略包围圈。然后从南向北,从南方包抄南宋。同时蒙军从西部四川以及北部正面江淮战场同时出击。一举灭亡南宋。灵云认为有必要说明一点。那就是该战略从军事角度来说是正确的,并最终取得成功。公元1255年,蒙古出兵经甘肃、四川至云南,灭亡大理段氏政权,平定云南全境,建立云南行省。实现了对南宋实行远后方大迂回的战略包围圈。随后,公元1258年。蒙古帝国大汗孛儿只斤·蒙哥派他的弟弟忽必烈率军攻打南宋鄂州(注:即今湖北武昌)、派大将兀良合台攻打南宋潭州(注:即今湖南长沙)。而他自己则亲率以蒙古铁骑为核心的主力进攻四川。蒙古大军在四川开始进展迅速。四川地区南宋守军基本是一触即溃。但是,当蒙军推进到合州后,遭到以王坚为首的南宋爱国军民的顽强抵抗。守军依托钓鱼山天险,不断击败蒙军。公元1259年七月,亲临前线督战的蒙哥汗被南宋守军炮火击成重伤,不久在军中毙命。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合州之战。蒙哥死后,南方前线的忽必烈因急于回师争夺汗位,暂时与南宋媾和。于是,双方进入短暂而又脆弱的和平时期。
蒙哥汗死后,蒙古帝国内部立即陷入争夺汗位的内战。最终结果是蒙哥汗的弟弟孛儿只斤·忽必烈夺取汗位。忽必烈即位后,立即恢复对南宋的进攻。但是,以往几次进攻,使忽必烈意识到,宋-蒙之间的主要战场是长江流域。必须首先解决长江战场,才能实现灭宋的战略。转机发生在公元1267年11月。此时,已经投降元朝6年之久的原南宋泸州守将刘整向忽必烈建议:"欲灭宋,必先攻襄阳,撤其捍蔽。宋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忽必烈意识到,襄樊在南宋整个江淮防线中具有核心地位。一旦襄樊失收,将对真个南征战局产生决定性影响。于是他采纳了刘整的建议,决定集中力量夺取襄樊。同时,
以刘整为主,元军建造了1000多艘战船,征召、训练大量士兵。组建起一支强大的水师。从而打破了南宋始终拥有的水上优势。公元1270年,经过一系列运作,元军完成对襄阳的战略合围,襄樊之战随即打响。襄阳被围后,蒙军在水路对襄阳进行了极为严密的封锁。为救援襄阳,南宋方面先后在公元1269年和1271年两次大规模通过水路试图冲破封锁。但由于统治者的腐败无能以及前线将领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援救行动先后被蒙军击败。蒙军为彻底实现对襄阳的封锁。在江面大量安插木桩、铁索等障碍物。同时修筑多处军港,驻泊战舰。如此一来,在蒙军强大的水上封锁下,宋军从水路增援襄阳等可能性几乎为零。而面对襄樊前线的危局。当时把持南宋实权的奸臣,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汉奸的贾似道却始终拒绝以全力增援襄樊。而且为对当时的皇帝宋度宗赵禥封锁消息,大肆迫害敢于进谏的大臣和前线将领,扶植亲信。由于贾似道救援不利,襄樊前线军民的处境极为艰难。尤其是由于蒙军长期的强大封锁,导致城内物资匮乏。粮草、饷银甚至是食盐和布匹等物资都严重不足,而南宋朝廷官方对此则置若罔闻。公元1271年11月,忽必烈改蒙古国号为大元,即位为皇帝,建立元朝。随后,元朝倾全国之力大举南侵。襄樊成为进攻的重点。在元朝大举入侵下,襄樊成为孤岛。随时面临被攻陷的危险。为此,在朝廷拒不增援的情况下,南宋前线主帅李庭芝决定,自行组织力量尽力增援襄阳。于是,本文中所要讲述的故事上演了。公元1271年四月。南宋在两湖地区最高军事长官,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为加强对元军作战的指挥,率部进驻郢州(注:即今湖北钟祥)。此时,襄樊前线局势极为不利。此时的襄阳被困已有5年之久,城内弹尽粮绝。为此,襄阳守将吕文焕数次向朝廷求救,但都如泥牛入海。面对朝廷的见死不救,南宋在两湖地区最高军事长官李庭芝在屡次揍请朝廷无果的情况下,不得不自行组织力量进行增援。四月,李庭芝开始招募民兵以救援襄阳。来自郢州(注:即今湖北钟祥县)等地的3000多人应募从军。随后,李庭芝命总管张顺、张贵率军3000人增援襄阳。张顺与张贵都是南宋地方武装组织将领,长期抵抗蒙古入侵,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但是,他们和麾下3000将士都很清楚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他们要面对的是由几十万凶悍元军组成的几乎不可逾越的封锁线。面对如此强敌,以区区3000人去突破封锁无异于是去送死。但是,他们更清楚,此刻深陷重围5年之久的襄阳军民对援兵那种望穿秋水般的渴望。于是,出征前,作为主将的张顺以必死的决心勉励全军将士。他明确告知将士。此次出征,面对数十倍于己的强敌,必定九死一生。不愿同往者可以离开。在主将不惧生死的气概感召下,宋军3000将士士气大振,纷纷表达愿与敌军决死一战的心愿。于是,张顺开始备战。由于此性的目的主要是运送襄阳军民急需的后勤物资而不是歼敌。为尽快突破元军强大水军的层层封锁,需要部队有尽可能快的航速和良好的灵活机动性。因此,张顺与张贵没有使用以往南宋长江水师使用的大型战舰,而是选择了速度和机动性都很优异的轻型高速舰船。而且为尽可能远距离击杀敌舰,宋军还携带了大量远程武器。这其中包括单兵强弩、重型三弓床弩炮和当时刚刚出现不久的突火枪和火炮。在此,灵云认为有必要介绍一下这几种武器。床弩是一种大型远程弩炮。这种武器出现的非常早。早在东汉就有相关记载。到宋代,由于要对抗北方游牧骑兵以及越南等南方国家重甲战象,因此宋军大力改进了床弩。宋代是中国古代科技高度发达的时期,因此宋军的重型床弩比以前朝代的性能有了巨大提升。据《武经总要》记载。宋军床弩的体积比前代的要小。弓背使用多种材料制成,是典型的复合弓,爆发力极强。而且,为增加射程,宋军还在一门弩炮联装三张强弓,其中最后一张是向相反方向装的。因此宋床弩也叫三弓床弩炮。弓弦则是动物肌腱,利用多弓的合力发射箭矢。三弓床弩炮的结构非常巧妙。后部有两个辘轳,通过滑轮来牵拉弓弦的张设。弩身为坚实的檀木,轻巧坚劲。以铁为枪膛,钢为弩机,用木棰击发。配用的重型箭镞长近2米。史书记载为"木干铁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形状类似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箭头则是钢制三棱型穿甲箭。而且可以一次发射多枚箭镞。宋三弓床弩炮的最大射程为1600米。这是火炮出现前人类直射武器所能达到的极限!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重型远程武器。宋军在大型箭镞上绑上火药袋,点燃后用弩炮或弓发射出去,起到纵火燃烧或爆炸功能。宋神臂弩则属于单兵轻型弩弓,是一种踏张弩。弩身前端有一个铁环,专门用于脚踏。也采用了复合弓技术,而且在机身上有特殊机关。神臂弩最大极限射程达370米,而且在300米距离上依然可以击穿重装铁甲。是火枪出现前世界上射程最远、威力最强的单兵武器。而突火枪则是公元1259年南宋发明的一种新型火药动力远程步兵武器。前部是一根粗竹管,中部是火药室,装有火药和弹丸。外壁上有一点火小孔,后部是木制把柄。点燃引线后,火药喷发,将弹丸射出,最远射程约230米。这是世界第一种发射子弹的身管火枪。而这里所说的火炮则是一种发展自"霹雳炮"的铁壳爆炸类火器。该武器是在球形铁壳内填充大量火药,同时还添加有大量铁砂或碎石并安装一根信捻。作战时,点燃信捻,用重型投石炮或人力抛向对方。爆炸后,内部充填的铁砂或碎石四散飞溅,可以大量杀伤敌军,同时还具有纵火燃烧功能。主要用大型抛石机发射。它的前身"霹雳炮"曾经大量应用于采石之战。一切准备就绪后,公元1271年五月,张顺、张贵在高头港集结由百于艘轻型舰船组成的舰队,船上满载粮食、药品、食盐、饷银和布匹等物资。张顺、张贵把船只连成方阵,张贵在前,张顺在后,率舰队冒死冲入元军重围。襄樊战役中历史性的"二张援襄"航行开始了!宋军船队冲破元军外曾封锁后,到达磨洪滩。遭遇元军水师主力舰队,整个江面上到处密布元军船舰。宋军轻型舰船在庞大的元军舰队包围下根本无法行动。元军也根本未将这些在他们看来玩具一样的小船放在眼里。危机关头,担任前锋的张贵率宋军将士同仇敌忾,拼死猛攻。宋军首先使用三弓床弩炮向敌舰发射的火箭。密集的火箭呼啸着飞向元军舰队,击中目标后发生密集的爆炸并引起大火。元军大量大型战舰迅速被点燃,成为一座座漂浮在水上的"火山"。江面上烈焰冲天,浓烟滚滚,成为一片火海!随后,宋军使用火枪、火炮猛轰元军舰船。将面上炮声隆隆,大批元军战舰在猛烈的炮火下被摧毁,士卒被击杀者无数。很多元军尸体被浪卷到岸边,堆积如山!而整个长江江面漂满了元军的尸体,江水被鲜血染成深红色!成了真正的"尸山血河"!随后,宋军用预先准备好的板斧斩断元军布设在江中的拦截铁索。如此,宋军舰队冲破元军无数封锁,转战一百二十余里,终于在公元1271年五月二十五日抵达襄阳码头!这是襄阳被困5年来第一次得到外来增援,极大的鼓舞了襄、樊军民的士气。他们载去的物资缓解了城内军民的危局。宋军支援舰队的全体将士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一次在交战双方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史诗般的航行!但是,激战中,作为舰队主将的张顺不幸在战斗中身中身中四枪六箭,壮烈殉国!几天以后,襄阳军民找到他的遗体。战死的张顺依然身批铠甲,手执长弓,保持着作战是的神态。襄阳军民为纪念张顺,将他厚葬并立庙祭祀。而另一名主将张贵,则在后来打通襄阳于郢州的水上交通线战斗中,由于叛徒、郢州殿帅范文虎的出卖陷入元军重围。在力战后身中十余枪,重伤被俘。在严词拒绝元军劝降后被残忍杀害,壮烈殉国!元军将张贵遗体送回襄阳城。襄阳军民将把他与张顺合葬,立庙祭祀。至此,襄、樊前线永远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直至1273年二月襄阳陷落。发生在公元1271年五月的张顺、张贵援助襄阳的航行,是整个襄樊战役期间外界唯一一次成功的援救行动。以张顺、张贵为首的南宋水军将士以必死的决心,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突破几十万元军的封锁,完成了这次史诗般伟大的航行。尽管由于统治集团的腐败无能,战役最终以襄樊沦陷而告终。但是,南宋全体爱国军民在战役中表现出的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将永垂青史,永远值得后人去传颂……第198篇、放牛伢妙计订合同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伍阎王为人心狠手辣,设起法来榨长工的油;方园几十里的穷人,都不愿到他家里去做事。
这一年,他家里的一个放牛伢,被他逼着做这做那,日夜不得休息,活活累死了。于是他又四处雇放牛伢,这天找到了徐苟三的头上。十三岁的徐苟三家里无爹娘,外头无田地,不帮人没饭吃。明知伍阎五家里是火坑,还是得硬着头皮往里头跳。
徐苟三来了伍阎五家里,第一天要订合同。徐苟三说:“依我五条,这合同就订,少一条就不行。”伍阎五生怕他走了不好再找人,忙问他那五条。
徐苟三说:“我不放黑牛。”伍阎五说:“好办,我家里的三条都是黄的。”徐苟三又说:“我在你家里干活不转圈圈。”伍阎王一听,心里想:这不是光做活不偷懒吗?连忙点头。徐苟三说:“菩萨娃娃我不抱。”伍阎王连忙点头说:“恭敬神明,好得很。”徐苟三又说:“打湿的木头我不挑”伍阎王说:“我家的木头都放在家里湿不了。”最后苟三又说:“今后要叫我活长久。”伍阎王一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家里就是要图个吉利,这个名字好。”说罢一条一条写进合同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伍阎王就在床上喊徐苟三去放牛。徐苟三抬起头往窑外看了一眼,又钻进被窝里去了。伍阎王一见徐苟三住的地方骂道:“小杂种,早起放牛是我家的规矩,还不赶快起来。”
徐苟三眨了眨眼说:“我不是说不放黑牛的吗?”伍阎王说:“我家的牛都是黄的呀。”徐苟三指了指门外说:“门外黑咕隆咚的,黄牛的牵出去,不就变成了黑牛吗?”伍阎王一下答不上来,只好让他天亮了再去放牛。
中午,苟三刚把放饱的牛牵回来,屁股还没有挨一板凳,伍阎王走了过来要他去磨坊推磨,把驴子换下来歇歇。徐苟三说:“合同里不是写着吗?在你家做活不转圈呀?”伍阎王又干瞪眼。到了晚上,徐苟三刚躺在床上,伍阎王的小老婆喊他抱孩子。徐苟三说合同上写了,菩萨、娃娃我不抱。伍阎王在一旁听了气得直吹胡子,知道上了徐苟三的当,于是对徐苟三说:“好啦,明天你放牛回来,别的事都不要你做,就早挑吃水晚挑粪吧。”徐苟三点了点头答应:“我挑,我挑,但要用竹篾给我编两只担桶。”
伍阎王骂道:“小杂种尽嚼牙巴骨,蔑编的桶怎能挑水,家里不是有木桶吗。”
徐苟三慢地说:“合同里不是有打湿的木头不挑这一条吗?”
伍阎王知道占不到徐苟三的便宜了,只好忍下这口气,到年底把他辞退了再换别人。
到了大年三十,伍阎王让帐房先生给徐苟三结了帐,赶他出去。徐苟三一看满天大雪,又无家可归,于是溜进厢房躺了起来。等伍阎王一家在堂屋里祭祖宗的时候,他也走了过去。伍阎王一见,心中老大不高兴,但又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祭完祖宗后全家人入席,徐苟三一把拉住伍阎王:“东家,你不要活长久了?”伍阎王翻了他一眼,想说不要,大年三十太不吉利,徐苟三看他不回答,又大声说:“你郎明年要不要活长久?好歹说一句呀!”伍阎王一看不说不行了,于是忙说:“要活长久,要活长久。”
徐苟三从怀里摸出那张合同递过去,伍阎王只好在上面又添了一年。
第199篇、“战神”探亲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时苏联的年轻人都参了军,苏联萨拉托夫区的伏尔加村有一个名叫伊哥尔的集体农庄庄员也不例外。他打仗勇敢善战,使敌人闻风丧胆,称得上是一位“战神”。参军不久,他即被升为上尉,驾驶着坦克冲锋陷阵。
一天,他们去进攻一个德寇占领的村子。他们的坦克才一散开,就看见一辆德军坦克正爬过小山,朝他们冲来。伊哥尔的伙伴喊道:“上尉同志,一辆虎式坦克!”他叫道:“朝前冲!快踩油门!”于是他们就驾驶着自己的坦克从枞树林里曲曲折折驶出。这时,那辆虎式坦克开始朝四周摆动炮口,像个瞎子似的乱闯乱开炮。而上尉却对准了它的肚子就是一炮,一发命中;第二发则击中它的炮塔,这使德寇的那辆坦克的尾部歪了下去;第三发炮弹打出后,那虎式坦克就开始全身冒烟,火焰一窜有2米高。坦克里的人从紧急舱口逃了出来,连滚带爬的。于是机枪手就老实不客气地用机枪密集扫射,让他们全趴下了。5分钟后,他们冲进了村子。一些纳粹匪徒仓惶出逃,在烂泥路上光着袜底乱蹦乱跳地朝谷仓奔去。上尉又下令了:“喂,猛烈进攻那个谷仓!”于是坦克就开足马力冲进了谷仓。仓库里都是法西斯匪徒,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只好举手投降。
然而,就在第二天,上尉遭到了不测。当他的坦克转战在麦田的一块高地上时,坦克被一枚敌军炮弹击中,两个坦克手当场阵亡。第二发炮弹使坦克起了火,驾驶员朱委列夫从前面的舱口跳了出来,爬上了装甲,他从火焰直窜的坦克里死活拖出了上尉。这时的上尉已失去了知觉,连他身上的制服都在熊熊燃烧。朱委列夫刚将上尉拖到一边,坦克就“轰”的一声爆炸了,炮塔被炸到20米外。朱委列夫一看没什么可以拿来扑火的,就急中生智,捧起麦田里的泥土,洒在他的脸上、头上和衣服上,将他浑身上下滚滚的火球扑灭了。然后,他背起他爬着,从一个弹坑爬到另一个弹坑,终于将他送到了第一个碰上的救护站。上尉虽然已被烧得像一段焦木,但心脏还隐隐在跳动。
幸而驾驶员的这一救,上尉好歹总算死里逃生,活了下来,甚至还保留了视力。然而他的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有几处甚至烧得连肉也没了,看得见骨头。他在医院里一躺8个月,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整形手术,最后解开绷带时,他向护士要了一面小镜子。护士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将镜子递给了他,只是马上转过身去哭了起来。是的,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经过了这么一场浩劫,竟被烧成了一个丑八怪。伊哥尔上尉只看了一眼,就把镜子还给了她。他像在自言自语他说:“别难过,护士同志,即便再糟糕一点,人也还得活下去。”从此,他再也没有照过镜子。
医务委员会认定上尉是再也不能重返军营了,但他还是上司令官那里去了。他请求说:“司令官同志,请让我回到团部去吧。”司令官尽量地不去看他的脸,说:“你还是休息着吧,你已经残疾了。”伊哥尔说:“不,司令官同志,我只是模样儿长得不中看点罢了,打起仗来是不讲究人的模样俊不俊的。”司令官说服不了他,只好准了他,但止他在归队前去度一个假期,度一个20天的假期。这时候,正当三月。他决定回家去探望一下他的爹娘,还有他的未婚妻。
苏联的三月远不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气又潮湿又阴沉,遍地白雪皑皑。下了火车,伊哥尔原想从车站搭汽车回村去,可是这样的鬼天气,什么车也没有,他只好迈开两条腿来走完这一十八俄里的雪路。顶着刺骨的寒风,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黄昏时才到达村里。那口熟悉的水井还在,高高的压水机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发出了嘎嘎声。从村口往里数,第6家的小屋下是他的老家,住着他的老爹和老娘。当他一眼看到老屋的时候,他突然将手往口袋里一插,站住了。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朝屋子走去。雪很厚,直厚到齐膝,他从窗子里往里望,看见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娘正弯着腰在准备晚餐。
他拔下了耳门的门闩,穿过小院子,然后敲敲门。娘在问:“谁呀?”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决定暂时冒充一下自己的战友。他回答说:“是我,葛洛摩夫上尉。”他把肩膀靠在门框上,心在剧烈地跳动。不,娘竟听不出他的声音来。他的声音自手术后己变了,变得嘶哑、模糊。娘出来了,说,“呀,稀客,请进。朋友,您有什么事吗?”他说:“您是伊哥尔的妈妈吗?伊哥尔上尉叫我来问候您。”娘跑出来,对他的脸微微感到有些吃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哦,我的伊哥尔还活着吗?他可好?——瞧我,只顾说话,请进,请进,请里面坐。”
伊哥尔进屋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这凳是他从小坐惯了的,当时,他还很小,坐着时,双脚都够不着地面。每当这时,娘总会抚摸着他的卷发,嘴里唠叨:“吃吧,吃吧,多吃点,快快长大吧,我的宝贝儿!”
于是她的儿子就用第三人称谈起自己来,说他的吃,说他的穿,说他日常的日子和如何驾驶着坦克冲锋陷阵。一会儿,他的爹也来了。这些年中,他老了许多。他在门口跺跺那双破毡靴,脱下羊皮大衣,走到桌子跟前来跟他握手,然后坐下来专心致志听“他儿子的战友”讲话。
吃晚饭了,一家三个坐了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桌子,熟悉的碗筷,熟悉的饭菜……突然,他发现娘死盯着在瞧他拿调羹的姿势。他尴尬地朝她笑笑。只见他娘抬起头来,脸上在痛苦地颤抖着。
饭后,他们还是谈这谈那的,最后,他娘问道:“好小伙,您还没有告诉我们呢,我儿子什么时候能请假回来探亲?咱们已经有三年没见着他了。”伊哥尔说:“是呀是呀,你们一定能看见他的,也许,你们会认不出他了吧?”
夜里,他们在火炕上安排了一张铺,让他睡觉。这儿的每一块砖、板壁上的每一条缝隙和天花板上的每一个木节,对他来说,都是熟悉不过的。幼年时代住过的屋子是一个人一辈子也永志难忘的。朔风在屋顶上呼啸,隔壁爹在打呼噜,娘则在叹气,在翻身打滚地睡不着……伊哥尔上尉在被窝里双手捂着脸,痛苦地思忖着:娘啊娘,莫非我的这张脸已是丑到这个田地,连亲生的娘也认不出我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早上,当他爬下火炕,穿好衬衫,束紧皮带,赤着脚在长凳上坐下来的时候,他问道:“请问,这里有位卡珈姑娘还住在村里吗?”卡珈是他的未婚妻。娘说:“她去年已师范毕业,当了村里的教师,您怎么认识她?”伊哥尔说:“您儿子叫我问候她。”娘打发邻居的小姑娘找卡珈去了。没等上尉穿好靴子,卡珈已进来了。她还是那么漂亮,一对灰眼睛又大又亮,眉毛兴奋得直打颤,脸快活得绯红绯红的。她开口说:“您好啊,是伊哥尔让您带来的口信吗?请您告诉他,我非常想念他。”但当她走近他,正面看见他的脸时,她吓得倒退了一步,眼里出现了恐怖的神情。伊哥尔心头一紧,他断然下了决心:别存奢望了,还是走吧。走,马上就走!
早饭后,他坚决地告别了他们,走了。一路上,他时不时地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回到团队后,他的伙伴们倒是高高兴兴地欢迎他的。幸而如此,这才稍稍安慰一下他那颗痛苦莫名的心。
两个星期后,他接到了娘的来信,信上说,他们家里早几天来了一位客人,是个脸虽丑心地却善良的好人。他只呆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走了。自此以后,娘不知怎么一来,就把这个人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日思夜想,想得好苦好苦,想得茶饭不思,夜不成眠。爹在骂她,说她是想儿子想疯了,竟会将别的小伙错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爹说,如果真是自己的儿子,他干吗要欺瞒自己的亲爹亲娘?如果那个人真是自己的儿子,他的脸是为保卫祖国而受的伤,是最值得人骄傲的,有什么好瞒的?可是做娘的自有做娘的想法。那天,当这个人睡下的时候,娘曾拿了他的衣服到院子里去刷,她闻到衣服上的味儿了,千真万确,这是她儿子的昧儿,决计错不了!伊哥尔,宝贝儿呀,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快回一封信,告诉娘,这个人到底是谁?要不,她怕真会发疯的……
伊哥尔的眼睛湿润了,当天就写了一封长信:“我的亲爹亲娘,请你们原谅儿子的愚蠢吧,那天访问你们的人正是你们的亲儿子伊哥尔……”他密密麻麻写了足足4张纸。
不久的一天,伊哥尔带了士兵正在打靶,一个士兵跑来报告:“队长同志,有人来看你!”他回到屋子里,只见爹、娘和卡珈一起来了。娘一把抱住了他久久地吻他;过后,卡珈也红着脸悄悄儿跟他说:“伊哥尔,咱们就在一起,永不分开,不管这世上发生了什么事……”
第200篇、狼王与狗
太行山腹地有一个叫龙峰村的小村庄,90年代以前,四周的山上飞禽走兽很多,后来开荒种地,山上的动物逐渐少了。这几年退耕还林,加上禁猎,山上的狼呀,狐呀,山鹿呀等动物,才又逐渐多了起来。
山上那条灰黑色的狼王,不在同类中选择知音,而是喜欢和村里的狗干那些传宗接代的事情。自从狗剩大爷家的雌性黄母狗和狼王有了几次那关系,生下七只纯正的狼狗,卖了数千块钱后,村里开始家家养母狗,都希望这条狼能看上自家的母狗,好生几窝狼狗,卖几个好钱补贴家用。
不知道是这狼王的变态性行为,引起了其他狼的好奇或者是模仿,还是村里的母狗诱惑力太大,一群狼和狗,经常在村南的山腰上相会。不久,村里的许多母狗都怀上了狼崽。狼崽还没有出生,便被城里贩卖狗的人,以每条500元的价格订了下来。
也许是基于想发财的心理作怪,村人对“狼女婿”渐渐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即使偶尔狼白天在村边和狗群嬉戏,村人也不撵不吓,好像那狼是狗群中的一条狗一样。这样时间一长,狼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开始向村中心逼近,并隔三岔五偷吃几只鸡几只羊什么的解解馋。即使这样,村人觉得这狼女婿还是利大于弊,只是把鸡羊类看守得紧了些。但狼毕竟是狼,当村里大白天也能见到狼的影子,并影响到孩子们的安全时,村人才有所警觉,开始商量驱狼之事。
有人建议干脆抓几条公狼,养起来专门配种用;有人建议上报有关部门,杀一批狼免除后患。因为狼越来越多了,山里的活物,已经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
就在这时,村里出大事了。一群狼不仅把村里养羊大户的近百只羊咬死过半,而且还在黄昏时分,包围了村里上学的近百名小学生。幸亏有人通知了乡派出所,民警赶来后开了十几枪,才吓退狼群。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乡政府也不敢藏着掖着,上报到了县林业局。县林业局又上报上级有关部门,层层批准后,村里成立了狩猎队。老猎户狗剩大爷担任了狩猎队队长,目标是杀100条狼。
狗剩大爷又领回了自己那杆曾经用过几十年的猎枪。他边亲切地擦枪筒,边拍了拍黄母狗的脑袋,说:“上山,黄虎!机灵点,回来给你肉吃。”
狗剩大爷家的黄虎虽然是条母狗,但却生得个头大,四肢粗,虎头虎脑,威风凛凛,是村里的狗王。黄虎在村中央一叫,村里的狗不出两分钟,便会“刷”一下聚集到它的周围。黄虎和狼王生下的狼狗尤其帅气,每一条幼崽的价格都在千元以上。
狗剩大爷在派出所民警和村治保员的配合下,带领一支由八个青壮男青年组成的猎狼队进了山。当天就打回来十几条又肥又壮的狼。由于天气较热,怕死狼污染环境,村长每天都派两个杀猪汉解剖死狼,狼皮归集体所有,卖下钱后,为村里的独生子女交纳学杂费。狼肉则统一在一口直径约一米半的大铁锅里炖了,村里无论男女老少谁想吃就来吃,只准现场吃,谁也不能拿回去吃。
狼王与狗(2)
天天狼肉飘香,有村民边吃边说又切身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
猎狼的第三天,猎狼队一行人遇到了灰黑色皮毛的狼王。狗剩扣动扳机正要射击,冷不防黄虎扑上来撞了一下枪管,子弹走偏,惊动了狼王。狼王立刻跑了个踪迹全无。狗剩大爷本想狠狠收拾一顿黄虎,一想人家好歹做过几次夫妻,再加上在猎杀其他狼时,黄虎配合勇敢,便作罢了。他没有想到这狗和狼还真能处出感情来。
然而,就在猎狼队工作了一周左右,准备收兵罢猎的时候,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天,狗剩大爷正指挥大家往村子里拖死狼时,一起跟随在身边的黄虎先是东闻闻西嗅嗅地狂躁不安,接着一猫身就向深山里边跑去。狗剩大爷连喊带叫,黄虎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黄虎是跟随了狗剩大爷多年的心肝宝贝,没办法,众人只好留下两个人看守死狼,其余的人重新子弹上膛,陪狗剩大爷进山去找黄虎。
顺着黄虎跑的方向,众人翻过几座山,钻过几片野生松树林,前边隐隐传来的声音,让大家大吃一惊。在山里居住几十年,他们分明听到了金钱豹和狼的搏斗声。中间,间或掺杂一两声狗吠声。狗剩大爷听出来了,那狗吠声,分明是黄虎传出来的。
金钱豹是太行山里的百兽之王,敢和金钱豹一决高下的,除了那条灰黑色的狼王,估计其他狼是不敢向金钱豹叫板的。刚才狗剩大爷喂养的母狗黄虎,一定是听到了“情狼”和金钱豹的搏斗声,才显得焦躁不安,并毅然奔赴战场来助“情狼”一臂之力的。
众人重新检查了枪膛里的子弹,猫着腰身放缓放轻脚步,向现场逼近。上了奶头山顶,一场血腥的战斗便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一条身长约两米的金钱豹,浑身毛发倒竖,正在扑咬灰黑色的狼王。现场横七竖八躺着十几条被金钱豹咬死的狼。金钱豹到底是身大力不亏,它全然不把黄虎放在眼里。一群人的突然到来,分散了金钱豹的注意力。趁金钱豹眼睛走神的间隙,狼王向黄虎发出低吼,好像在说:“亲爱的,我是男子汉,这儿不关你的事。战争让女人走开,你快回去吧!”趁这间隙,金钱豹猛地向前一蹿,身子腾起有一米多高,雪白尖利的牙齿,好像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刀子,直扑狼王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虎抄后路同时跃起来,“啊呜”一口就往金钱豹的屁股上咬了一口。
金钱豹背后遭袭,又挨了疼,才意识到这不起眼的狗丫头,也不是好惹的种,赶紧掉回血盆大口,“嗷”一声长嗥,震得旁边的树叶也扑簌簌直往下落,闪电般扑向黄虎。黄虎躲闪不及时,一条尾巴被金钱豹血淋淋地撕拽下来。
眼看黄虎性命不保,狗剩大爷扣动扳机正欲开枪救爱犬,旁边派出所的民警一边按住他的枪,一边轻声说:“大爷,金钱豹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打不得呀!”
狼王与狗(3)
这时,狼王已经得到了反攻的机会。眼看“情狗”处境危险,它“嗷”一声向前一蹿,竟然径直扑在了金钱豹的身上,照着金钱豹的背部“咔嚓”就是一大口。这下子金钱豹受了疼,它驮着狼王向前蹿了有五六米远,并拼命扭动腰身,看样子是想把狼王甩下来。但狼王的四只爪子紧紧地扣在了金钱豹的毛皮上,嘴巴紧紧地重新咬住了它的一块肉。金钱豹上跳下蹿左摇右摆,狼王都在它的背上稳如泰山。
黄虎全然不顾屁股上流着鲜血,见狼王占了上风,兴奋地向前一扑,径直咬住了金钱豹的尾巴。它在为自己的尾巴报仇。
这头金钱豹眼看战局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蓦地使出个奇招来,它驮着狼王拖着黄虎,向旁边的一块露着石峰的大石头前进,到了近前身子又一斜一歪。狼王如果此时不从金钱豹的背上下来,锋利的大青石碴子,非把它割个遍体鳞伤不可。没有办法,狼王从金钱豹的背上跳了下来。与些同时,金钱豹的尾巴被黄虎咬下来半截,黄虎算是为自己报仇雪恨了。
金钱豹重获自由,趁狼王立足未稳,猛地一回头,正好咬住了狼王的脑袋。只听“咔嚓”一声响,狼王的脑袋被咬了个粉碎。
众人本以为狼王一死,黄虎看大势已去,会赶紧逃命。没想到黄虎看狼王已死,悲鸣几声后,模仿狼王刚才的动作,重新跃上了金钱豹的背部,四只爪子有力地扣进了金钱豹的皮毛,朝金钱豹的背部胡乱而有力地咬着。金钱豹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也没有把黄虎摔下来。
金钱豹故伎重演,又向青石的锋芒蹿去。这回,黄虎有了经验。金钱豹在大青石前侧身的瞬间,黄虎身子一斜钻到了金钱豹的腹部,“啊呜”一声,咬住了金钱豹的腹部。
金钱豹这次着实受了疼,它条件反射地一抖身子,又向前蹿了几米,终于把黄虎甩了下来。黄虎也许是为丈夫报仇心切,复又扑了上去,身子腾起一尺来高。金钱豹以静制动,在黄虎落到身上的瞬间,一扭头颅,“咔嚓”一声将黄虎拦腰咬了一口。黄虎呜一声惊叫,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眼看黄虎性命不保,众人急忙向天空鸣枪示警。金钱豹一看有人助阵,急忙摇晃着浑身伤痕钻入了大山。
众人赶过去时,黄虎的腰椎显然受了重伤。它正一寸一寸地移动着身子,向狼王靠拢。
众人感到眼睛有点湿润。狗剩大爷放下手中的猎枪,轻轻抱住黄虎,把它放在了狼王的身旁。
黄虎嗅着狼王的尸首,“呜呜”地哀叫着,眼睛里满是泪水。它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狼王的身子……忽然,黄虎的头一歪,便再也没有醒来。
第201篇、活皮影
四个徒弟
乾隆年间,江阴那地方有个叫刘松的,是个皮影艺人,家境殷实。他不满清朝统治,暗中组织农民起义。刘松收有四个徒弟,老大、老二嘴皮子利索,鼓动了大批农民加入反清组织;老三、老四武功厉害,两人联手,曾突破数百捕快的重重围捕,老四还写得一手好字。
乾隆二年,农民起义再次被镇压,刘松的徒弟老四萌生退意,但他看上了师父的家产,便暗中和另外三个师兄商量,打算杀了刘松,然后一同瓜分他的财产。
三个师兄听了都有点犹豫,最后,老二出来打圆场,说:“刘松毕竟是我们师父,想想总下不了手,不如我们把他告发到官府,到时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话似乎说得在理,于是众人点头称是。
当夜,刘松一人前往城西演皮影,顺便暗中宣传起义。谁知刚到那里,就被一伙捕快抓了个正着,领头的捕快笑道:“刘老板,你的四个徒弟都知道弃暗投明了,你这做师父的还这么执迷不悟啊?”刘松被投入大牢,对四个徒弟无比心寒,狱中给他的徒弟们写下一封信,信上只有两句诗:“纵使逆天成了事,倒行日暮不知还。”这诗就是讽刺四个徒弟算计虽深,却迟早会遭报应。
当年秋日的一天,刘松被问斩,行刑前,刘松仰天长笑:“我刘某人一生纵横,没想到被四个孽徒出卖!”他对天立下毒誓:“化成厉鬼,也要将这四个不肖弟子的皮剥下,做成皮影。”
刘松死时的毒誓,四个徒弟自然没空去理会,分了刘松的财产,三个师兄都寻欢作乐、各自快活,唯独老四,整月闭门不出。
刘松死后刚满三年,大徒弟就惨死在桥西河边,双臂还被人取走了,真叫一个死无全尸。不仅如此,第二天,老二也是相同的死法,不过这次被拿走的是双腿。
这下一直深居简出的老四坐不住了,他收拾了家中的金银细软,装进一个大箱子,驱散了奴仆,逃到了老三那里。
老三自然也听闻了两位师兄的死讯,他琢磨了一下,对老四说:“取走了双臂,取走了双腿,那就是师父说的,要做成皮影了?师弟,依你我二人的本事,就算真是刘松化作厉鬼来我们也不怕,你现在住我隔壁,一有动静我们相互照应。”
当晚,老厨子推门进来,端来了饭菜,老四不放心,叫住了厨子,让他先尝一口,看看饭菜里是不是有毒。
老厨子没办法,夹起饭菜尝了一口,老三笑着摆了摆手,让老厨子退下,说:.“四弟莫要担心,这个厨子跟了我多年,若想要下毒杀我,哥哥我早不在了。”
老四接过话,说:“老三,这可不像你啊,今时不同往日,咱哥俩还是小心为妙吧。” 说着,他还是不放心,拿出银针,在老三想要吃的饭菜里扎了几下,看到银针没有变色,方才放心。
老三、老四吃了饭,各自回房歇了。第二天天亮了,仆人看到老三死了,死法和他的两个师兄一样,这次被取走的是胸腹;再看看隔壁,老四也陈尸在地上,他的脑袋被取走了……
和尚指点
小镇上顿时流言四起,说是刘松在刑场上说的话应验了,这四个孽徒,欺师灭祖,现在遭了报应。可打更的却说,那天夜里,他看见一个身影从老三家中闪出,此人身形敏捷。镇上的人纷纷猜测,说那人是刘松的儿子,刘松死后,他北上少林,练就一身武功,下山报仇索命,悄无声息地取了四人性命;也有人说,刘松的儿子是个读书人,没有习武,进京赶考,早已做了官。众说纷纭,难辨真假。
事情越传越神,县衙的捕快也赶来了,可老三、老四武艺高强,杀了他俩的人,捕快哪敢惹?一群捕快装模作样地勘察了一番,便打道回府了。
老三死后,仆人各自散去,家里空空荡荡的。老三的老婆从娘家赶来,想暂留几宿,卖了田地再作打算。
第二天,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路过,敲开老三家的大门。这老和尚似乎是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对前来开门的老三老婆说:“施主的丈夫做了什么事,想必施主也有所耳闻吧,可有一點,施主恐怕还不清楚……”
老三的老婆不知这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说:“还望大师指点。”
老和尚说:“施主可知为何四人死后都被取了身体的一部分?”
老三的老婆赶忙说道:“求大师点拨。”
老和尚微闭双眼,说:“贫僧曾看管少林寺的禁书库,其中一本书中记载过一种制作皮影的邪功,取四人躯干剥皮,拼成一整张皮影。以此法制成的皮影,可附鬼神,但这种方法对炼制者伤害极大,亲手炼制这皮影的人必死无疑。刘松的儿子怕是死了,可他爹刘松冤魂不散啊!”
老三的老婆一听,赶紧问道:“怎样才能除了这妖孽?”
老和尚答道:“当年你的丈夫分了刘松的家产,现在必须变卖家产,将银子交由贫僧封存到紫金坛下,方能破解此灾。”
老三的老婆哪会信这老和尚啊,可嘴上还是说:“大师,我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家产了……”
老和尚不紧不慢地说:“贫僧就住在城西的一所破庙里,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当夜月明星稀,老三的老婆心神不宁地坐在房里,猛一抬头,她亲眼看到房梁上站着一个男人,赤裸上身,披头散发,肩膀和手臂、脖子和头的交界处还滴着血,就像是刚拼成的活皮影似的,死去的老四的头,正安在这个男人身上,老三的老婆顿时吓得昏死过去……
老三的老婆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天一亮,赶忙跑去报官。
那些捕快,谁敢去呀?当地知县也是个昏官,一听此案与农民起义有关,便断定四人是逆贼,死有余辜,直接结案了。
老三的老婆见报官没啥用,又想起了老和尚说的话,赶紧跑到城西的破庙,跪在老和尚面前,哭着说:“大师,我愿意变卖家产,您救救我啊!”
三天后,老三的老婆就将家产全部变卖,把大半箱金银送到了城西破庙,老和尚当即作法。那天晚上,老三的老婆回到家中,她惴惴不安,所幸劉松的活皮影没有再出现……
原来如此
那天,在苏州的一座大院内,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提笔写字,笔锋犀利,透着一股得意,他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死”去的老四!
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鬼神,而是人心。老四是个狠角色,从分得刘松财产那日起,就惦记上了三个师兄分得的金银。
老大、老二两人都不会武功,杀他们易如反掌,老四轻而易举地下了手,并装模作样地取走了双臂、双腿,让人以为刘松“活皮影”的话应验了。最不好对付的是老三,老四明白,此人武功不输自己,如果直接动手,一番打斗,势必惊动旁人,而且老三做事小心,只吃他的厨子做的饭菜,实在不好下手。不过,老四还是想到办法了,他趁着两人一同吃饭,假意拿出银针试毒,其实那根本不是银针,而是淬了毒的铁针,老四就在老三的眼皮子底下把毒给下了。至于他自己屋子里的那具无头尸体,那是他从荒坟墩上找的,因为没了脑袋,没人认得出不是老四的尸体。
当然,老四费尽心思整了这么一出,是为了拿走老三全部的家产,可老三最值钱的是他买的地,这东西老四拿不走,因此他大费周章地假死了,又买通了一个老和尚,用“活皮影”来哄骗老三的老婆。老三的老婆开始不信,后来亲眼见了梁上的“活皮影”,这才不得不信,可她哪知道,这梁上的“活皮影”竟是老四装扮的。
老四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并非天衣无缝,但能糊弄过知县、捕快已经足够了。事情办妥后,老四从江阴搬到了苏州,过起了太平日子。这当儿,他把毛笔搁下,看着自己写的两句诗洋洋自得。他写的正是当年刘松在狱中写给他们四个徒弟的,“纵使逆天成了事,倒行日暮不知还”,师父当年对他们四个徒弟的诅咒,如今看来多有意思!老四“哈哈”大笑:“报应?自己有本事逆天成事,就不怕那狗屁报应!”老四直接就将这幅字挂在了自家的墙上。
造化弄人,这幅字给老四惹来了杀身之祸:一年后,苏州地区查办文字犯禁案,这两句诗被人举报为讽刺当今朝廷,老四全家满门抄斩。
有人说负责查办此案的大官似乎是姓刘,此人父亲早亡,由母亲一手拉扯长大,考中了状元,前不久收到一封密信,便向皇帝请求,专程前往苏州督办文字犯禁案……
第202篇、关东楔子王
已是掌灯时分,顾三爷眼瞅着状元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估摸着也没生意了,于是吩咐伙计顺子小心照看铺子,自己就先回去歇息了。
回到院子里,顾三爷先预备好晚饭,就坐在太师椅上喝起茶来。他单枪匹马地闯了一辈子江湖,无儿无女。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捡了个孤儿顺子,认了干儿子。顺子为人老实,对顾三爷的话言听计从,顾三爷打心眼里喜欢他。于是,顾三爷干脆撂下闯江湖的营生,在状元街上盘了间铺子做起了小生意。顺子平日里就在铺子里打下手当伙计。虽逢乱世,父子俩的小日子倒也过得和和顺顺。
眼瞅着外面越发黑了,顺子往常这个点儿早该回来了。顾三爷急了,快步赶往铺子里,老远见铺门大开着,还未上板。走进一看,灯亮着,只是不见了顺子。顾三爷四下一望,见左边的柜台上扎着一把匕首,匕首下有一张纸。
顾三爷拔出匕首,将纸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顾三爷,要想你干儿子活命,速来城西瘦狗湾胡记牛肉面馆。落款是“金瘸子”。顾三爷不禁浑身一震。这金瘸子是关东一带有名的混子,杀人越货、走私绑票,他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的晦气呢?
顾三爷赶紧租了辆马车向瘦狗湾赶去。几个时辰后,顾三爷终于来到了瘦狗湾的胡记牛肉面馆。
刚进面馆,顾三爷就见几名膀大腰圆的大汉正围着桌子喝茶,上位一人约摸40来岁,满脸江湖气,瘸了条腿,想必就是金瘸子。
金瘸子一见顾三爷上楼,就拄着独拐站了起来,一抱拳说道:“三爷,您是这关东地面上有名的‘楔子王’,没有打不开的墓。哥几个最近盯上了瘦狗湾的王家祖坟。眼看就要取宝贝了,不想给一道机关卡住了。只要您帮忙打开墓,那小崽子我会毫发无伤地还给您。”说着,使了个眼色,两名大汉将顺子带了出来。顺子吓坏了,一见到顾三爷就大喊“干爹救我”。
正如金瘸子所说,顾三爷乃是关东一带有名的坟蝎子,盗过不少墓,因为无孔不入,道上给起了个大名叫“楔子王”。顾三爷自知偷坟掘墓,有损阴德,近几年早已洗手不干了。他叹了口气,道:“敢问这王家祖上是——”
金瘸子说,这王家的祖上叫王奎安,乾隆爷在位时,王奎安在京城造办处任总管事,私下收了不少宫里的好玩意儿。祖上倒是挺风光,谁料想几年前老宅子突发了一场大火,现在的王家已是一败涂地。顾三爷一愣,想起了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听道上的兄弟也提起过这座老坟。
金瘸子说,王奎安归西后,将全部的宝贝都带下去陪葬了。他还专访奇人造了墓穴里的机关,防止被人盗墓。据说这道机关叫“九宫水银阵”,厉害无比,无人可破。
顾三爷知道此去凶险万分,不想让顺子下到墓里。可金瘸子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非要让顺子一起下墓。顾三爷只好答应了。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野外一处废弃的砖厂里。进入窑洞,金瘸子点着火把,指着一个黑洞说:“三爷,这就是直通地宫的盗洞。”说罢,当先钻了进去,顾三爷拉着顺子也钻了进去,剩下几名大汉垫后。
盗洞起初是弯弯曲曲的,再走一会儿,两边渐渐变宽了。穿过两扇石門,迎面是一个巨大的池子,长约两三丈,宽刚好到地宫墙边。顾三爷打着火把照了一下,池子里竟然都是水银,再看池子对面,隐约可见是一扇石门,想必石门后面就是存放棺椁的地方了。
再向头顶看,池子上方吊着一排铁环,还有一块奇怪的图形。金瘸子说:“三爷,有门路没有?”顾三爷说,破这道机关必须有个臂力惊人的人,凌空攀住铁环,去挪动图形。图形是按照九宫图设计的,只要将九宫图挪回原位,机关就破了。
金瘸子愣了一下,冲身旁一位大汉说:“彪子,要不你上?”彪子应了一声。接着,另外几名大汉叠起了罗汉,彪子踩着他们的肩膀往上猛地一跳,双手抓住了最外面的两个铁环,然后一点点接近了九宫图,身子也凌空吊在了水银池子的正上方。
接着,彪子一手抓住铁环,另一只手按照顾三爷说的方法挪动方砖。不想在挪动第五块砖时,铁环忽地一震,彪子没抓住,掉进了池子里。众人连忙躲开,生恐水银溅到自己身上。再去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众人都吓得愣住了。金瘸子将刀抵在顺子的脖子上,冲着顾三爷说:“三爷,我看还是您老自己上吧。”顾三爷年迈,臂力早已衰退,上去不等于白白送死吗?
顾三爷正准备硬着头皮上时,顺子挣开金瘸子的胳膊,大叫道:“我上!干爹,您放心,您只要告诉我该怎么挪动方砖就行。”
顾三爷叹了口气,只得同意。顺子按照先前的方法攀上铁环,接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余下的方砖挪动完了。随着最后一块方砖归位,只听闷闷的一声响,接着听到了排水声。池子里的水银渐渐排干,露出了一排圆柱形石柱。这九宫水银阵算是破了。顺子安全地跳了下来,来到顾三爷身旁。顾三爷冲金瘸子说:“金爷,机关已经破了,你放我们走吧。”
金瘸子摇摇头说:“三爷,等见到棺椁里的宝贝再说吧。说不定还用得着你呢。”众人踩着石柱走到对面,用力推开石门,果然看到了棺椁和好几口箱子。金瘸子打开一个箱子,见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接着,金瘸子又将目光瞄准了棺椁,吩咐众人赶紧操家伙撬开。
趁着众人无暇顾及二人的间隙,顺子拉着顾三爷向外跑去。刚跑到池子前,顺子急道:“干爹,你先过去。”顾三爷不明所以,踩着石柱往对面走去。顺子紧随其后,忽听金瘸子大叫道:“那爷孙俩怎么不见啦!赶紧追!”
很快,两名大汉便踩着石柱追了过来。此时,顾三爷已经跑到了对面,顺子紧随其后,待还有最后两根石柱时,他凌空一跃跳了过来。同一时间,石柱开始一根接着一根退了下去,水银又顺着池底的一个个石柱眼重新注入了池子里。
那两名大汉立身不稳,跌进了池子里,扑腾了几下就没命了。听到惨叫声,金瘸子及手下的几名大汉方才跑了出来。不一会儿,池子里已经重新注满了水银,挡住了众人的出路,众人登时乱作一团。
顺子望了眼众人,忽然跪了下来,大叫一声:“爹!娘!孩儿今天为你们报仇啦!”
原来,王奎安墓里的“九宫水银阵”在水银退去后,一炷香之内又会重新注满池子。如果盗墓者不能赶在这之前撤出地宫,就只有困死在地宫里。顾三爷一时恍然,忽听金瘸子疑惑地问:“你一个毛头小崽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顺子站了起来,冷声道:“金瘸子,还记得五年前那晚火烧王家宅子的事吗?”
金瘸子闻言一震,五年前的那天晚上,金瘸子伙同一帮道上的兄弟瞄准了王家宅子,趁夜杀了进去,掠夺了无数财宝,杀死了王家老小27口。抢劫完后,金瘸子一把火将王家宅子烧为了灰烬。
金瘸子冷声道:“莫非你是那天晚上的活口?”顺子说道:“这个墓就是我祖爷爷的坟墓。那年我才12岁,出事的时候正在床上睡觉。不想外面喊杀声四起,我娘冲了进来,连忙将我拉了出去,让我一个人逃走。我四下乱窜,一不小心跌进了粪坑里,吓得动也不敢动。我亲眼看见你拿着刀砍死了我娘,却被一名护院砍断了左腿。没想到吧,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今晚也会落到我手里。”
因为顺子是老王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所以打他懂事起,老王家就把九宫水银阵的秘密告诉他了。自从顺子被那几个大汉抓住后,看到了金瘸子的左腿,就断定他是杀害他全家的罪魁祸首了。
顺子说完,便搀扶着顾三爷准备往外走。突然,他被顾三爷扑倒在地。接着,传来“啪”的一声!
原来,顾三爷眼尖地看到金瘸子抬起火铳,连忙将顺子扑倒在地,救了他一命,自己的后背却被打中了。顺子大叫一声:“干爹!”
顾三爷嘴里鲜血涌出,颤抖着说:“顺子!别动!趴在地上爬出去!将我背在背上,这样就打不着你啦。干爹对不起你呀,更对不起你们老王家呀……”
顺子听得稀里糊涂的,将顾三爷负在背上,由于四周非常暗,金瘸子只能乱放火铳,顾三爷背上又挨了几枪,但好歹护住了顺子。没多久,顺子就安全爬了出去,可顾三爷也咽了气。
几天后,在收拾顾三爷的遗物时,顺子发现一个紫檀木盒子,里面有几张草图,是顾三爷的笔记,像是准备要盗掘一个墓的草图。顺子仔细一看,墓的结构和王家祖坟的一模一样。看来顾三爷当年也打过王家祖坟的主意。
可干爹为什么没有实施盗墓呢?他发现草图的右下角写着:民国十三年五月。顺子依稀记得,那正是自己第一次在大街上遇到顾三爷的时间。当时,顺子已经邋遢得不成样子了,可不知为什么,顾三爷一见他就喜欢得不得了,当晚就将他领到家里收為了干儿子……
头七这一天,望着面前立的新坟,化完火纸,顺子跪下来给顾三爷磕了三个头。他想,估计正是因为有了顺子这个干儿子,顾三爷才打消了盗掘王家祖坟的念头吧。
第203篇、三叔公的金烟斗
大叔公与二叔公作古之后,三叔公成为宗亲中的老大,全村千余口人,惟他独尊。这些年,早年丧妻、年过七旬的三叔公有了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烦恼来自四个儿子的不孝。
三叔公的四个儿子早已成家立业,老大在镇政府当计生干部,老二在学校教书育人,老三是个包工头,老四在镇上开了一家理发店,一个个混得不错,可他们全都娶了媳妇忘了爹,只顾自己的小家,每个人都建有一幢小洋房,但谁也不愿意和三叔公住在一起,担心三叔公将来过世后,“弄脏”自己的洋房,留下晦气,可怜三叔公一个人住在瓦片遮头、四壁透光的老屋——土屋里,孤孤单单地过活,四个儿子总算良心未泯,每个月甩给他一两百元作为伙食钱。
其实,三叔公并不在乎儿子们的钱,他还能下地干农活,暂时可以自给自足,只在乎和儿孙们住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可这是怎样的奢望呀。
所有宗亲都为三叔公呜不平,一齐奉劝三叔公的儿子们不要让老人孤独终老,万一哪天老人突发急病,没办法或来不及通知儿子们,怎么办?可他们谁也听不进去。
村里有个叫阿财的小伙子在北京经营酒楼,这几年发了大财,颈上缠着一条比牛绳还粗的金项链,当他第一次开着那辆价值一百多万的宝马车荣归故里时,轰动全村。得知三叔公的遭遇后,他也劝过三叔公的儿子们,同样没有奏效。
这一年过年的时候,三叔公像往年一样,照例一个人过春节,孤凄无比。大年初一,阿财像往年那样,给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拜年、派利是。这一回,他给三叔派了五百元利是,同时送给他一个古色古香、黄澄澄的金烟斗,他告诉三叔公,这是他从北京一个古玩市场买来的文物,据说是当年一个外国使者送给康熙皇帝的见面礼,随着一代王朝的没落,金烟斗被盗,流落民间。阿财得知烟斗的来历后,二话不说,以不菲的价钱买下来,打算送给本村最尊贵的长辈——三叔公。三叔公感动得老泪纵横,慨叹说阿财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有人好奇地追问金烟斗到底值多少钱,阿财举起六个指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十万?”阿财微微一笑,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很快,三叔公收到阿财大礼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村。老大第一个赶来,把三叔公请到自己家里,好酒好肉侍候,热情无比,然后问三叔公百年之后如何处理金烟斗,三叔公想了想说:“谁对我最有孝心,便送给谁!”
这时,二儿子追上门来了,要三叔公搬去他家住。老大不让,老二火了:“我也是阿爸的儿子,阿爸我也有份,你凭什么不让他去我家住?”正扰嚷间,三儿子和四儿子也随后赶到,同样抢着要把三叔公接到自己家里去住。最终商定,三叔公轮流到四个儿子家里吃住,轮到谁家,就在谁家住一个星期,将来老人家不幸在谁家因病去世或无疾而终,谁将获得金烟斗的一半价值作为补偿,另一半由其他三兄弟平分。
从此,从早到晚,暖暖的亲情都包围着三叔公,幸福和满足感写在他的脸上。
五年后的一天,三叔公住在老二家时,突然晕倒,被诊断出患了肝癌,已到晚期,去日无多。弥留之际,四个儿子眼中噙着悲伤的泪水,围在三叔公的病榻前,三叔公抖抖瑟瑟地从怀里掏出金烟斗,嘴巴翕动了半天才说:“乖……乖孩子,谢谢你们这几年对老爸的照顾,现在,我宣布……宣布……”突然一口痰上不来,两腿一蹬,就此闭上了眼睛。
三叔公入土为安当日,阿财闻讯赶回来奔丧,对着三叔公的灵柩长跪不起,一边磕头,一边啜泣着说:“叔公,对不起,其实,侄孙我当初送给你的烟斗不是什么金烟斗,更不是什么文物,而是我从地摊上买来的纯铜制造的普通烟斗,当初说是皇帝用过的文物,只是为了逗你开心……”
第204篇、古剑
北海之滨有座高山,山上终年冰雪萦绕,狂风怒号。山脚下一处偏僻的岩洞里,住着一个青年剑客。
青年剑客已这在这里住了七年。前四年他随着师父习武,由于他在拜师前就有一些
武学的基础,加上勤奋努力,四年之间,武功进步很多,成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就在第四年夏天,师父召集所有的徒弟,告诉大家他自己决定归隐异邦,不再过问
中原武林的事,而他们也都习武有成,可以下山了。徒弟们在一阵议论纷纷后分别收拾
行李,盘算下山后的计划,然后拜别师父,各奔前程。只有这个青年剑客早已立定为天
下苍生打抱不平的任侠之志,因此觉得自己的武功仍然不够,还不能就此面对山下的世
界。他左思右想,在众人走后的一个傍晚,长跪在师父住的洞门口,请求留在师父身边,
继续修练。
他的师父没有回答。黑夜渐渐渗进石洞,沉寂延续到大半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
师父终于长叹一声说:
“唉,我在中原收徒数十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可造之才,本想就此遁迹海外。想
不到临走之前,还能见到一个有心的人。也罢,本门的剑谱和秘图,我竟是不用带去了。
你进来吧。”
于是师父领他走进洞里最深的地方,从一条石缝里拿出一个古旧的布包。师父把布
包放在桌上,郑重的对它拜了三拜,才把布包交到他手上,告诉他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门第二十六代的传人。这里面是本门镇山的剑谱,从不轻易
示人。我看你有此慧根,可以传授,就交给你了。
我走之后,你照着练习,以你的天资,少则两年,多则四载,必有所成。至于包袱
的反面,那是一幅本门祖传的秘图,你要好好参详。如果你有这个命,能看懂历代师祖
都没有看出的秘密,就能找到一把古剑。那可是一把上古的神兵,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配得上本门传人的地位。”
师父说到这里,仰头看一下天色,才继续说:
“时辰已到,你我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本门在此地的将来,就看你的了。”
师父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洞外走去。青年剑客错愕了一下,师父已经走到
洞口。青年剑客狂呼挽留,但师父坚定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只剩
夜晨相交之际混沌的狂风,兀自吹个不息。
以后的三年,青年剑客严守师训,独自在山上苦练。他每天五更即起,一个人爬到
山巅的雪地里,打坐运气,踪跃跳弹。上午他奔走十里的路,到山下的村子里替人打工,
赚取微薄的工资,维持起码的生活。吃过简单的午餐后他回到山上,以整个下午的时间
专心练习剑法。晚上在山洞里微弱的油灯下,他反覆展读剑谱,揣摩秘图。有时冬夜奇
寒,猎来的兽皮都无法保暖时,他往往大吼一声,挺身出洞,在疾风大雪中把本门的武
功一遍遍地演练。每次练到最后他都渐渐忘记寒冷,在这片严酷的土地上达到天人合一
的境地。
这样过了三年,青年剑客把剑谱里所有的招式演练精熟。当他施展出来的时候,招
招连贯,一气呵成。他自信如果与人对敌,这长江大海般绵绵不绝的剑势,任何一个高
手乍一面对,都只有被迫严密防守的份;而在把敌人压制到顶点时,剑谱里最后一招也
正好出手。这一招人先纵身而起,藉下坠之力直指对方要害,对方避无可避,除去硬行
招架以外别无对策。由下向上的抵抗,自然吃亏不少,所以即使对手的功力比自己高些,
也不难一击而胜。
就在剑法练成的同时,青年剑客对那张被他看过几千遍的秘图也有了顿悟。他大胆
的假设,秘图上下左右各不连续的四幅小画,实际上说的是四件事,如果简化成四句口
诀就是:
海中捞月
花香鸟语
三五之夜
兔耳所指
他虽然无法立即解开这个藏剑之谜,也决定应该到处找找,试试运气了。
青年剑客下山了。他封闭洞门,贴身带着剑谱和秘图,开始孤身在邻近的大沙漠中
闯荡找寻。
半年之间,青年剑客把沙漠几乎走遍,最后他流浪到大漠的西南部。这是一片干荒
已极的区域,绝无人烟,地面起伏不定,凹处满是结晶的盐粒,在强烈的阳光下发出白
花花的光芒。不久青年剑客饮水告罄,在枯渴之中,他意识模糊的爬过一座座碎石剥落
的小丘,当他终于在一座丘顶发现前面的凹地中有一泓泉水时,他只是跌跌撞撞的向它
奔去,已经忘记考虑这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幻影了。
幸运的是,这泉水是真的。它静静的卧在裸岩黄沙之中,呈现一个完美的新月形。
泉水旁边丛生着垂杨柽柳,开满香味扑鼻的野花,当青年剑客仆倒岸边,以口就水,牛
饮起来的时候,一群水鸟受到惊吓,纷纷展翅而起,绕着小湖一圈又一圈地高叫飞翔。
青年剑客喝够水之后,体温降下,意识慢慢恢复,疲倦也随之而来。他满足的躺在
几棵枣椰树的阴影下,沉沉睡去。
他醒来已是傍晚,毫无云彩的蓝天正开始转暗,苍穹之下,沙漠之中,枯渴余生的
青年剑客深深感到做为一个剑客的孤独。他站起身,回头走上这片凹地外缘的高处。
暮色中脚下苍黑的新月形水面被沙漠的晚风吹起一阵阵涟漪,再看其他各个方向,
都是绵延不绝的巨大沙丘。西方的沙丘被夕阳的逆光一照,轮廓模糊,层层叠叠,更显
得一望无垠。眼前起伏的沙漠,使青年剑客由海中起伏的波涛想起在东方海滨的老家,
和家中儿时的生活。他点点头,无限感触的自言自语道:
“难怪沙漠要叫做‘瀚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打住。他转身再端详一次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新月形湖水,
双膝一屈,跪倒在逐渐闪亮的繁星下余温犹存的黄沙上。突现的灵光,使青年剑客想到
秘图上“海中捞月”的一句,可能不该从字面上解释成大海或大湖中月形的岛屿;正好
相反的,它指的是瀚海大沙漠中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的月形湖泊!
青年剑客背出秘图口诀的后两句,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群星澄亮,天已快要完全
黑了。他想马上忆起这天是什么日子,可是徒劳无功,奔走太久,他竟连日子都忘得一
干二净,但这一定是最后的关键。“三五之夜”当然是指十五月圆的晚上,那么秘图上
后两句话的意思是否可以立刻知道,就要看今天是几号了。
青年剑客强压下狂烈的期待,悄悄回到湖边。凭他的武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捉住
一只栖息在水旁的灰雁。他杀死这只鸟,用它做晚餐,然后坐在已经冰冷的沙上,向天
上凝望。
月亮这时已经出来,青年剑客发现这天的月亮不到上弦,只亮了少半个。起初他有
点失望,因为这表示他必须在湖边等好几天,谜底才能揭晓;可是当他无聊地低下头来,
月下的湖水映入眼帘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运气可能好得出奇。
原来青年剑客这时正在湖的东北岸,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新月和湖的形状竟然极为
近似,连两端弯曲的角度都一样。沙漠里干燥澄明的空气,使新月纤毫毕现,蟾宫中的
玉兔也已出现了一小部份。青年剑客就此悟出秘图里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兔耳所指”,
岂不就是指月圆时以月中玉兔的耳朵为标点,投在新月形湖泊附近相对的地方吗?青年
剑客高兴得在湖边大呼狂奔,惊起了苇丛中露宿的水鸟,也搅动了月光里氤氲的花香。
以后几天,青年剑客在月形湖泊的两个尖角间用石块堆出一条圆弧,做成满月的样
子,又在湖岸相当于月中玉兔的位置逐日放置石头作为指标。白天他打猎采果,补充粮
食,晚上就对着日渐圆满的月亮修正石块,一心等待即将来临的决定之夜。
月亮终于圆了。这晚湖边的景色特别美丽,上半夜微风吹动草木,发出细碎的声音,
沙地上树影摇动,水面银光跳跃。夜深之后,风静止下来,月光轻柔的洒满湖区,树叶
停止摇摆,一切安详和平,完全看不出这儿是沙漠中仅有的润泽之乡,而湖盆边缘之外,
仍是毫无保留的,荒旱严酷的沙漠。
青年剑客用这几天做成的简陋工具开始挖掘。他选定两个位置,分别是玉兔两只耳
朵所指向的,满月时月亮形状区域里最外缘的一点。他相信与月亮的盈亏比较,这两点
是地上月圈中唯一在三五月圆之夜才被纳入范围的地方,必然有特殊的意义。
玉兔右耳所指的一点,地下的沙是湿的,再挖下去就冒出水来。青年剑客虽然继续
挖了一段时间,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他爬出沙坑,奋起全身余力,向另一个标点努
力。
这次情况完全不同。移走许多干沙后,地下出现一片岩石,青年剑客的工具无法挖
破石层,只得扩大坑底,寻找这块石头的边缘。忽然,他发现靠月圈内侧的石头边垂直
向下,极为平整,像是曾被削砍打磨过,绝非天然生成。他大喜过望,抚摩岩石的双手
不知不觉猛力一按,一条直角的长形石缘应手而落,底下是个凹槽,槽里露出一片浅色
的丝织品。
青年剑客伸出颤抖的手想揭开丝绸,但是手刚刚碰到,绸缎竟碎成细粉,在不知什
么时候又刮起的夜风里满天飞舞。青年剑客晓得这必然是埋藏千百年的古物,才会形犹
存而质已灭。他屏息等待,绢灰散尽之后,曙色之中,青年剑客看见石槽里躺着一柄形
式奇古的长剑。
青年剑客正心诚意,恭恭敬敬的向古剑跪拜行礼,然后双手慎重地把剑连鞘拿起,
对着沙漠的朝阳,拔剑出鞘。
古剑色呈灰黑,质朴厚重,给人大巧若拙的感觉,近剑柄的地方有两个看不懂的古
字,应该是这把剑的名字。青年剑客持剑面东而立,按照师传的心法,抱元守一,敛气
凝神,然后大喝一声,施展出本门剑法,一招一招的练起来。
有了这把上古的神兵在手,青年剑客觉得练起来特别顺利,每招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头到尾,一如江水的归向大海,奔流不息。当他纵身而起,使出最后一招的时候,简
直感到古剑和自己已经合为一体,本门武学的精粹,尽在于兹了。
第二天,青年剑客向这小小的绿洲告别。这是一个只有他和不知多少年前那位埋剑
的师祖共享的秘密。虽然停留不到半个月,他却已对这儿的一草一木生出感情。青年剑
客临别依依,他把秘图放进石槽,盖子小心的盖上,沙也堆回去,又到新月形的湖中沐
浴干净,才整装出发。
两个月以后,青年剑客来到中原。一路上,他从荒无人烟的沙漠,穿越半干的草原,
进入城廓林立,农田遍野的文明区域;从仅有风啸沙吟的旷野,经过牛鸣马嘶的牧地,
到达人声盈耳的城市;也从只被赤裸的自然法则支配的化外,逐步走入在弱肉强食、优
胜劣败的本质外面,披着愈来愈厚伪善外衣的十丈红尘。
青年剑客感到这是他一展抱负,行侠仗义的地方了。起初他抱定多用耳少开口的原
则,一边到处替人做零工,一边聆听人们的倾诉。
渐渐他发现,有一个外号叫做“中州毒龙”的恶霸,最常成为受欺压的善良百姓口
中痛苦的来源。青年剑客每听完这样的诉苦与叹息,都把它记在一本簿子里。一天晚上,
他在小客栈的油灯下翻阅簿里中州毒龙恶行劣迹的记录后,确定是行动的时间了。他拔
出古剑,细细的上油擦拭,准备开始手持这把上古的神器,诛尽天下恶徒。
又过了几天,一个残月将沉的晚上,四更时分,青年剑客准时找上中州毒龙的老巢
飞龙山庄。他完全没有把山庄四周的暗椿放在眼里,在由远而近的几声惨叫后,几个起
落,便气定神闲地傲然站进了山庄前宽敞的院落中央。院子四周高挂的许多风灯,在他
身体周围投下一圈放射状的淡影。
山庄里杀气猛然高涨,各处黑影晃动,忽然几个劲装大汉从青年剑客背后的方向飞
身扑出,大刀花枪齐上,一语不发的纷纷向他砍过去。青年剑客不慌不忙的挥动一柄银
光闪闪的长剑,转过身来一下子就把几条大汉刺倒在地。四下人影暂退,杀气却更加浓
厚,突然山庄正堂的大门缓缓打开,二十几个人一语不发的鱼贯走出,分列两旁站定,
最后出现一个身披斗蓬,又矮又胖的中年汉子,灯影里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自有一股吓
人的威风。中年汉子沉声说道:
“阁下留书挑衅,又果然单身赴约,在下十分敬佩。但不知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
不可?”
青年剑客右手抛掉平常使用的普通青钢长剑,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册,握在手中
扬了一扬,中州毒龙的手下纷纷侧身闪避,只有中州毒龙屹立不动。青年剑客不屑的说:
“我有所不为,所为则必有原故。簿子里记的事,我会在你的坟前烧给你看。”
中州毒龙右手一抬,旁边立刻有人为他解下斗篷,捧上大刀。他拔刀在手,突然骂
出一连串的脏话,大刀跟着挥出,这是他使敌手分神的典型打法。青年剑客对此却早已
洞悉,在中州毒龙拔刀的同时,古剑出鞘,以先于对方毫厘的时机出招,抢到了先机。
一切正如青年剑客所料,他迅如奔雷的剑法,迫使中州毒龙一上来就处于守势。青
年剑客愈打愈顺,剑势如行云流水,前一招尚未用老,后一招接着递出。中州毒龙忙于
应接,两次不得不以刀架剑,大犯高手过招之忌。
青年剑客一面为自己缜密策划的战略和本门奇奥的剑法得意,一面在刀剑两次碰撞
之后,也对中州毒龙的大刀仍然完整无损起了一丝疑念;可是剑势一动,双方又是以快
打快,实在无暇细想。不久中州毒龙的刀法渐呈支绌,青年剑客乘机大喝一声,猛然纵
身而起,最后一招出手。
中州毒龙大惊失色,感到头顶上无比的压力从天而降,四周已无处可避。绝望之下,
只得凝聚全身功力,单刀平举上架,作困兽之斗。
一声奇大无比的金铁交鸣响过,两条人影倏然分开,一个重重的摔倒在地,只抽动
了两下就不再挣扎;另一个鲜血染红了大半段右边的袖子,虽然已经握不住大刀,却总
算躲过杀劫,挺立未倒。
四下里出现一阵短暂的寂静。月沉星暗,一只受到惊吓的燕子冲天飞起,凄凉的叫
声只发出第一个音,就被同时发自院落各地,像海涛一般的欢呼声淹没。中州毒龙的几
个亲信从惊愕中醒转,马上跑来为他裹伤、拾回大刀,他也马上被潮涌而来的谀辞包围。
一片雷动的欢声中,青年剑客仰天死在干硬的黄土地上。前额上有一条又横又深的
伤口,鲜血之外,可以看见白色的颅骨和脑浆。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半截断掉的古剑,至
于被砍掉的剑尖,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中州毒龙的另一些手下逐渐围聚在青年剑客尸体四周。一个花白胡须,干瘦矮小的
老头首先弯下身去检查,他费力的扳开青年剑客右手手指,抽出断掉的古剑。他正要把
断剑随手放在地上,却在接近剑柄的地方发现两个篆字。老头子眯着眼睛看清这两个字,
不觉发出“哎呀”一声,立刻提着断剑跑到中州毒龙面前。
几个亲信纷纷让开,老头子双掌捧上断剑,恭敬的对中州毒龙说:
“庄主请看,这剑柄上的两个古字,是‘径路’呀!”
“哦?”
“古者,匈奴单于有宝剑,其名‘径路’,后于大漠中为汉人得之,即潜隐不现,
大概就是这把剑了。它可是秦、汉之间的古物啊。”
旁边随即有人接道:
“当家的武功高强,天生神力,什么宝刀古剑,还不是一砍就断……”
中州毒龙摆手打断他的话,低头细看了一会,忽然仰天狂笑,笑声穿透晨曦,使其
他的人语全部停止。笑完之后,中州毒龙伸出左手拍拍老头的肩膀,拉过他来,以只有
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师爷,没事啦。这小子的武功真不差,能找到这把剑,更算他有心;只是他忘记
了,一千多年以来,冶铁炼钢的技术进步了多少。”
北海之滨有座高山,山上终年冰雪萦绕,狂风怒号。
山脚下一处偏僻的岩洞里,住着一个青年剑客。
青年剑客已这在这里住了七年。前四年他随着师父习武,由于他在拜师前就有一些
武学的基础,加上勤奋努力,四年之间,武功进步很多,成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就在第四年夏天,师父召集所有的徒弟,告诉大家他自己决定归隐异邦,不再过问
中原武林的事,而他们也都习武有成,可以下山了。徒弟们在一阵议论纷纷后分别收拾
行李,盘算下山后的计划,然后拜别师父,各奔前程。只有这个青年剑客早已立定为天
下苍生打抱不平的任侠之志,因此觉得自己的武功仍然不够,还不能就此面对山下的世
界。他左思右想,在众人走后的一个傍晚,长跪在师父住的洞门口,请求留在师父身边,
继续修练。
他的师父没有回答。黑夜渐渐渗进石洞,沉寂延续到大半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
师父终于长叹一声说:
“唉,我在中原收徒数十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可造之才,本想就此遁迹海外。想
不到临走之前,还能见到一个有心的人。也罢,本门的剑谱和秘图,我竟是不用带去了。
你进来吧。”
于是师父领他走进洞里最深的地方,从一条石缝里拿出一个古旧的布包。师父把布
包放在桌上,郑重的对它拜了三拜,才把布包交到他手上,告诉他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门第二十六代的传人。这里面是本门镇山的剑谱,从不轻易
示人。我看你有此慧根,可以传授,就交给你了。
我走之后,你照着练习,以你的天资,少则两年,多则四载,必有所成。至于包袱
的反面,那是一幅本门祖传的秘图,你要好好参详。如果你有这个命,能看懂历代师祖
都没有看出的秘密,就能找到一把古剑。那可是一把上古的神兵,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配得上本门传人的地位。”
师父说到这里,仰头看一下天色,才继续说:
“时辰已到,你我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本门在此地的将来,就看你的了。”
师父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洞外走去。青年剑客错愕了一下,师父已经走到
洞口。青年剑客狂呼挽留,但师父坚定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只剩
夜晨相交之际混沌的狂风,兀自吹个不息。
以后的三年,青年剑客严守师训,独自在山上苦练。他每天五更即起,一个人爬到
山巅的雪地里,打坐运气,踪跃跳弹。上午他奔走十里的路,到山下的村子里替人打工,
赚取微薄的工资,维持起码的生活。吃过简单的午餐后他回到山上,以整个下午的时间
专心练习剑法。晚上在山洞里微弱的油灯下,他反覆展读剑谱,揣摩秘图。有时冬夜奇
寒,猎来的兽皮都无法保暖时,他往往大吼一声,挺身出洞,在疾风大雪中把本门的武
功一遍遍地演练。每次练到最后他都渐渐忘记寒冷,在这片严酷的土地上达到天人合一
的境地。
这样过了三年,青年剑客把剑谱里所有的招式演练精熟。当他施展出来的时候,招
招连贯,一气呵成。他自信如果与人对敌,这长江大海般绵绵不绝的剑势,任何一个高
手乍一面对,都只有被迫严密防守的份;而在把敌人压制到顶点时,剑谱里最后一招也
正好出手。这一招人先纵身而起,藉下坠之力直指对方要害,对方避无可避,除去硬行
招架以外别无对策。由下向上的抵抗,自然吃亏不少,所以即使对手的功力比自己高些,
也不难一击而胜。
就在剑法练成的同时,青年剑客对那张被他看过几千遍的秘图也有了顿悟。他大胆
的假设,秘图上下左右各不连续的四幅小画,实际上说的是四件事,如果简化成四句口
诀就是:
海中捞月
花香鸟语
三五之夜
兔耳所指
他虽然无法立即解开这个藏剑之谜,也决定应该到处找找,试试运气了。
青年剑客下山了。他封闭洞门,贴身带着剑谱和秘图,开始孤身在邻近的大沙漠中
闯荡找寻。
半年之间,青年剑客把沙漠几乎走遍,最后他流浪到大漠的西南部。这是一片干荒
已极的区域,绝无人烟,地面起伏不定,凹处满是结晶的盐粒,在强烈的阳光下发出白
花花的光芒。不久青年剑客饮水告罄,在枯渴之中,他意识模糊的爬过一座座碎石剥落
的小丘,当他终于在一座丘顶发现前面的凹地中有一泓泉水时,他只是跌跌撞撞的向它
奔去,已经忘记考虑这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幻影了。
幸运的是,这泉水是真的。它静静的卧在裸岩黄沙之中,呈现一个完美的新月形。
泉水旁边丛生着垂杨柽柳,开满香味扑鼻的野花,当青年剑客仆倒岸边,以口就水,牛
饮起来的时候,一群水鸟受到惊吓,纷纷展翅而起,绕着小湖一圈又一圈地高叫飞翔。
青年剑客喝够水之后,体温降下,意识慢慢恢复,疲倦也随之而来。他满足的躺在
几棵枣椰树的阴影下,沉沉睡去。
他醒来已是傍晚,毫无云彩的蓝天正开始转暗,苍穹之下,沙漠之中,枯渴余生的
青年剑客深深感到做为一个剑客的孤独。他站起身,回头走上这片凹地外缘的高处。
暮色中脚下苍黑的新月形水面被沙漠的晚风吹起一阵阵涟漪,再看其他各个方向,
都是绵延不绝的巨大沙丘。西方的沙丘被夕阳的逆光一照,轮廓模糊,层层叠叠,更显
得一望无垠。眼前起伏的沙漠,使青年剑客由海中起伏的波涛想起在东方海滨的老家,
和家中儿时的生活。他点点头,无限感触的自言自语道:
“难怪沙漠要叫做‘瀚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打住。他转身再端详一次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新月形湖水,
双膝一屈,跪倒在逐渐闪亮的繁星下余温犹存的黄沙上。突现的灵光,使青年剑客想到
秘图上“海中捞月”的一句,可能不该从字面上解释成大海或大湖中月形的岛屿;正好
相反的,它指的是瀚海大沙漠中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的月形湖泊!
青年剑客背出秘图口诀的后两句,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群星澄亮,天已快要完全
黑了。他想马上忆起这天是什么日子,可是徒劳无功,奔走太久,他竟连日子都忘得一
干二净,但这一定是最后的关键。“三五之夜”当然是指十五月圆的晚上,那么秘图上
后两句话的意思是否可以立刻知道,就要看今天是几号了。
青年剑客强压下狂烈的期待,悄悄回到湖边。凭他的武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捉住
一只栖息在水旁的灰雁。他杀死这只鸟,用它做晚餐,然后坐在已经冰冷的沙上,向天
上凝望。
月亮这时已经出来,青年剑客发现这天的月亮不到上弦,只亮了少半个。起初他有
点失望,因为这表示他必须在湖边等好几天,谜底才能揭晓;可是当他无聊地低下头来,
月下的湖水映入眼帘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运气可能好得出奇。
原来青年剑客这时正在湖的东北岸,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新月和湖的形状竟然极为
近似,连两端弯曲的角度都一样。沙漠里干燥澄明的空气,使新月纤毫毕现,蟾宫中的
玉兔也已出现了一小部份。青年剑客就此悟出秘图里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兔耳所指”,
岂不就是指月圆时以月中玉兔的耳朵为标点,投在新月形湖泊附近相对的地方吗?青年
剑客高兴得在湖边大呼狂奔,惊起了苇丛中露宿的水鸟,也搅动了月光里氤氲的花香。
以后几天,青年剑客在月形湖泊的两个尖角间用石块堆出一条圆弧,做成满月的样
子,又在湖岸相当于月中玉兔的位置逐日放置石头作为指标。白天他打猎采果,补充粮
食,晚上就对着日渐圆满的月亮修正石块,一心等待即将来临的决定之夜。
月亮终于圆了。这晚湖边的景色特别美丽,上半夜微风吹动草木,发出细碎的声音,
沙地上树影摇动,水面银光跳跃。夜深之后,风静止下来,月光轻柔的洒满湖区,树叶
停止摇摆,一切安详和平,完全看不出这儿是沙漠中仅有的润泽之乡,而湖盆边缘之外,
仍是毫无保留的,荒旱严酷的沙漠。
青年剑客用这几天做成的简陋工具开始挖掘。他选定两个位置,分别是玉兔两只耳
朵所指向的,满月时月亮形状区域里最外缘的一点。他相信与月亮的盈亏比较,这两点
是地上月圈中唯一在三五月圆之夜才被纳入范围的地方,必然有特殊的意义。
玉兔右耳所指的一点,地下的沙是湿的,再挖下去就冒出水来。青年剑客虽然继续
挖了一段时间,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他爬出沙坑,奋起全身余力,向另一个标点努
力。
这次情况完全不同。移走许多干沙后,地下出现一片岩石,青年剑客的工具无法挖
破石层,只得扩大坑底,寻找这块石头的边缘。忽然,他发现靠月圈内侧的石头边垂直
向下,极为平整,像是曾被削砍打磨过,绝非天然生成。他大喜过望,抚摩岩石的双手
不知不觉猛力一按,一条直角的长形石缘应手而落,底下是个凹槽,槽里露出一片浅色
的丝织品。
青年剑客伸出颤抖的手想揭开丝绸,但是手刚刚碰到,绸缎竟碎成细粉,在不知什
么时候又刮起的夜风里满天飞舞。青年剑客晓得这必然是埋藏千百年的古物,才会形犹
存而质已灭。他屏息等待,绢灰散尽之后,曙色之中,青年剑客看见石槽里躺着一柄形
式奇古的长剑。
青年剑客正心诚意,恭恭敬敬的向古剑跪拜行礼,然后双手慎重地把剑连鞘拿起,
对着沙漠的朝阳,拔剑出鞘。
古剑色呈灰黑,质朴厚重,给人大巧若拙的感觉,近剑柄的地方有两个看不懂的古
字,应该是这把剑的名字。青年剑客持剑面东而立,按照师传的心法,抱元守一,敛气
凝神,然后大喝一声,施展出本门剑法,一招一招的练起来。
有了这把上古的神兵在手,青年剑客觉得练起来特别顺利,每招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头到尾,一如江水的归向大海,奔流不息。当他纵身而起,使出最后一招的时候,简
直感到古剑和自己已经合为一体,本门武学的精粹,尽在于兹了。
第二天,青年剑客向这小小的绿洲告别。这是一个只有他和不知多少年前那位埋剑
的师祖共享的秘密。虽然停留不到半个月,他却已对这儿的一草一木生出感情。青年剑
客临别依依,他把秘图放进石槽,盖子小心的盖上,沙也堆回去,又到新月形的湖中沐
浴干净,才整装出发。
两个月以后,青年剑客来到中原。一路上,他从荒无人烟的沙漠,穿越半干的草原,
进入城廓林立,农田遍野的文明区域;从仅有风啸沙吟的旷野,经过牛鸣马嘶的牧地,
到达人声盈耳的城市;也从只被赤裸的自然法则支配的化外,逐步走入在弱肉强食、优
胜劣败的本质外面,披着愈来愈厚伪善外衣的十丈红尘。
青年剑客感到这是他一展抱负,行侠仗义的地方了。起初他抱定多用耳少开口的原
则,一边到处替人做零工,一边聆听人们的倾诉。
渐渐他发现,有一个外号叫做“中州毒龙”的恶霸,最常成为受欺压的善良百姓口
中痛苦的来源。青年剑客每听完这样的诉苦与叹息,都把它记在一本簿子里。一天晚上,
他在小客栈的油灯下翻阅簿里中州毒龙恶行劣迹的记录后,确定是行动的时间了。他拔
出古剑,细细的上油擦拭,准备开始手持这把上古的神器,诛尽天下恶徒。
又过了几天,一个残月将沉的晚上,四更时分,青年剑客准时找上中州毒龙的老巢
飞龙山庄。他完全没有把山庄四周的暗椿放在眼里,在由远而近的几声惨叫后,几个起
落,便气定神闲地傲然站进了山庄前宽敞的院落中央。院子四周高挂的许多风灯,在他
身体周围投下一圈放射状的淡影。
山庄里杀气猛然高涨,各处黑影晃动,忽然几个劲装大汉从青年剑客背后的方向飞
身扑出,大刀花枪齐上,一语不发的纷纷向他砍过去。青年剑客不慌不忙的挥动一柄银
光闪闪的长剑,转过身来一下子就把几条大汉刺倒在地。四下人影暂退,杀气却更加浓
厚,突然山庄正堂的大门缓缓打开,二十几个人一语不发的鱼贯走出,分列两旁站定,
最后出现一个身披斗蓬,又矮又胖的中年汉子,灯影里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自有一股吓
人的威风。中年汉子沉声说道:
“阁下留书挑衅,又果然单身赴约,在下十分敬佩。但不知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
不可?”
青年剑客右手抛掉平常使用的普通青钢长剑,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册,握在手中
扬了一扬,中州毒龙的手下纷纷侧身闪避,只有中州毒龙屹立不动。青年剑客不屑的说:
“我有所不为,所为则必有原故。簿子里记的事,我会在你的坟前烧给你看。”
中州毒龙右手一抬,旁边立刻有人为他解下斗篷,捧上大刀。他拔刀在手,突然骂
出一连串的脏话,大刀跟着挥出,这是他使敌手分神的典型打法。青年剑客对此却早已
洞悉,在中州毒龙拔刀的同时,古剑出鞘,以先于对方毫厘的时机出招,抢到了先机。
一切正如青年剑客所料,他迅如奔雷的剑法,迫使中州毒龙一上来就处于守势。青
年剑客愈打愈顺,剑势如行云流水,前一招尚未用老,后一招接着递出。中州毒龙忙于
应接,两次不得不以刀架剑,大犯高手过招之忌。
青年剑客一面为自己缜密策划的战略和本门奇奥的剑法得意,一面在刀剑两次碰撞
之后,也对中州毒龙的大刀仍然完整无损起了一丝疑念;可是剑势一动,双方又是以快
打快,实在无暇细想。不久中州毒龙的刀法渐呈支绌,青年剑客乘机大喝一声,猛然纵
身而起,最后一招出手。
中州毒龙大惊失色,感到头顶上无比的压力从天而降,四周已无处可避。绝望之下,
只得凝聚全身功力,单刀平举上架,作困兽之斗。
一声奇大无比的金铁交鸣响过,两条人影倏然分开,一个重重的摔倒在地,只抽动
了两下就不再挣扎;另一个鲜血染红了大半段右边的袖子,虽然已经握不住大刀,却总
算躲过杀劫,挺立未倒。
四下里出现一阵短暂的寂静。月沉星暗,一只受到惊吓的燕子冲天飞起,凄凉的叫
声只发出第一个音,就被同时发自院落各地,像海涛一般的欢呼声淹没。中州毒龙的几
个亲信从惊愕中醒转,马上跑来为他裹伤、拾回大刀,他也马上被潮涌而来的谀辞包围。
一片雷动的欢声中,青年剑客仰天死在干硬的黄土地上。前额上有一条又横又深的
伤口,鲜血之外,可以看见白色的颅骨和脑浆。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半截断掉的古剑,至
于被砍掉的剑尖,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中州毒龙的另一些手下逐渐围聚在青年剑客尸体四周。一个花白胡须,干瘦矮小的
老头首先弯下身去检查,他费力的扳开青年剑客右手手指,抽出断掉的古剑。他正要把
断剑随手放在地上,却在接近剑柄的地方发现两个篆字。老头子眯着眼睛看清这两个字,
不觉发出“哎呀”一声,立刻提着断剑跑到中州毒龙面前。
几个亲信纷纷让开,老头子双掌捧上断剑,恭敬的对中州毒龙说:
“庄主请看,这剑柄上的两个古字,是‘径路’呀!”
“哦?”
“古者,匈奴单于有宝剑,其名‘径路’,后于大漠中为汉人得之,即潜隐不现,
大概就是这把剑了。它可是秦、汉之间的古物啊。”
旁边随即有人接道:
“当家的武功高强,天生神力,什么宝刀古剑,还不是一砍就断……”
中州毒龙摆手打断他的话,低头细看了一会,忽然仰天狂笑,笑声穿透晨曦,使其
他的人语全部停止。笑完之后,中州毒龙伸出左手拍拍老头的肩膀,拉过他来,以只有
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师爷,没事啦。这小子的武功真不差,能找到这把剑,更算他有心;只是他忘记
了,一千多年以来,冶铁炼钢的技术进步了多少。”
第205篇、海战中的蓝鲸
1982年4月5日上午,英国朴茨茅斯港人声鼎沸,彩旗飘扬,一支以航空母舰“无敌号”为首的英国特混舰队拔锚起航了。它奉命开赴南大西洋,去夺回三天前被阿根廷人占领的福克兰群岛。
福克兰群岛,阿根廷人称之为“马尔维纳斯群岛”,位于麦哲伦海峡东南450公里处,自16世纪被发现后,法国、西班牙和阿根廷相继进入,1833年英国才正式占领。阿根廷与英同就福克兰群岛的归属问题整整争议了一个半世纪,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近十几年来,两国谈判时断时续。
1982年2月,谈判破裂后,阿根廷于4月3日攻占了福克兰群岛。这个消息在英国朝野引起巨大震惊,于是撒切尔首相决定铤而走险,派遣了这支特混舰队,不远万里去夺回福克兰群岛。
这支由两艘航空母舰、5艘驱逐舰、7艘护卫舰、5艘登陆艇以及16艘支援补给舰组成的庞大舰队,由年近50岁的海军少将约翰·伍德沃德率领,日夜兼程,历经20天的航行,终于在4月24日驶抵福克兰群岛中的南乔治亚岛附近。
南乔治亚岛距阿根廷本上遥远,岛上阿军兵力单薄,仅作了象征性抵抗,英军很快就在25日占领了该岛。舰队在那里停留了三天,舰上5千名精疲力尽的士兵尚未来得及上岸休息,就又开始向福克兰岛进发了。
特混舰队司令伍德沃德在旗舰“无敌号”航空母舰上举行宴会。客人中有两个非战斗人员,都是他的老朋友。一位是霍奇斯医生,除负责全舰官兵的健康外,他还担当起心理和精神咨询工作。组建这支舰队时,他己快退休了,伍德沃德硬把他拖了来,理由是此番芳师远征压力很大,必须随队有一名心理咨询和精神病专家。另一位是BBC记者罗伯特。当初舰队开拔时,要求随舰采访的记者相当多,为防止军机外泄,军方规定每艘舰艇最多一名记者。旗舰随军记者,伍德沃德决定亲自挑选。首先跃入他脑海的就是罗伯特,他们以往多次合作,从未出现不愉快的事情。伍德沃德认为他写报道很有分寸,决不会为哗众取宠,把不该公开的机密随意发表。舰队司令很喜欢跟他们交谈,每当需要听取非军方的看法时,总是去征求他俩的意见。
另外还有两位客人:一位是司令部所在的旗舰舰长;另一位是海军陆战队上将,就是由他率领舰上5千名陆战队官兵去收复福克兰岛的。
在座的还有舰队司令的参谋氏格兰特上校,他知识渊博,足智多谋,善于化解矛盾。对于爱发火的司令本人来说,格兰特檀长平息他的冲动,使他能冷静地思考和解决问题。
宾主寒喧几句后,舰队司令便言归正传,询问起各运兵船上的部队士气如何。陆战队上将报告说,士兵们被20余天的漫长的航行困扰得烦躁不安,一路上险风恶浪,寝卧不宁,呕吐的人很多。尽管经过几次模拟演习,使官兵情绪有所振奋,但很难解除航行途中的寂寞与枯燥。
霍奇斯医生也证实了上将的说法。他从心理和精神角度解释了这个问题:“海军习惯于海上生活,视军舰为第二个家。而陆战队就不同了。5千多人禁锢在舰上近一个月,又缺乏平日的那些娱乐活动,所以觉得很难受。我已处理了好多例相当严重的抑郁症病人。” 罗伯特记者在一旁补充道:“我就这个问题采访过不少士兵,他们认为舰上放的电影和录相翻来复去就那么一些,简直腻透了。娱乐活动太少,是士气不高的大敌。” 伍德沃德司令老练地辩解道:“我看,只要保证休息时间,他们就会有足够的活力。……” 正在这时,一个军官匆匆走了进来,呈上刚收到的电报。格兰特上校问:“是什么电报?”那军官说:“海军部来电,上面标有‘特急,二字。”说完就退了出去。
格兰特把电报细心地看了一遍,便递给司令,说:“这电报并不重要,更算不上‘特急’。” 舰队司令随随便便地看了一遍,停了停,又看了一遍。他脸上泛起一道愤怒的红光,考虑到有客人在场,不得不强忍着怒火说:“先生们,这是一份特急电报,但不机密,我可以读给大家听。”他顿了一下,照本宣读起来:“特混舰队司令以及各指挥官,谨通知如下:最近,在皇家爱鸟协会召开的一次会议上,菲利普亲王谈起如何在战争中保护珍贵动物的问题。他强调说,‘注意!在雷达上鲸目动物常常同潜艇相似!’菲利普亲王是作为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主席讲这番话的。这个警告将提请各部队指挥官注意。” 伍德沃德火气十足地继续说:“先生们,以上就是电报的全部内容。你们或许还不知道海军部惯于推卸责任的作风,这封伪善电报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在你们的雷达或潜艇监测系统上发现奇怪的信号,你们决定用深水炸弹去攻击它,那是你们的选择。但如果事后浮上来的是鲸鱼尸体,菲利普亲王怪罪下来,责任在你们,因为我们已提醒过你们了,反过来,如果你们按菲利普亲王的忠告去办,小心谨慎,贻误战机,被敌方潜艇的鱼雷击中的话,那更是百分之百是你们的责任,我们就以玩忽职守罪把你们送交军事法庭。你们看,我分析得对不对?” 航空母舰舰长精神抖擞地答道:“司令,如果是我在指挥,一旦发现可疑信号,我绝对毫不犹豫地命令投掷深水炸弹。” 司令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对!格兰特上校,就这么回电:‘通知收悉,在战争中此警告不合时宜,纯属异想天开!’”参谋长小心翼翼他说:“这样回电怕不合适吧?将军。” 司令摆了摆手:“那你看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是这个意思就行。医生,你怎么好像不同意我的意见?” 霍奇斯医生沉思了一下,慢条斯理他说:“打仗的事嘛,我不懂。但杀死一头鲸鱼会引起全世界的抗议,批评的焦点会集中到整个舰队。而且对那些误杀鲸鱼的官兵来说,会产生负罪感,可能更加影响他们的士气。” “对,”记者罗伯特也忍不住插话:“将军,你恐怕还不知道舆论的厉害。我们大英帝国为区区一个小岛,不惜派出二次大战以来最庞大的舰队,这已在全世界掀起轩然大波,引起众多国家责难,如果我们再因鲸鱼事件而引发全球绿色组织的抗议,岂不火上加油?司令,切不可因瞬间的失误而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呀。” 舰队司令生气地耸耸肩:“这么说来,我们也该像海军部一样,发布模棱两可的通知,一切由下面去选择,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罗。” 参谋长壮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谈不上推卸责任,应该相信各猎潜舰舰长会明智地作出决定,既考虑到这个警告,又能根据情况随机行事。
因此,在传达这个警告时我们可使用一连串的‘如果’、‘但是’,供下面酌情而定。”
尽管司令脾气固执,他也意识到参谋长的做法很明智。于是在众人的劝说下,他终于同意由格兰特拟出一个电文,把这个警告传达下去。
草拟电文花去几个小时时间,参谋长挖空心思,提出十几种不同的文稿,供司令定夺,直至半夜,才选定一条风险似乎最小的电文。第二天清晨,所有游弋在鲸鱼出没地区的舰只都收到了这个电报。
“勇敢号”驱逐舰配有反潜艇装置,是特混舰队的开路先锋。该舰舰长克拉克少校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刚刚收到的电报。尽管舰队司令和参谋长对电文逐字逐句几经推敲,却依然有不够明确之处。他正准备看第三遍时,值班军官哈得逊中尉惊慌失措地闯进来报告:雷达测出几英里外有一不明物体。
克拉克把电报一丢,就冲上舰桥。雷达荧光屏上,确实有个清晰可见的黑点,显然是个庞然大物,正以每小时十几海里的速度在移动。
究竟是潜艇,还是鲸鱼呢?少校脑际里闪现出刚刚看到的电文:“注意!在雷达上鲸目动物同潜艇很相似!”几分钟前刚收到警告,便出现这种左右为难的事,真倒霉!中尉在一旁提醒道:“少校,如果那是一艘潜艇,我们便已处于它的射程之内了。” 克拉克头也不抬他说:“我知道,但也可能是一艘偏离航线的渔船。”他命令报务员与可能在那个地方的任何船只取得联系,可他们试了几次,一点回音也没有。一级战斗准备的警报响了,士兵们各就各位,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开火,然而,电文中的警告仿佛又在克拉克耳畔响起,他犹豫了,转身对中尉说:“快叫布约格来,只有他能辨别出是不是鲸鱼。” 布约格是出生于福克兰群岛的捕鲸者。他在南乔治亚水域捕鲸多年。快40岁时,他对残忍的捕鲸行为厌恶了,便洗手不干,来到英国当海豚训练员。
在英国特混舰队出发远征的前两天,英国皇家最高司令部发出号召:征集熟悉福克兰群岛的人作向导,于是他便加入了舰队,成了“勇敢号”驱逐舰的一名中尉军官。克拉克少校打一开始就喜欢他,从他那儿听到许多闻所未闻的捕鲸和海盗的故事。因此,当他面对荧屏迷惑不解时,便很自然地想起这位鲸鱼专家来。
当布约格匆匆登上舰桥时,克拉克打电话把雷达上的奇怪信号报告了旗舰。伍德沃德司令官原准备立即发一道命令,后被参谋长说服,决定由“勇敢号”舰长自己作主,只是要求他将新情况及时报告。
这正合克拉克的心意。作为皇家海军中最年轻的舰长,他以独自担负职责而自豪。他急忙将情况介绍给布约格。布约格盯着荧光屏看了一会,说:“很可能是一头大鲸鱼,那黑点的速度与鲸鱼游水速度差不多。”克拉克不满意这个判断。
“那速度也同潜艇航行速度差不了多少。” 突然,荧光屏上的黑点径直朝驱逐舰移动。克拉克大惊失色:“不好,它发现了我们,准备进攻了。” 老捕鲸手喃喃自语道:“太奇怪了,鲸鱼并不害怕什么物体,可也不至于径直向船只游来呀!” 克拉克正要下令射击,那个黑点陡然从荧光屏上消失了。雷达失去了目标,也许那家伙潜下水去了。少校非常后悔,犹豫不决贻误了战机,他叹息道:“这下可完了,它潜下水,马上会冲着我们发鱼雷了。” 布约格安慰道:“也可能是鲸鱼测量水深了,这是捕鲸行话,也就是说鲸鱼潜下海底去了。” 少校气呼呼地反驳道:“我是在告诉你潜艇潜下去了,这可是全世界海军的习惯用语!” 布约格心平气和他说:“我现在基本上能确信是鲸鱼了。
因为黑点是突然从荧屏上消失的,我想潜艇不可能这么快下潜,而鲸鱼却能。” 克拉克舒了一口气,说:“你这回才说到点子上。除了小型潜艇,其他潜艇是不可能瞬间消失的。不过,还不能最后肯定。假如是潜艇,等它定好位置,我们就完了。如果是你所说的鲸鱼,那它在海底要潜多少时间才上来?” 捕鲸手不假思索地答道:“一般而言,鲸鱼潜入海底时间为15到20分钟。” “真是活见鬼!”舰长烦恼地咕哝道:“看来我的神经还得经受那么长时间的折磨。” 现在雷达没用了,监测员用潜艇探测器进行搜索。这种仪器是利用超声波来观察海底情况,确定敌潜艇位置的。
克拉克和布约格都来到探测器的荧光屏前。那个神秘的目标终于出现了。它正处于舰艇的底下。克拉克惊呆了,对值班军官喊道:“潜艇正对准我们的舰底,快做好发射深水炸弹的准备!” 就在这时,那捕鲸老手大叫起来:“少校,我能肯定是鲸鱼了!” 克拉克少校赶紧问:“你又发现什么了?” 布约格指着荧光屏,说:“你瞧,那家伙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朝驱逐舰相反的方向逃去了。从它对探测器的超声波所作出的反应看,可以肯定它是鲸鱼,而且刚才它是一转就调头的,这是任何潜艇都做不到的。这是一个事实。第二个事实是,你仔细看荧光屏,那黑点渐渐分成了两个图象,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是两头鲸鱼,而鲸鱼,特别是蓝鲸,通常都是成双成对的生活的。” 舰长苦笑了一声:“你的鲸鱼知识真丰富,不过,在我没亲眼见到它们之前,我们还得严阵以待。” 这时,荧光屏上的黑点几乎是垂直向上升。克拉克紧张极了,而布约格却不以为然,解释道:“它们要上来换气了。过一两分钟它们就会出现。”克拉克依然下放心,拿起电话通知大副:“潜在海底的那东西就要上来了,你们要坚守岗位,听到命令就开火。” 当舰长再回头看荧光屏时,上面呈现一片空白,捕捉的目标失掉了。少校想找布约格问原因,布约格却不见了。
鲸鱼专家此时此刻擅离现场,这使少校大为恼火。忽然,他听到舰桥顶上传来一阵叫喊,那是专家布约格的声音:“它们喷水了!鲸鱼喷水了!是两头巨大的蓝鲸!” 少校冲出门,抬头发现布约格正爬在桅杆上。顺着布约格手指的方向,少校看到了两道水柱。是鲸鱼,而不是潜艇!他如释重负,那根紧绷了半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
两头蓝鲸在离舰不远的地方游着。它们一大一小,大的是雌鲸,足有30米长,略小的是雄鲸。从它们的鼻孔喷出高高的水柱,到了顶端,又像棕树叶子般落向海里,真是美丽极了。由于警报没有解除,水兵们都在各自的岗位,观看着这对鲸鱼,他们都欢呼起来了。
布约格从桅杆上滑下来。回到舰桥,少校高兴地称赞道:“上帝保佑你,布约格,你是对的!”布约格刚要说什么,电话铃响了。是舰队司令的声音,克拉克早就把随时报告新情况的事忘了,他赶紧报告道:“将军,是两条鲸鱼,它们在几分钟前浮出了海面,开始喷水了。” 伍德沃德司令不满他说:“几分钟前?你早就该报告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都很紧张吗?顺便问一句,你是怎么沉住气的?又是怎样辨别出荧光屏上的黑点是鲸鱼而不是潜艇的?换上别的舰长,肯定会先斩后奏的。当然,你处理得更加圆满。” 克拉克少校得意地报告司令:“我们舰上有个曾当过捕鲸手的人,他叫布约格,就是他辨别出鲸鱼的。”接着,他详细地描述事情的经过,并归纳了几条辨认鲸鱼的经验。
谈话结束时,将军指示:“你处理得很好,你把经验整理成文,在各舰艇上推广。不过,即使你把那两条鲸鱼炸死,我也不会责备你,因为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克拉克放下电话,吩咐一个军官帮助布约格总结几条识别鲸鱼的经验。他刚下令解除警戒,值班军官又叫了起来:“雷达又捕捉到另外几个信号,就在离鲸鱼不远的地方。”少校呆住了。这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简直太折磨人了。布约格提议到外面用望远镜看,或许比荧光屏更清楚些。
此刻的海面相当平静,视线可达几海里。那两条鲸鱼骤然转了几个弯,疾驰而去,好像是在逃命。顺着布约格指的方向,舰长发现水面上有东西在移动。他掉头问正在用双筒望远镜观察的哈得逊中尉:“是潜望镜吗?”中尉答道:“不像是潜望镜,而像一只黑色的三角帆在水面滑行,速度比风还要快。” 布约格在旁边叫起来:“我看清了,是一群嗜杀成性的逆戟鲸。那黑色的三角帆是它的脊鳍,它们通常是成群地攻击猎物。那两头蓝鲸就是见到它们才逃跑的!”这时,海面上的逆戟鲸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约有100多条。它们把那两头蓝鲸团团围住,看来蓝鲸是逃不掉了。
这是一个血淋淋的厮杀场面,凶恶而狡猾的逆戟鲸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战术,像一群野狗一样,首先扑向较小的雄蓝鲸。几条“海上屠夫”张开大嘴,露出比鲨鱼更尖利的牙齿,一下予咬在蓝鲸的尾巴上。雄蓝鲸拼命抵抗,霍地从水中跃起,然后落下来,用它那唯一的武器——庞大的身躯把一条逆戟鲸压死。然而另外几条逆戟鲸又凶猛地窜了过来,这一回它们咬住了雄蓝鲸的头部,用尖齿硬把鲸鱼的舌头扯了出来。
目睹这可怕的血腥场面,布约格、哈得逊及其他水兵都惊呆了,愤怒的抗议声从军舰各部位传来。站在舰桥上的克拉克舰长也看到了。但他竭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在收复福兰克岛的战斗中运用新战术上来。他大声呼喊哈得逊中尉,叫他赶紧回来研究战术,并指责说,你是值班军官,你的敌人是敌潜艇,而不是逆戟鲸。
这种说法使哈得逊和布约格大为震惊,他们默默地往回走,但却向舰长投去了责备的目光。舰桥上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大副也认为舰长太过份了。
克拉克自己也感到后悔,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转过身,茫然望着那场殊死搏斗。
第一条蓝鲸的死期已不远了。逆戟鲸已吞食了它的舌头。巨大的雄蓝鲸
最后浮起来一次,然后便奄奄一息了。
它的尸体漂浮在血红色的海面上,接着,争夺战利品的场面出现了:所有的逆戟鲸像一群秃鹫一样,疯狂地扑向蓝鲸尸体,扯的扯,拖的拖。又一群新的黑色脊鳍出现了,此刻盛宴上已没有它们的座位,于是,它们开始向第二条蓝鲸发动进攻。又一场令人毛骨惊然的场面出现在愤怒的水兵面前。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两条逆戟鲸首先发动进攻,两张大嘴一起咬注了雌鲸的尾巴,雌鲸毕竟比她的配偶要有劲得多,她惊人的跃身而起,大半个身子抛出水面。她不仅摆脱了那两条逆戟鲸,而已翻转的身体全力砸在它们身上,结果,一条逆戟鲸被撞死,肚皮朝天浮在浪上,另一条撞得晕头转向,逃了回去。
这时,驱逐舰上到处都爆发出雷呜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舰上的水兵都被雌蓝鲸的英勇行为感动了。
蓝鲸乘机逃跑,但更多的逆戟鲸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又被包围了。当她的敌人还未来得及发起进攻时,蓝鲸又拼命地一跃,然后翻转着直插海水,刹那间,她那庞大的身躯钻入了水中,海面上只剩下尾巴,但很快尾巴也不见了。逆戟鲸扑了个空。
少校禁不住叫起来:“她潜水了!” 捕鲸手布约格在一旁纠正道:“她测量水深了,这是她最后的一招。因为经过这场搏斗,又受了轻伤,她不可能在水里呆多久,很快就得冒上来,而狡猾的逆戟鲸就在海面上耐心地等着她。” 果然不出所料,两分钟后,蓝鲸冒出水面。她一浮上来就向“勇敢号”靠拢,贴着舰舷游着。她的敌人依旧虎视眈眈地围着她。
布约格分析道:“鲸鱼很聪明。她贴近我们是在乞求我们的保护。她明白我们是她能幸存下来的唯一希望。” 少校沉默不语,她很清楚布约格说话的意思,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这时,站在一边的大副发话了:“少校,布约格这话说得不错,只有我们才能制止这场屠杀,我们可以射死逆戟鲸。当然,这可能会违反部队的纪律。” 布约格补充道:“不过,我们这么做可以救一条蓝鲸的性命,这可是符合保护珍贵动物法令的!因为这么大的蓝鲸确实是罕见的。” 克拉克少校犹豫不决,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抓住舰桥的栏杆,面对着从未经历过的场面:舰船下面是残忍的动物厮杀情景,逆戟鲸正在捕杀可爱的蓝鲸;舰船上是他的部下们焦急而又愤怒的目光在逼视着他。如果他下令射击,其后果显而易见,因为不属正常战斗,他是不能随便下令开枪的,也许他会因此而被撤职,从而结束他的舰长生涯。
“一分钟也不能再等了,”大副在催促,“瞧,逆戟鲸已缩小包围圈,再等就来不及了!” 少校的目光又移向可能毁掉他的理想抱负的蓝鲸,他发现她确实在求情,她那像人一样的大眼睛,正侧视着他,来不及请示了。克拉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痛下决心:“机关炮和各种轻武器做好准备,目标逆戟鲸,开火!” 顷刻间,舰上所有的枪支部发出疯往的轰鸣声,“哒哒哒”的机关炮声更是成了这场弹雨交响曲中的主旋律。
英国皇家特混舰队自离开南乔治亚岛以来就一直以慢速度挺进。“勇敢号”驱逐舰作为先锋,行驶在主力舰队前面几海里之外。
突然,一阵雷鸣般的枪炮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这是从“勇敢号”方向传来的。整个旗舰顿时忙碌起来。舰队司令冲向指挥台,参谋长格兰特已发出一连串的命令。各舰艇也都做好战斗准备。
格兰特向司令报告:“是‘勇敢号’驱逐舰开始行动了,刚才我打电话询问过,接电话的是个下属人员,他告诉我,舰长和大副很忙,但他认为这次行动并没有什么,用不着大惊小怪……” 司令愤怒地打断参谋长的话:“什么?枪炮声那么密,还说没什么?你给我联系克拉克,叫他立刻作出解释!” 参谋长打完电话,又急忙回来说:“命令已传达,他们回话说少校几分钟后就来电话报告。” 就在这时,那激烈的枪炮声嘎然停止了。司令被弄得困惑不安。格兰特告诉司令:“我已派飞机到驱逐舰上空盘旋,我马上去与空军少校取得联系。” 过了两分钟,格兰特回来了。他首先报告好消息,飞机没有发现任何敌人,没有敌机、敌舰,也没有敌潜艇。但令飞行员吃惊的是,“勇敢号”周围是一片血海,有好几百米宽。说它是战场吧,却没有漂浮着人的尸体,只是发现一批血肉模糊的类似鲨鱼的海洋动物尸体,至少有100多条。
听着听着,伍德沃德司令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是说他们向一群鲨鱼开火?” 格兰特平静地补充道:“飞行员还发现一头鲸鱼,它还活着,就贴在驱逐舰旁与舰同行。另外在战场后面好远处,还有一头血淋淋的鲸鱼尸体。” 司令不耐烦他说:“鲸鱼,鲸鱼,又是那该死的鲸鱼。你,认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参谋长稍稍思索一下,说出自己的看法:“看来是驱逐舰为了救第二条鲸鱼的命,而向一群鲨鱼开了火。” 舰队司令表示自己也是这么看的。
正在这时,克拉克的电话来了,参谋长赶紧去接。几分钟后,参谋长把通话情况报告司令:“我们的猜测基本上是对的,只是那不是鲨鱼,而是逆戟鲸,它们追杀的就是前不久他们向我们报告过的那两头鲸鱼。逆戟鲸是一群海上屠夫,它们杀死了第一头鲸鱼,当它们又袭击第二头时,克拉克少校下令开火了。他的理由有几点……” 司令粗暴地打断参谋长的话:“我不要听,不管怎样,他们违反了舰队纪律,擅自开火,简直太放肆了!你告诉他,我明天早上10点到他的舰上去视察,让他当面给我作检讨!” 第二天上午,伍德沃德司令乘直升飞机来到“勇敢号”的甲板上。水兵们列队致敬。克拉克少校迎上前去,向司令官行礼。司令漫不经心地用手一扬以示回礼,然后以搜索的目光扫视着舰桥。但是从少校到士兵都是无可挑剔的,军舰上到处都那么整洁,称得上是海军部队的楷模。昨天那件事后,官兵们都知道一场大祸即将来临,便连夜进行清扫,连枪筒也擦得闪闪发光。
望着这一切,司令官的怒气消了一半,但他来“勇敢号”不是来嘉奖的。他依旧怒视着克拉克,要跟他单独谈一谈。
克拉克陪司令向舰长室走去。在右舷一百米的海面上,伍德沃德司令官看到一条巨大的海生动物,它的脊背掀起高高的浪头,留下一道长长的尾波,便问:“那是什么?”少校镇静的答道:“将军,那就是蓝鲸。就是它引发了那场不合时宜的事件。”
“什么?”司令官厉声说道,“不合时宜?你真会措词。这条鲸鱼一直跟着你们吗?” 克拉克点点头:“从昨天救了它开始,它就像一只猎犬一样,始终跟着我们,晚上也不离开。” 这时,那头鲸鱼似乎明白人们在谈论它,便摇摆起巨大的尾翼,向司令官频频致意。
进了舰长室,司令坐在沙发上,原打算对部下大发雷霆,可连他也感到奇怪,自己的怒气不知怎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仍摆出一副严峻的面孔,问道:“你知道这次行动在整个舰队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和骚动吗?” 少校结结巴巴他说:“我……我知道,将军。我深表遗憾。我请求处分。
但我看到第一头鲸鱼被残忍地撕碎,我便不忍心第二头鲸鱼也遭此厄运,只好去制止这场屠杀。” 伍德沃德司令严肃他说:“这一点我当然理解。但现在是在战场上,你作为一个舰长,应该集中精力注意敌情,搭救一头动物并不是你的职责!” 少校竭力为自己辩护:“将军,你知道那半个小时,我真急得如坐针毡,特别是想到菲利普亲王的告诫,精神压力更大,我救了那头可怜的动物后,我才安下心来。况且当时目睹这场屠杀的士兵们都焦虑不安,一致要求我采取行动。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舰队司令被这些理由弄得不知所措,他既谅解又埋怨道:“你也太感情用事了。” 谈话临结束时,克拉克冒昧地问:“不知会给我什么处分?禁闭、撤职,我都没意见。”司令官头脑里一片混乱,他说:“至于处分嘛,让我回去研究研究。不过,你现在一定要做得像个舰长,而不要成了鲸鱼的骑士。” 回到航空母舰,司令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抽着烟。参谋长见此情景,把司令官最要好的那两个朋友,即医生和记者,一起喊来为司令解闷。
入座后,伍德沃德将军先把在“勇敢号”视察的情况讲了一遍。他问格兰特:“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你认为克拉克违反了海军军法条例的哪个条款?” 格兰特想了想,说:“我对条例很熟悉,我认为他并没违反哪一条。我想,我们可以保护克拉克,只需稍稍发挥一下想象力就能办到。” 司令脸上露出兴奋的红光,连忙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参谋长看看司令的两个顾问。医生和记者都以鼓励的目光示意他说出来。于是,格兰特便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克拉克少校是很有前途的年轻军官,我们不该使他因保护珍贵动物而有所损害。为此,我们应设法让人们忘记这件事“对,”医生接过话来说,“我是心理学家,我不妨把参谋长的意思直言不讳他说出来。我认为就是要隐瞒这次过于冲动的行为。枪炮声无法掩盖,但可以杜撰射击的目标。比方说,雷达发现一艘不明国籍的船只,发出信号也不理睬,于是就开了枪,结果发现是一艘被人遗弃的捕鲸船。克拉克少校如此处理,谁也不会怪罪他。” 司令官惊奇地望了医生一眼,说:“医生,你说的有道理,看来你确实能摸透大家的心理。但你能保证‘勇敢号’的士兵不会把事情真相说出去吗?到那时,报纸、电视、电台都报道我们舰队为一头蓝鲸而开枪开炮——国人会怎么说呢?”
霍奇斯医生笑了笑,说:“不会的。我认为,克拉克舰长在‘勇敢号’上威信很高,没有人会给他难堪。何况他是在舰上官兵们的压力下才下令开枪的。至于舰上的记者——”医生拖长长声音,掉头望着记者罗伯特。
罗伯特微微一笑:“这就请你们放心好了,‘勇敢号,那位记者老兄是我的挚友。实不相瞒,昨晚他就同我通过话,兴致勃勃地跟我谈起‘勇敢号’官兵救鲸鱼的事,并对舰长克拉克大加赞扬。还说想写一篇通讯稿。我叫他暂时不要写,因为这事暂时还不宜公开,他同意了。等一下我跟他打一声招呼就得了。” 舰队司令终于下了决心,他习惯地把手向下一劈,说:“好,就这么定了。谢谢两位的可贵建议。参谋长,你就拟个稿把此事按刚才大家商定的口径通报,当然你先得与克拉克少校联系,通知他一下。” 半个小时后,参谋长跑来向司令报告这件事的进展情况。他首先与克拉克通话,通知他司令决定对此事不予追究,因为他击沉的是一艘对航行有威胁的沉船残骸。克拉克一听,马上明白了,说他会照此意见办的。参谋长还细心地问他有没有把事情记在航海日志上,少校说还没有,但他会将这件击沉沉船的事准确地记下来。然后,参谋长又给那位驾机会观察的空军少校通话。他通知少校,昨天由于海上有雾,他虽看到有鱼,但并没有看清驱逐舰射击的目标是一只夫事的沉船。少校似乎有些糊涂了,可他也表示,他会在书面报告上准确地写上海面有沉船的桅杆,这就是驱逐舰射击的目标。另外,有关“勇敢号”击沉船只残骸的通报,参谋长已发往各舰。
伍德沃德司令频频点头,称赞道:“你考虑得很周密,你真不愧是参谋的典范。” 午餐时间快到了。将军轻松地走上甲板散步,发现官兵对他都很礼貌,且带有热情的微笑。这表明,霍克斯医生说得很对,大家都赞同他对克拉克一事的处理,对此事每个水兵都会守口如瓶的。他不禁喃喃自语:“要是菲利普亲王知道我们救了一头蓝鲸,他是决不会责备我的。” 那头蓝鲸同“勇敢号”结伴而行,而且往往游在前面,在茫茫大海中选择着航线,充当“勇敢号”的开路先锋。她竭力表现得很友好,也许在她那鲸鱼的头脑中,算得上对搭救她性命的官兵们一份感激之情吧。
她时不时为水兵们作精彩的表演,扭摆着身躯,旋转翻滚,活像中国的舞龙灯,她时而在波涛中穿行,时而又钻水潜泳,尾巴直端端地竖起来,摇摆着,似乎在向水兵们招手致意。随后她便完全潜入水中。过了一会儿,她又浮出水面,把水柱喷得老高老高,以此来结束她的杰出表演。
特混舰队的其他水兵也观看到蓝鲸的表演,因为这头鲸鱼常常有规律地来回穿梭于整个舰队的各艘军舰之间,她光顾到哪里,都会受到那里的水兵们热烈的鼓掌欢迎,紧接着,她在欢呼声中又以丰富多彩的表演来报答大家。
每到节目的高潮,她会潜到海洋深处去休息,潜的时间比平时更久一些,然后就像一颗炮弹一样,猛地冲出水面,直直地悬垂在空中。这种惊人的表演,蔚为壮观。连舰队司令官见到这种表演,也不由得喷喷称奇。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蓝鲸的表演不仅没有分散士兵们的注意力,恰恰相反,它比一部上下集电影更能调节官兵的情绪,激发他们的士气。
海军陆战队上将是蓝鲸表演的最大受益者。他的士兵比水兵们更需要娱乐。蓝鲸一出现,就像圣母降临一样,立刻把士兵们的恩乡愁闷、忧郁烦躁统统驱散。霍奇斯医师也证实,自从鲸鱼出现后,他的那些抑郁症病人全都自然康复了。
舰队已靠近危险区域。所有的军舰都进入戒备状态。尽管连日阴雨,雾气浓重,那头蓝鲸还是泰然自若地继续为“勇敢号”担任护航任务。
一天早上,克拉克舰长被叫上舰桥。值班军官报告说,在4海里远的水面上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他用望远镜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那头蓝鲸正用脑袋推着一个形状大小如同汽油筒一般的东西。她用头顶着它,像在玩水球。克拉克接过望远镜,很快便看清楚了:“那是一颗水雷!”他惊恐地大叫起来,立刻命令驱逐舰停止前进,并让枪炮手瞄准水雷,随时准备引爆。
布约格被喊来了。少校急切地向他说明了情况:“这是一颗磁性水雷,遇到大型船只产生的磁场就会爆炸。幸亏那头神圣的鲸鱼把它隔在一边,如果水雷再靠近一些,军舰就会被炸毁,现在不知你有什么办法,能将鲸鱼与水雷分开,好让我们把水雷引爆。” 布约格稍稍想了想,掏出那个平日与蓝鲸进行“对话”的桠哨,放在嘴里发出震动声。蓝鲸突然停止了与水雷的嬉戏,它听到了“勇敢号”上发出的信号。布约格继续吹哨,蓝鲸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她的玩物。鲸鱼离开一段距离后,少校就命令开枪将水雷引爆。水雷的爆炸激起巨大的浪花。鲸鱼迷惑不解地在一旁望看。
克拉克少校迅速向舰队司令作了汇报:“蓝鲸救了我们,将军。在如此浓雾中要不是她的帮助,我们是绝对发现不了那只浮雷的。”司令在电话中颇有点歉意地说:“幸亏当初你保护了它,而我还不以为然哩。” 过了一会儿,司令部派来两艘扫雷艇。它们开始了作业,在不远处又引爆了另一只漂来的水雷,看来舰队快接近水雷区了。
5月上旬,战幕在海上和空中都拉开了。英军用潜艇炸掉了阿军的“贝尔格拉诺将军号”巡洋舰。事隔两天,阿军的“超级军旗式”飞机又用飞鱼导弹摧毁了英军的“谢菲尔德号”驱逐舰。阿根廷空军的英勇作战,使英军损失惨重,海军中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在炮火纷飞中,鲸鱼并没有离开,继续为“勇敢号”护航。按司令部的部署,“勇敢号”驶向东福克兰岛,掩护登陆艇上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们登陆。
5月21日凌晨两点,登陆行动开始了。“勇敢号”驶近圣卡洛斯港,布约格临时被派到一艘登陆艇上护送陆战队登陆。
布约格所在的小艇刚驶近一座小岛,突然一队阿根廷飞机神不知鬼不觉地飞来。一声巨响,布约格的那艘登陆艇被击中了。布约格幸运地被抛到海面上。他左臂受伤,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着,就在他孤立无援、筋疲力竭的时候,他听到军舰的汽笛声。他确信那是“勇敢号”的声音,他想起他的朋友蓝鲸。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他用右手从上衣口袋电掏出那只桠哨,放在嘴里拼命地吹起来。
不出布约格所料,不一会儿,他下面的海水开始翻腾。原来是蓝鲸听到那熟悉的震动声前来救他了。蓝鲸用那小山似的背脊把他驮出了冰冷的水面,布约格高兴极了,一个劲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蓝鲸一直把布约格送到“勇敢号”的船舷。当水兵发现她的背脊上驮的是布约格时,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几个水兵跳下水,赶紧把布约格救上舰,而那头蓝鲸却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几分钟后,她又返回来了,这回她背上驮了4个落水的士兵。就这样,蓝鲸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地送来了那些落水的幸存者,一共救起了38个人。克拉克少校立即将蓝鲸这一英勇非凡的行动报告了舰队司令。
拂晓时分,英军在东福克兰岛登陆成功。由于阿根廷军队装备落后,缺乏训练,岛上的重镇达尔文市在24小时之内被英军攻占。6月14日,阿军最后一座堡垒——福克兰群岛的首府斯坦利港也陷落了。
历时74大的福克兰群岛争夺战终于结束了。这座通往南极的大门又恢复了平静,那儿又成了海豹、企鹅和蓝鲸的势力范围。
“勇敢号”驱逐舰开始返航了。布约格却留了下来。在舰队司令的资助下,他在海湾圈起了一片水面作为海洋动物训练场,继续训练他的海豚,还有他的救命恩人——那头雌蓝鲸。
为了表彰蓝鲸在战争中的杰出功勋,伍德沃德司令在战争一结束就亲自给菲利普亲王写信,请求授予她那最令人羡慕的奖赏——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菲利普亲王很快回信,除对司令部及海军官兵们保护蓝鲸的义举深表钦佩外,还代表女王同意授予蓝鲸勋章,他准备在不久的将来亲自举行仪式,把那枚勋章套在雌蓝鲸巨大的背脊上。
第206篇、无名刀
父亲将无名刀交给我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想要,因为这把刀实在是太丑了。而我家是刀行,祖辈以来就在打刀,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刀大部分都是我胡家刀行打造,好看的鸳鸯刀,雪白的月刃,霸气的斩龙刀都是我家的名品,但是父亲对这些刀都嗤之以鼻,看着那些名扬天下的大侠拿着所谓的名刀横行天下时,我父亲总是轻蔑地说,全是不识货的傻蛋,这些刀送给我都不要。我就提醒父亲那些刀好些都是他自己他亲手打造的,这时父亲就突然伤感起来,他连连说我恨啊,我就是穷尽一生也打不出那样一把好刀,就是我所有的刀加起来也比不上那把刀。
父亲说的那把刀就是无名刀,而它的打造者从来无人知晓。无名刀几百年前就在我家秘密流传,是我先祖的先祖在巧合中得到的,而这开启了我胡家打刀的序幕。听父亲说,这把刀是由陨石打造的,他感叹说也许这把刀的打造者是神不是人。而我总觉得父亲夸大其辞,因为无名刀的确不怎样,用来砍柴我都嫌大了。
后来一件事发生了,一个老年人从我家门前走过,他肯定有七八十岁了,发须都白了。他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我的无名刀,眼睛顿时放大了。我问他要买什么,他说我要那根烧火棍。我吃了一惊,将无名刀拿在手中,对他说,这烧火棍不买,你要买刀的话任你选。那个老年人很坚持,他说我就要你那个烧火棍。我对他变得很好奇,因为他不是像我这么蠢,他一眼就看出了无名刀的好处,而这是不容易的。我问他说,你为什么要买这根烧火棍,他说,这不是烧火棍,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刀,我说,这真是烧火棍,他说我出一千两银子,我说一千两银子可以将我这里所有的刀买走了,他说我就要那个烧火棍,我说你越是坚持我越是不卖,他说我提价到一万两银子,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就是不卖,老年人很失望地告诉我说,不卖也行,但是你要藏好,我说不用藏,没人来偷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后就走了。
这件事让我相信了父亲的话,认为这真是一把天下最好的刀,不然没人会出一万两银子来买的,我把这件事情给父亲说了,父亲没什么反应,在我要离开时,他喃喃地说也许卖了也好。我就觉得父亲疯了,这把刀在我老胡家几百年了,父亲竟然要说卖。自此以后我再也不给他说无名刀的事情了。
那天天气晴朗,太阳高照,我坐在棚子下息凉,突然远处高起了一缕尘烟,再去看时就看到一小骑马队,几个人正骑着马快速地过来,一会儿后我就看到了几个人,高头大马,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剑眉星目,走过我身边时一股风差点将我吹倒,我就知道了他肯定是个武林高手。最特别的是他手里的刀,黄金打的刀鞘,镶嵌着各种宝石,光是这把刀就不知道值多少钱。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来了一匹瘦驴,驴背上坐着一个老头,发须皆白,邋里邋遢,边骑着驴子边唱着歌,声音嘶哑,唱的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两方人马就此相遇了。刀行前面是一条小路,不能一起过,只能有一边相让。但是令我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两方都不让,这小孩子的行径竟然活生生在我面前发生了。先是老头让对方让,对方不让,为首的那个倒是没说话,都是底下的人在说。几句话说翻之后,便真的谁也不让谁了。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拼命忍住笑。
一个人说,死老头你让不让,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老头说,是天皇老子我都不让。
那人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是被老头一句话就噎回去了。
那人说,那你是想打架了。
老头说,打架我还没有怕过谁。
我顿时来了精神,平静的生活让我十分想看他们打一架。就在这时有很多人围拢了过来,和我一样兴奋。
先是说话的那个人拍马而起,直接向老头扑了过去,剩下的人都笑着看热闹,在他们看来收拾一个老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转瞬间就发生了,那个人刚扑过去,被老头一让就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成了个狗吃屎。剩下的人一下就敛住了笑,那老头却嘿嘿地笑了起来。那几个人脸上挂不住,又过去了两个人,但是都在瞬间被收拾了。这时那个为首的老大也坐不住,就上前问老头的尊姓大名,老头嘿嘿笑着说,无名无姓。那为首的又客气了几句,不外乎是让路本来是小问题,但是现在打了架就要分出输赢,不然没脸再在江湖上行走。
那老头一点不客气地说,屁放完了就放马过来吧。那为首的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便一下子扑了过去。只见寒光一闪,原来他拔刀了。他必定知道老头厉害,一开始就拼尽全力了。但是依旧几招下来,那人就败下了阵来,刀也被打出去了。而那老头却依然坐在驴子上,似乎一点都不费力。
那几人死一样的面孔,低垂着头,像是要贴住胸膛一样。
那老头便骑着驴走了,没有看那些人一眼,也没有看我们这些人一眼。谁也没说话,似乎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会儿后那几个人也走了,背影很快消失掉。
许久过后我们才回过神来,这时有个人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
另一个人说,不可能,天下第一能被这么就打败了。
那个人说,你爱信不信。
另一个人说,那你说那个老头是谁?
那个人说,鬼才知道。
再后来,我又遇到了无数件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的成名高手被无名小卒打败,太多太多的好刀好剑被不出名的兵器折断。我已经渐渐麻木了,但是我依旧说不上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突然迷恋上无名刀的,这种转变让我也纳闷,我也不知道我何时就突然对无名刀有了兴趣。无名刀为什么要叫无名刀呢?难道取一个名字真的很难吗?许久后我才明白,无名刀之所以叫无名刀,是因为铸造这把刀的人觉得世界上没有名字能配上这把刀。但是我又疑惑这么好的刀为什么几百年来都没有一点名气,甚至成为了我的烧火棍。
进而我想到了我的父亲,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铸刀师,造出了那么多刀剑,却依旧是个无名小卒,守着这个小小的刀行一辈子,他从来没有走出刀行一百里以外,他的一生就这么默默无闻,但他的确是世界上最好的铸刀师。再进而我的祖祖辈辈,都是最好的铸刀师,可是他们从没一个人能够扬名立万。
就比如那个打败武林盟主,天下第一的老头,谁知道他的名字,谁知道他丁点消息?没有人的。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落第的读书人,他从京城回来,路过我的刀行,在我这里喝了一碗茶,他将我多年的疑惑一下子就解开了。他说,不管是什么东西,不能样样占尽,占尽了就会惹乱子。
我忽然想到,要是我的无名刀人人都知道,那么江湖不知道要掀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呢。这把刀这么厉害,就注定了要被埋没,父亲铸刀那么好,也注定了要默默无闻。那个老头武功那么高,也注定了只能骑着驴到处走来走去。
我像是发现了一个真理一样兴奋起来,我到处去兜售我的这个理论,开始还有人听,最后他们就不耐烦了,他们告诉我说,不扬名立万的话,再厉害也是一个屁,扬名立万了的话,就是个屁也厉害。
我私下一想又觉得有理,于是我就再也不去兜售我的这个理论了。
一晃眼许多年就过去了,我也老了,终于有一天我将无名刀传给了我儿子。我儿子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是烧火棍,但是别弄丢了,我们胡家刀行能存在几百年就是因为它。我儿子不太情愿地领过去,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副重担终于从我肩上卸下去,我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父亲是不是也是如此。
庆幸,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失落。
第207篇、女鬼
独自在外的日子里,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黑。
我原先是不知道有个她的。那段时间我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正是居无定所,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过着显得有些狼狈不堪的日子。这套房子是我偶然发现的,不贵,二百块钱一个月。有的时候我就觉得在这个城市里我是赚了,因为我住着一套月租只要二百块钱的房子,这似乎也成了我要留下来的理由之一,离开了我就亏了。
渐渐地也就有了自己的一些家当,有的时候开始把这里当作家了,会想一想假如房东突然死去那我就是合法的主人了。房子唯一的缺陷就是临街,假如睡得不踏实的话,会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也像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掠过的黑色车影一般在飘啊飘的,而指路的就是那发黄的车灯。
实际上要想在这里生活下来还是很简单的,之所以觉得复杂是因为人有很多想法和欲望。我认为我过得快活,是因为我比别人看得更开一点。比如我现在的工作只是帮老板站店,一个月五百块钱。除去房租开销之外也就差不多了,换上别人就会说你到这儿来是干嘛的呢,还不如在家里呢。我会说我就乐意在这里呆着,在这里赚不到钱但可以逛逛街,家里有这么宽的马路么。而且我总以为会慢慢好起来的,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啊。底下的话就不说了,你应该考虑到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其实是不要太过为她担心的。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两三个月,最害怕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一抬头,看见了我妈站在店门外。虽然我两三天就要打一次电话回家,一个星期写一封信,我说我在这里很好,老板是个四十岁结了婚的男人,他对我对我们大家都很好,中午给我们买盒饭吃。我在这里不缺钱花,昨天我只花了四十块钱就买到了一瓶香水。
但我妈还是来了,她一句话不说,就站在门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在门外站了多长时间了,我回想了一下刚才我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觉得今天我的心情蛮好的所以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样子,妈妈也应该看到了,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宽心了。
妈妈到我住的房子里来看了一下,没说什么。然后她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妈,她看着我,我说我在这里蛮好的。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僵在那里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随你吧。我送她到了车站,她说,你住的那个房子阴气太重,换一套吧。我说我知道了。
千不怕万不怕我最怕的就是妈妈的出现。她让我的心情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像一根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在你快要得意忘形的时候拉你一下。另外妈妈有关房子的那句话也让我不太开心,她在农村里的职业是医生兼算命。虽然我觉得她算的总是不太准,但找她的人还是很多。我不喜欢她说的那句话。
这里有什么阴气?阳光普照,打在那个小小的仙人球上,似乎能听见它在拼命长个子的声音了。有阴气它还会长得这么好吗!结果那天晚上回来就出了点事。房子里的灯爆掉了,就像有谁控制好了一样,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灯在你面前一个接一个地爆掉,像是公园里的那种彩灯,控制好线路一样。但彩灯熄掉了还会再亮起来,而房间却是永久地黑了下去。我不能再在里面呆了,想到妈妈白天说的话,我开始起鸡皮疙瘩,但我也无处可去,我开始就着蜡烛翻电话本,寻找这个城市里我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
小张第一次怎么出现在我面前我已经记不得了,甚至连他的样子我也有些模糊了。只是有个他的电话号码。他很快地就搞定了,房间里又重新大放光明,我舒了口气,让所有的灯都亮着。这个时候我很感谢小张,是那种发自于内心的感谢,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却是无能为力,他让我觉得了某种温暖。后来就不对劲了,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我想我把一头色狼牵回来了。这种东西我只是在电影里看过,没想到真的要发生在我身上了。他说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我笑着说没有啊。他说你知道么,你眯着眼睛笑起来最好看了。我说是么,说着站起来要往厨房里走,他拉着我的手说你上哪儿去啊。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我说我给你倒杯水,我去去就来。到了厨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顺手拿起把菜刀,然后把门一关,隔着门我喊操你妈的,你再不回家我就拿刀把你劈了。我听见自已颤抖的话音,似乎好像还听见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正有些纳闷以为他被我的话吓跑了的时候,我听见门山响着给蹬了开来,他眼睛通红地站在门外。我呆住了。
她就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在他把我从厨房拖到客厅时出现的。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把我从地上拖过来时就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然后脚不沾地般地飘进厨房里,端过一杯水,用那种咬字不准的广东普通话说,先生,请喝茶。
我醒过来的时候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她的眼睛眯起来比我还要小,就像林忆莲那样小。当时我给吓晕了过去,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试着欠起身找小张,我宁愿他这会儿在我身边,我宁愿他把我带走。“他跑掉了,拉了一裤子的尿呢。”我笑着说是吗,一边笑着我就一边爬起来,一边爬起来就一边就往外走。“小妹妹,你要上哪儿去?”我说我不上哪儿去,我出去买个东西。她也不拦我,还是原来的姿势,她说小妹妹,你躲不了我呢,你信不信,因为我是一个鬼。我的两条腿说软就软了。
我听她说了一个晚上的事。她是个三陪女,怪不得衣服穿得花花绿绿的,事先我也没敢往这上面想。她说你租房子的时候,有没有听房东说这房子里出过事?我摇摇头,整个晚上我已经不会说话了。房东问你要了多少钱?我伸出两根指头。她啧啧地摇了一下头,说心黑哩,房子出了事以后,给人家白住都不住,哪晓得还有你这种冤大头呢。我回想着那个房东脸上暧昧的笑容,觉得自己算到最后还是被别人耍了。
她叫王小庆,她让我看碗橱后面的一张报纸。我找到时,发现是一张去年的报纸,可能是油烤水渍的缘故,已经发黄了,显得很脆,似乎一不小心它就会化成纸屑。上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篇不起眼的小报道,说的是某三陪女被两男子杀死在××路××号的房子里,望知情者提供线索,协助破案者奖励一万元。她说,我要你做的就是做回三陪女帮我把那两个人找出来,找到以后我就自动从你眼前消失。如果我不想找呢。那我就一辈子缠着你。你讲不讲理。我不讲理,因为我是个鬼。
我说我要想想。我显得很害怕的样子。她很得意地带点宽容地点点头。想吧,我不勉强你。你别害怕,我可以保护你呢。她虽然是鬼,但她还是不能看到我内心里最深处的想法,不能知道我五岁时的事情。
五岁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去看了一场戏。我对台上的咿咿呀呀不感兴趣,我所著迷的是一个女演员身上穿着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我问妈妈那是谁,妈妈说那是妓女,是坏人。第二天,妈妈回家时,我正找到了一切可找到的布条,把身上弄得披红带绿的,我说妈妈我要做妓女,妈妈随手就给了我一个大耳括子。
在我独自在外的日子里,我一直暗中看着那些流连在街角的穿着黑色长筒靴的女人,她们的嘴唇血红,鲜艳得要滴下来;或是乌黑,黑得仿佛已经渗进了血里。
她们香味逼人,她们衣着单薄,她们和男人坐在出租车里,回来的时候孤身一人在黄包车上左顾右盼。她们上街购物的时候总是成群结队,似乎这样才不会落单。她们不用上班,白天在房子里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大把大把的钞票却是来得毫不费力气。我说试试吧,人生什么菜都要尝一尝是不是?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太惬意了。衣冠楚楚的男人眼里闪烁着狼一样的光,在我有些招架不住恐惧开始一点点上升时,她就及时地出现了,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丢下鼓鼓囊囊的皮夹子狼狈逃窜。我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我为这样的日子鼓掌。
“你觉得幸福么?”“幸福。”“为什么?”“还用得着问吗?”我笑着想说你看我的笑容就知道了。“你想离开这样的生活么?”“为什么要离开?”我睁大着眼睛看着她。她笑笑说,“不为什么。”她说话时的气息打在我脸上,冰冷冰冷的。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甚至不去想这整个事情的目的,说来也是很奇怪,她从不催我,在我看来她对那两个杀她的男人甚至不是非常的仇恨。
在酒吧里我点上一根烟,悠闲地吐着烟雾。透过吵闹的人群,我能感到一股目光正向我扫来。我睨着眼回敬了过去。我想我的样子肯定很性感,就像外国电影里的浪荡女人。我和没有品味的她们不同,我读过书,而且我放得最开,因为我什么都不要付出。我只要尽着自己的性子去玩去闹就行了。这是一个显得有些猥琐的男人。个子小小的,戴着一顶球帽,甚至不敢正视我,只是借着喝酒的机会时不时地扫过一眼。我也不说话,就在那里抽着烟。抽完了两根烟,喝了一杯酒,我就穿过人群,慢慢地走出了门。
我倚在黑暗的墙角,酒吧的门不时被进进出出的人推来推去的,里面的吵人的音乐也就时有时无的。我看他冲了出来,东张西望的,然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会出来,我还知道假如我不采取主动的话,他会不好意思和我搭讪。在我的面前,他似乎显得很自卑,在他的面前,我似乎显得很骄傲,骄傲得像个公主。我故意发出了一声响。
一切都从我拿钥匙开门时结束:我以为她会及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但进来时我已经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房间这回真的是空了,没有一点活气在里面。他的手已经伸过来了,我带点恼火地说你干什么,他的手突然反过来就打了我一个巴掌,他说臭婊子,你神气什么。他的样子已经彻底变掉了,从猥琐变成了凶神恶煞。我绝望地反抗着,心直往下掉,却是一直没有找到能够承受它的地方,我知道我掉入了一个陷阱。我没想到他还有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穿过了我薄薄的衣服,血慢慢地涌了出来。
“没想到你最后找的是这样一个男人,还不如我那两个呢。”她出现在我身边,对我说。我不说话,我看到那个男人像老鼠一样张惶地在黑暗的街道里跑着。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墙角开始呕吐起来。他的手神经质地擦着衣服上的血,血块已经干了,这是从我身上流出的血,它变成了一团黑色,像黑口红那般的黑。“杀我的那两个男人早已经被枪毙了,所以你是找不到他们的。你听说过替死鬼么。”我还是不说话,我像是飘在半空中看着那个男人。我知道他心里很怕,他注定是逃不掉的。“谁让你踏上这条船呢,是你自愿的。你找下一个替死鬼吧,我要进天堂了。
好在这样的人不难找。我们天堂见。“我看着她像雾一样飞了出去,飞进了阳光里,不见了。
我找了块地方坐下来。来了很多人,把我的肉身抬了出去,然后是哭天抢地的妈妈。人都走了,妈妈抬起头,朝我在的那个角落里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得我心里发慌。妈妈像在对着空气说,玲儿,回家吧。我摇摇头,我说我是属于这个城市的,我不要回农村。不晓得妈妈有没有听见。
白天过了是晚上,深夜里有悄无声息的汽车掠过,我跟着车灯往前飘。晚上过了是白天,在第一缕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我在房间里慢慢地睡着了。我看到了一尘不染的房间里的第一丝灰尘的飘落。在所有的东西渐渐都蒙上了灰时,门又重新开了。
那个房东领着一个乡下妹子进来了,他说不贵,一个月只要二百块钱。她住了下来,把房间四处打扫了一下,然后对着窗外发呆。我站在她身后,对着她发呆。
第208篇、女丈夫
秦良玉,是明朝末年宣抚使马千乘之妻。马千乘死后,秦良玉统领丈夫马千乘所属军队,继续练兵御敌。她为人善骑射,兼通诗词文墨,仪容贤淑,风度高雅,然而管束部下,十分严峻,军中纪律整肃。
在她的指挥下,曾大破奢崇明之军。战果显赫,军威更盛,令人钦赞。
绵州陆逊之,特地到秦良玉军营,为她贺功。席间,陆逊之戏扯拽秦良玉的衣袖,秦良玉当即拔出佩刀,割断袖袍。陆逊之因此而大惊失色,惭愧无地。
第209篇、盲人斗法
民国年间,玉桥镇上有个盲人琴师,名叫阿义。他每天早晨都要从家里出来,穿过一条胡同,去镇上的饭馆里给客人们拉琴。
拉琴是为了混口饭吃,而让阿义烦恼的是,近来胡同口新开了一家卖驴肉烧饼的饭馆,饭馆的老板是个惹人讨厌的多嘴驴,还特别瞧不起身有残疾的人。一次,阿义坐在店门口拉琴,却被老板轰了出去。此后,阿义每天早晨路过这家饭馆,老板都会端着一把精巧的紫砂茶壶,一边呷着茶,一边嘲笑他:“你看你,眼神不好还出来瞎逛啥啊?”
这天,阿义终于忍无可忍,反击他说:“谁瞎逛?我出门是有正事的,我眼睛是看不见,可未必就比你差。”
老板笑道:“那你看看我多大岁数,如果说对了,我白送你一份驴肉烧饼吃。”
阿义镇静地说:“你五十多岁,是个大胖子。”
阿义是个琴师,听力特别灵敏,他是从老板的嗓音判断出年纪的,因为人的声带会随着年龄增长变老;他还能从老板迈步的沉重足音,听出是个大胖子。
老板大吃一惊,觉得眼前这瞎子有点神,莫非他不是全瞎?可他明明戴着墨镜,手里还拿着一根马竿啊!没办法,愿赌服输,老板便让身边打下手的女人递给阿义一份驴肉烧饼。
阿义接烧饼时嗅到那女人身上有一股花露水的香味,还听到从女人的手腕上发出一阵轻轻的铃铛声。
再说这老板,白白损失了一份驴肉烧饼,有点心疼。他根本不相信阿义能看见,于是他想再试探阿义一次。
第二天早晨,阿义又从店铺前路过,老板端着茶壶,打招呼说:“嘿,昨天你白吃我一份驴肉烧饼,今天还不自己掏钱买一份、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阿义懒得跟他纠缠,于是掏出钱说:“好吧,来一份。”
老板把变质的驴肉夹在烧饼里,边上那打下手的女人就又把烧饼递给了阿义。
阿义接过来刚要吃,又还给女人,说:“老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又没少给你钱,你怎么给我变质驴肉?”
其实,老板的这点小阴谋瞒不过阿义,他用手一摸那驴肉发粘,就知道过期变质了。
老板一惊:“行呀阿义,看来啥也瞒不过你的一双法眼。”他吩咐女人说:“去,给阿义换好的来。”
那女人的香水味伴着一阵铃铛声飘进了屋里。这样一来,老板越发怀疑阿义不是真瞎了。
这天,阿义外出回来,路过烧饼铺,听到一阵哭声,听声音,是店里当学徒的小伙计在哭,阿义不禁停住了脚步,询问小伙计出了什么事。小伙计哭着说,老板最爱收藏紫砂茶壶,自己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被老板打了好几次不说,还要扣他两年的工钱。
阿义听得直摇头,他安慰小伙计:“别哭了,我虽然看不见,可就爱打个抱不平,你们老板不是喜欢茶壶吗?这回,我非让他自己打碎自己的宝贝不可。”
盲人斗法(2)
过了几天,阿义又从店门口路过,那胖老板又冷嘲热讽地说:“阿义,你今天又要摸到哪去呀?”
阿义笑了笑,说:“今天照顾你的生意,喝杯茶再走。”说着进屋在餐桌边坐下。
老板无奈,只好端上茶来,对阿义说:“既然你眼神不错,你看看我日子过得怎么样?”
阿义一笑说:“你以前是个穷人,一直娶不上媳妇。这两年你挣了几个钱,过得不错了。”
老板一惊,说:“阿义,我看你能去大街上给人算命了。你说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阿义道:“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盲人,眼前一片漆黑。”
老板摆弄着手里心爱的茶壶,不相信地说:“是吗?那我以前考你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嗨,主要是靠听觉和嗅觉,还有机灵劲儿。”
“嗅觉?”
“那是,我虽然瞎,但我有一只比狗还灵的鼻子。”
老板一愣:“真的吗?那好,就冲你这灵鼻子,我今天还要免费送给你一份驴肉烧饼。”
说着,老板转身用烧饼夹好驴肉,然后跑到卧室里,用一双臭袜子狠狠捂了半分钟,乐呵呵地拿出来递给阿义说:“老弟,请吃吧。”
阿义一嗅那烧饼,就知道胖老板又在试探他,他立刻装出一副伤感的表情,然后摇摇头,站起身说:“吃不下去。”就走出店铺。
老板举着烧饼追出来喊:“阿义,你还没吃饭,怎么会吃不下去呢?”
阿义停下脚步,问:“老板,你店里帮你打下手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你相好的?她三十多岁,长得挺漂亮?”
老板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阿义假装悲哀地叹道:“唉,我跟她曾相好一场,她的臭袜子味我太熟悉了,那时每天晚上都摆在我床头。我以前还送过她一只带铃铛的银手镯呢,没想到现在我天天从你门口经过,她却无情无义,假装不认识我。以后我再也不进你的店了!”
老板惊得目瞪口呆。
阿义说完,转身就走了。老板和那女人的关系,阿义是听小伙计说的;而带铃铛的手镯是镇子上唯一一家首饰店的特色产品,阿义早就听出那女人戴着这样一只手镯。刚才他嗅到烧饼上有臭袜子味和香水味,就断定,老板肯定是把烧饼捂在那女人的臭袜子里熏过,然后让他吃,看他是不是真有那么灵的嗅觉。他索性将计就计,编了一段自己和那女人的“往事”。
阿义刚走不远,就听背后“啪”的一声巨响,然后屋里响起了争吵声。阿义忍不住笑了,他知道,那是老板气得摔碎了手里的紫砂茶壶。
第210篇、应该是出门时时好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话说竟陵城中广源客店的老板娘,是个十分刻薄的角色。每逢住店的客人拿菜去做,他都得雁过拔毛,留下一些自己吃。
一天,徐苟三和几个伙伴因事住上了这个客店,他们也割了二斤肉,拿给这个老板娘帮忙炒。这老板娘给做了一个炒肉。大伙一看,最多只用了一斤肉。为了吃的事去和她争吵,又不太好意思,不说吧,心里又有气,徐苟三想了一下说:“等会去把肉要回来。”
吃完饭,徐苟三便在店子里踱来踱去。嘴里不住地说:“在家千日坏,出门时时好。”
那老板娘听了,纠正他说:“你说错了,应该是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
徐苟三听罢,一本正经地说:“我才没错呢,我在家里时,每次割两斤肉回去,老婆都是炒个精光,吃了上餐没下餐。而你呢,就想得周到,二斤肉只给我炒了一半,还有一半留给我下餐吃哩。所以应该是出门时时好。”
老板娘被说得面红耳赤,只得点头称是。到了下午,照样给他们又做了一个炒肉。
第211篇、琴丐
旗镇从不缺乞丐。
旗镇的乞丐无非三种:一种是直接登门乞讨、张嘴就要的;一种是唱着小调、拉着二胡,前面放着一个瓷碗的,当然,也有流动到酒馆的;还有一种是打把式卖艺、变魔术、耍杂耍的,铜锣直接翻过来就成了乞讨盘。
所谓盗亦有道,乞丐也都有自己的道道儿。
这天,旗镇最热闹的老街凭空多了一人,细眉,小眼,矮墩墩的,右臂下拄着拐杖。右腿细若小孩手臂,一只像五岁儿童一样的小脚丫随着他的前行一步一悠荡,背上背着一把五尺长的古琴。
及至那人席地而坐,弹出第一个音符时,街上沸沸扬扬卖馄饨的、卖烧鸡的、卖点心的;挑挑的、担担的,躲在背阴地儿下象棋的,都缓缓拧过头来,手搭凉棚静静地去瞧。
那人再弹出一串音符,不得了了,于是整条街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细细谛听。
那琴声时而清虚淡远,时而酣畅淋漓,时而冰泉凝咽,时而深沉凝重……平日宽阔的街道,一下子拥挤起来,仿佛都被这美妙的琴音填满了。
人越聚越多,一会工夫,就密密匝匝的了。可有一样,围观的人都凝神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惊走了这美妙感受。
“咚”的一声,余音袅袅,琴声戛然而止。
整条街寂静无声。
那人收了琴,从人群里挤出来,径直来到王二包子铺,伸手向包子指了指。王二愣了半分钟才明白过来,麻溜地用纸包了十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也不客气,接过来,揣到怀里,右手拄拐,斑驳陆离的阳光里,只有拐声“笃、笃、笃”地敲击着地面。
再一晃,哪还有人影?
“轰”的一声,街上有人带头大声叫好。
遂又开始沸沸扬扬。
大家这才明白,那弹琴的敢情是个乞丐。琴丐行事甚是怪异,只讨吃的,从不要银钱,每次行乞皆弹奏一曲。
旗镇的人渐渐与他熟了,乐得听他弹曲,加之旗镇人本就善良,施舍之物,都是挑最好的。可有一样,琴丐除了弹曲,竟不与人说一句闲话。
转眼,三年悄悄滑过。
民国十三年的冬天,仿佛比往年来得都要早。
旗镇当时十分富裕,惹得几绺子土匪都很眼馋,其中就有一伙土匪预谋攻打旗镇。消息传到镇上,登时一片慌乱,虽说镇上也有自卫队,可与凶残顽劣的土匪比起来,不顶事呀。
有钱的赶紧找地方埋藏金银珠宝,家里有漂亮姑娘的,手足无措,听说土匪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这可咋办?现躲恐怕来不及呀。
凛凛的风恶狠狠地旋吹着旗镇角角落落的枯叶,城墙上的护卫和旗镇人都瑟缩着。
土匪说来就来了,而且肆无忌惮地选择了大白天,嚣张程度可想而知。
猎猎的风非但没阻挡土匪的脚步,相反,把他们撩拨得个个兴奋异常,打了鸡血一样。
很快,土匪就打到了城下,城上的守卫死伤大半,眼看一场浩劫在所难免。
蓦地,城墙上传来了悠悠的琴声。那琴声是那么淡,虚无缥缈,就像春风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大地的积雪一点点融化,淙淙的小溪欢快地流过……
土匪们迟疑了一下,进攻的节奏明显放缓,竟至于要停下来。琴声,越来越舒缓,似母亲的手,轻拂游子的心,又像和煦的阳光,点亮了黑暗,心灵一片澄净……
枪声停歇下来。
“阿嚏”,匪首马大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忽然清醒过来,“啪”地对天打了一枪,说:“真他妈的邪门儿!弟兄们,冲啊,谁第一个冲进去,赏二两烟土!”
枪声又爆豆似的响起。
倏地,城墙上琴音大变,隐隐有战马嘶鸣声,有滚滚的雷声、极响亮的爆炸声、野狼的嚎叫声……
风刮得更急了。
“别信邪,冲啊!谁第一个冲上去,再赏五百大洋!”马大头再次发出了号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个人高马大的土匪嚎叫着冲到了城墙底下。
“啵啵”两声,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土匪的人头竟然自己跌落下来,骨碌碌滚到地上时,眼睛还兀自不停地眨动。
哗的一声,土匪像退潮的水似的掉头就跑。
“都他妈给老子回来!”“啪啪”两声,马大头击毙了两个跑得最欢的喽啰,众土匪齐刷刷地停下了。
“给我冲!”马大头组织了又一次更猛烈的冲锋。
陡地,一只大脚从天而降,马大头和他的马一起被踩在了脚下。
旗镇人抬头,只见琴丐那只细若幼儿手臂的腿凭空长了数千倍,定海神针似的踩在地上,地上哪还有马大头的影子?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马大头一死,众土匪丢了枪,狼狈逃窜。
旗镇从此再无匪患。
而旗镇人再也没见过琴丐,几个大户出钱在芬山上盖了一座庙,庙里的真神就是按照琴丐模样塑的。
每每来到庙里,仔细聆听,还会听到琴声袅袅,丝丝缕缕飘进耳鼓,仙乐似的,极受用。
第212篇、杀你个回马枪
明朝末年,苏浙交界处的金牛河有一伙盗匪,为首的四十多岁,名叫洪三,苏州人氏,瞎了一只右眼,人称独眼洪三。
这天午后,有手下人来报,说从南边缓缓驶来一只官船,已到金牛塘。黄昏时分,果然有一条官船徐徐而来,洪三一声呼哨,几条小船同时从溪塘里射出,飞一般向大船靠拢。接近大船时,洪三一个箭步飞上大船:“谁是船主?出来答话!”
话音刚落,就见从船舱里走出—人,神情肃然,来到洪三面前,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官船,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洪三冷冷一笑,说:“什么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来人,给我绑起来!”“慢着,”站在船头的船夫这时接过腔来,拦住了洪三,“好汉,这位曹大人辞官回乡,租用我的船。你们要抢劫钱财,我自然管不了。但曹大人一向清廉,还望你们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洪三冷笑道:“清廉?这条船吃水这么深,怎能瞒过我?给我搜!”
“我曹菜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对得起天地神明,”曹大人朗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只有银子三十两,你们要是不嫌少,尽管拿去。”
这时,搜查的手下人来报:船舱里有两箱衣物,三箱诗书和一把雨伞,银子三十两,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舱底里放了一堆石头,舱上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鸽子。
洪三眨了眨眼,盯着鸽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刀指着石头,说:“你运这么多石头干什么?”
船主忙道:“好汉,因为曹大人所带的东西太少,船在河里直打转,无法前行,我才搬些石头增加重量,把船稳住。曹大人清正廉洁,只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才辞官回乡,还请好汉高抬贵手。”
洪三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和船上的东西,抱拳向曹大人深施一礼:“大人,都怪我粗野莽撞,冒犯了大人。几年来,我们劫官船无数,船上装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玉器。大人如此清贫,真乃两袖清风,我洪三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曹大人忙扶起洪三:“壮士所作所为也是迫不得已。曹某为官多年,深知百姓疾苦,曹某志在回苏州卖红薯而已!”“大人也是苏州人?”洪三惊喜道。曹大人答:“正是!我的老家就在望亭西街上。”“噢?”洪三浑身一震,“曹世植不知大人可否认识?”“正是家父。可惜家父已于十年前病故了,壮士也认识家父?”“什么?曹世植是你的父亲?”洪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十分吓人。
看着洪三的变化,曹大人惊异地问:“你是——”
“洪谦的儿子——洪三!”曹大人听了如雷轰顶,脸都白了。
二十五年前,曹世植与洪三的父亲洪谦同在朝中为官,曹世植在皇上面前屡进谗言,害得洪谦被罢了官,被满门抄斩。那年洪三才十六岁,在家人的帮助下,冒死逃了出来。为此,他戳瞎了自己的右眼,发誓要报仇雪恨,没想到冤家路窄,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夕阳从洪三的头顶徐徐滑落,他的独眼里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曹大人脸色惨白,他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洪三的面前:“壮士,家父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常言道,父债子还,我今天愿偿还家父对你一家的伤害。”“罢了,”洪三伸手拦住了他,好一会才冷冷地说,“如今,你的父亲也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走吧,从这里到苏州,一路畅通无阻。再也不会有盗匪出现了。”曹大人感慨万千:“壮士,你……”洪三跳上小船:“曹大人,一路保重,好自为之。”说完,小船像离弦之箭,向远处飞去。
曹大人站在船头,目送洪三他们远去,才摸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船主”轻轻地探过身子说:“大人,好险呐!”曹大人抬头望了望渐渐拉上的夜幕,冷笑一声:“想跟我玩?还嫩了点。管家,立即放鸽子,通知后面的船队,加速前进,今晚一定要通过此地。”
子夜时分,七八条满载着金银珠宝的大船在曹大人的监督下徐徐而过。突然,一声哨音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河面灯火通明,十几只小船横在河面上拦住了去路。
洪三站在最前面的小船上,手上的钢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杀气腾腾。见此情景,曹大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船驰到近前,洪三哈哈一阵大笑:“曹大人,戏演得不错呀。这回你还敢对天发誓说自己是清正廉洁的吗?”曹大人用手指着洪三“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洪三又一阵大笑:“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个回马枪吗?是那鸽子泄的密。别人可能以为它是一只观赏鸽,但骗不了我,那鸽子名叫‘雨点鸽’。是世上最好的信鸽之一啊!我派人截获了它,又放了它,这不,在此恭候曹大人。”
曹大人愣了半天,然后一头栽倒在船上……
第213篇、十二把椅子
故事发生在1927年的苏联,那时距十月革命成功才几个年头,社会上乱糟糟的。
当年的首席贵族基萨,眼下早失去了当年的威风,只担任县户籍登记处的一名办事员。他身高1米85,两肋犹如搓板一般,手长脚长像是蜘蛛精投胎似的。他早年丧妻,只与岳母住在一起。
4月里的一天,他的岳母佩图霍娃太大突然弃世。临死前,这位过去的贵族太太回光返照。她将她的女婿叫到床前,低着嗓门道:“基萨,您可记得咱们客厅里的那套家具吗?”基萨平日虽然一百二十个的讨厌这位丈母娘,可在这节骨眼上却表现出少有的殷勤。他点点头道:“记得,记得一清二楚……有1张沙发,12把椅子,外加1张六腿的小圆桌。……您怎么想起这个来啦?”这老妇人吃吃地说:“我……我把钻石缝到其中的一张椅子中去了……”这句话恰如一个晴天霹雳,害得基萨的百脉沸涌,心施摇摇,忍不住喘起气来。因为这笔财主包括珍珠3大串,合110颗,钻石坠子、钻石戒指、耳坠、宝石手镯、珍珠项链、冠状头饰……总共价值15万卢布,这可是笔巨款啊。他还以为这个老太婆早已将它们上交给苏维埃政府了呢,他还想进一步问个清楚,不料这时这个老太突然抽噎了一声,整个躯体一下子滚到床边,一只手划了个半圆,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下葬了岳母,他家已空无一人,基萨决心去找回这笔巨富,让自己的后半辈子快快活活地享受一番,他携带了他仅有的一点小积蓄,染好了头发和胡子,弃家动身上老家老城去了。
且说还在基萨知道这个重大秘密之前,本区的神父费加也知道了有这么一笔藏金。这是这位老太在临死忏悔时不慎漏出的口风。这位道貌岸然的神父马上动了凡心。他毫不犹豫地剪掉自己的胡子,换上俗人穿的衣服,也动身上老城去先说基萨来到他离开多年的老家,老屋子早变成了老城省保险公司社会保障第二院,只有管门的门房还未曾掉换。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老爷,他还当他是从国外偷渡回来干反革命勾当的呢。这时,门房里正好有一位于正事一无所能、干歪门邪道百样精通的年轻人奥夏在那里宿夜。这人二十七八年纪,长得墩实粗壮。凭着他的嗅觉,他马上就知道基萨此番回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用他的那张如簧巧舌,不出1个小时,已将基萨藏金的秘密和盘弄到手了。但这并不能说明基萨是个头号大傻瓜,而是他才一出门就发觉自己口拙手笨,脑筋也大大的有欠灵活,要完成这么一件艰巨的任务实在不是他力所能及。他本能地觉得他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正适合做他的助手。
于是,奥夏就开始与他谈到正题上来了。他郑重其事道:“老兄,咱们有话在先,一旦珠宝到手,作为合同的直接参加者和技术指导,我可要六成的呀。”基萨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话?这简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奥夏问:“那您打算给我多少呢?”基萨说:“二成。”奥夏坚持道:“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他俩就这样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以基萨六成,奥夏四成成交。随即,他们的追宝行动就开始了。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向看门老头打听这12把椅子的下落。奥夏在这些事上是一位能手,他东扯西拉,没聊几句,已得到了确凿消息: 1919年全部家具都被运到住宅管理科,只留下1把客厅用椅,先由管门
老头坐了一阵,后被社会保障第二院的事务主任拿走了。在一旁的基萨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问:“那么,老伙计,这是说,有1把还在这栋楼里?这很好……这把椅子,你们没……修理过吧?”管门老头道:“用不着修理。这椅子的手艺好着呢,即便再用上30年也不用修。” 哥儿俩马上动手,奥夏冒充消防队里的检查员去找老城社会保障第二院的事务主任,说要检查工作。他神气活现地走遍了这座养老院,企图找到留下的那把椅子,可是踪影全无。他趁事务主任走开的当儿,又查问了老太太们,老太太们气愤地告诉他,就在今天,事务主任将这把椅子卖掉了,这家伙常常偷东西出去卖。
奥夏走近事务主任,一字一顿地悄声问道:“老伙计,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有一个熟人,他也曾经盗卖过国家家具,现在正蹲在拘留所里。你把椅子卖给谁了?”事务主任预感到他有可能要挨揍了,他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卖……卖给了倒卖贩子。” 奥夏追问道:“那贩子住哪儿?”事务所主任说:“我…… 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他。” 然而时来运转,正当基萨在一条小弄里瞎闯时,猛然间,他感到手掌心一股热气,肚子里一阵冰凉。原来,迎面正好走来一个慈眉善目的公民,像拎着大提琴似的拎着一把椅子。
他定睛细看,这不是他家的椅子又是什么?基萨俨如一头豹子似的一纵而起,扑到这可恶的陌生人跟前,将椅子一把拽了过来,陌生人也一把拽了回去。基萨咬咬牙,死攥住椅子,咕噜道:“你倒想得好!”这陌生人把椅子抓得更紧了,嘴里喃喃说:“还抢上了。”两个人默默地争夺,你夺过来,我夺过去,终于,椅子在两人的争夺下咔嚓一声折断。两位对手无暇相顾,一齐动手,撕拆椅子的座垫,将手探进毛绒填料里去。5分钟后,烂毛绒四处飞扬,弹簧四散滚去,然而,椅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直到这时,基萨才认出对手,这人正是神父,不过这时他已剪掉了胡子。于是,一对冤家又分道扬镳,去各自寻找他们的财宝。
其余的11把椅子到底落入谁人之手?奥夏亲自出马,上已经退休了的老城公用事业局档案室主任那里去。他自称自己是革命前的首席贵族之子,“想找到家父的几件家具,以作为对他老人家的纪念”。这个骗局很成功,他了解到了分配的详情:有1把分配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残废军人格里查楚耶夫同志,其余10把则全送进了莫斯科家具工艺博物馆。但他在听后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连一文钱劳务费都不给,气得这个老头籁簌发抖。
奥夏前脚才走神父费加后脚也进了门,他也是来问这11把椅子的下落的。老头马上从他手里捞回了报酬:他撒谎说,12把椅子一把不缺地在葡萄街34号的勃伦斯同志处,并在费加手里骗到了5枚金币和12个银币。
且说奥夏和基萨两人商量着决定首先解决这孤零零的那一把。他们先打听到了这个地址,一问,残废军人已经过世,他的未亡人正在待嫁。奥夏马上寻上门去,说要与她结婚。他们马上打得火热,等奥夏将寡妇家门的钥匙骗到手之后,连夜就将寡妇家的那把椅子,连带1枚胸针、1只金镯、6把镀金小羹匙和:个茶滤子:一古脑儿偷了出来,溜之大吉。可惜这把椅子中同样空空如也。
于是,基萨和奥夏就只好动身上莫斯科去了,当他们千辛万苦不远千里来到莫斯科,人家告诉他们,这些家具在仓库里一存7年,直到昨天才送到
拍卖所去出售,明天将公开拍卖。这时基萨和奥夏的口袋里还各有200卢布,估计足可以将这10把椅子买到手。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拍卖前一天的晚上,基萨觉得郁闷难解,就独自一个外出去寻欢作乐。他在街上遇到一个与丈夫吵架出走的女人,就同她一起去舞厅跳舞,不料舞厅里狠狠斩了他一刀,他的200卢布花得一文不剩。
第二天,拍卖开始,奥夏和基萨双双来到拍卖所。好不容易等到拍卖这10把椅子了,拍卖员叫道:“10把宫廷椅子。胡桃木的。亚历山大二世时期的。完好无损。
80卢布。”全大厅的人都活跃异常,手一只接着一只地举了起来。拍卖员在叫:“120卢布,后面。
135卢布,也是后面。140卢布。”当价抬到145卢布时,拍卖员举起了他的漆木槌,奥夏猛的把手往上一扬,声音不高但十分沉着地叫道:“200卢布!”所有的人都转过身来看这两位。价格太高了,没有人再要,拍卖员的木槌终于敲了下来。服务员小姐过来了,说:“请付230卢布,因为其中你们还得付百分之十五的代售税。”奥夏掏出了200卢布,对基萨说:“亲爱的,掏30卢布,快点,您没看见吗,这位小姐等着呢。”可是基萨含糊其词地喃喃道:“我……我没钱。”奥夏问:“您那200卢布呢?”基萨搔搔头皮:“我……我……我弄丢了。”拍卖员气坏了,大声说:“根据拍卖行商场的规矩,凡拒绝交付购物品全价者,应立即退出大厅。椅子交易就此取消。”人们恶意地哈哈大笑,朋友俩被人们轰出了大厅。
一到大门外,奥夏狠狠地给了基萨的腰眼一拳,骂了他一个狗血喷头。
大厅里面在将椅子分批拍卖,10把椅子分成4批卖了出去:一批4把,一批2把,一批3把,最后一批1把。机灵的奥夏即打发流浪儿去跟踪查访买主的住址,谁查实了可以得到1个卢布,果然他把买主的地址全弄到了手。2把为一女子买去,在瓦尔索诺弗耶夫胡同17号;1把系民族宫《车床》编辑部的庶务主任买下;4把落在哥伦布剧院里;3把则由买主拿着走进了十月车站的货运处。这两位冒险家只好重新分头出击。
话说买下2把椅子的那个女子名叫爱乐奇卡。她说话仅会使用30个单词,在奥夏拜访她之前,她正跟她的丈夫吵了一架,她的夫君一气之下搬到别处住去了,走时将这两把椅子中的一把也带走了。爱乐奇卡是个爱时髦、没头脑的轻佻女人。奥夏与她交谈不到几句就摸到了她的脾性。他一口咬定眼下欧洲的阔绰人家都已恢复了倒茶用滤嘴的这个古老习惯,他随即用从寡妇家里偷来的那只滤嘴换了她的一把椅子。这件事做得干净利索。奥夏不待这个女人醒悟过来,便将茶滤子搁在桌上,向这女人问明了她丈夫的住址,背起椅子,彬彬有礼地告辞而去。遗憾的是这第三把椅子也像前两把一样,并无珠宝。
基萨是被派到民族宫《车床》编辑部的庶务主任处去取另一把椅子的,给他的经费是25个卢布。基萨找到那里,忘了敲门就把门推开了。他像个梦游病患者,三脚两步走进了室中央,一眼看见了这把椅子,而室内竟空无一人。他魂不附体地拖了椅子就走,就在这时,主人在门口出现了。他一见有人从他房间里往外拿椅子,便挥舞着手里的裤子,跳将过来,叫道:“您疯了!我抗议!您没有权利这么做!”他因为没付房租,家具被查封。他还以为是提前来搬走家具呢。基萨顺从地放下了椅子,嘟嘟哝哝道:“对不起,误会了,因为这是任务。”然后,他只好傻头傻脑地空着双手走了。当然,
他回去之后少不得要遭到他的同伴奥夏的一顿辛辣的讥讽和嘲笑。
且说奥夏来到了那个轻佻女人的丈夫那里,正值这位工程师洗澡时没了水,他跑出浴室来看是怎么一回事,不料一阵风刮来将门关上了,他赤条条地躲在外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奥夏走近门旁,将大拇指又长又黄的指甲探进暗锁缝隙,开始上下左右轻轻拨弄了一阵,门竟悄然开了。工程师对他的帮忙感激得不得了。奥夏趁热打铁,说:“只是小事一桩,不谢。您夫人让我到您这里来取这把椅子。她说她要将两把椅子配对成双,准备以后给您送来一把圈椅。”工程师大方地说:“请便。不过何必劳您大驾?”奥夏谢过了,扛起第四把椅子就走。叫人糟心的是这把椅子中还是什么也没有。
编辑部庶务主任的那把椅子还得奥夏出马。他一去就冒充自己是政府官员。他声色俱厉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同志?您竟敢逼走国家机关的专差,这未免太不成体统了吧。我非要将家具运走不可!”这位主任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说:“不成,你没有权利运走!”奥夏一把抓住椅子,吼道:“关于权利的问题,公民,您最好少说废话,应当知趣点。请您把家具腾出来!要遵守法律!”他不顾主任再三的抗议,提了椅子扬长而去。只是这把椅子还是像前4把椅子一样,里面连一点财宝的影子都见不着,甚至让人怀疑,基萨的岳母是不是在临死前开了一个恶毒的玩笑。
余下来的七把椅子可不太好办,奥夏和基萨研究的结果是先着落在哥伦布剧团上。正好这个剧团外出演出,他们登上了一艘轮船,沿着伏尔加河一路演过去,4把椅子正是他们随身带走的。这一对寻宝的家伙上不了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恰逢剧团里的画家病了,要招个广告画画家代替,奥夏就冒充画家,带上助手基萨一齐也上了这条船。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上船的目的是找椅子中的财宝。
深夜一时许,这位无所不能的伟大骗子手奥夏走出了自己的船舱,尾随在他后面的是忠心耿耿的同盟者基萨。他们登上了甲板,悄没声儿地走近用胶合板遮盖的椅子。奥夏掀掉遮盖,拿起下面的一把椅子,继而用平嘴钳撕开包面,将一只手探进了椅座。风儿在甲板上吹拂,黑色的江水汨汨溅起浪花。突然,奥夏语声喑哑地说:“有了!”瘦长的基萨激动得浑身颤抖,差点儿晕厥过去。他伸出他那双战战兢兢的手,接过一个扁平的小木匣。他俩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匣,小匣底放着一枚发绿的黄铜片。铜片上有下列字样:“加姆勃斯技师制作,1865年,莫斯科”。气得他们将这把破椅子一下扔进了江水。
他们原来还想找机会相继偷出其余的3把椅子来,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位“大画家”的面目暴露了:他画的宣传画上的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身子画得像一段木头,脑袋像一块牛皮糖,两条胳膊犹如两条细长的藤蔓。于是他俩被双双轰下了船,只好眼巴巴地望着3把椅子随船而去。
且说费加神父自从得到那老头提供的地址后,就着手寻访葡萄街34号的勃伦斯工程师。这位工程师眼下正在罗斯托夫的新罗斯托夫水泥厂供职。这天,勃伦斯工程师正坐在自己别墅的凉台上等待开饭,忽然从昏暗的绿竹丛中转出一个人来。这人上身穿一件褴楼的蓝色斜领衫,下身穿一条又脏又破的条纹裤。这位陌生人默默地过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工程师跳了起来,高声惊呼:“您疯了?干什么?快起来!”神父一面故意不住地磕头,一面固执地说:“我不起来,除非您答应我的请求。”工程师扶着他起来,听他嘀咕了半天才弄清,他要求工程师开恩,无论如何将他家的12把椅子转让给
他。为了这12把椅子,他已经倾家荡产,是一路行乞着才来到这里的。他说这些椅子对他将死的妻子极为重要,他是履行他妻子的意愿,才四处查访椅子的下落的。他又是乞讨,又是纠缠,又是讨价还价。最后,工程师终于缠不过他,答应以200卢布的代价卖给他,当然,工程师家确实是有十二把椅子,但这与基萨家的椅子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但财迷心窍的神父高兴得嘴也合不上了。他拍了一个电报回家,要妻子变卖掉家里的一切东西,汇200卢布来。第三天,钱汇到了,并附有一段凄楚欲绝的电文:“变卖一空,家里已分文不名。” 椅子到手了,他雇了辆马车将它们运到海边一处没人的地方,然后,他取出一把斧子来,一把又一把地劈。等他劈完12把椅子后,他得到的是一大堆弹簧和碎布片。现在,离家500公里,口袋里仅有20个卢布。神父回到城里一头钻进了人群。
再说另外两位椅子追寻者基萨和奥夏终于又骗到了一笔钱。他们乘火车,追上了哥伦布剧团,用20卢布一把的代价,收买了剧团安装工,将3把椅子偷了出来,然而椅子里还是什么也没有。这时他们也已身无分文,只好步行着,打道回府。
冤家路窄,正当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在一条山路上走时,迎面碰上了这个一身晦气的费加神父。半疯的神父一把抓住基萨的喉结,嘶声喊道:“你快说,你这个骗子,凶手,你将被你谋害了的岳母的财宝藏到哪里去了?”基萨的两只眼球凸了出来,眼看要丧命了。这时,奥夏赶了上来。费加自知不可能以一敌二,他不敢怠慢,一把抓过他们两人的香肠和面包,拔腿就跑。
两人拼命地追。神父奇迹般逃上了高高的山顶。两人上不去,只好作罢。然而,三天后,费加神父终于完全疯了,他被上山砍柴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以后的一些日子,对基萨他们这两个追寻财宝的亡命之徒来说,是十分难挨的。他们已经过着行乞的生活,幸而他们终于打听到了最后3把椅子中的2把的下落。他们决定施展最后的一着棋——偷。
这天深夜12时14分,当他俩爬进屋子去偷窃椅子的当儿,正碰上了大地震。9级的强烈地震,给克里米亚造成了一场空前的大灾难。但他们还是不顾死活地将2把椅子拖了出来。然而椅子里还是一无所有。
等知道这最后一把椅子在铁路员工俱乐部时,他们心花怒放,奥夏还为此喝了十大杯啤酒。就在这天夜间,无穷的贪欲使基萨成了野兽。他深知自己不是奥夏的对手,与其到时吃亏,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他像一只猫一般轻步走到奥夏的身边,尽平生之力,一下子把剃刀的整个刀锋戳进了他的喉咙……。当天后半夜,他爬进了俱乐部,偷偷掀开了最后一把椅子的布面,然而,里面依然空无一物。基萨的双腿牢牢夹住椅子不放,坐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口中不断地唠叨:“这里面怎么会什么也没有?这不可能!不可能!”最后,他爬出了俱乐部,在俱乐部的窗下踱来又踱去。
天亮后,一个看门人出来扫地,他向一位来打听的外地人讲述一个故事:有一次,他爬上这把椅子去拧一个灯泡,脚下一滑,椅子上的布面破了,滚出许许多多珍宝来。他将这些珍宝交了公,政府就用这些珍宝造起了这座俱乐部。
基萨听了这话,高声号叫起来,声音如疯似狂,强烈而嚣张……他,也疯了。
第214篇、第一千个倭寇
明朝中期,倭寇入侵我国,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时甚至攻占州县,杀死官员,给明朝政府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于是朝廷就派出了大量军队镇压倭寇。
戚继光是明朝的抗倭名将,他组织了一支队伍,叫戚家军,在抗击倭寇战斗中,百战百胜,杀敌无数。戚继光不但用兵如神,而且武艺高强,他使用的武器是一柄长杆大刀,经常深入前线战场,身先士卒,斩杀倭寇,并发誓要亲手斩杀一千个倭寇的首级,可是戚继光在斩杀了九百九十九个倭寇以后,就带着遗憾去世了。
戚继光将军逝世后,他的灵柩被送回山东登州老家安葬。
时间到了1937年,倭寇再次侵入我国。当然,此时国人已经不称呼他们为倭寇,而是蔑称他们为日本鬼子。这一年,日本鬼子的一个分支侵入到了山东登州地区,为首的司令官小田一郎,来到登州的第一天就去了戚继光的墓地,动用先进的机械,要挖掘戚继光的墓葬。
登州人都对戚继光大将军很是崇拜,每到他的祭日,都会去他的坟上填土祭拜,他们当然不会坐视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被人掘坟示众,就团结起来,去墓地抗议,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敌人的机枪扫射,登州居民伤亡惨重,只好退了回来。
小田这么疯狂为了什么?原来,小田的祖先正是昔日侵华倭寇的一个头领,也正是戚继光将军亲自手刃敌酋中的一个。小田从自家的族谱中知道这一历史之后,就发誓要为祖宗报仇,所以他得知了戚继光的墓葬之地在登州后,就向侵华日军总部自荐来到了登州。
另外,小田掘坟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他听说戚继光生前编著有一本兵书叫《戚武备兵法》;此兵书记载了戚继光一辈子抗倭的经验与心得,有人传言,得到这本兵书,就能在战场上百战百胜。
戚继光将军的墓地,经过后人自发地填土维护,已经相当高,上面也有许多古树,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小山。小田就找来了最先进的推土机掘土,三天后,戚继光的墓葬被打开了,里边露出了一口巨大的棺材。小田迫不及待地命人打开,他手下的兵士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棺盖。这时,小田却失望地看到,里边只有一些衣服和陪葬品,并无尸骨。看来,这只是戚继光的一座衣冠冢。
接着,小田命人清理随葬品,发现里边金银财宝并不多,只是当时的武器,如刀枪剑戟倒是不少。这时,一个鬼子兵喊道:“将军,发现了几本兵书!”小田心头一喜,忙命人将几本兵书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
回到寓所,小田迫不及待地翻了翻那几本兵书,发现其中真的有那本《戚武备兵法》,他激动得差一点跳了起来。这时,他发现这些古书上附着有一层绿绿的东西,好像是长了一层毛。小田就随手拍了拍,那层东西经过他的拍打,飞得满屋子都是。小田呛得咳嗽了几声,可是他顾不得这些,迫不及待地打开兵书就看了起来……
第二天,小田的勤务兵看见小田迟迟没有来吃饭,就去叫他,却看见小田死在了床上。
堂堂一个日军司令官不明不白死在了住所,这可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为此,日军派出了专门的人员,调查小田的死因,经过十几天的调查,他们得出了结论:小田不是因身体方面的因素而猝死的,因为他的身体很结实;也不是被人杀死的,因为现场并没有发现外人的痕迹;他的真正死因就在那本《戚武备兵法》!调查人员发现,书上面的那层绿绿的东西,其实是古代一种防腐的药物,古人常把它用做尸体或棺木的防腐剂,但是这种药物是一种慢性毒药,能刺激人的中枢神经,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消息传开,登州的居民都在家中摆下供桌遥祭道:“戚公,您说要杀死一千个倭寇的愿望,现在实现了!”
第215篇、瘸狼拱手
我年轻的时候,北太行没被开发。我家世代猎户,靠着一杆猎枪维生。在我端起猎枪的第三年春天,外面通进了公路。工人们说,这座山上要修建盘山公路,便于山区开发。动物们被日夜喧闹的修路场面吓得纷纷迁徙了。
打猎的收获越来越少,但我没有像其他邻居一样搬离,而是独自住进了山里木屋中。在那里,我邂逅了那只狼。它很苍老,眉眼上有白色毛。夜里,它站在木屋门前,仰头嗥叫。我习惯性地抓起了猎枪,但是它并没对我攻击。它扭过头,向丛林里走去。
它的腿有伤,留下了后遗症,一瘸一拐的很不灵活。见我没有动静,它又回过头来,安静地看着我。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拿起猎枪,跟在它的身后。
好久都没有在树林里发现这么大的草狐了,它肥实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我明白了这只瘸狼的意思——我很难找到猎物,而它又不方便捕猎,它想到唤我过来杀死这只草狐。我把草狐射死在树林里,瘸狼慢慢走了过去,根本不担心我对它开枪,低下头去,一口咬开了猎物的肚皮,冒着热气的内脏流了出来,它开始在那里大快朵颐。吃饱后,它仰头叫了一声,消失在丛林中。
之后,它时常诡异地在小木屋内出现。每次都带我找那些动物的栖身之地。我们的合作,延续了近两年时间。我和它熟悉得像最佳的拍档,我们彼此依偎存活下来。
在盘山公路彻底修通后的两个月,动物们大量回迁,林子里猎物越来越多,我不再需要瘸狼为我寻找猎物。瘸狼也找到了回归的狼群。
村里的人们返回来了,在县城与市里的闯荡,让他们发现,野味和兽皮都是卖大钱的东西。荒废了几年的人重新拿起了猎枪,没有猎枪的人也热衷于在丛林里下陷阱、套子和兽夹,期待有不经意的欣喜。
我搬回了村里,每天早晨出去打猎,晚上很晚才回家。丛林的夜幕里,我不慎踩到了别人布在那里的兽夹。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惨烈地叫了起来,我强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我虽然有枪,但是一旦昏迷,将毫无抵抗能力,便很可能成为野兽的美餐。
这时,我忽然看到了瘸狼。它显得比以前壮实了,从丛林里出来,绿莹莹的眼睛闪烁着,盯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着村子的方向跑去。
半个小时左右,我看到了山下有火光传来。嘈杂声里,似乎有人在不断地鸣枪。很快,瘸狼笨拙地向前蹿着,嘴里还叼着一只小羊,在我身边停了下来。它把羊放下,走到我身边,站住用头拱了拱我的手。它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我盯着瘸狼,我的搭档。是它冒着生命危险,到村子里引人来救援我的。
这时,荒废几年,射术不精的村民又端起了枪,我高声喊着“不!”可是,太晚了,枪响处,它的身上炸裂出了一朵凄艳的血花。
我的腿保住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我依旧上山、狩猎。只是,我每次打到猎物,都会把内脏掏出来,摆在那个小木屋前的空地上,我的搭档就葬在那里。我会坐在那里,轻轻地闭上眼睛,风吹过的时候,我似乎觉得,它在轻轻地拱着我的手。
第216篇、在灭门惨案中自救的小女孩
一个年仅11岁的小姑娘,在目睹父母及妹妹惨遭歹徒杀戮的20多分钟里,强忍自己脑浆外溢的剧痛,佯装死亡并记下歹徒的容貌,又以惊人的勇气和毅力在凶手们离开后的第一时间报警,为警方迅速破案提供了关键的线索。本文所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欷歔、感慨落泪的故事——
除夕前夜,惊爆骇人灭门案
素有“华佗故里,药材之乡”的安徽毫州市,是全国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这里有国内规模最大的毫州中药材交易中心。甘肃籍商人马忠孝就在市场内从事虫草交易。
老马带着妻女到亳州做药材生意已有7年了,凭着自己的诚信和勤奋,他在当地虫草市场上已远近闻名,仅2005年的交易额就达千万元以上。
2006年元月27日是农历除夕的前一天,为省去旅途奔波而准备留在当地过节的马忠孝拉下卷闸门,一边吃晚饭,一边看着妻子和11岁的大女儿逗小女儿玩。大女儿马发是安徽毫州市丹华小学五年级二班学生,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还有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由于她长得白白净净,特别爱笑,还乐于助人,所以在学校里很是招人喜爱,是师生们公认的活泼女孩。
闹钟刚敲6下,有人拍打卷闸门。
“这么晚还有生意?”老马心头掠过一丝惊喜,他拉起了门。
伴随着刺骨的寒风,3名中年男子进到店内:“老板,给我们拿最好的冬虫夏草。”
就在马忠孝转身从柜台里取样品的一刹那,最后进屋的男子猛地把原本半遮半掩的卷闸门“哗啦”一下全部拉了下来!
马忠孝顿感不妙,正想制止,一男子从后面猛地抱住他的腰,把他摔倒在地,另一人则举起铁锤向他猛砸。马忠孝旋即瘫倒在血泊中。与此同时,另一名瘦子跳上床,抡起铁锤向紧搂着两个吓得瑟瑟发抖孩子的马忠孝妻子头部猛砸。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马妻一头歪倒在床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被褥。接着,3名穷凶极恶的歹徒又用利刃疯狂地砍刺马发和她年仅4岁的妹妹。妹妹倒下了;马发的头部也被连砍两刀,白色的脑浆混着血水溢流而出。
马发扑通一下跌倒在墙脚边。为了生存,马发强忍剧痛,一声不出地半趴在地上佯死,同时又艰难地微眯着眼缝,竭力记下恶徒的作案过程:当3个凶手手忙脚乱地把近30公斤价值60余万元的虫草装进蛇皮带子时,马发的爸爸妈妈突然苏醒,痛苦地挣扎呼救,丧心病狂的歹徒又拔出尖刀向两人一阵乱扎。最后,他们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一家4口已经一动不动,确信全部死亡之后。才又抢了4800元现金和两部手机,狠狠拉开卷闸门迅速逃离……
歹徒走后,马发艰难地爬到父母身边,使劲拍打哭喊,但父母没有任何反应。绝望悲愤中的马发以惊人的毅力,战抖着爬向卷闸门。然而由于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卷闸门拉不开。
“抓住凶手!一定要抓住凶手,为亲人们报仇!”这个念头顽强地支撑着她,再次给了她力量。马发艰难地向8米外的电话爬去,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1月27日下午18时50分,毫州市120急救中心首先接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电话——
“救人啊!这位阿姨,求求你了,请你马上来一下!”
“哪个地方?”
“大药行,大药行边有个农行,农行挨边第二家。快点,我求求你了。”
“可是卖冬虫夏草的?”
“是!”
“怎么了?”
“有人来抢劫。”
“你打着了吗?”
“打着了。请你快点,这位阿姨,我求求你了!”
“你赶快打110报警,我们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后,马发又在18时52分,气喘吁吁地拨通了毫州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的报警电话,用微弱而急促的声音说:
“喂,警察叔叔,我家里出人命了!你快点来,在大药行东边农行挨边第二家。俺卖货,人家说要货,进来就捅俺爸几刀。俺爸名字叫马忠孝。”
18时55分,警方第一辆警车抵达现场。警察们刚下车就听见了小女孩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声。拉开店门,屋内一片狼藉,血迹斑斑,一家4口人全部倒在血泊之中,其状惨不忍睹。
“叔—叔,叔—叔,快救我!”倒在地上的小马发吃力地扬了下手。放声大哭并试图爬起来。民警们见状,箭步冲上前去,抱起小女孩飞速抬上120急救车。经过现场勘察,屋中另外3人已经死亡。
8分钟后,报案人马发被送进亳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
在灭门惨案中自救的小女孩(2)
成功自救,协助干警擒凶手
1月28日凌晨零时30分,当毫州市公安局祁述志局长赶到医院时,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说,女孩头部受重创,存活的可能性渺茫。祁述志代表市委、市政府指示医院负责人:年关出大案,犯罪分子是在挑战安定祥和的社会稳定大局;医院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受害人!
为保证小女孩不再受到伤害,祁局长又抽调8名警官,实行24小时不间断值班,专门负责马发的人身安全,不经市公安局专案组同意,任何人不得与小女孩接触。
案发当晚,为了获得更多的线索,市公安局连夜印发了《协查通报》和《悬赏通告》,500份协查通报立即飞向周边的省、市、县相关单位,2000多份悬赏通告迅速贴满了大街小巷、城市乡村。
2月1日,在医护人员的努力和民警们的悉心照顾下,手术过后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马发苏醒了,小女孩艰难地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向警方提供了案发时的情况和几名嫌犯的容貌特征。
“有人敲门说要虫草,然后我爸拉开了门,进来3人。我不敢再想了……”叙述时,小马发浑身战抖,话语多次出现长久哽噎。在民警们的安慰下,小马发将案发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通过女孩的描述,警方很快确定了侦查的主攻方向:“3名作案者均系男性,操本地口音,年龄约在35—45岁之间,身体强壮,其中两人较胖,一人较瘦。”接着,警方又通过对当天下午曾路过这一区域的人进行走访,取得了重大线索并使案件获得突破性进展。同时,由于报警及时,使毫州警方迅速部署警力实施堵截,打乱了犯罪嫌疑人事先预谋的外逃计划,为随后的破案抓捕和挽救马发自己的生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经过毫州警方8昼夜的奋战,3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被抢贵重药材全部追回。亳州市公安局祁述志局长评价小马发在破案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时感慨地说,3名歹徒杀人后,在翻找现金虫草足足20分钟的时间里,这个聪明、坚强的小女孩头中两刀竟然一声未喊,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偷听歹徒谈话,这确实是一个奇迹。说明在这场巨大危机中,孩子当时的意识非常清晰,采取的措施非常正确!
毫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们说,警方的细心照料和马发本人坚强乐观的性格,使马发很快脱离危险,伤口逐渐愈合。
血案发生后,马发所在学校的师生们都非常关注和揪心。由于马发一直在医院接受抢救,直到正月十五,班主任温老师和校长才获允进医院看望。2月13日,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温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7个有力的大字:学习小英雄马发。面对一脸惊讶的孩子们,他简要叙述了马发的事迹。还带有节日欢乐的同学们听到后,一个个鸦雀无声,很多孩子流下了晶莹的泪花。最后同学们一致提议,把班上最好的座位留给马发。随后,该校2000多名师生陆续前往医院探望,许多毫州市民闻讯后也给马发送来了鲜花、慰问品。小马发,一个智勇双全的名字迅速响遍了亳州。
临危不乱,素质教育显奇功
2006年4月中旬,毫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审“1·27特大抢劫杀人案”。2006年5月下旬,毫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1·27特大抢劫杀人案”进行公开宣判,判处3名歹徒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审宣判后,3主犯均表示要上诉,经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最后裁定,判处3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2006年7月21日,轰动全国的安徽省毫州市“1·27特大抢劫杀人案”主犯被执行死刑。
马发在案发时的机智勇敢,不仅救了自己,协助警方找出了凶手,也教育了同龄人,在生命遇到突然侵害时,要充分调动自己的智慧,努力将生命和财产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那么,是什么力量使一个年仅11岁的小女孩能够在这场突发劫难中表现得如此坚强和镇定呢?马发的班主任老师温磊说,这是学校多年如一日进行素质教育的结果。
为了提高全校学生的法制、安全观念,丹华学校经常请司法界人士到校举行报告会,给学生讲授法律知识,学校还经常组织以传播人身安全常识为主题的班会,让学生模拟在不法侵害等突发事件下的安全自救,强化孩子们的自救能力。
因为小马发“身心健康、机智勇敢,有较强的自护意识和自护能力”。她被推荐为“安徽省首届江淮十佳少年”的候选人。马发的事迹也深深地打动了活动评选组委会的十几位专家,她最后从100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功当选为首届“江淮十佳少年——自护好少年”。
第217篇、张汶祥刺马
1870年8月29日,有一顶八人抬的蓝呢大轿从江宁府衙门抬出,轿中坐着两江总督马新贻,轿前有一队兵丁,手执武器,沿路喝道。
两江总督的大轿为什么从江宁府衙门抬出?以前的两江总督府在太平天国时期是天王府,太平天国失败后天王府被清兵烧毁,一时修复不起来,新上任的两江总督只好暂借江宁府衙门作为总督行辕。清朝规定,每月初将校兵丁以练习骑马射箭作为月课,今天是农历初三,总督大人要到校场去检阅。
大轿走出衙门后不久,忽然从路旁人群中冲出一个老人,头顶状纸,大声喊冤。
清朝政府有明令,地方官员遇到拦路喊冤的人,必须停轿接状,以示关怀百姓疾苦,所以大官外出,遇到拦路喊冤的人是常事。轿前的护卫人员接过状低,递给总督。马新贻摘下墨晶眼镜把状纸草草看了一遍,叫兵丁将喊冤人带回衙门。轿子刚要抬起,突然间也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手执四寸匕首,落地站在轿前,将匕首从马新贻胸膛刺入,断骨穿心,马新贻惨叫一声,倒在轿里死了。
护卫人员、一阵大乱,刺客本可趁乱逃走,但他没有逃,站着对护卫人员说:“我叫张汶祥,刺杀马新贻与这位拦路告状的老人无关。” 张汶祥为什么要刺杀马新贻?说来话长。
这张位祥是安徽合肥人,出身农家,从小就喜欢练武术。十八岁那年参加太平军,属侍王李世贤的部下。经过南征北战,成了侍王一员骁将。
1860年,清兵掘壕围困天京,太平军总部告急。太平军各路将领挥师救天京。侍王李世贤主攻天京城东小水关,张汶祥率先攻破清军江南大营,乘胜追击清将张国梁,张国梁逃到丹阳时落水身亡。由于这次战功,张汶祥被提升为左营主将。后来战争形势对太平天国越来越不利。
1864年天京陷落,天王洪秀全自杀,宣告太平天国灭亡。这时候,张汶祥已随侍王的军队从湖州入江西,一路转战到福建,部队已所剩无几。张汶祥与结拜兄弟曹二虎、石锦标商量,决定离开队伍回安徽,投奔捻军首领张宗禹。当时张宗禹的部队驻扎在安徽的西阳集,从蒙城到涡阳都属于张宗禹的势力范围。
捻军是太平天国的一支友军,后来归属太平天国,但仍保留了自己的军事结构特色,由几十个人组成一组叫“小捻子”,一二百人一股叫“大捻子”,集合起来就叫捻军。
捻军首领张宗禹十分欢迎张汶祥等三个人的到来,立刻给予重用,委派他们三个人各领西部捻军下属的五百人的大股。
张汶祥、曹二虎和石锦标所领的三股捻军都驻扎霍丘。霍丘与合肥交界,张汶祥的部队经常与安徽巡抚唐松下属马新贻的军队交战。
马新贻曾经做过合肥知府,后来合肥被太平军的翼王石达开攻陷,马新贻被革职。巡抚唐松体察旧情,委派他担任各乡团练,改编了地方的地主武装,归他统辖。这些部队根本就没有战斗力,与张汶祥几次交战都是屡战屡败。张汶祥掌握了马新贻的底细后,决定活捉他。
合肥属平原地区,战败后便于逃走,不容易将马新贻活捉。张汶祥决定,以后与马新贻交战时佯败,引他追击,乘机把他引到霍山、六安一带崇山峻岭之中,一举生擒。马新贻得胜气骄,以为捻军粮草已尽,丧失了战斗力,
所以一直追入深山,这时突然金鼓齐呜,张汶样率领一支人马断了马新贻的后,经过一场恶战,果然活捉了马新贻。
张汶祥坐在石头上,两名捻军把马新贻押到。张汶祥喝道:“马新贻!你狗胆包天,就凭几个鸡零狗碎的乡勇也敢与本军交战,今日被擒,你要死要活?” 马新贻说:“本府不幸中计,唯死而已,不必多说。” 张汶祥哈哈大笑:“你不过是个团练,什么‘本府’,你那个知府早被你主子革掉了。好吧,既然要死,那我就成全你!”说完抽出刀架在马新贻的脖子上。
马新贻觉得脖子冰冷,不禁抽了口气,把脖子一缩。张汶祥收回刀又说:“马新贻,我念你在合肥做知府时没做多少坏事,今天给你一条生路,放你回去!” 马新贻绝处逢生,喜出望外,反而大胆地施展了他的嘴上功夫。他对张汶祥说:“阁下骁勇,马某久仰,今天相逢也算有缘。只是现在天王已死,天国已破,阁下栖身山寨,终非良策。现在朝廷求贤若渴,我愿冒死保举诸位,以谢诸位不杀之恩。” 张汶祥一时竟被他说动,只是还不敢轻信。马新贻进一步劝说:“阁下若不嫌弃,我愿献血为盟,结为兄弟,以示诚意。我若负心,天地不容。” 就这样,马新贻和张汶祥等三人结为兄弟,马新贻居长,张汶祥老二,以下是石锦标和曹二虎。
马新贻回到合肥,告诉巡抚唐松,说捻军首领张汶祥愿意率部来降。当时捻军势力渐大,清政府怕捻军成为太平天国的继续,正采用剿抚兼用的策略。唐松立刻签发招安文书,由马新贻送去。张汶祥原来带领的军队没有受到改编,仍旧由原来带兵的人指挥,只是在名义上归马新贻统一管辖。
第二年,马新贻因招降有功,被提升为安徽全省总营务处长。这时因为投降的捻军和太平军太多,清政府怕这些降兵重新造反,于是进行改编,折散送往各地归各旗统辖。张汶祥等三人仍留在马新贻身边,各人只领了个下级军官的虚衔。
马新贻的官做得大了,自然要树立威信,而张汶祥等几个结拜兄弟平素自由惯了的,初经管教难免不满。这一来张汶祥等三人与马新贻之间的矛盾已经潜伏着了。
这时,曹二虎要把家属接进衙门里来居住,张汶祥竭力反对,他对曹二虎说:“兄弟,你以为这里是个归宿吗?马新贻哪还把我们当结拜弟兄看,吆五喝六像是对奴才。我们现在手里没有兵权,只能忍气吞声,说不定哪天就要离开。我看不如还是将弟妹留在家乡好。” 曹二虎没有听张汶祥的话,还是把妻子王香梅从家乡接到衙门里住。
马新贻对张汶祥等三个人,从来就没有放心过,所谓歃血为盟,不过是诱降策略。马新贻认为这三个人能把张宗禹的军队拉出来投降,也是见利忘义之徒,当时他们手里有兵权,只能顺着他们,现在他们没有兵权了,自然要对他们“严加管教”。更何况,马新贻还有一个老大哥的身分。
再说曹二虎的妻子王香梅,生得年轻美貌,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而且生性好动,初到衙门还受些拘束,熟了以后就四处走动,很快就被马新贻看中,没出两个月,两人就勾搭上了。而曹二虎还蒙在鼓里。
马新贻品质虽然不好,但官运亨通,几年间飞黄腾达,到了1S96年竟升
任两江总督,张汶祥等三人也随他往江宁任所,住进总督行辕。
马新贻已察觉到张汶样对自己有所不满,因此对张汶祥也就更不放心了。马新贻也是个读书人,自然知道“关门养虎,虎大伤人”的古训。这时候如果对张汶祥等人下毒手,会被世人唾骂,他只能从长计议,先笼络这三个人,特别是对张汶祥,只能多用攻心之术。
有一天傍晚,马新贻把张汶样请到上房,颇为知心地说:“这几年委屈贤弟了。愚兄无时无刻不想重用贤弟,只是力不从心。今年升为两江总督,就提升贤弟为参将,当然这还是大材小用,好在来日方长,望贤弟好自为之。” 张汶祥并没有被马新贻的话所打动,冷冷地说:“现在官场上你争我斗,口蜜腹剑,无能之辈荣升,不义之徒做官,我倒想归隐山林,了此一生。” 这番话听来是谦词,实质是当面骂马新贻。马新贻佯装没听懂,反而以老大哥的口吻对张汶祥说:“贤弟天资聪明,但生性浮躁,今后一定要戒躁。
这样的话只有我当哥哥的才肯对你说。今日哥哥我送你一句古训‘欲速则不达’。” 马新贻这番话,倒打动了张汶祥。回家后,他细细回味,心想:人家到底是两江总督,自己当面用话刺他,他也毫不介意,还用好话相劝。他到底是哥哥啊。这么一想,反而觉得有点对不起马新贻。第二天傍晚,他主动到马新贻的房里去认错。当他经过马新贻的窗口时,听见房里有男女欢笑之声,再一听,是马新贻和曹二虎老婆的声音。张汶祥强按怒火,悄悄溜回,心里骂道:“马新贻原来是个衣冠禽兽!”他也不及细想,径直去找曹二虎,把刚才听到的情景,如实说了。
曹二虎一听,怒不可遏,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就走。张汶祥连忙拦住他,劝道:“你这不是去送死吗?这里是总督行辕,能容你挥剑杀人吗?好兄弟,先把这口气忍下去,一旦有机会,我会帮你出这口恶气的!” 曹二虎是被张汶祥劝住了。张汶祥走后不久,妻子回来了。曹二虎也不答话,上去一顿拳脚,将她打了个半死。这女人只好认错。曹二虎恨恨不已,心想:事到如今,不如顺水推舟,把这个女人送给马新贻算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不然看到她就生气,何苦来着! 曹二虎拿定主意。第二天趁马新贻送客回来,迎上去说:“大哥,小弟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马新贻心中有鬼,愣了一下,堆出满脸笑容,说:“你我兄弟情同手足,有什么话只管说。”曹二虎吞吞吐吐地说:“大哥若看中小弟的妻子,小弟愿送给大哥做个偏房。” 这话正戳着马新贻的痛处。他知道自己的丑事已败露,万一传出去,可就声败名裂了。他灵机一动,以攻为守,当即拍案而起,怒吼道:“混蛋!是人话吗?朋友妻不可欺,天下女人死绝我也不能娶你的妻,你自己混账,还想把我拖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吗?——你给我滚!” 曹二虎万万没有想到马新贻会倒打一耙,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扭头就去找张汶祥,把被马新贻一顿臭骂的事全说了。张汶祥一听,脸上失色,对曹二虎说:“好兄弟,你快远走高飞吧,马新贻就要对你下毒手了!” 曹二虎呆站着,不知所措。张汶祥再三催促,他才返身回家。
曹二虎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出个远走高飞的去处,他就想看看形势再说。
两天后,马新贻派了个差使给曹二虎,给他一份文书,叫他到寿春镇总兵徐心良那里去领取军火。事先和颜悦色地交待他:“兄弟,你恐怕是闲久了,
心里难免胡思乱想,派个差让你出去散散心,解解闷,你那天说的混账话我也不计较了……把军火取回来,我再跟你谈提拔你的事儿!” 马新贻的甜言蜜语,使曹二虎真假难辨。张汶祥虽然明知曹二虎此去凶多吉少,但他已经领了文书,无法阻拦,只得把石锦标找来商量。张汶祥说:“二虎这次去取军火,恐怕有杀身之祸,我们三个人情同手足,义同生死,一定要护送他去,万一发生意外,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石锦标对张汶祥向来是言听计从,满口答应,和张汶祥同往安徽寿州,暗中保护曹二虎。
再说曹二虎拿着文书,往寿州去取军火,一路平安无事,很顺利地把文书交给总兵徐心良。徐总兵盛情款待,还托曹二虎在总督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倘能荣升,决不忘曹二虎举荐之恩。曹二虎本来还有点戒心,寿州徐总兵把他当作马新贻身边的红人,一时竟飘飘然,把戒心全解除了。徐总兵与曹二虎约好,让他休息几天后就押军火回江宁。每天好酒好菜,让曹二虎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这天,曹二虎还没起床,徐总兵带领一队兵丁,冲进曹二虎房内,把他揿在床上绑了起来,然后宣读文告:“缉捕私通捻匪,抢劫军火的要犯曹二虎,验明正身,立刻就地正法!”签发文告的是两江总督马新贻。曹二虎连“冤枉”二字都未来得及喊出口,徐总兵带来的兵丁刀起头落,死在床上。
当张汶祥和石锦标得到消息时,曹二虎的尸体已经被徐总兵埋掉了。
张汶祥哭着对石锦标说:“马新贻心狠手辣,杀夫占妇,天理难容!我俩不替曹二虎报仇,誓不为人。” 石锦标面有难色地说:“马新贻身为总督,戒备森严,我俩势单力薄,恐怕难以杀他!” 张汶祥见石锦标害怕,叹口气说:“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日后我要杀马新贻替亡弟报仇,你我分道扬镳吧,不然将来难保不连累你。” 石锦标无言以对,默默地跟他分了手。两人都没有再回总督行辕。
石锦标往山西,投奔山西总督李庆翔。张汶祥则浪迹天涯,以替曹二虎报仇为己任。
再说马新贻杀死曹二虎之后,不久就收王香梅为第三房姨太太。只是张汶祥逃跑在外,是他的心腹大患。他知道张汶祥是血气汉子,一定会替曹二虎报仇,为防不测,他在总督府增派了卫队,严加防范,另外又在江浙两省悬赏缉拿张汶祥。张汶祥就是在这戒备森严之下,冒死杀了马新贻。
张汶祥杀死马新贻后被捕,由江宁行政长官梅启照升堂审问。张汶祥一言不发,用大刑也没有逼出一句口供。张汶祥说:“要我招供,一定要叫你们将军来审。” 当时领将军衔的提督是满族旗人魁玉。魁玉升堂后,问张汶祥:“我亲自来审理你的案件了。你为何刺杀马大人?是受何人主使,是替谁人报仇?一一从实招供。” 张汶祥把自己和马新贻歃血为盟的经过,以及马新贻杀夫占妇的劣迹,全都如实讲了。
魁玉听罢,暗暗佩服他是一条好汉。不由又问道:“马大人防你行刺,内衣中有两层厚革保护,你的刀竟然能破革断骨穿心,哪来这么大的神力?”张汶祥告诉魁玉,为替亡友报仇,他天天练习,直到练出能刺穿五张厚牛皮,才决定下手的。
后来魁玉特地到狱中去劝说张汶祥:“你现在死罪是难免,望你死前能顾全马大人的面子承认自己是江洋大盗,被马大人征剿结仇,才决心行刺,不要提他杀夫占妇之事。马大人身为朝廷大员,背上这个恶名,子孙脸上也无光。壮士到底和马大人曾结拜过弟兄啊!” 张汶祥断然拒绝。魁玉只好在申报给朝廷的奏章中略去张汶祥的供词,另外捏造情节,说张汶祥是江洋大盗报仇行刺。朝廷虽然又派郑敦谨复审,但官官相护,他也没有实录张汶祥的口供,仍以江洋大盗定罪,第二年开春,被斩于南京城北小营法场。
第218篇、学校
故事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俄国阿尔柴玛斯城职业学校里有一个15岁的学生,名叫鲍里亚。他的爸爸在第12西伯利亚步兵团服役当兵,他的妈妈是一个护士长。
有一天傍晚,有人来敲门。进来的是一个柱着拐杖、装着木脚的兵士。他是爸爸的战友,残疾了,复员回来,顺便给鲍里亚带来一个小包。打开小包,里面是一把不太大的手枪和一个子弹夹。这手枪十分精致,枪柄上雕有花纹。
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突然,前房传来轻轻的门铃声。门一开,进来的竟是爸爸。他满腮胡须,身上溅满了泥浆,全身湿漉漉的。鲍里亚高兴得尖叫一声,一下跳过去,马上,被爸爸粗硬有力的大手紧紧抱住了。原来,爸爸不愿为沙皇卖命,溜了回来。过了两夜,他又偷偷走了。
三天后,爸爸当逃兵的消息传了开来,鲍里亚马上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都远远地避着他,就像他是一个大麻疯病人似的。不久,他知道爸爸原来就藏身在看墓人那里,这样,鲍里亚就常常夜里偷偷跑去与爸爸会面。但是有一天深夜,鲍里亚与爸爸会面后走出屋来,他穿上外衣,跳到台阶上,看墓人还没有来得及在他身后插上门,鲍里亚突然觉得有一个人从旁边向他猛撞。这一撞,将他撞得老远,跌倒在地,连脑袋都埋到雪堆里去了。门廊里立刻传来了脚步声、哨子声和喊叫声。士兵们进去抓住了他爸爸。他爸爸被捆绑着出来,一眼看见鲍里亚,立刻挺直了身子,大声说:“不要紧的,孩子!再见了!代我亲吻妈妈和你妹妹,幸福时代就要到了!”1917年2月22日,沙皇政府下令将他爸爸枪毙了。事后,鲍里亚才知道,原来爸爸还是一个布尔什维克党员。
3月2日,从彼得堡传来一个电报,沙皇政府被推翻了。然而日子并没有改变,以克伦斯基为首的一帮资产阶级篡夺了革命的果实。接下去,社会显得乱糟糟的,很不安定,要晓得十月革命的前夕,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斗争是十分的剧烈的。
平日里,鲍里亚总是随身带着爸爸送给他的那把小巧玲珑的手枪,因为它是爸爸的礼物,是他死后唯一的纪念品。然而不知怎么一来,这事传了出去。有一天,下课铃响过以后,鲍里亚站起来向教室门走去,但他立刻发觉,力气最大的几个同学已经站在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在他前面列成一个半圈形。他的同学法捷加挺身而出,朝他走来。鲍里亚问:“你准备怎么样?”法捷加横蛮地说:“把手枪交出来,交给级会,到明天你可以领到一张收条。”鲍里亚恶狠狠地叫道:“这枪是你给我的吗?不是,那么,给我滚开,省得吃我的拳头!”他迅速地转过头去,只见他背后站着4个同学,正准备从后面抱住他。于是他向前一窜,想冲到门外去。法捷加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向他打了一拳,但立刻又被另一个人扳住了肩膀。有人甚至想把他的另一只手从袋里拉出来。于是,他像落在陷阱里的一只小兽那样尖叫起来。他拔出手枪,用拇指拨开保险机,钩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响,紧抱他不放的4双手立刻松开了。他一跃上了窗台。从那儿,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同学们棉花一般白的脸、地上被枪弹击碎的黄石板和门口呆若木鸡的老师。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从二楼向下面花坛上跳去。当然,这样一来,学校就开除了他。他也只好离家出走了。
且说鲍里亚离开了家,原想到舅舅家落脚去的,可舅舅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不愿收留他,他只好去别处谋生。
半年后,鲍里亚坐上火车想去前线和白军作战。坐到第三天深夜,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车厢摇晃着,“咣啷”一声,撞击了一下。鲍里亚从坐着的行李架上飞了下来,落在下面人们的头上。接着,尖叫着的人们涌出了车门。列车出事了,遭到了一伙哥萨克人的抢劫。鲍里亚随即逃进了树林。这一天夜里,他是在树林中过的夜。
第二天醒来,他饿极了,他想进村去问个路讨点东西充充饥,但又不敢贸然进村,怕遇到白匪。他正犹豫不决,突然发觉离他10步之遥的矮树丛后面,有一个孩子正躲在那里注视着他。那人长得与鲍里亚差不多,比他大2岁光景。黑呢的短衣紧紧裹着他一身结实的肌肉。但是外套上没有一颗扣子,背上背一只精致的皮挂包。他脸色苍白而疲惫,眼眶下满是黑晕,看来也是在树林里过的夜。他打量了鲍里亚一阵,开口说:“肚子饿得慌,得弄点吃的……那边有几只鹅,我伏在这里,你去赶过来。”鲍里亚确也不敢上村里去找吃的,只好去赶了一只灰鹅过来,当赶到这个孩子附近时,那孩子一下扑了出来,像猫捉麻雀似的一下紧紧捏住了鹅脖子,不让它叫出声来,然后挑了个僻静的谷地,取出一把折刀来,杀了鹅,生起火来烤了吃。
吃饱了肚子,他们两个各自试探着询问对方来自哪里,到哪里去。鲍里亚因为年纪较小,说话中难免露出漏洞,即他是倾向红军的。但那个孩子却狡猾得很,一点也不露口风,只说他叫尤里。当他们询问了不久,确定附近有红军时,鲍里亚喜形于色,要去投奔他们。当他向红军驻地跑去的时候,这个孩子跟在他的后面。蓦地,一记橡木树枝沉重的打击使鲍里亚倒了下去。幸而他头上戴着顶皮帽,要不,这一下会要了他的命的。等他醒过来时,他发觉这个孩子正蹲在一边,在月光下急匆匆地翻看着从他的裤袋里搜出来的文件。鲍里亚试着抬起身子,想爬进灌木丛里去。那孩子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把文件向自己的皮挂包里一塞,走近去,说:“原来你还没死?狗东西,老实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同志,我是投奔白党克拉斯诺夫将军去的!”说着,他又抡起了橡木树枝想打死他。万幸的是,这小子没搜到那把手枪。但这时鲍里亚已摸着了那支手枪。等他挥起树枝时,他一咬牙,用麻木的手拔出手枪,对准他开了一枪。这小子跳开了两步,倒了下来,橡木树枝滚在他的身旁。鲍里亚又昏昏沉沉躺了许久,最后,他爬起身来,取了他的那只装有自己文件的皮挂包,倒退着离开了他,直奔村庄。
果然,村里住着一支游击队,他们收留了他。游击队队长名叫谢巴洛夫。这是个正直勇敢的人,他原是个补靴匠。他把鲍里亚分在丘蒲克小组里。
有一天,队长派丘蒲克带着侦察兵瓦斯加和鲍里亚到一个谷地去侦察敌情。他们三个分散开,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鲍里亚走在前面,不久他发现了一队白军的骑兵。他正紧张时,只见在一丛矮树旁,有两个人正扭作一团,陀螺似地在地上乱滚,其中之一是丘蒲克。鲍里亚连忙跳下去帮助。他惊慌失措,不但没有用枪柄去结果敌人,反而把枪往地上一丢,跳上去拖那白军的腿。没料想,那个白军的身子很重,他一脚将他踢开了。鲍里亚仰八叉跌了一跤,他又一跃而起,抓住那白军的手,张嘴去咬他的手指。那白军痛得叫了一声,挣脱了他的手。这时,侦察兵瓦斯加也出现了。他跳上来,用训练有素的精确动作,举起枪柄打昏了那个白军。于是他们抓住了这个俘虏,由瓦斯加先押着回去。不料,树林外忽然出现了5个骑兵,他们是来寻找失踪了的那个白军的。在寻找中,他们发现了俘虏的那顶帽子。他们的小队长用手一指,下令去追。丘蒲克怕他们追上瓦斯加,就扔出一颗手榴弹去吸引他们。沉重的爆炸声把鲍里亚惊呆了,也拿出手榴弹,可他却忘了该怎么办。他拉掉了手榴弹的火环,却留着保险。丘蒲克一见,将他的手榴弹一把夺过来,打开保险,把它掷了出去。然后,他们两个七拐八拐地钻进了密林。这样一来,敌人就不会去追瓦斯加了。两个人一口气逃回了游击队基地,总算圆满地完成了侦察任务。
自这以后,鲍里亚一直很快活,很兴奋,他在游击队这所学校里成长得很快,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久,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令他一辈子后悔不已。
这天鲍里亚又跟着丘蒲克去干侦察工作,一路上,他们两个非常小心,连睡觉也是轮流的。当鲍里亚醒来时,丘蒲克就躺下了,让鲍里亚去放哨。当时,他们是在一个小棚里过的夜。可是鲍里亚放了一会哨后,就从小棚里探出头去,看见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昨天,他们两个曾齐腰陷在一个泥沼里过,过了一夜,水份已经蒸发了,可是泥浆却像一层发粘的疥疮那样紧贴在身上。他想:得洗个澡才好。小河就在山脚下,走几步就到了。但他正在放哨,不能离开哨位。这样他又放了半个钟头的哨,但洗澡的引诱力实在太大了,他越来越觉得浑身发痒,难受得不得了。终于,他偷偷溜下山来,来到河边,他脱掉外衣,取下皮挂包,脱去靴子和裤子,“噗通”一声跳进河里,痛痛快快洗起澡来。蓦地,他发现一具尸体浮在河里,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出去执行任务的同志,一个游击队员。他毛骨悚然,匆匆爬上岸,套上裤子,穿起制服,想赶快逃走。猛的,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喂,小家伙,到这儿来!”随着话音,三个陌生人直向他走来,其中的两个拿着长枪,一个长黑胡子的大个儿问:“你是谁家的孩子?”鲍里亚搞不清这些人的身份,只好不吭声,死不回答。走了一会,他才发觉抓他的人是白军。他努力想圆一个谎来欺骗他们。一进村,他们就将他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幸好,他们只拿走了他的皮挂包,没有搜他的身,他暗藏着的那支小手枪还在。这间拘留所有两个窗子,其中一个临街。他在屋里找到一张破报纸,包好了手枪,把它从窗口扔进了窗外最密的荨麻丛里。
又过了一会儿,门锁响了,一个兵士大声喊道:“尤里,出来!”鲍里亚呆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这就是被他开枪打死的孩子的名字。他站了起来,犹豫不决地向门口走去。他想,看来,他们是从皮挂包里找到了尤里的那封法文信,因为鲍里亚不认识法文,也就随它藏在皮挂包的夹层里。召见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佩着上尉肩章的年老军官。他说:“你好,我的小俘虏!”鲍里亚连忙回答说:“愿您健康,上尉先生!”这个白军上尉说:“你怎么会上这儿来的?来保卫你的祖国吗?我已经看过了那封给考伦尼科夫上校的法文信了。可惜上校已在一个月前战死了。”果然,他们把他错当成了富家子弟尤里了。于是他们大大的款待他,给他吃鸡肉和饺子,鲍里亚决定暂时冒充一下尤里再说。
正吃饭,一个勤务兵来向上尉报告:“大人,他们押来了一个带枪的红军,那是在草地上的小棚内捉住的,他正在那里睡觉。”鲍里亚正将一只饺子放进嘴里,一听到这话,惊得将半只饺子含在嘴里,半晌作声不得。这俘虏不是别人,正是丘蒲克,是由于他鲍里亚的失职而被俘的。他的良心重重地折磨着他。上尉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喂喂,小弟弟,怎么啦?我看,你立刻就要睡着了。嘴里含着叉子和饺子,眼睛却要团了起来。你该躺到干草堆上去了。去休息吧,巴霍莫夫,给他领路!”当他出门去的时候,看见丘蒲克坐在外间凳子上,低低地垂着头,鲍里亚咳嗽一声,丘蒲克抬起头来,吃了一惊,但马上控制住了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以后的时间里,鲍里亚一直在想方设法救丘蒲克。他先去取回了手枪,然后找了一面小镜子,照着太阳,让太阳的反光射进对面关丘蒲克的小屋里去,他想等丘蒲克有了反应联络上了,立即将手枪塞给他,让他能逃走。然而屋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正惶恐间,他转过身来,猛地看见离他20步远的地方,有5个端着来复枪作预备发射姿势的兵士。他们的面前,在一间荒废的茅屋的泥墙下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没戴帽子,双手反绑在背后,正目不转睛地向他注视。他,正是丘蒲克。突然,丘蒲克挺直了身子,轻蔑地摇摇头,呸地唾了一口。火光闪烁,枪声大作。鲍里亚摇晃了一下,“砰”的一下,倒在地下,昏了过去。
当天晚上,鲍里亚逃了出来。他一路逃着,一路哭着,心里尽是沉重的自责:如果不是他的过失,丘蒲克不会死。丘蒲克是死在他手里的。一种悔恨和屈辱的感觉紧紧抓住了他。回到游击队,他将这事的前后经过痛苦地告诉了队长,等待他的发落。然而队长谢巴洛夫没指责他,只是说:“丘蒲克是一个最优秀的红军。最好的战士和同志……你犯了极大的错误,孩子,最大的错误。”他们分配他到侦察骑兵连里去当一名骑兵。从此,鲍里亚怀着赎罪的心情,兢兢业业地干起来,干得非常出色,最终,在这所大学校里成长起来,成了一名优秀的红军战士。
第219篇、老刀、木匠、妖婆和戏子
老刀靠一把刀过日子。他所做的活计和杀人越货无关,总还是土里的事情。麦子熟时帮人割麦,稻子黄了挥镰收稻,至于油菜、荞麦之类他的刀也不会放过,剩下的时间劈柴、砍草,地无一垄的老刀就是靠这些混口饭吃,不饥不饱地活着。
老刀的手艺好,刀功在方圆几十里找不到。他所割的田亩,麦茬、稻茬一律齐齐整整的一般高,穗子一棵都不会留下,拾穗的人碰到他割的田地,算倒了八辈的血霉。刀功好之外,老刀干活舍得出力,摆出了架势,铆着劲干活,腰不直、头不抬,一口气向前猛冲,把一起干活的人甩得远远的。
雇老刀干活的大多是大户人家,成片的麦子要赶在晴好的天气抢割下来,稻子也是这样的。老刀的脾气好得像揉软了的面团,总是有雇必应,碰到好的东家,一天管上两顿饭,他美美地撑个半死,临了还会称上半口袋的粮食算作工钱。不仁义的东家也多,饭不管够,尽还是稀汤寡水的东西,不多的实物工钱还要一拖再拖,甚至要等到来年粮食登场时,老刀似乎对这些都不在乎,下到田里,所有的高兴劲、怨气头全使在了庄稼身上了,成片的麦子、稻子在他镰刀的挥舞里服服帖帖地倒下,远远看去,黑塔般的老刀,八面威风,低低高高的麦棵、稻子如同他的臣民,由他掌握着生死命脉。
老刀喜欢干田老七家的活,田老七生就的庄稼把式,十亩旱地、八亩水田,调理得讲讲究究,茬口安排得也好,地从不闲着,割了小麦点黄豆,收了黄豆栽山芋,水田一年两季,中、晚稻穗子密密麻麻地压弯了秸杆,一看就是好收成。老刀却从内心不喜欢田老七,田老七属于“抠着屁眼嗍指头”的人,抠得半死。雇老刀干活,饭仅是吃饱,菜也就一把园地里的蔬菜,少油缺盐的,荤腥是想也别想的。好在田老七和老刀一起干活,吃同样的饭菜,看着田老七拼死拼活地撵着,老刀的力气更足,心中有一股子恶意的快感。起先老刀喜欢干田老七地里的活,是看中了一地欢欢喜喜的庄稼,是庄稼牵动着老刀。后来发生了些变化,田老七的老婆因难产死了,不久续娶了个寡妇,新人叫小翠,朴朴实实的一个人,看着顺眼,小翠人好,对老刀亲和,每次老刀干活,小翠总要瞒着田七多下些米,让老刀吃得更饱,油盐也放得足些,尽管荤腥依然不见,多了点油水身上的劲明显多了起来。麦季结束,该结工钱了,田老七按往年的做法,称了半口袋麦子,让老刀拿上,老刀拎了口袋就走,半道上小翠撵了过来,足足添上两着锯,好半天,浅浅的一条口子,锯子竟钝了,又要“哧哧”地锉上一气,童木匠却行,他不紧不慢地对付着,好在时间不精贵,挨过一个日头又一个日头,活计慢慢做,鸡上穴时收工,天麻麻亮了再来,请童木匠干活的东家心里暗暗着急,插不上手,偶尔会帮着拉锯,但树实在滞涩,出力不出活,只好作罢。
童木匠被称之为童大是有讲究的,村里人大多把父亲叫“大”。木匠要伺候好,当“大”供着,于是童木匠喊着喊着就成了童大,童木匠似乎也愿意接受,童大代替了童木匠,就此传开了。实际上童木匠不难伺候,在当地口碑甚好,干活不躲奸把滑,尽管活计做得不漂亮,粪桶箍得不够圆,锅盖团得不够严,小板凳四脚不平,但落个态度好,挑出了众多的毛病,他会一一修补,真的补不了,他在结算工钱时,也会少要个块儿八角的,落个心安。对于干活时的一天三顿饭,也没见讲究过,煮甚吃甚,吃饱了就行,请干活的家客气,会特意做上一两个菜,他心里明白这是单为自己加的,反而一筷子也不伸,弄得东家难堪,再做下顿,仅仅多添个半升八角米。童木匠无话,东家问上一句,半天才会回答,往往是只听到一屋子的锯刨斧凿的声音,东家由之放松起来,就当请了个会动作的工具,不要陪,不多事,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门敞着由他,田里的活也不耽误。
小孩子们喜欢追着看童大做活,看他眯缝着眼吊线,从墨斗里抽出墨线,轻轻一弹,线直直地去了,之后用锯、用斧、用刨,木头变得听话起来,所谓“木直中线,圆于规”的道理,从那时就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童大喜欢孩子,没来由的,会变戏法般的利用边角料砍出一把手枪,凿出一个木偶,交给围观的孩子,引得一时间里打打闹闹的兴奋,之后听着“童大、童大”的欢叫,一脸子的笑容。
有些活儿童大是极讲究的,比如为娶新媳妇、结婚做家具。那时村子里家境好的没有几家,但娶新人,头顶锅盖卖也得添置几样过日子的家什,一口箱子、一方桌子,几把长凳是必不可少的,富裕的还会打上一架新床。对这样的“大”活,童大木匠会早早地介入,先是上春头就围着做活人家房前屋后转上几圈,把门前屋后的树瞄个一清二楚,哪棵树可打箱子,哪棵树能做床料,哪棵树做长凳合适,哪棵树正是为方桌长的,他指挥着一干人,一一地放了树,他亲自持着锯子,把枝枝丫丫剔除了,放在阴凉处,静静地晾干,一些树质有甜味的,还得放进塘里,沤上一月两月的,再捞上来,放在阳光下暴晒,他都交待得清清楚楚。秋风起时,童大拒绝了一些零碎的活,一心地为新婚夫妻做起家具来,桌子用香椿树做面子,四条腿自然用了榆树,香椿的木纹好看,不要油漆,透出亮亮的红色,榆树坚硬,落地平稳;箱子是由楝树盘成的,苦苦的树不生虫;长条凳就图个结实,他做得厚重,木质不讲究它;床讲究大了,不用苦树,还得结满果实,他大多会选棠梨和枣树,寓意着早得贵子,儿孙满堂。他会在箱子、床上细细地刻上一些花纹,花纹极笨拙,不好看,但东家也认了,图个喜庆。活计结束时,童木匠,往往会给东家一些惊喜,突然就东拼西凑的,弄出个床头柜、马桶之类的,这是在预定的活计之外的,东家不解,童大忙不迭地说:送手、送手,算作出个喜份子。到了大婚的日子,童大往往坐在主席,一场醉是少不了的。
童木匠最终还是死在手艺上。村子里一李姓人家,不知为何和童大结上怨恨,常和童大过不去,童大被李姓人家欺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按村里人的说法,童大就是李姓人家的下饭小菜。李姓人家日子过得滋润,儿子在外地工作,不大不小做了个干部,张狂劲儿一个村子都看在眼里,大多都让着他。恰好李姓人家要建新房,红砖、青瓦码了一地,椽条、梁子也是杉木的。做房子,木工是必不可少的,童大自然是被请的对象,架椽条、叉八子,童大尽管心里不情愿,但事情一上手还是尽心尽力的,他早忘了李姓人家对他所做的一切,心全放在了木头上。三间大瓦屋气气葫芦瓢。老刀为之愣了半天,心中一个劲地念着小翠的好。到了秋收,小翠去了街西头,站在老刀快倒架的屋子边,喊上了几声,老刀拿着镰刀跟了过来。田老七家的稻子比往年长得更实成,老刀一头扎进地里,饿虎扑食样猛割一气,只觉背后热热的,他知这是小翠的目光盯着的结果,略略地不自在一会儿,面对稻浪老刀很快就忘记了。
秋天事多,临到割田老七家最后一块地时,老刀的手被“麻公蛇”咬了一口,俗话说:水蛇咬个疱去家就要消,毒蛇咬个洞到家就要送(死)。“麻公蛇”是有名的毒蛇,痛得老刀龇牙咧嘴,吓得随田干活的田老七大呼小叫,还是小翠有主张,拿过老刀的镰刀,不管不问地切开了蛇咬的创口,俯下身子,对着老刀的手上的伤口猛地吸吮起来,又指挥田老七找来田边地角长着的半枝莲,细细地嚼烂,敷在伤口上。一番折腾,老刀蛇咬中的手红红的肿明显消了下去。老刀没听田老七和小翠的劝告,背转身子又干起活来,只是动作要迟缓得多。小翠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声音弱而又弱,但老刀听到了,真真切切的,第一次心软软地抖动了起来。
老刀一人过日子,快三十的人了,一间草房就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身边的宝贝活脱脱的就三样,一把锯镰刀、一把镰刀、一把斧子,锯镰刀用来割稻、割麦,镰刀用于砍草,斧子大多用于劈柴等零碎活儿。三把刀就放在他的破床边,有时放在枕边,陪着他度过一个个漆黑的夜晚。刀用长了,往往会玩出些花样来,割稻、割麦自不用说,老刀的花样在于抡圆了镰刀,百步之内命中所有的目标,起先练着玩儿消磨时间,到发现了身边奔过的兔子、野鸡等野物时,本能地抡了过去,又实实在在打中有收获时,老刀练得更勤了,一天不练心中似乎就少了一块不得安宁。
日脚赶着日脚,有一天日本鬼子突然占领了土街,炮楼立在了村东头,和村西头老刀的住房不远不近地相对着。有些日子老刀心中乱糟糟的,晚间练刀的地点由野外,搬进了自己的破房里,呼喊声也低低地压着,准头也差了些。
又到了午季麦收季节,小翠挺着大肚子来找老刀,老刀自是二话没说,跟着小翠去了。那天老刀的心慌慌的,麦子割得七零八落,东丢一簇、西留一棵,引来了田老七狠狠的责骂,咬着牙要扣老刀的工钱。老刀强按着心慌,少有地直起腰,看着远处的炮楼发起呆来,气得田老七又是一顿劈头劈脑的数落。到了晌午真的出了大事,小翠在家被人糟蹋了,快临产的肚子被剖了个大口子,成形的孩子和一摊鲜血夹杂在了一起,小翠的双目圆睁,掰开她紧捏的双手,一颗日本军装的纽扣被深深地掐进了肉里。“日本人干的”,一口热血从老刀的口中喷出,田老七早昏了过去。
小翠惨死的那天夜晚,黑暗,四处浓密,见不到半点星光,土街的天空充斥着血腥味。到了半夜,炮楼四周响起了炒豆般的枪声。到了早晨才听说,三个站岗的日本鬼子被杀了,武器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一把锯镰刀、一把斧子,分别命中鬼子的脖子、太阳穴、后脑勺。
老刀从此没了音讯,只是在麦收、割稻时还有人时常提到他,说他姓黄,他的姓是黄帝封的。
木匠童大
方圆几十里内就一个木匠,手艺不咋的,却吃得开。一把斧子东砍砍、西砍砍,一年的吃食就不愁了,多少还有些节余,老婆孩子就比别的人家活得光鲜。乡里人对木匠另眼相看,少不了他,箍个粪桶,圆个锅盖,做个箱子,叉个凳子,甚至临了送终打口棺材,木匠的锯锯、刨刨、砍砍、凿凿,时而会在不大的村落里搞出些响动来。
如此木匠童大在村子里就是个人物了。说不上他的劲头,蔫蔫的,半天说不上几句话,人却长得精神,有一把子蛮力。乡村的木质大多是坚硬的,檀树、梨树、棠梨子、老榆,斧子砍去留下了白迹子,再用力,说不定斧子就卷口了,“呼呼”地拉派派地落成了,李姓人家却挑起了童大的毛病,非说童大叉的八子隼没对好、对实,童大一百个解释也不起作用,连说,工钱不要了。李姓人家不饶,工钱不要也不行,房子有个三长两短,必找他一家老小算账。童大没有办法,就在李姓人家大宴宾朋时,找了架梯子,爬上他尽心尽力叉的八子上反复检查,一脚踩空栽了下来,正正地落在了刀刃朝上的斧子上,鲜血溅淋,在猜拳、喝酒的喧闹中离开了人世。
童大的坟萋萋地长满了野草,待许多年后,村子整体拆除时,李姓人家的三间砖瓦房还好好地长在那里。童大家人为童大迁坟,李姓人家也在忙着拆除房子。村里人恋旧,旧家具不忍舍了,搬家时,还有人抬着家具,时不时念叨,这家具是童大做的。
童大手艺不精,做出的东西却实诚,可传代。
妖婆
妖婆活得年久,翻过年就到了九十岁。
妖婆是自己称之为妖的,说自己活得太长,长得都成了妖精。妖婆无儿无女,一个人看日升日落,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日子过得艰难,却结结实实的,没有将死的迹象。妖婆天天嘴里念念有词,细下心去听,大多和死有关,巴着早早死了,省得在世上受罪。然而一年年过去,妖婆仍活得好好的,佝着不算太弯的腰,移着裹缠过的小脚,围着破落不堪的房子转悠。
妖婆的家住在郢子的尽东头,郢子围着一口大塘散布开,她在上风上口的地方搭了间孤零零的房子,左邻右舍都离得远远开开的,房子的四周长满了高高大大树木,树木阴森,连带着一方土地阴沉而寂默,唯有成群的鸟飞飞落落,丢下一串串啼鸣声。晚间,孤兀零零的房子早早没了灯火,妖婆有时会发出长长的叹息来,搅动风吹树叶,发出口人的呼号,惊得熬夜的猫头鹰探着电棒样明亮的眼睛,急急地向天空飞去,又难舍地扎了回来,撞落一树树苦涩不堪的青果。
许多年我不知妖婆是怎么活的,粮食、柴禾、用水,她老迈的身子,都无法负担得起。我打听过多次,每次都没得出明确的结论。我只知妖婆在郢子里生活,从没饿过、冻过,就连破败的房子,也不曾漏过。郢子里的人对妖婆的生活轨迹大都三缄其口,似乎这人就不曾存在过,把她当作了塘东头一棵树了。不过也是,妖婆的家早被密密匝匝的树遮得严严实实,外来人如不刻意打探,绝不会知其间还藏着一户人家,活着一个人。但郢子里的人不保密的一件事,当然是关于妖婆的,就是妖婆家周边的树是妖婆一棵棵栽下的,大的要三个壮年汉子才能抱过来,小的也有钵口粗了,这些树任谁也动不得,在大炼钢铁那样激进的年代,郢子里的人也拼着命和妖婆一起将它们保护了下来。
妖婆对树有特别的感情,常能看到她的身影,在树棵间穿梭摸索,往往复复一待就大半天时间。树中有一棵特大,从根部一路向上,生满了铁色的荆棘,树的枝头挂满了刀状的果实,每有小风吹过,刀状的种子相互撞碰、摩擦,总要发生金属的声音,树叫皂角树,它是妖婆的命根子。
小时好奇,常三五成群找借口去妖婆家的周边疯玩,妖婆人和蔼,常变戏法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干果,塞在我们的手心,我们经不起诱惑,尽管家中大人一再叮嘱,不准吃妖婆的食物,不准拿妖婆的一草一木,还是塞进了好吃的嘴中,吃得满嘴喷香、鲜甜。妖婆的家实在寒酸,除了一口一人高的坛子,几乎什么也没有,坛子里幽幽的,我们拿着棍子去捅,听到的竟是米的拥挤声,一次次总是这样。我们把这事说给父母听,除了受到的训斥,得到的说法更是令我们惊叹,坛子是魔坛,里面的米永远吃不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只要妖婆活着,坛中的米就一天天生长,像田中的庄稼,一茬茬的。
妖婆还是死了,死在了她活在这世界上的第九十一个年头。妖婆死得平静,静静地躺在床上,穿戴整齐,衣服破烂,但也整得干干净净,双手拢在胸间,面容安安详详,一双小脚上鞋袜俱全,全身的衣着打扮倒像是去走远方的亲戚家。那口神秘的坛子,擦得光亮鉴人,对着它能照出人和动物各色表情,坛口大张着,半坛子米泛着饱满的光亮,米上卧着十来个鸡蛋,上写着郢子里一个个孩子的名字。妖婆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主事的人轻轻掰动,手竞软软地摊开了,一张写满娟秀小楷的字条,呈现在了郢子人的面前,字是繁写体,半天里才读通:“把我埋在皂角树下,我要去会他。鸡蛋给孩子们,别惊动我树林的鸟。多谢乡亲们……”正是春天,妖婆家的树吐叶、开花繁繁忙忙,一地的清香揉着人的眼睛,让多数人的眼红红的,不过压抑的哭声还是从一些年老人的胸腔中喷出。
妖婆的死终于为我们敞开了一扇神秘的大门。
妖婆在郢子里已生活近七十年了,来时还是个美丽端庄的少妇。她是和当兵的丈夫逃难而来的,丈夫因打小日本受伤,又在养伤时受到了日本鬼子的追杀,他们一路逃命在郢子里安下了身。郢子里的人把妖婆的丈夫当作英雄,实实在在地供奉了起来,他们有感于乡亲们的情义,准备就在这儿生儿育女,把自己的根深深地扎下。战火没能让郢子平静的生活长久下去,日本鬼子一路杀来,郢子面临着生死存亡,妖婆的丈夫挺身而出,吸引着鬼子一路向不远处深山跑去,借着空档,郢子里的乡亲们四散而逃,避免了日本鬼子的屠村行动……而妖婆的丈夫,却让日本鬼子浇上了汽油活活烧死了,待乡亲们返回,妖婆的丈夫已成了烧焦的一团。此时,妖婆已有六个月身孕,连悲带急,早产下了不满月的死婴。丈夫死了,孩子没了,妖婆只能在乡亲们的劝慰下,栖下了身子,把郢子当作了永远的家。她执意把丈夫葬在自己的房后,在坟边种下了一棵多刺的皂角树。之后年年栽树,她怕丈夫孤单,也怕自己孤单,看着花开花落、叶生叶败,她的心才好受些。
妖婆让郢子的人沉落不下来,弱弱的身子,要死要活的命,走不了正步的小脚。为妖婆提着心的郢子人,突然齐心地做了决定,妖婆是郢子所有人的恩人,必须世世代代供养着她。于是不论张姓、李姓、王姓、孙姓,只要郢子的血脉还在流动,妖婆一定是摆在第一位的。妖婆是有文化的人,文能测字,却武不能种地打耙,必须实实在在养着。郢子人忠厚,轮流地排出班来,逢单、逢双,家家户户或送粮、或打柴送草、或担上几担水,自己再苦、再累、再难,就是不能委屈了妖婆。这样的做法,一传就是几十年,特别是运动年间,肯定要把秘密保守在最深处。国民党军官的老婆,来路不明的身份,沾上了就死定了。妖婆家周边的树越长越密,她坛中的米,即便在最困难的年代,吃了一把,却生生地长了一升,郢子人不亏待一个生性美丽、善意为先的女人。
妖婆葬在了皂角树下,坛子也砸碎了。房子长久没见维修倒了,而生长在妖婆家周边的林子,树竟长长地长着,成了景观。
妖婆不妖,妖也是逃之天天的夭,天得几近神秘,天得要记下她的美丽。
“戏子”三荣
三荣生下来似乎就是为了唱歌的。据说三荣出生时,和大多数出生的婴儿一样,恨恨地哭着嗓子,却又不一样地哭出了韵味,惊得接生婆大惊小怪,逢人便说:这孩子,哭得像唱歌一样。
三荣小时候吊在妈的奶头上无休无止,特别恋娘、恋奶,气得三荣的妈狠狠地时不时甩上几巴掌,三荣哇哇地哭过,依然恋着、拽着奶头,不依不饶。有一天,三荣将妈的奶头快吮出血了,痛得三荣妈大把地落泪,苦苦地数落起来,哭腔带着歌咏的味道,三荣竟放弃了吸吮,两眼滴溜溜地转动看着母亲,两只耳朵几乎竖了起来。
那些年作兴搞一些演出,常排些节目到田间地头表演,唱唱跳跳的十分热闹。宣传队到了三荣所在的生产队,节目正演到紧要处,《红灯记》痛说“革命家史”一段,演李铁梅的演员突然“绞肠痧”病犯了,痛得满地打滚,眼见演不下去了。正在一边看演出的三荣,竟蹦蹦跳跳地凑了上去,将李铁梅一角接了下来,和李奶奶一起将“革命家史”唱得字正腔圆,赢得一片喝彩声。三荣此时也就是上小学四五年级的年龄,名字却大大地扬了出去。也就是这次演出,让三荣再也安分不下来了。公社区里县里调演,三荣都是必去的角色,唱的必然是李铁梅的唱段。
三荣就这般在奔奔波波的演出中长大了,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脸庞娟秀,双目流盼,玉树临风,怎么着也不像个农村姑娘。而她的落脚地还是在父母的三间土坯房里,和大荣、二荣一样捧着大碗,一早一晚喝着稀溜溜的清汤寡水,就着半饥半饱过日子。
三荣开始有了自己的爱情,她爱上了邻村一个叫玉的小伙子,玉也喜欢唱歌、演戏,将《红灯记》中的磨刀人演得生龙活现,俩人身心投入地爱着,同台演戏的时光是他们最幸福的日子,没人的时候,他们手尖相触,相互传达着暖意,人多时,彼此对唱,偶尔目光交织,也是情意绵绵。爱得深,却藏得紧紧的。
三荣的美丽和歌喉又赢得了新的爱慕,区委书记的儿子兵爱她发狂。天大的好事,让三荣的父母无法拒绝,何况兵的父母承诺,亲事成了,三荣可招进县文工团吃“皇粮”,演一辈子的戏。三荣起先拒绝,满心里都是玉的影子,而最终却是含着泪应允了下来。再次参加调演时,三荣约玉去了野外,三荣第一次抱紧了玉,在激情的溢动里,把自己的身子给了玉。事后又决绝地对玉说:一切都结束了。在玉的一头雾水里,三荣没进了黑夜里,再也没有回头,给玉留下了不尽痛苦和撕心裂肝的无措。
成了县文工团一员的三荣,似乎过得并不快乐,唯一能给自己安慰的是舞台,她尽情地发挥,有时将自己的嗓子唱哑、唱破,而正是这一切,又让她获得了更大的成功和一片欢呼叫好声。
她在舞台上无顾忌地表演,常把目光向台下抛去,她在寻觅一束目光的缠绕,但久久没能找到。三荣开始失眠,兵仍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哄着她,想着法子做出令三荣高兴的事,而三荣除去演戏,似乎没有再让她快乐的日子。
兵没能伴着三荣走出长长的路来,好日子、好天光来时,兵得了绝症,临终前拉着三荣的手,目光不多见的期艾起来,他断断续续地对三荣说:好好演戏,你为戏活着,好好活下去。三荣猛地感到,兵是知玉的,只不过兵如铁打的人,严丝密缝地藏住了一切。
暮年的三荣迷恋上了网络,给自己起了个网名“戏子三荣”,她的好友不多,玉是其中之一,他们彼此聊得火热,几乎有种黄昏恋的感觉。
玉问:还演戏吗?三荣:不演了。
玉问:为什么?三荣答:累了!
玉说:我也演戏,用心演过。
三荣沉默。玉发了个流泪的表情。三荣匆匆地打了行字:演了一辈子戏,只有一个角色是真实的。荧屏上超乎寻常的安静,时光流逝的声音汩汩的。
第220篇、漂瓶传奇
意大利有位职业赛车手,名叫纳布罗尼。他的妻子在两年前失踪,下落不明。纳布罗尼万念俱灰,提不起精神来,只得退出赛车队伍。
纳布罗尼的同行们对他的退出十分高兴。几年来,意大利西西里地区的赛车冠军总是他包揽,他若是不退出,这个局面还不知道要持续到哪一年。
纳布罗尼退出赛车队伍以后,和历史学家斯梯勒教授交上了朋友,两人经常到西西里岛的海边去钓鱼。
1984年4月的一天,正值热带风暴在地中海上肆虐,巨浪冲击着礁石,发出令人胆寒的响声。这实在不是个钓鱼的日子。教授为了驱散朋友心中的烦闷,才喊纳布罗尼来钓鱼,而纳布罗尼则主要是看教授钓,所以是否适宜钓鱼,对他无所谓。
教授还带来一点葡萄酒,准备一边钓鱼,一边喝酒。他们刚在海岸边坐下来,教授就发现有一只空瓶在礁石的缝隙间颠簸,他说:“我把它捞上来!”
斯梯勒教授趴在礁石上,想伸手去将那空瓶拿上来,空瓶在波浪中颠簸起伏,总是拿不到,最后还是纳布罗尼动作敏捷,把那只空瓶拿到了。这是一只普通的香槟酒瓶,在市面上用不着几个里拉就能买到。而这种空瓶出现在海上意义就不同了。这叫“漂瓶”,是航海人在危急关头,为了保存最有价值的资料才放出“漂瓶”,所以“漂瓶”总是和秘密联系在一起的。教授拿起这只漂瓶,仔细端详了一番,认为这是只五十二年前的杜瓦尔白葡萄酒空瓶,它在海上漂流的时间不会少于四十年。教授还十分内行地对纳布罗尼说:“‘漂瓶’在海上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大约为五万分之一,我们就是五万分之一的幸运者啊!”
纳布罗尼解嘲地说:“可惜不是买彩票。”
斯梯勒教授取出小刀,刮去瓶口的封蜡,从瓶中倒出一张用德文写的纸条。斯梯勒教授用意大利语翻译给纳布罗尼听:“驻意大利的德军指挥官:我是远征非洲的布克哈德少校。我奉隆美尔元帅之命,将一批艺术品从非洲护送到意大利。我们的六艘快艇于一九四三年三月九日出发,第二天就遭到英国飞机跟踪攻击。我们已无法穿过地中海将艺术品送往目的地,只能将它沉入海底,大约在科西嘉岛东南二百五十海里。因罗盘故障,我们无法确定准确方位。请发现‘漂瓶’的人尽快将它送往当地德军指挥部,一定会得到重赏。”
斯梯勒念完纸条自言自语道:“啊,我们成了传奇小说中的人物了。”
纳布罗尼说:“教授,可惜晚了四十年,不然我们把它送到意大利的德军指挥部,就可以领到奖金罗!”
这时有一个钓鱼的人向他们这里走来,斯梯勒教授收起“漂瓶”,对纳布罗尼说:“这个纸条的价值难以估量!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海滨的“紫藤饭店”。饭店老板格罗斯是纳布罗尼的崇拜者,今天特地亲自接待,送来酒和饮料,进出他们的房间。纳布罗尼一回到饭店就问斯梯勒教授:“教授,我们怎么发财呢?把那些艺术品打捞上来吗?”
教授没回答,只是对饭店老板说:“格罗斯,真谢谢你了。现在我们要休息了。”等格罗斯退出房间,教授才坐下,不紧不慢地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响不久,纳粹德国很快就攻下西欧,由于英吉利海峡的阻隔没能占领英国。为了切断英国在中东的经济命脉,希特勒派最年轻的元帅隆美尔领兵远征非洲。短短几个月,隆美尔的军队就控制了整个北非、埃及和巴勒斯坦地区,打开了进军苏伊士运河的道路。不久,英国派蒙哥马利元帅向隆美尔发起了反攻,经过血腥战斗,隆美尔全线溃败。隆美尔为了使大量珠宝不落入英军手中,就将珠宝装上六艘快艇,想运回意大利。不料英国已得到情报,将快艇全部击沉在科西嘉岛附近……”
纳布罗尼奇怪地问:“教授,你说快艇上装的是珠宝,可‘漂瓶’中说的是艺术品,到底是什么?”
斯梯勒教授说:“什么也不是!快艇上的箱子里装的全是毫无价值的废物!隆美尔已经知道英军在密切注视着珠宝,他料定快艇要受到英军的攻击。隆美尔暗中调包,连负责护送快艇的布克哈德少校也以为装的是珠宝。他在‘漂瓶’中说是艺术品,只是代称。快艇上的箱子在科西嘉岛附近海上沉没后,四十年来有不少探宝者在海底打捞,全都一无所获。这说明珠宝根本没有装上快艇,这些人都上了隆美尔的当!”
纳布罗尼说:“为了珠宝,隆美尔存心让布克哈德少校和快艇上的官兵送死,太残忍了!教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斯梯勒教授说:“我们要设法找到珠宝,把它捐赠给非洲灾民。珠宝本来就属于他们的。”
斯梯勒教授和纳布罗尼商量着如何找到这批珠宝。可是隔墙有耳,饭店老板格罗斯把他们的谈话全都偷听去了。
格罗斯本来也是一个赛车手,但每次比赛,都与冠军无缘。后来他投靠在西西里岛的一个黑手党家族的门下,求黑手党为他谋得冠军的宝座。一个赛车冠军,在黑手党眼中是无足轻重的,他们派人将纳布罗尼的妻子绑架后囚禁,使纳布罗尼精神上遭受打击。这一手果真有效,当年,纳布罗尼就退出赛车场,冠军落到了格罗斯的头上。这家伙也很狡猾,见好就收,得了冠军后立即引退,凑些钱在西西里海滨开了“紫藤饭店”。
格罗斯从门缝里偷听到斯梯勒和纳布罗尼的谈话后,决定把这个机密出卖给黑手党的莫汉家族。在斯梯勒和纳布罗尼离开饭店以后,格罗斯立即驾车驶往西西里的首府巴勒莫,去见他的教父莫汉。夜里能见度低,加上车速过快,格罗斯的车子在斜坡上翻了个身,他自己受的伤不重,但汽车燃烧起来,成了一堆废铁。真是出师就不利,这辆轿车是他花六百万里拉买的。
格罗斯在路边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遇到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到莫汉家。
格罗斯把偷听到的话告诉了莫汉。莫汉听罢十分高兴,情不自禁地说:“好,隆美尔的珠宝,有意思!”
既然“有意思”,总该给格罗斯一笔奖赏,格罗斯在等着,可莫汉只字不提奖赏的事。
格罗斯等了一会,不得不对莫汉说:“我急于向您报信,一辆新野马轿车翻车后烧毁了。”
莫汉说:“小意思,不就是六百万里拉吗?”说着签了一张六百万里拉的支票给格罗斯,对他说:“你立了一功,这是给你的奖赏,我拿到珠宝后,还有重赏。”
格罗斯走后,莫汉吩咐他手下的头目拉蒙,暗中跟踪斯梯勒教授和纳布罗尼,对他们加以保护并提供必要的帮助。他要让这两个家伙冒险取宝,在他们拿到珠宝后,再从他们手中把珠宝夺过来。
第二天,格罗斯用莫汉的支票买了辆新车。一开始他很高兴,再一想,这次去报信什么也没得到,毁了一辆车,又买了一辆车,等于白忙,赚得的就是身上的几处伤痕。格罗斯越想越不甘心,他决定把这个消息再出卖一次,卖给另一个黑手党家族孔蒂,这一来多少总可以赚到几个钱。孔蒂得到这个消息后也很高兴,立即开给他一张一千万里拉的支票,叫他两天后到银行提款。
格罗斯驾着新买的轿车驶离孔蒂家约十公里,汽车突然爆炸,连尸体也烧成了灰烬,那张一千万里拉的支票自然也不存在了。警方检验后得出的结论是汽车电器起火引起油箱爆炸。其实,是孔蒂在格罗斯的车子里放了遥控炸弹,一来可以灭口,二来那一千万支票又可以作废,珠宝的情报也不会再让外人知道。
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已经订下计划,第一步先要找到曾经与德军元帅隆美尔共过事的人,但健在者已为数不多,只能到德国的汉堡碰碰运气。他们到了汉堡,住进一家小旅馆,然后四处托人,寻找曾经与隆美尔共过事的人。
他们运气还真不错,不出三天,就有一个青年人来找他们,声称自己的伯父曾经与隆美尔共过事,现已卧床不起,年轻人愿意领他们去见见他的伯父。
他们跟青年人上了车,驶离汉堡后又在高速公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在一幢年久失修的旧城堡前停下。青年人说,他的伯父就住在这里。
两人刚进门,大铁门就关上了,并且上了锁,领他们来的青年人也刹时不见了。
原来,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寻找曾经与隆美尔共过事的人的消息,被德国新纳粹组织知道了。这个组织是以恢复纳粹在德国的统治为宗旨,并且全力保护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旧纳粹组织的成员。他们以为斯梯勒和纳布罗尼是以色列情报机构的人,寻找隆美尔的旧部是为了弄到以色列去审判,所以决定惩罚他们俩。
斯梯勒和纳布罗尼用肩膀撞门,想逃出城堡,但怎么也撞不开。这时,他们头顶的扬声器说话了:“你们往前走,穿过客厅,进右边一个房间,我们有人和你们谈话!”他们按照指令来到右边房间,忽然许多电灯一起开亮,墙上挂着纳粹党旗,旗下坐着一个分开发型,一绺头发搭在眉毛上,嘴唇上有一撮小胡子的人,俨然是个活着的希特勒。“希特勒”的旁边还站着几个穿党卫军制眼的壮汉。
这些人,是来审判这两个不速之客的。他们认为,斯梯勒和纳布罗尼损害了纳粹德国的利益。斯梯勒说,自己是个历史教授,因为要撰写一部关于隆美尔的著作,到汉堡来找人是为了核对有关材料。新纳粹组织怎么也不相信,认定他们是以色列的间谍,当场宣布: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不准上诉!
就在这时,玻璃窗破了,从窗子里跳进三个人。他们进入房间后很快就把几个新纳粹分子制服。这三个人是黑手党首领莫汉派的头目拉蒙率领的,一直在暗中跟随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在这危急关头,解救了他们,并把几个新纳粹绑得结结实实关在小屋里。
斯梯勒问拉蒙:“先生,你们救了我们,可我们还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呢。”
拉蒙想了想说:“我们是以色列情报组织摩沙迪的成员,专门潜伏在汉堡对付新纳粹分子!”
拉蒙他们用汽车把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带到汉堡,放下他们后,汽车又开走了。
虽然吃过一次大苦,还差一点送了命,但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并没有退缩,他们又通过一个叫勃兰特的警官,找到了一个叫克劳斯的人,当年他曾经当过隆美尔的摄影师。
克劳斯现在开一个小照相馆,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找到。当斯梯勒说明来意后,克劳斯矢口否认过去的身份。他说:“先生,您的话我一点也不明白。您要是拍照,我可以为您提供一流服务,别的事我什么也不懂。”
斯梯勒只好向克劳斯摊牌:“我们是勃兰特警官介绍来的,对您的底细我们很清楚,不会弄错。”
老头在事实面前只好承认,但他说:“我给隆美尔当过摄影师,是四十年前的事,除了拍照我什么坏事也没干过。战后我在纽伦堡监狱关了整整十五年,即使有罪也赎清了。”
斯梯勒说:“克劳斯先生,我们是想了解隆美尔1943年3月处理珠宝的材料。如果你提供的材料有价值,我们会付给你一笔可观的酬金的。”
在“一笔可观的酬金”面前,克劳斯开始讲真话了:“1943年3月,我们在撒哈拉大沙漠边缘的梅德宁小镇跟蒙哥马利元帅遭遇上了,我们的人员伤亡很大,隆美尔本人也负了伤。我们在突尼斯以南的哈马迈特一所别墅住下了……”说到这儿老头不讲了。
斯梯勒问:“你们不是有一批财富吗?说下去呀……”克劳斯说:“财富?运往意大利途中,被英国飞机击沉了,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斯梯勒说:“不,那只是隆美尔的花招,你是他的摄影师,你应该知道事实真相。”
克劳斯声音嘶哑地说:“我从纽伦堡监狱出来之后,处境一直非常坏。我说出事实真相,你们得给我十万马克。”
十万马克,对有钱的人算不了什么,可对斯梯勒和纳布罗尼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们回到小旅馆正一筹莫展,店主送来一封信,信里夹了张支票,正好是十万马克,还在一张小纸条上用意大利文写着:“尽管使用,别管钱的来源。”
两人求胜心切,当即到银行提了款,从心底里感谢帮他们忙的热心人。殊不知,暗中帮他们的是西西里的黑手党。
两人回到旅馆在餐厅举杯庆贺。忽然,纳布罗尼在人群中发现了奇迹:他失踪了两年的妻子,就坐在不远的餐桌上。他走过去喊妻子的名字:“斯苔拉!”妻子像是在睡梦中被喊醒了,站起来说:“你是纳布罗尼?那是斯梯勒教授?”
纳布罗尼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把妻子带到小旅馆的房间里。据斯苔拉说,那天她在街上遭了车祸,人没有受伤,但记忆全都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后来到一家商行找了份工作,又被商行派到汉堡来……斯苔拉还问纳布罗尼:“你们怎么会到汉堡来的?”
当她知道纳布罗尼是为了弄到一笔财富时,担心地说:“这是件很危险的事呀!”
纳布罗尼说:“如果能把这笔财富弄到手,我们担当点危险也是值得的!”
第二天,他们三个人乘着出租车来到克劳斯的照相馆,当场交给老头十万马克。老头这才告诉他们:当时参加讨论处理珠宝的一共是五个人,克劳斯作为亲信,那天也在场。最后由隆美尔作出决定,佯装派出快艇将艺术品运往意大利,真正的珠室在另外的密封箱中,夜里悄悄地运往一个叫杜兹的沙漠小镇,埋在小镇附近一所清真寺的废墟中。
他们正为得到财富的下落而高兴,斯苔拉对纳布罗尼说:“亲爱的,我总觉得我们很危险,有西西里的黑手党在跟踪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纳布罗尼对妻子说:“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
斯梯勒教授说:“有时女人的直觉是有道理的,我们反正要离开这儿,那就快点走吧。”
莫汉手下的头目拉蒙在克劳斯照相馆装了窃听器,他从窃听器中也知道了珠宝的下落。拉蒙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西西里的莫汉。莫汉决定,处死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因为留着这两个人已经没有用了。而拉蒙的一举一动,又在另一个黑手党孔蒂家族的监视之中。
拉蒙在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夫妇租来的小汽车里装上了遥控炸弹,准备等他们一进汽车就触发按钮,将他们炸死。可是就在当天夜里,斯梯勒接到警告电话,叫他们连夜离开这个小旅馆,并且不能启用那辆祖来的汽车,汽车里有遥控炸弹。接到这个电话后,三个人吓得犹如惊弓之鸟,连夜乘汉莎航空公司的班机飞往突尼斯城,到杜兹清真寺去寻找财富了。
拉蒙白白等了一夜,直到中午才知道斯梯勒三个人已经到突尼斯去了。他又赶紧把消息告诉莫汉,莫汉告诉拉蒙,他们的行动肯定已经被另外的黑手党家族盯上了,今后要更加小心行事,必须尽快使这三个人在地球上消失。
拉蒙赶到突尼斯,打听到斯梯勒三人的住处后就租了一辆二十吨的铲车,守候在旅馆门口。当他们出门招呼出租车时,拉蒙开动铲车压了过去。旅馆门前的两辆汽车及几个行人都成了肉饼。拉蒙立刻弃车而逃,等警察赶到时,只剩下出事的现场。
拉蒙原以为这件事干得相当漂亮,几分钟后,他从电台的特别新闻中听到,被压扁的是两个日本人,根本不是斯梯勒他们。原来,孔蒂家族的人已觉察了拉蒙的阴谋,他们抢在拉蒙开铲车的一刹那间,已救走了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夫妇。
一连两次失败,使拉蒙十分沮丧。这时,他房间的门铃响了,拉蒙本能地摸出无声手枪去开门,没等他的门完全打开,就有两个年轻人冲了进来。拉蒙向门后一闪,一连扣动两下扳机,两个年轻人倒下了。拉蒙在门上挂起“请勿打扰”的牌子,又将门扣上。他迅速收拾一下东西,到另外一个房间去叫两个助手,准备立即撤走。他一推门,发现两个助手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这次两个黑手党家族的较量,打了个平手,双方都死了两个人。
就在两个黑手党家族互相残杀的时候,斯梯勒他们已经来到杜兹小镇。他们住在一个叫赛义德的老人家里。老人当年给蒙哥马利元帅当过向导,谈起旧事如数家珍。据老人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人只到杜兹来过一次,刚住下,英国军队就赶到了。经过一场激战,一百多个德国兵全部战死,英国人也损失了十多辆坦克和数十名士兵。
第二天一早,斯梯勒三人告别了赛义德老人,开着租来的汽车来到杜兹小镇上。他们想在一家旅馆门前停车,这时有两个大汉跳进他们的汽车,用手枪逼着纳布罗尼,叫他把车开离杜兹小镇,驶向一片茂密的棕榈林,在一处空地上停下。那里早已经停有一架直升机,另外还有三个人。为首的一个是孔蒂家族的头目。那个头目说:“我们已经救了你们几次,现在是你们报答我们的时候了。莫汉家族已经抢先一步,知道了珠宝的下落,所以想除掉你们,但你们对我们还有用。”
原来纳布罗尼的妻子被孔蒂手下的人绑架后,一直被囚禁着。后来孔蒂决定利用这个女人,把她放回到纳布罗尼的身边,叫她暗中将情报告诉孔蒂。如果她这样做了,将来就分给她一笔财富,让她和丈夫一起过快活日子。她要是不按照孔蒂所要求的那样做,就将她和纳布罗尼全都杀死。这个女人当时答应得很好,一开始也真的按照孔蒂教她的谎言对纳布罗尼讲了,可是,后来她就什么情报也不肯提供了。
斯苔拉说:“我丈夫取得财富是为了救济非洲灾民,为了这样崇高的目的,我愿和他同生共死!”
孔蒂的头目打了她一个耳光,恶狠狠地说:“陪他死,好!我成全你!”
斯梯勒教授一见,忙说:“别打。我愿意讲出财富的下落,不过你们不能伤害我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这个条件,孔蒂的头目完全答应。
斯梯勒说:“财富就在杜兹清真寺的废墟中,这是隆美尔的摄影师亲口告诉我们的。”
孔蒂手下的匪徒们兴奋地叫嚷着,并且取出手铐将三人铐在树上,警告他们,“等我们取到财富,才能证实你们说的是真话。”
一群匪徒爬上直升机飞离了这里。斯梯勒对纳布罗尼说:“赶紧想法砸开手铐,过一会匪徒取不到财富要回来找我们算账的。”
纳布罗尼说:“摄影师说财富在清真寺的呀!”
斯梯勒说:“这里学问大哩。先设法砸开手铐。”
纳布罗尼先砸开自己的手铐,然后又将妻子和斯梯勒的手铐砸开……
孔蒂家族的匪徒乘直升机来到杜兹清真寺,降落在清真寺前的沙地上。清真寺里莫汉家族的匪徒正手持火箭筒在瞄准直升机,一声巨响,直升机炸得粉碎。
孔蒂家族的头目领着没被炸死的人向清真寺冲去,他们用自动步枪打死了莫汉家族的两个人。守在清真寺的莫汉家族一方只剩下拉蒙一个人。一阵枪战,拉蒙的左臂中了一枪,这家伙情急生智,就势大叫一声,手里的自动步枪远远的抛出去,人也栽倒在地。
孔蒂家族的人以为拉蒙死了,正以胜利者的姿态走近他。拉蒙紧咬牙关,拔出腰间的手枪,猛然翻身跳起,子弹穿过孔蒂家族两个匪徒的头部。拉蒙还不放心,直到把手枪里的子弹射尽才罢手。
现在,拉蒙是胜利者。他即将夺得那笔财富,教父会给他一笔可观奖赏的。这时,他又想起,教父要他杀死斯梯勒等三个人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手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尽,他又从死者身上取下一把手枪,驾着汽车往棕榈林的方向去寻找那三个人。这时迎面开来一辆汽车,车内坐着二男一女,拉蒙看清楚了,那是纳布罗尼开着车!真是送上门的猎物。
拉蒙倒转车头就追。纳布罗尼到底是位赛车手,车速很快,拉蒙追不上。拉蒙气得用手枪向纳布罗尼的车胎射击,想降低他的车速。子弹并没有打中车胎,只在纳布罗尼的后车壳上留下几个弹洞。枪声反而使纳布罗尼的车速更快了。在急转弯时,纳布罗尼调转方向盘,汽车顺着弯道开过去了。拉蒙的车子来不及转弯,一头撞在岩石上,像炮弹似的发出一声巨响,火焰从浓烟中升起。
纳布罗尼从反光镜中看到了这一切,他停下车回头看,斯梯勒伸出大拇指说:“纳布罗尼,好样的,你真是位优秀的赛车手!”
纳布罗尼摇摇头说:“遗憾的是珠宝没找到,不能把它捐赠给非洲灾民。”
斯梯勒教授说:“那笔财富还在,我们这就可以去取。不过不在杜兹清真寺。”
纳布罗尼说:“教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被你弄糊涂了。”
斯梯勒说:“这里学问可大了……”
斯梯勒认为,财富还埋在隆美尔当时的司令部海边别墅里。说运往意大利和埋在清真寺全是迷惑人的花招。在杜兹小镇与英国人的战斗,一百来个德军消灭英军十几辆坦克,这是不可能的。斯梯勒教授断言,隆美尔密封的箱子里装的不是珠宝,而是烈性炸药,只有这样才能消灭英军十几辆坦克。
正是根据这些事实,斯梯勒教授才断言:财富还在哈马迈特,埋在海边别墅里。
斯梯勒的推断完全正确,在突尼斯政府的协助下,从哈马迈特的海滨别墅下果然挖出那批财富,并且全都捐赠给了非洲灾民。
第221篇、头牌崔天书
旗镇曲艺团有八大台柱子,个个都有两把刷子,俗称“八大金刚”,崔天书是头牌。
崔天书四十几岁,一米八零大个儿,身材匀称,凤眉星目,标准的美男子,细看,眉宇间有一个深深的“川”字。
崔天书有三门绝技。一是评书,舌舞莲花,或悲或喜,或哀或怒,身临其境,人送对联“一壶乾坤东西南北雅俗事,两袖世界古今中外长短情”。二是口技,惟妙惟肖,招蝶引凤,精彩绝伦。三是反串,雍容华贵,端庄秀美,比女人还女人。崔天书爱扮旦角,一出《贵妃醉酒》惊艳四座,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活脱脱梅兰芳再世。
曲艺团曲目安排,八大金刚每两天轮换一次。逢崔天书的场子,剧场里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来得晚的,央求把门的给找一个马扎子,或者干脆席地而坐,撵不走,赶不动,一副不看崔天书表演就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人多,难免嘈杂,乱哄哄的,像农贸市场一样。正喧哗间,突闻“咔嚓”一声,一个惊雷从天而降,接着狂风大作,豆大的冰雹和着雨点哗啦啦倾泻下来,满场的看客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头顶,眼睛不自觉地刷刷射向屋顶,只见屋顶完好无损,再往台上看,门帘一挑,崔天书满面春风走出来,抱拳施礼。台下如梦方醒,掌声雷动。
崔天书一张嘴,看客陆续陷到崔天书的评书世界里了,如醉如痴,手舞足蹈,不能自拔。及至崔天书女人扮相粉墨登场,人们还沉浸在悠长的回味里。总之,看过崔天书的表演,浑身每个毛孔都熨帖。
平常,崔天书一身绸布裤褂、白袜、千层底布鞋,嘴里叼着汉白玉烟嘴,派头十足。
可别人不知道,崔天书外强中干腰包里瘪瘪的。
为啥?
崔天书有一个常年患病卧床的媳妇雅芳。
崔天书和雅芳是艺校同学,那时崔天书很腼腆,而身材苗条、长相俊美的雅芳则生就一副男人性格,大大咧咧。两个人在一起,真可谓珠联璧合。毕业后两人双双分到旗镇,一个进了曲艺团,一个进了剧团,琴瑟和鸣,生活倒也美满惬意。
雅芳唱旦角,没几年就隔窗吹喇叭——名声在外了,而崔天书那时还名不见经传。雅芳鼓励崔天书创新,崔天书这才和老艺人学了口技,和雅芳琢磨出反串。
灾难来得悄无声息。
雅芳三十岁那年,一次在演出时突然晕倒,脑出血,送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可从此瘫痪在床,嘴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
晴天霹雳,这霹雳一响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里,雅芳所在的剧团早解散了,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崔天书一个人肩上。
钱,除了钱,还是钱,崔天书看啥都像孔方兄。他平时除了练功,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赚钱。没办法,雅芳的病需要钱哪!
别看崔天书平时愁眉苦脸,可一到了台上,立马精神百倍。
恐怕这就是艺人的职业道德吧?
这一阵子,崔天书暗暗联系了一家猎头公司,去一些开业庆典、婚丧嫁娶场合演出,挣点外快。曲艺团的领导知道崔天书家里情况,也就猫头鹰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家还没个难处呢?
这天,崔天书给一户结婚的人家表演《贵妃醉酒》:“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一个女人听得涕泪横流,走进换衣间,拉着崔天书的手就不松开。
女人长得不算漂亮,可浑身珠光宝气,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
女人说,我是你的粉丝,我崇拜你!
女人又说,你这样是糟蹋艺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更好的舞台。
女人还说,放心,我绝不忽悠你。
女人说这话时,两眼神采奕奕。
两人约好在一家酒店详谈。
崔天书准时赴约,到了才知道,约好的是一家酒店客房。可既来之则安之,崔天书迈步走进电梯。
门开了,女人穿着很暴露,身上名贵香水味强烈刺激了崔天书的嗅觉,他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并从挎包里夸张地掏出一大捆钞票,十万元的样子,推到崔天书身边。
崔天书侧耳倾听。
许久,崔天书说,你是让我只给你一个人表演?
对呀。女人点了点头。
你是要我和妻子离婚然后和你结婚?才给我大把的钱、车子、房子?
没错,是这样子的。女人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这么说,你同意了?
崔天书冷起脸说,记住,艺术是大家的!还有,我反串演女人,可我是一个爷们儿呀!
崔天书把那一大捆钱扔到床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22篇、云萝公主
安大业是河北卢龙县人。他生下来就能说话,母亲认为不祥就把狗血给他喝了,他才停止说话。等到他长大后越来越俊秀,英俊得无人能比;而且聪慧好读。大户人家都争着要把女儿嫁给他。他母亲做了一个梦说:“你的儿子会娶公主为妻。”母亲信了这话。可是等到儿子十五六岁,这个梦也没应验,她开始渐渐后悔了。一天,安大业独自坐在屋内,忽闻一股奇异的香气。一会,一个美丽的婢女跑进来说:“公主到了。”说着立刻把长毡铺在地上,从门外一直铺到床前。安大业正惊骇迟疑的时候,一个女郎扶着女婢肩膀进入屋内;穿的衣服色彩鲜丽,光照四壁。婢女立刻把绣垫放在床上,扶女郎坐下。安大业怆惶得不知道干什么好,便鞠躬问道:“何处的神仙,麻烦您大驾光临?”女郎微笑,用衣袖掩着嘴。婢女说“这位是圣后府中的云萝公主。圣后看上公子,要想把公主下嫁给您,所以让她自己来相家。”安大业大惊喜,不知道说什么好;女郎也低着头:两人相对默默不语。安大业本来好下棋,棋盘常常放在坐位旁边。
一个婢女用红丝巾拂去棋盘的尘土,把它放在桌上,说:“公主每天沉溺在下棋上,不知与驸马比赛谁胜谁负?”安大业移身靠近桌案坐下,公主微笑着听从了婢女建议下棋的话。刚下了三十多着棋,婢女就弄乱了说:“驸马输了!”把围棋子收入盒内,又说:“驸马是人间高手,公主仅能让六个子。”于是把六个黑子放在棋盘中,公主也随婢女的便。公主坐在上面,常命婢女伏在座位下,让婢女的后背托着公主的脚;公主要是左脚踏地,就更换另一婢女在右边伏在座位下。还有两个小丫环在左右两边服侍公主;每当安大业凝神思索时,公主就弯起一只臂肘伏在小丫环的肩上。棋终也未决出胜负,小丫环笑着说:“驸马输了一个子。”又进而说道:“公主累了,应当休息了。”女郎于是倾着身子与婢女耳语。婢女出屋,一会又回来了,把千两金银放在床上,告诉安生说:“刚才公主说宅子低湿狭小,麻烦你用这钱稍微修饰一下,修建完毕后再相见。”另一婢女说:“这个月内犯天罚,不宜修建房屋,下一个月是吉利的日子。”女郎起身要走,安生挡住她挽留她,并且关上了门。婢女拿出一件东西,样子像个皮囊,她就地弄鼓了皮囊;室内突然出现云气,一会四面合笼,冥冥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再找女郎她们早已不知去向。安生母亲知道这事后,很怀疑认为是妖怪。然而安生却朝思暮想,魂不守舍。他急于再见公主,便急急修建房屋。也没有功夫考虑忌讳了;就规定了日期,极力督促工程,不久房屋修茸一新。
以前,有位滦州的书生叫袁大用,侨居在邻街,递过名片给安生想要拜访;安生平常很少与人交往,就借口外出没有相见,又专等袁大用外出时而去回访他。后来过了一个多月,安生在家门外刚好碰到了他,他原来是一位廿十多岁的年轻人,穿著名贵的丝绸单衣,黑底靴系着丝带,那仪表很是风雅。安生与他略一交谈,觉得他又很温良谨慎。因此很喜欢他,行了礼请他进入屋内。请他下棋,两人互有输赢。一会又设酒款待,谈笑很是投机。第二天,袁生又请安生到他的寓所,宴席上尽是珍贵的菜肴,招待的很殷勤丰盛。有个小僮大约十二三岁,会拍板清唱,又会腾跃作戏。安生高兴喝得酩酊大醉,不能走了,袁生让小僮背着送他。安生认为小僮瘦小体弱,恐怕背不动他,袁生一定让小僮背着他。谁知那小僮竟然背起他来绰绰有余力,一直把他送到家里。安生认为小僮很是奇异。
第二天,安生赏小僮银两,他一再辞谢最后才接受。从这,两个人的交情愈来愈密切,隔三差五地往来频繁。袁生为人沉默寡言,但慷慨好施。集市上有一个负了债卖女儿的人,他立即解囊出资帮助那人赎回了女儿,没有一点爱惜钱的神色。安生因为他的义气就更看重他了。过了几天,袁生到安生家里告别,赠给安生象牙筷子、楠木念珠等十几件贵重物品;还有白银五百两,用作两人相别宴饮时助兴的资金。安生退回银子接受了物品,并且用五匹帛作为报答。后来过了一个多月,有一个在乐亭县做了官而回来的人,资囊很充实。夜里有贼盗进入那家,把主人捆起来,又用烙铁烧烤他,把他家抢劫一空。家中人认识强盗就是姓袁的,官府发出公文追捕袁生。安生邻院姓屠的,与安生家素来不和睦,又因安生大兴土木,暗中猜忌安生也是同伙。刚好安生家中有一小僮仆偷了一双象牙筷子,卖给了姓屠的,姓屠的知道这象牙筷子正是袁生所赠的,于是报告了县令。县令派兵包围了安生院落,正赶上安生带着仆人出门了,衙役们就把他母亲抓了去。他母亲年老体衰又担惊害怕,一下子就病了,二三天不能吃喝。县令把他母亲放了,安生听说母亲遭了这灾,急忙地回到家中,这时母亲的病已经很重,第二天就去世了,安生刚把母亲入了殓,就被捕役捉走了。县令看他年纪轻轻而且温文尔雅,暗想可能是被诬告的。故意恐吓他,安生老老实实地详细叙述了交往的情况。县令问他:“你怎么突然富起来的广安生说:“母亲收藏的白银,因为我要迎亲,所以拿出修结婚的房子罢了。”县令相信了这话,准备好公文文书把他解往州府。邻人姓屠的得知安生没有什么事了,就用重金贿赂押解衙役,让他们把安生杀死在途中,他们路过深山,安生被拉近削壁悬崖,刚要把他推下山崖,情势非常危急。正当这时,忽然有一只老虎从丛莽中跳出,把两个衙役都咬死了,把安生也叼走了。叼到一处,那里有亭台楼阁重重叠叠,老虎进入楼阁,就把安生放了下来。安生看见云萝公主扶着婢女从楼内走出,云萝公主看见他也伤心地慰问他说:“我打算留下你,但母亲灵柩尚未安葬。你可以带着官府公文去州府,到州府自己报到,保证不会有什么祸灾。”接着取下安生胸前的带子,连结了十几个扣,嘱咐说:“见州太守时,一边拈这结并解开它,就可以免祸了。”安生按着她的嘱咐,直接到郡府自首。太守喜欢他的诚实可信,又细细审核公文知道他是冤枉的,就勾销了他的罪名让他回去。安生走到半路,遇见袁生,安生下马拉着他的手,详细地说明了情况。袁生气愤得变了脸色,默然不说一句话。安生说:“凭您的风米,为什么自己沾污自己呢?”袁说:“我所杀的都是不义之人,我所取的都是不义之财。不然,即使遗失在路上,我也不会拾取的。您教我的固然是为我好,然而像你邻居那样的人,难道让他留在人间吗!”说罢,飞身上马而去。安生回到家里,安葬了母亲,从此关门谢客。忽然有一天,强盗进入安生邻居姓屠的家里,父子老小十几口人,都杀死了,只留下一个婢女。还把家中财物席卷一空,与小僮分别携带而去。临走时,拿着灯对婢女说:“你认清了那杀人的是我,与别人没关系。”他们走时并不打开门,而是飞檐越壁而去。第二天,婢女告到官府。官府怀疑安生知道内情,又把安生捉去。县令厉声审讯,安生上公堂握着胸前的带子,一边分辩一边解带子。县令不能审出什么,又把他释放了。
回到家后,安生更加小心隐匿声迹,一心读书不再出门,身边只有一位跛足老妇人替他烧饭罢了。服丧期满以后,他每天打扫庭院。专门等待云萝公主的好消息。一天,突然满院子异香扑鼻,他登上楼阁去看,院内屋内的陈设都焕然一新了。他悄悄地揭开画屏,那云萝公主早已盛装坐在屋内,他急忙叩见公主。公主拉着他的手说:“您不信天数,于是让兴建宅舍成了灾祸,又因丧母之悲,使我们琴瑟之好推迟了三年:看来欲急反而慢了,天下事大抵是这样子。”安生将要拿出钱置办结婚宴席,公主说:“再需要。”婢女伸手入木柜,立刻取出佳肴美味热腾腾像刚出锅的,拿出的美酒也很芳香清醇。两人对饮起来,时光慢慢过去,天近傍晚,云萝公主足下所踏的婢女,也逐渐退去。她身体显得娇惰疲倦,腿脚又屈又伸,好像没有着落。安生赶快抱起她。公主说:“你暂时放手。现在有两条路,请你选择。”安生拥抱公主头颈问怎么回事,公主说:“你如果愿意我们像棋酒朋友那样的交情,可以得到三十年的聚会;你若愿意我们过夫妻那样的生活,那就只有六年的和谐共处。你选取那一种呢?”安生说:“六年以后再商量吧。”公主不再说什么,于是两人成了夫妻。她说:“我本来知道你免不了走俗人之道,这也是天数啊。”此后让安生蓄养了婢女老仆,叫他们都住在南院,干纺纱织布做饭等等活计,以此作为生计。公主住在北院,北院中没有烟火,只有棋盘、酒具。门常关着,安生推门时门自动打开,其他人进不去。然而南院仆人婢女做事勤懒,公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每次让安生去责备懒惰的人时,都没有错过,因此全院没有一个人不佩服。公主没有多余的话,没有高声大笑,安生每次与她谈话,她只是低头微笑。每当两人并肩坐着时,她常常喜欢斜倚着他,安生也常把她举起放在膝盖上,她身体轻得像个婴儿。安生说:“你身体这样轻。可以在手掌上跳舞。”她说:“这有什么困难,只不过那是婢女所做的。我不屑于干这事罢了。做掌上舞的赵飞燕原来是九姊的婢女,常常因轻佻触犯了罪律,九姊生气把她贬到人间,她到人间后又不守女子的贞德,与宫奴赤风私通;现在已经把她幽禁起来了。”公主所居的楼阁上用锦缎帷幕布满了,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她在严冬时也穿着丝织的皱纱衣服;安生为她做的新衣服,强迫她穿上,过一会她就脱了,并说:“尘世的衣服太脏了,压在骨头上几乎得了痨病!”一天安生抱她放在膝上,忽然觉得比往日沉了一倍,很奇怪这事。公主笑着指着肚子说:“这里面有人间俗种了。”过了几天,她皱着眉毛不想吃饭,说:“我近来肠胃不好,只想吃人间的饮食。”安生就为她准备好吃的。从此以后她吃饭就与一般人一样了。有一天,她说:“我体质单薄瘦弱,恐怕不能胜任生育小孩。婢女樊英身体特别健康,可以让她代替我。”说罢就脱下贴身内衣给樊英,并且把她关在屋内,不一会,听见婴儿哭声。打开房门一看,樊英生了一个男孩。公主大喜地说:“这小儿长得福相,将来能成大器!”于是起名叫大器。公主用小包被把婴儿包好就送到安生怀里,安生看着很高兴,她又让他交给乳母,抱到南院去抚养。公主自分娩以后,腰身又细得像以前一样了,而且也不再吃人间烟火。有一天她忽然向安生告辞,打算回娘家住几天。安生问她回来的时间,她回答说:“三天。”于是拿出皮囊吹起来和以前一样,她乘上后转眼就不见了。公主走后到了三天并没有回来;过了一年多,音信渺茫,安生盼来盼去已经绝望了。后来,他整天闭门读书,接着就领下乡里的荐书。不少人劝他娶亲,他终于没有再娶,常常一个人住在北院,沐浴在公主的余香中。一天夜里,他辗转在床上不能入睡,忽见灯火照在窗上,房门也自己打开了,许多婢女簇拥着公主进来了。安生大喜,赶快起来一边迎着她一边责备她爽约。公主说:“我没有过期,在天上才二天半罢了。”安生很得意地自夸,告诉公主自己考中举人,心想公主一定喜欢。公主却悲伤地说:“功名富贵是无意得来的东西,对于荣辱没有什么用处,只会折人的寿数罢了。三日不见,世俗贪欲又深了一层了。”安生从此不再追求仕途。过几个月,公主又要回娘家。安生很悲伤留恋。公主说:“这次去一定早些回来,不必望眼欲穿。而且人生聚散合离,也都有定数,抑制它就长;放纵它就短。”她走了以后,一个多月就回来了。从此一年半载就回娘家一次,往往走了数月才回来,安生习以为常,不再奇怪了。过了几年,公主又生了一个儿子。公主举起小儿说:“这是豺狼!”立即令令把小儿抛弃了。安生不忍心止住了抛弃,起个名字叫可弃。那小儿满周岁时,就急着给他占卜说亲。许多媒人接踵而至,问了生辰八字,公主都说不合。并且说:“我想替狼子治一个深圈,竟然得不到,看起来要让家里衰败六七年,这也是定数。”又嘱咐安生说:“记住四年后,侯氏生一个女儿,左胁下有个小赘疣,这就是小儿媳妇。你应当娶过来。不要计较她家的门第。”说完又立即命令书写下来永远记着这事。后来公主又回娘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安生常常把公主所嘱咐的话告诉亲友,托他们寻找二儿媳。果然有一个侯氏女子,左胁下生有小疣赘。侯家人地位卑贱而且品行不端,大家都认为不齿与他家来往,安生竟然请了媒人与他家订了亲。安大器十七岁考中科举,娶了云氏女子.夫妻二人都对长辈孝顺对同辈友爱。安生很喜欢他们。二儿可弃慢慢长大,但不喜欢读书,常常偷着与无赖们一起赌博,又常常偷家中东西偿还赌债。安父大怒,鞭打他,他最终也不悔改。安父告诉家中人互相警戒防范,不让他得到什么东西。二儿可弃就夜里出去翻墙入宅偷人家东西。被物主发觉了,就把他捆绑起来送交县令。县令审问出他的姓氏出身,就用名片拜望安父把他又送回家。父兄一块把他捆上,父亲对他严加管教,责打他几乎要断了气。兄大器又代他求饶,安父才放了他。从这以后父亲因愤怒着急得了病,吃饭越来越少了。此后父亲给二个儿子分了家立了契,楼阁好田,都给了大器。二儿可弃生气抱怨,夜里拿刀进入兄长室内,准备杀死哥哥,结果误杀了嫂嫂。以前,公主遗留下一条裤子,特别轻软,大嫂云氏把这条裤子当作睡衣。所以当可弃用刀砍大嫂时,火星四射,吓得可弃赶快逃走。父亲知道这事后,病更重了,数月后就去世了。可弃听说父亲死了,才回来。兄长大器仍然很好地看待他,然而可弃却愈来愈放肆。一年多,所分的田产大都花光了,他就到州郡状告大哥。州官审问后知道可弃为人不好,就训斥了他把他赶走了。兄弟之间的友好关系从此断绝了。又过—一年,可弃二十三岁,侯家女子十五岁了。大哥想起母亲的话,打算赶快替可弃完婚,就把他召到家里,分给他好房子让他住;把新媳妇也迎进了门,把父亲留下的好田,都选册登记交给了她,并说:“这几顷薄产,你要冒死守着它,现在都交给你了。我弟弟没有好品行,寸草给了他,他都会丢弃的。此后家中盛衰,全在于新媳妇了:能让他改邪归正,就不必发愁冻饿;不然的话大哥我也不填无底洞了。”侯氏虽然是小家女子,然而很聪明美丽,可弃对她又怕又爱,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敢于违背。每次可弃出门,侯氏都给他限定时间;过了时间,就严厉地责骂他不给他吃饭,可弃从此后稍微收敛了。过了一年多,生了一个儿子,侯氏说:“我以后没有事情求人了。肥沃的土地有数顷,我们母子还怕不温饱吗?没有丈夫,也可以过了。”要是赶上可弃偷家中粮食去赌博,侯氏知道后,就拉开弓箭在门口拒绝他进门。可弃见了很害怕,赶快逃走。偷眼看见媳妇进去了,他再小心翼翼地进门。媳妇拿起刀来,可弃又飞奔而去,侯氏追着砍他,砍伤了他的臀部与腿,鲜血沾在鞋上。他气愤极了,就到大哥家诉说,大哥对他不以礼相待,他只好含着冤愧离开。过了一宵他又到大哥家,跪在大嫂面前一边哭一边诉说,乞求大嫂去说情让媳妇宽容了他,媳妇态度坚决,说情也不接纳他。可弃怒极了,准备回去杀媳妇,大哥也不阻止他。可弃大吼着起来,拿着长戈出门直去。大嫂吃惊,打算止住他。大哥用眼睛制止大嫂。等可弃去了以后,大哥才说:“他是故作这种姿态,实际上是不敢回去的。”派人去看他,他已进自家门,大哥开始脸色变了,准备赶到可弃家中劝阻,而可弃旱已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原来可弃进自家门时,媳妇正哄着小儿子,望见他回来,把儿子放在床上,上厨房拿起了刀;可弃一见很害怕,拖着长戈反身就逃走了,媳妇把他赶出门外才回了家。大哥已经了解了他的情况,故意问他。可弃不说话,只有向墙角泣,眼睛都哭肿了。大哥可怜他,亲自领他回去,媳妇才接纳了他。等大哥走了以后,媳妇罚他跪下,并逼他发了重誓,而后又用瓦盆给他饭食。从此以后他才改邪归正。媳妇持家善于计算,日子过得愈来愈富,可弃只是享受现成的。后来可弃到了七十岁时,虽然子孙满堂,侯氏还有时揪着他的白胡子,让他跪着行走。
异史氏说;“凶悍的妻子嫉妒的妇人,遇上她就像毒疮长在骨头上,死了才算完,难道不是剧毒吗!然而正如砒霜和附子,是天下最有毒的毒药,如果用得其法,开始时药性发作使人憋闷昏乱,最后却可以治癔疾病,不是人参、茯苓这种温和滋补的药所能赶上的。但如不是仙人能看透本质,谁又敢拿毒药送给子孙呢!”山东章丘县李孝廉名叫善迁,少年时风流倜傥不拘小节,丝竹音乐词曲等等都很精通。他两个兄长都在会试时登上甲榜,而少年李生更加轻佻放荡不羁后来他娶了夫人姓谢,稍稍约束他,他就逃走了,三年不回家,到处寻他也找不到。后来在山东临清的勾栏妓院找到了他。家人进勾栏妓院时,看见他面向南坐着,有十几个青年歌舞姬在旁边服侍,原来这些人都是拜他为师向他学习音乐艺术的。他临走时,积攒了许多装衣物的匣子,这都是那些歌舞妓送给他的。他回到家中,夫人谢氏把他关在一个屋内,案桌堆满了书让他读,又用长绳系在床腿上,另一头从窗棂中穿出来。上面又拴上大铃铛,这些都系在厨房内。凡是李生需要东西时,就踩绳;绳子一动铃铛就响,外面的人就答应送去。谢夫人亲自开设当铺,垂着帘子在里边接受典当的衣物并估计它的价值;她左手打算盘,右手拿笔记帐;老仆人帮助她在外奔走罢了,从此家里积攒钱财发家致富。但她常常因为丈夫没有功名比不上两个嫂嫂显贵而感到羞耻,所以把丈夫关在屋内读书整整用了三年时间,最后李生举了孝廉。她高兴地说:“咱们李家三个弟兄两人登上甲榜就像三只卵两只孵出小鸡一样,我认为你是个不孵化的蛋,现在你也这样有出息了。”
再有,耿进士名叫崧生,也是章丘县人。他夫人常常用绩麻的灯火在旁边帮助他读书;那就是夫人绩麻不停止,他读书也不敢休息。有时朋友亲戚拜望他,夫人常常偷听他们:论文章时她就给他们做饭沏茶;若有诙谐笑谑,她就厉声把客人赶出去。每次考试得了不赏不罚的这一级,他就不敢进屋门;要是得了超等,妻子才笑着迎接他。他教私塾得了钱,就全部交给妻子,丝毫不敢隐匿。所以东道主赠给他财物时,他经常当面与主人斤斤计较,有人非议他嘲笑他,但不知道他花费要向妻子报销是很难的。后来老丈人请他教内弟,使内弟进了州学,老丈人送给他十两银子作谢礼。耿崧生只接受了钱匣而退回了银两。妻子知道这事说:“他虽然是最亲近的人,然教书为的什么呢?”催他要回银两并交给她。耿生心中不安但不敢与妻子争论,内心终觉得很抱歉,想以后再偷偷地偿还给老丈人。后来他每年到外面教书挣的钱都少交给妻子一些。积攒了二年多,得了若干钱两。一天他忽然梦见一个人告诉他说:“明日登高,银两数就凑齐了。”第二天,他试着登高远眺,果然拾到了银两,恰好符合他欠缺的钱数,于是他把这钱还给了岳父。后来他考中进士,夫人还呵斥谴责他。耿进士说:“现在我已经做了官,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夫人说:“俗谚道:‘水长则船也高。’即使作了宰相,难道便算老大了吗?”
第223篇、一口闯关
王昭君为大汉王朝和匈奴永世修好,毅然接受皇帝的封赐,以公主身份下嫁给匈奴君主,成就了“昭君出塞”的美丽传说。可是,比她年长的君主一夜间病亡后,按照匈奴的传统,她必须嫁给君主的儿子——新即位的单于。对于从小接受汉朝礼教的王昭君来说,这实在够难为她了。迫不得已,她写了一份奏章,派人送回长安,请求大汉皇帝恩准她回家乡了此残生。没想到大汉皇帝迫于边关局势,要她嫁给单于一心一意留在匈奴。但王昭君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回一次家乡。
这天深夜,单于正在王昭君这儿寻欢作乐,突然有人来报,说匈奴北部的莆拉巴国进犯,正千军万马杀向王城。单于大吃一惊,召集大臣商议后,亲自率领大军抗敌。此时,整个王城宫殿乱作一团。单于带兵走后,王昭君知道逃离匈奴的机会来了,她连忙和侍女德美乔装打扮,趁王城骚乱之际,顺利地策马出城。可是,第二天的黄昏,单于就带领数十人马急追上来。王昭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狼的嚎叫声。此时天色昏暗,狼的叫声响在旷野十分吓人。德美欣喜地说:“有救了,公主,我们快走。”德美朝王昭君的马尾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那马撒开四蹄,飞跑起来。
再说单于,当狼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的时候,他不得不命令人马停下来,准备抗击野狼。草原上的野狼十分凶残,它们往往倾巢而出,少则几十只,多则上百只。此刻,一声一声的狼嚎,使那些战马受了惊吓,个个发出刺耳的哀鸣。可是,当单于做好迎战狼群的充分准备后,那些狼却根本不攻击他们,只是一个劲地嚎叫,叫得人心惊肉跳。
狼叫声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渐渐地听不到了。单于觉得奇怪,他连忙叫几个侍卫去查看。侍卫不久就回来了,气急败坏地说连一只狼都没有见到。单于满腹狐疑地说:“这就怪了。昨夜说莆拉巴国来进犯,明明听到千军万马的嘶叫声,迎上去一看,不见一个人影,是不是真闹鬼了?”一个侍卫长说:“单于,我看这不像闹鬼,我们出去迎敌,没见到敌人,可汉朝来的公主不见了。我们追到这里,又有狼来袭击,但是过了这么久,一只狼也没有。这事一定与她有关,她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法?”
这样一说,单于也觉得有道理,赶紧上马要去追王昭君。但是迟了,只见远处灰蒙蒙一片,真正的狼来了。黑夜里,四面八方的狼朝单于等人包抄过来。单于急忙下令迎战狼群,但狼群来势凶猛,难以抵挡。单于带着残兵逃回王城,一气之下,立即点了十万人马赶往与汉朝的交界处。他先派人给西北部的汉朝边关守将送信,说王昭君私自逃离匈奴,务必扣留她。如果放她进了汉朝境内,匈奴的十万大军不会无动于衷。单于知道,王昭君和她的侍女都是弱女子,一个比一个娇滴滴,哪里禁得起在草原上没日没夜的奔跑之苦,而且她们不管走哪条路,都须从汉朝的边关守城进去,量她们插翅难飞。
王昭君她们果然一路走来都十分艰难,但是,凭着一颗回归家乡的迫切之心,她们以非凡的毅力来到了玉门关。然而,玉门关的守将贺天祥已经得到单于的口信,王昭君逃离匈奴可是灭门大罪,如果放她进了城,引起边关战火,他一家老小就会变成刀下鬼。于是,他一面派人将这个消息用八百里加急传回长安,一面严防进城之人。王昭君等人来到玉门关外,望着高大坚固的城墙进退两难。城门口盘查森严,她们又没有任何信物,更不能说明身份,该怎么进去呢?如果不从这里进去,到别处既要耽搁时间,又永远停留在别人的地盘上,死了不照样是客死他乡吗?
正在王昭君一筹莫展的时候,德美带着一个人来到她面前。这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看长相是汉人,但说话口音带着浓重的匈奴味。德美说他叫严实。严实对王昭君说:“公主不用为进城发愁,我有办法让你们进去。”王昭君虽然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严壮士,你有什么办法呢?要不要我们配合?”严实指了指自己的嘴算是回答。见王昭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德美说:“严壮士的嘴非同一般,他运起气来,可以发出千军万马的声音迷惑别人。那天晚上就是他在王城外施展嘴上绝技,引出了单于。”“这不是我们汉人最擅长的口技吗?”王昭君恍然大悟,说,严壮士,你这样帮我,我该怎么感激你?”严实道:“公主为了大汉,在匈奴吃尽苦头,令人敬重。老单于死了,皇上本来该把你迎接回去的。可是,他为了巩固边陲,又要牺牲你,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人实在看不过去。于是,我来到匈奴,一住就是好几年,为的是能将你救回去。前不久终于见到了德美姑娘。”王昭君顿时泪流如注,说:“我不是不为大汉考虑,我只是想回家乡去看看,可是单于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现在走到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
当天夜里,玉门关的西门外响起一阵凄厉的哭泣声。那哭声尖锐刺耳,凄惨悲愤,这里哭了那里哭,哭声不断,好像有成千上万的鬼魂涌来。在他们的哭声里,还有下油锅的惨叫、上刀山的哀嚎、阎王的训斥、小鬼的怒骂、判官的吆喝,与凄惨的狼叫声、虎吼声、鸟鸣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守城的士兵什么也看不见,他们都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掩住耳朵想不听那些声音,可是,那些声音却越来越近,好像一起涌到了城门口。接着,拍门声、叫门声、踹门声,声声不绝。风呼呼地刮着,小鬼们拿腔捏调地叫着,真是阴风惨厉。“开门哪——”“开门哪——”“我们是死在关外的将士,我们要回家乡啊——”“不要我们进城,我们的冤魂无处归呀——”“爹呀——”“娘啊——”这一声声惨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恐怖,令人毛骨悚然。守城的士兵不约而同地来开城门,想让野鬼们早点散去。城门外的严实此刻鼓着一张脸,嘴里的各种声音是那么自然地发了出来,连隐藏在他身边的王昭君也听得心惊胆战。当城门“嘎吱嘎吱”地打开后,严实停止了口技,转身道:“公主,你进去吧。进去后直接从东门出城,我会在那里接应你们。德美姑娘,小心保护公主。”王昭君知道此刻说谢谢显得多余,她点了点头,和德美进了城。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王昭君在离城二十里的地方,被贺天祥带人给堵住了。原来,贺天祥怕王昭君采用非常手段进城,就预先在这里守株待兔。尽管王昭君主仆二人已经化装,但她们严密包裹着脸的模样,还是引起了贺天祥的注意,王昭君被认了出来。贺天祥跪在她面前哀求道:“公主,你知道你这一走会是什么后果吗?匈奴的十万大军已经向玉门关逼过来……”王昭君当然相信,单于本来就有进犯汉朝的野心,自己这次出逃,很可能成为他动武的借口。想回去,又觉得已经到了汉朝的地界,不回趟家乡就会成为终生遗憾。王昭君左也难右也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严实一直跟在王昭君身后暗中保护着她,这时不得不现身。他走到王昭君面前,说:“公主,我听你一句话,前进,我为你开路。后退,我护送你。”王昭君抹了一下泪水,长叹一声说:“我不能为了自己而害死无辜的百姓,我回匈奴。”严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严实迎上了匈奴大军,要求见单于,单于哪肯见他这个无名小卒?这天夜里,单于忽然从睡梦中被一阵厮杀声惊醒。一个侍卫急忙来报,说怪事出现了,明明听见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声音,可是,等大家进入战备状态时,又是一个敌人都看不到。话没说完,又一个侍卫惊慌地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一个人一路闯过来,明明看见他是一个人,但他的身后却好像有数不清的人马。单于急忙出了帐篷,只见严实昂首挺立,嘴里的人仰马翻声、震天的喊杀声、兵器相交发出的轰鸣声,使得匈奴大军乱成一团。找不到敌人的仗该怎么打?单于这回看清楚了,所有声音都是从严实嘴里发出来的。这是一种什么魔法?
“英雄住口,英雄住口,敢问英雄是何方高人?”单于慌忙迎上去叫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刚才表演的只是普通的口技而已,在我们中原没什么特别的。”严实说,“我来打扰单于,只是想请你恩准公主回一趟家乡看望亲人。如果单于答应,我立马就走。相信单于没有兴趣和十万只狼虫虎豹打一场难分胜负的仗。”此时的单于对严实的口技惊叹不已,心想何不借此机会将他收到自己帐下?便说:“好,我允许王昭君回家乡一次,但有个条件,你要到我们匈奴效力。”严实心想,王昭君返回匈奴后,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麻烦,我既然帮了她,就要帮到底,便说:“我愿意在匈奴效力,但是,你得保证不进犯大汉,而且不追究公主私自逃离匈奴之罪。”
在严实的帮助下,王昭君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乡。单于倒也是个守信之人,给汉朝皇帝修书一封,说王昭君思乡心切,等不及他护送才给玉门关守将添了麻烦。王昭君也遵守诺言,轻装简从回家乡住了两个月后回到了匈奴。严实在匈奴一直住到王昭君去世后才悄悄回到大汉……
第224篇、骗狼
百多年前的一个秋天,住在大洪山脚下的猎手蔡百中上山打猎,回来的路上,在路边杂草里发现了一只小狼崽。这只小狼崽应该是走失的,它不知道怕人,像一只小狗一样跟着蔡百中,撵也撵不走。蔡百中看着很喜欢,就打算把它带回家。
同行的猎手告诫他,除非小狼崽的爸妈被打死了,否则不要招惹小狼崽,它的爸妈会寻着气味找来的。蔡百中家祖祖辈辈都是猎人,他对狼的习性当然了如指掌。他笑着说:“我懂的,先带回家,让我家儿子玩玩,那小子长大了也是一块打猎的好料。我们不会伤害小狼崽的,等它的爸妈来要就还给它们。”
回到家,儿子小虎果然十分喜欢,和小狼崽一起撒着欢玩了个够。
第二天下午,村后山上有几只狼晃来晃去,看来是冲狼崽子来的。蔡百中要把小狼崽放掉,可儿子小虎哭闹着说要再留一夜。蔡百中把小虎当宝贝疙瘩,无奈只好依了他。吃过晚饭,蔡百中把前门后门和窗户都关得死死的,一家人早早上了床睡觉。到了半夜,蔡百中一家人被拍门声惊醒,原来是狼在外面撞门。屋里的小狼崽欢叫着冲向门口,也用头撞着门板。屋外的狼听见小狼崽的欢叫,把门撞得更响了,号叫声吓得蔡百中一家三口胆战心惊。蔡百中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不明,是万万不能开门的,就爬起来把猎枪填上药,将枪口对准门口,只要门被撞开就开枪。儿子小虎吓得偎在妈妈怀里,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天亮。
等天光大亮,蔡百中就看见对面的山上,有两只狼正对这边号叫。他连忙抱出小狼崽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头,向对面山上一指,说:“快去找你的爸妈。”小狼崽撒着欢向山上冲去。只见公狼留在山顶关注着小狼崽的动向,母狼则箭一般地冲下来迎接它。
就在小狼崽快要接近母狼时,突然一声枪响,小狼崽应声倒下。蔡百中惊呆了!
母狼围着小狼崽的尸体打着转哀鸣不已,然后冲蔡百中发出一声充满怨恨的号叫。公狼从山上冲下来叼起小狼崽的尸体,接着两只狼转身冲上山顶,消失了。
母狼的号叫让蔡百中打了个冷战。他回过头,只见黄二麻子拿着枪从田沟里露出个头,对蔡百中诡笑了一下,然后晃晃悠悠地走了。
蔡百中冲黄二麻子的背影吼道:“黄二麻子,你嫁祸于人,不得好死!”黄二麻子回过头来打着哈哈说:“还不知道谁不得好死哩,你麻烦大了,晚上等着喂狼吧!”
蔡百中气得冲回家里,拿起猎枪就要找黄二麻子去拼命,被他老婆死死拉住,好说歹说,蔡百中才作罢。说起黄二麻子这个人,是大洪山一带有名的无赖,专种刺不栽花,名声极坏,四十出头了还孤身一人。去年秋天农忙过后,蔡百中和几个猎人一起打猎去了,黄二麻子扒着窗子偷看蔡百中的老婆洗澡,被蔡百中的老婆泼了一脸洗澡水。蔡百中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气不过,把黄二麻子打了一顿,两家的仇就结下了。
蔡百中所住的村子住户不多,稀稀落落的,他家在西头,与黄二麻子的家相隔五十米远。黄二麻子听说蔡百中捡了一只小狼崽,昨晚又听见狼叫,估计蔡百中早上会放掉小狼崽,就躲在田沟里偷偷打死了小狼崽。小狼崽死了,这笔账自然会记在蔡百中的头上,狼的报复心极强,不报了仇誓不罢休。这以后,他就可以看蔡百中的好戏了。
蔡百中决定让老婆带儿子回十几里远的娘家去,自己留下来和狼做一个了断。身为猎手,他对狼的秉性太了解了,今晚狼肯定会来报仇,要么他把狼打死,要么他被狼咬死,躲是躲不过的。
送走老婆和儿子,蔡百中就忙活开了。他先在房子四周挖了陷阱,下了兽夹,再把家里的两杆猎枪都装上了火药。
到了半夜,只见月光下一些黑影慢慢移了过来。蔡百中吃了一惊,来了十几只狼!狼群的数量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他不由紧张起来,急忙端起猎枪架在窗户上,只等狼群靠近陷阱他就开枪。可谁知狼群径直走向黄二麻子家。蔡百中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估计狼看见了枪是黄二麻子开的,恩怨分明,找他报仇去了。
果然,过了不久,就听见狼撞门的声音。蔡百中跑到后窗,看见有几只狼已经跳到黄二麻子的房上掀瓦。蔡百中心中涌起一阵快意,这个黄二麻子,这才叫自作自受,活该!接着他就听到黄二麻子的声音,声音里充满恐惧。这时,蔡百中看见一只狼半个身子已钻进窗子,黄二麻子喊救命的声音都变了,有点像鬼哭狼嚎。如果这只狼钻进去,黄二麻子必死无疑。蔡百中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这人虽然可恨,却也罪不该死,于是他朝黄二麻子家的上空接连放了几枪,狼群受到惊吓四散而去。
早上,蔡百中还在睡梦中,被一声惨叫惊醒。起来一看,是黄二麻子掉进自己屋外设的陷阱,屁股上扎满了竹签。蔡百中拉出黄二麻子,帮他拔掉竹签,敷上药,然后虎着脸问他来干什么。黄二麻子不好意思地说:“蔡大哥,我是特地来感谢你救命之恩的!”蔡百中冷冷地说:“谢倒不必了,你还是赶紧想想自己该怎样躲过这个难关吧,狼今晚还会来。”
黄二麻子其实就是为这事来的。他已经仔细想过了,自己平时把人都得罪了,没人肯帮他。和狼拼吧,自己没这个胆量,昨晚吓得连火药也装不进去,要渡过这个难关,还得求蔡百中帮忙。他满脸堆笑地说:“蔡大哥,还得求你帮忙想想办法啊。”
蔡百中气愤地说:“你这是咎由自取!当初你开枪时,就没想到后果?你大概没想到,狼是火眼金睛,早看清了是你开的枪吧。”
黄二麻子只得乖乖地听着,等蔡百中埋怨够了,他忽然双膝一弯,跪在蔡百中面前,挤出几滴眼泪拖着哭腔说:“你不救我,我死定了,反正是死,不如死在你面前。”
蔡百中指着黄二麻子的鼻子骂道:“黄二麻子,你真是个无赖!你干吗要死在我面前?你走吧,我帮不了你。”黄二麻子跪在地上眼巴巴地苦苦哀求,并一再保证以后改过自新,不再做缺德的事了。
蔡百中骂够了,气消了,心也软了,拉起黄二麻子答应帮他想想办法。他吸着烟,在屋里来回踱着步,陷入沉思。看来要想彻底杜绝狼的纠缠,只有智取。他想了很久,忽然一拍脑袋说:“有了,我爷爷曾告诉我一个方法,可以试试看。不过,你一切得听我的。”
黄二麻子连忙答应。
到了傍晚,蔡百中到了黄二麻子家里,如此这般布置一番,然后拉上黄二麻子躲了起来。半夜时分,狼群果然又来到黄二麻子的房前。这次来的狼比昨晚还多,有二十多只,它们兵分几路,有的撞门,有的钻窗户,有的上屋顶掀瓦。不一会儿,就闯进了黄二麻子的家。又过了一会儿,狼群从黄二麻子家出来,撤了。
天刚亮,蔡百中和黄二麻子急忙跑进黄二麻子的家,只见门和窗都破了,屋上的瓦也被掀得乱七八糟,卧室床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原来昨天蔡百中叫黄二麻子拿出两斤酒喂猪,等猪吃得酩酊大醉后,他和黄二麻子把猪的四只蹄子捆得紧紧的,把猪嘴也用绳子缠紧,再淋上人尿,穿上黄二麻子的衣服戴上帽子。收拾妥当后把猪抬到黄二麻子的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然后两人在屋里把门闩上,从窗户爬出来。因为酒味和尿味掩盖了猪臭味,狼误以为躺在床上的活物是黄二麻子,把猪撕成了碎片。
狼报了仇,从此后再也没有来过。蔡百中以德报怨,感动了黄二麻子,黄二麻子从此重新做人。
第225篇、生死黑拳
槟城,马来西亚唯一的自由港和第二大城市,霓虹灯的掩映下,一场死亡游戏正在上演……
1. 酒吧谋生
郑小顺,二十出头的马来西亚小伙子,刚刚来到槟城落脚。为了谋生,学过武功的他开始在几家酒吧跑场子,做客人的“拳击靶子”。
这天夜晚,紫玫瑰酒吧里,重金属的音乐声中,夹杂着歌手的嘶吼震耳欲聋,大厅里充溢着令人窒息的烟味酒气。幽暗的灯光下,大厅一角,有个用绳子围起来的拳台,四周团团坐满了男男女女。只见台子中央的郑小顺,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健壮结实的疙瘩肉。在看客们乱哄哄的叫喊喝彩声中,他正灵活地躲闪着一位时髦女郎的追打。那女郎披散着头发,挥动着戴着拳击手套的双拳,拼尽浑身力气发了疯般地追打着,可是拳拳落空,连郑小顺的头发丝都没碰到。
规定的五分钟时限到了,那女郎虽然没有打中郑小顺,却显得很高兴,毕竟发泄情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很有礼貌地和郑小顺握握手,然后飘然下台而去。
接下来,上台的是一个和郑小顺一样体格强壮的黑汉子,从他稳健的步伐中,郑小顺判断出他是一位行家,看来来者不善。郑小顺双手抱拳,礼貌地向来人行了礼,然后集中精力小心应对。
果然,对方一出手,不但快如疾风,而且狠、毒、准。在他暴风骤雨般的击打下,郑小顺一边躲闪格挡,一边连连后退。因为按照游戏规则,郑小顺只能防守,不能还击。倘若他还击了,不论有否损伤,都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然而,对方的身手十分了得,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郑小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不小心脸上又吃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他并没有慌乱,而是迅即站稳,一个侧转,双手横肘,挡住了对方追杀过来的一记重拳。
台下的看客被这精彩的搏击场面刺激得兴奋不已,掌声、口哨声、尖叫声几乎压过了震天的音响。
等五分钟过去,郑小顺回到休息室时,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眯起眼睛用药水小心地擦洗着肿起的脸颊。
这时,酒吧经理领着那个刚才和他对打的黑汉子走了进来,黑汉子对郑小顺说:“我家老板想见你。”
郑小顺干这一行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人打着,像他这样混饭吃的人不容易,一般的练家子无怨无仇的,是不会随便上台找茬的。所以郑小顺一见黑汉子就心里来气,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老板,你请回吧。”
经理忙上前悄声对郑小顺说:“你知道他老板是谁吗?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彪哥,在槟城是一方霸主啊,连我们都不敢轻易得罪。再说了,一般人想见还见不到呢,他找你,那是看得起你,一定是好事!”
郑小顺为难地说:“可是我还有两个场子要赶。”
黑汉子狠狠地撂下一句:“我老板已经出面帮你摆平了。识相的,就马上过去。”说完,自顾走了。
经理也在一旁赔笑着:“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去吧,要不我们店可就遭殃了。”
在经理的劝说下,郑小顺只得跟在黑汉子后面上了楼,来到一间包厢里。
在幽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位白净文雅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他的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黑汉子推了郑小顺一把,说:“还不叫彪哥。”郑小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彪哥。”彪哥从鼻孔里“嗯”了一声。郑小顺刚要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黑汉子上前又推了他一掌,恶声恶气地说:“不懂规矩,在彪哥面前,有你坐的资格吗?”郑小顺想要直起身,彪哥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彪哥从狭长的眼睛里射出一道让人发悸的寒光,盯着郑小顺足足看了十五分钟,郑小顺却不卑不亢地迎视着他。
彪哥突然“叭”一拍面前的茶几,把烟灰缸震得跳了两跳,他冲着郑小顺跷起大拇指,称赞说:“有个性!我喜欢!”
彪哥又问道:“你的身手不错,在哪里学的?”
郑小顺说:“我从七岁起就去中国的少林寺学武,一直练到十八岁,去年才回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事做,跑过一段时间码头。现在,在几个酒吧里跑跑场子混口饭吃。”
彪哥摇摇头说:“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这不是美玉埋在尘土中吗?怎么样?跟我干,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个月收入不少于两千美金。”
郑小顺忙说:“承蒙彪哥错爱,我的身手其实很平常。”郑小顺嘴上谦虚,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自己喜欢拳脚功夫,但他不想用拳术去伤害别人,更不想做违法的事情。看彪哥的架势,肯定不是做什么正当生意的,叫他当杀手或打手,他是坚决不从的!
彪哥说:“你不用谦虚,我不会看走眼,”他指指那黑汉子说,“他叫黑狼,打泰拳的,身手一流,你能在五分钟内,只能格挡不能还击的情况下,没有被打倒,就证明你的身手不错。”
郑小顺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彪哥扔给他一张名片,说:“我是拳击经纪人,想请你当拳手。你可以考虑考虑,想通了打电话给我。”
说完,彪哥领着一帮人走了。走到门口,彪哥回头冲郑小顺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中的人,从来不会拒绝我!只要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郑小顺看也没看名片,随手就放进口袋里了,也没在意彪哥那句话的含义。
第二天晚上,郑小顺老时间来到紫玫瑰酒吧上班,酒吧经理委婉地告诉他,以后再也不用来上班了。郑小顺一连又去了其他几家打工的酒吧,老板都是这样讲,重新联系新的工作,但对方一听说他叫郑小顺,马上一口拒绝。
郑小顺明白了,在彪哥的“关照”下,自己失业了。在槟城,除了彪哥,不会再有人接收他,他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在车站购票处,郑小顺正要排队买票,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伸过来拦住了他,郑小顺转头一看:是黑狼!
生死黑拳(2)
2. 人在江湖
郑小顺跟着黑狼,来到一处豪华别墅,走进办公室,只见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跷着二郎腿。他一见是郑小顺,便瞪着眼,一边叼着雪茄烟,一边盯着郑小顺看。
足足二十分钟后,彪哥拿起桌上的一只青花瓷瓶对郑小顺说:“这是中国的古董,少说也有上百年历史,几年前我花了两万美元从走私贩手里买回来,现在少说也值四万。”说完,他不经意地把手一松,青花瓷瓶掉在地上“叭”地摔了个粉碎。接着他冷冷一笑,说:“它现在一文不值了。”
彪哥站起身,踱到郑小顺身边,拍拍他的肩,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我是做民间拳击经纪的,每月都有十几场拳击比赛,一名好的拳手在我眼里就是一块宝玉。现在,我只等你一句话了。”
看着地上的碎片,郑小顺明白彪哥的暗示,事情到了这份儿上,自己已经是身不由己。 郑小顺心里清楚,彪哥说的所谓民间拳击,其实就是非法的地下拳击比赛,俗称打黑拳。可想到眼下自己孤身一人,无钱无势,顽固抗争只会是死路一条。只有委曲求全,先答应下来,做一段时间,再找机会脱身。再说,打拳对郑小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总比当打手之类的要强。
于是郑小顺说:“好!我加入!彪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彪哥仰面哈哈一笑,然后叫人打电话把飞豹叫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壮实的中年人走进来。彪哥对郑小顺说:“他叫飞豹,以后就是你的教练,负责你的训练和比赛安排,关于公司的制度和酬劳,他会告诉你的。”
飞豹领着郑小顺到了一间设施不错的卧室,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宿舍,我就住在你的隔壁,训练房和食堂在楼下。”
这时一个拿着一床被子的女孩走了进来。飞豹告诉郑小顺:“她叫梅冰,专门负责打扫卫生和洗衣服。”梅冰冲郑小顺点点头,然后忙去了。
飞豹说:“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去看比赛。”说罢转身走了。
梅冰是个纯朴的姑娘。郑小顺见她正利索地干活,就随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梅冰说:“老家在加帛。”郑小顺一听高兴地说:“呀!我也是加帛人。”
于是两人就用家乡话交谈起来。梅冰告诉郑小顺,她父母双亡,前不久,哥哥又在工地上受了工伤,黑心的工头把所有工钱和赔款全部卷走了,哥哥无钱医治,丧失了劳动力,现在兄妹俩全靠着梅冰打工来维持生计。梅冰的话勾起了郑小顺的辛酸回忆。郑小顺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舅舅家,是舅舅出钱把他送去学武的。可是在郑小顺十六岁时,舅舅也死了,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他只得边打工边学武,刚学成回来,便只身闯荡江湖谋生。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又是老乡,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梅冰问:“小顺哥,你为什么学武?” 郑小顺苦笑了一下,说:“我从小爱看武侠小说和电影,希望学一身本领,长大后能行侠仗义。可是现实是,我只能靠打拳维持生活,哪有什么能力去……”
当天晚上八点,飞豹带着郑小顺来到大富豪俱乐部。飞豹边走边告诉郑小顺,今晚的比赛票价每张一百美金,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通过地下渠道销售一空了。来这里看比赛的都是有钱人,目的无非是寻找刺激,并且还可以赌拳。
这是个封闭式大厅,大厅里此时早已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正冲着台上疯狂地叫喊喝彩。台上的两名拳手只穿短裤赤手空拳对打,拳头撞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其中一人已经满脸是血。
郑小顺吃惊地问:“怎么拳击不戴拳套?”飞豹哂笑道:“来这儿的人都是寻求刺激的,谁发神经花一百美金看戴拳套的比赛?越真实越刺激。这还只是垫场的比赛,属于初级拳手,打不死人,重头戏在后面呢。”
飞豹又告诉郑小顺,与正规拳击不同,这是拳击加散打,拳、膝、肘、头、脚都可当攻击武器。比赛没有裁判,开打后直到一方被打倒在地不起为止。
这时台上的一位拳手倒下了,台下的观众大声喊:“一、二、三……”数到十,倒地的拳手仍未站起来,比赛结束。
飞豹问郑小顺:“重头戏马上要开始了,你押不押注?”郑小顺问:“怎么下注?”飞豹说:“来的人大部分会赌,买输,一赔一,买死,一赔五。”郑小顺摇摇头说不赌,飞豹自己买了十注红方死注,一百美金一注。
这时两名拳手已经上场,双方一红一黑。郑小顺惊讶地发现,其中穿黑裤的竟是黑狼。飞豹在一旁说:“黑狼现在已是重量级拳手,出场费一万美金,打赢加一万奖金。”
双方一上场就开打。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每一记重击,都激起满场的喝彩。打了十几分钟,黑狼的脸已经肿了起来,而红方拳手也是多处受伤,浑身是血。
又过了几分钟,黑狼突然一记重拳打中红方拳手的太阳穴,跟着一记侧踹踢中对方的胸口,红方拳手重重地倒在地上。现场观众兴奋地数到十,红方没有站起来,黑狼赢了。
这时上去两名工作人员,翻了翻红方拳手的眼皮,摸了摸脉搏,宣布说已死,然后几个人把他抬了出去。
现场乱哄哄的,飞豹买的红方死注,赢了五千美金,高兴得笑逐颜开。
郑小顺问道:“打死人不偿命吗?”飞豹说:“死人是家常便饭,特别是重量级比赛。残了或死了,家属可以得到两万美金抚恤金私了,一般不会闹事,再说闹了也白闹,比赛前都签有生死状,举办这种比赛的都是有背景的人,也奈何不了。”
飞豹叹口气继续说:“我以前也是重量级拳手,去年被打残了,蒙彪哥不弃收留我做了教练,彪哥这人挺讲义气的。”
听飞豹把死说得如此若无其事,郑小顺的心不由沉重起来:这简直是在玩死亡游戏!他的心在颤抖,脑海中涌起一种强烈的念头,那就是逃,越快越好,越远越好,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趁着飞豹去领赢的钱,郑小顺一闪身挤进人群中,出了门,他钻进一辆的士,朝郊外驰去。
可是,的士刚到立交桥,就被几辆车追上截了下来,几个人手持电棒劈头盖脸地朝郑小顺打了下来。
生死黑拳(3)
3. 黑市拳击
郑小顺被抓回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完全康复。这期间多亏了梅冰细心照顾。飞豹也每天守在他身边,给他详细讲解公司的各种制度。
公司目前养着十四名拳手,初级八名,中级四名,重量级两名。公司给拳手管吃管住,没有底薪,但每月至少给安排一场比赛。所有的拳手都要从初级拳手做起,级别不同,出场费和奖金也不同。拳手等级的划分以成绩为标准,一名初级拳手赢得十场比赛就可晋升中级拳手,以此类推,直到重量级拳手晋升拳王。另外,还有挑战规则,一名拳手,如果觉得自己实力强大,可以直接挑战高级别的拳手,挑战成功,就可以直接晋级。
郑小顺问:“那么退出有什么条件?”
飞豹说:“打满五年,无条件退出,否则得上交两万美金罚金才能退出。如果当上拳王,也可以获得自由,公司不再管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被打残了或被打死了,不能再打拳了。”
飞豹接着说:“这是一片汪洋大海,你上了船,只有到岸才能平安下船。拳手时刻被暗中监视,永远别再想逃走的事,下次被抓住,惩罚会更加严重。要想全身而退,就只有提高自己的体能和拳技,战无不胜。”
郑小顺沉默了,这种死亡游戏,前途渺茫,只有硬着头皮闯下去。
从此以后,郑小顺再也不想逃走的事,静下心来接受飞豹的训练。
飞豹除了讲解一些技巧之外,主要就是训练郑小顺的腰力。拳头打出去有没有劲道,与腰力有很大关系。
郑小顺每天自己也继续练习铁砂掌。用一只铁锅把铁砂炒热,把双手浸在特制的药水里泡一刻钟,然后双手快速地在铁砂中穿插。他已练了五年了,这是他在少林寺学的高深功夫,长练下去,能够掌裂石碑。少林师父在传授铁砂掌秘诀时,曾经谆谆告诫,学武首先是强身健体,其次才是主持正义,铁砂掌威力无比,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要轻易出手,要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天,郑小顺正在训练,忽然听到从楼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郑小顺一惊,对飞豹说:“是梅冰。”他立即冲到楼上走廊,听清尖叫声是从黑狼的宿舍里传出来的,当即认定是黑狼在对梅冰非礼。郑小顺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脚踹开黑狼的房门,只见梅冰的衣服已被撕破,正被黑狼压在身下。梅冰拼命反抗,黑狼的一张臭嘴正在梅冰身上乱拱。
郑小顺双目圆睁,大吼一声,冲着黑狼的屁股一个直踹,黑狼一下子被踹得飞了起来。摔在地上的黑狼恼羞成怒,爬起来就要拼命,被飞豹和其他拳手冲过来死死拉住。
黑狼冲郑小顺咆哮道:“我要打死你!打死你!别拦我!”郑小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帮梅冰整好衣衫,扶着她回到自己房间。
梅冰是到黑狼房间打扫卫生时被黑狼非礼的。郑小顺劝慰了梅冰好一阵,梅冰才止住了哭泣。打这以后,郑小顺更加关心梅冰,而梅冰忙完了活,就会到郑小顺房间里说话谈心。两人的心越贴越近。
到了周末,飞豹告诉郑小顺,公司为他安排了比赛。
比赛安排在皇族大酒店多功能旋转舞厅,郑小顺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临上场前,心里仍是很紧张。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实战,而且是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下战斗,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丝毫疏忽不得。
一旁的飞豹温和地拍拍他,一字一顿地告诫他:“放松,放松,只要打出平常的水平就行,你一定行。”
上了擂台,郑小顺还是有点不适应。毕竟这不是正规的比赛,连裁判也没有。四周那些衣冠楚楚的看客,突然间变得狂热无比,声嘶力竭,大声狂叫,音乐穿透狂叫声钻进耳膜,震得郑小顺头晕目眩。
对手是个和郑小顺年纪相仿的青年,在郑小顺愣神间,对手忽然击来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四周响起了一片嘘声。郑小顺这才意识到比赛开始了,他稳住脚步,定了定神,集中精力与对手展开周旋。
对手攻得很紧,招招都是杀招,想置他于死地。然而郑小顺仍然心存善念,不肯痛下杀手。哪知一不留神,鼻子上挨了一拳,顿时鲜血满面。郑小顺怒气顿生,格挡住对方的攻势,侧身飞起一脚,踢得对手一个踉跄,又紧跟一步,右手竖掌向对方的软肋拍去。郑小顺知道他这一掌要是击中,对方肋骨必然断裂,非死即残。他觉得对方这么年轻,以后的人生道路还很长,和自己又无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他脑子里这么一转念,手顺势就往下,拍在了对手胯上。对手被拍得连退几步,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在休息室,郑小顺正擦着鼻血,飞豹走进来,掏出一千美金递给郑小顺,阴着脸说:“你打得不够好,心慈手软,如果对方是一名老手,在你犹豫的一刹那,就可能要你的命。彪哥说扣掉一千奖金以示惩罚。”
郑小顺腾地站起来,吼叫道:“难道非要把对方打残打死,你们才满意吗?”
飞豹也毫不示弱地冲郑小顺吼道:“心慈手软是拳手的大忌,你犯了大忌!”郑小顺把钱往地上一扔,大叫道:“不干了!我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飞豹恼怒地盯着郑小顺,一言不语,屋子里很静,只剩下郑小顺狂喘的粗气。
沉默了一会儿,飞豹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钱,自言自语地说:“十年前,我意气风发地进体校学拳击,想学得一身本领,惩恶扬善。后来,西马11个州拳击比赛,我得了轻量级冠军。登上领奖台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英雄!退役后,分到一个学校当体育教师,一个月那么点钱,只能维持温饱,但也过得平凡快乐。后来,老家的父亲生病住院,一下子陷入经济困境,迫不得已,才出来打黑拳,用赢的钱救了父亲一命。但是学校知道了打黑拳的事,开除了我的公职,我没有退路,别无选择,只有向前硬拼。去年夏天,我也是一时手软,不肯痛下杀手,结果对手乘机反击,被他打残了,光养伤就花了几万美金。伤好后,也干不了重活,多亏彪哥收留了我,才有个活路。”
顿了顿,飞豹又说:“从我想惩恶扬善,到与恶同行,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曾一度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小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品德不错,只可惜你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以后的路还长,心慈手软,这种性格会让你吃亏的。”
听了飞豹这番话,泪水在郑小顺眼中直打转,可他一咬牙,没让它流下来。
生死黑拳(4)
4. 苦命鸳鸯
这天,看到郑小顺的脸颊微肿,便心疼地上前轻抚,小声问:“疼吗?小顺哥。” 郑小顺摇摇头说:“不碍事。”梅冰拿起棉球蘸上酒精轻轻地擦拭。
郑小顺从枕头下掏出一千美金递给梅冰说:“给,拿去给你大哥看病。”梅冰急忙后退,双手连摆,说:“不,我不要,这是你用鲜血换来的钱,我怎么能要?”郑小顺眉头打结说:“怎么?见外了是不是?大家是老乡,同是苦命人,应该互相帮衬才对。我这钱来得容易,再说,你不会希望你大哥跛一辈子吧?他还年轻,还要结婚生子过日子。来,拿去,听话。”
梅冰抵死不要。郑小顺又说:“再不要,我可要发火了,把我当外人不是?”梅冰眼含热泪,哽咽着说:“小顺哥,你是大好人!等我哥医好了,我们兄妹俩挣钱还你!”
郑小顺训练的强度加强了,公司也对他特别重视,一个月安排两次比赛,每次比赛,郑小顺都是击倒对方取得胜利。
郑小顺从飞豹嘴里得知,彪哥之所以采取强迫的手段把他挖来,原来是为了培养他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大赛——龙虎斗。
这龙虎斗与以往的大赛不同,完全属于彪哥和东马的黑拳大龙头龙哥之间的赌博,参赛的选手必须是当年招进的新人,赌注二十万美金。彪哥对这个新年大赛非常重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也是面子问题。要知道龙哥手下可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彪哥明察暗访多时,才选中了郑小顺。彪哥安排郑小顺一个月两次比赛,也是为了多给他一些磨炼的机会。
离新年只有一个月了,郑小顺练功练得更勤了。梅冰善解人意,经常给郑小顺按摩,解除他的疲乏。
这天,梅冰又来给郑小顺按摩。郑小顺说:“梅冰,再过一个月,你哥的手术费就会有了。”他记得听梅冰说过,她哥的左腿必须动手术,手术费两万美金。
梅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郑小顺说:“新年大赛如果我赢了,会有两万奖金,到时候就可以给你哥做手术了,我一定会赢的。”
梅冰靠在他身上,幽幽地说:“小顺哥,你真好!”郑小顺搂着梅冰,闻着她少女幽幽的清香,沉醉在醉人的爱河里。他真希望这一刻永远停下来,让他永远拥有醉人的幸福。
新年说到就到了。
一月一日,在市郊一座未完工的大楼地下室里,空气里飘散着粉尘的味道。地下室正中央就是比赛的擂台,强烈的灯光把擂台照得如同白昼。
郑小顺站在台上做热身运动。他的对手个子比他高些,长得比他壮实,正用挑衅的目光瞥他。
台下的飞豹大声告诫郑小顺绝对不能手软,专攻死穴。郑小顺在心里默念,为了赢钱给梅冰哥哥治病,不能手软,绝对不能手软。
铃声“当”的敲响,对手势如猛虎,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逼得郑小顺连连后退。郑小顺在退让中瞄准时机,趁对手的攻势稍缓,立即展开反攻,左摆、右勾、正踹、侧踢,招招攻向对手的死穴要害。
两个人旗鼓相当,打了二十多分钟,各自中了几拳。每当拳头打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时,台下的观众都会高声叫好。
郑小顺经过这二十多分钟的交手,已摸清了对手的拳路,他已成竹在胸。郑小顺瞅准了一个机会,一个侧踹,假装用力过猛,一个踉跄,自己门户大开。对手果然上当,双拳直捣过来。郑小顺右手屈肘格挡,左手直击对方胸口,对手急忙伸拳格住,郑小顺左腿上踢对方下巴,对手急忙用手下按,趁着对手左边留下空当,郑小顺右拳变掌,铁砂掌快如疾风印向对方太阳穴。
虽然郑小顺告诫自己不要手软,但天性使然,他不愿当杀人凶手,所以只用了五成力,这五成力只会让对手昏死,而不会让对手毙命。由于没有使全力,去势自然缓了许多,对手反应极快,急忙摆头侧身躲过了这一掌。郑小顺急忙下拍,铁砂掌印在对方的肩侧,对方的右臂当即脱臼,痛得倒在地上,大汗淋漓,失去了战斗力。
四周响起欢呼声,飞豹抱起郑小顺:“好小子,果然不负彪哥重望。”
郑小顺怀揣着美金,兴冲冲地和飞豹往回赶,他要立即把钱交给梅冰,好让她哥哥动手术。 进了宿舍,郑小顺傻了,只见梅冰头发蓬乱,衣衫破烂,正在伤心啼哭。她见郑小顺进来,就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郑小顺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梅冰哭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黑狼趁郑小顺出去打拳,强奸了她。
郑小顺一听,如五雷轰顶,热血上涌,双眼圆睁,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冲进黑狼的宿舍,举刀就刺。黑狼踹开郑小顺,郑小顺又要冲上去,被其他拳手死死按住。
郑小顺恨声大叫:“黑狼,我要杀死你!”黑狼也不甘示弱,冷笑道:“我就是要玩你的女人,有种就上啊!”
郑小顺被其他拳手扯出屋外,飞豹在一旁不断地劝解。郑小顺挣脱众人的拉扯,冲了出去。在门口的小店,郑小顺打电话报了警。紧跟其后的飞豹连连跺脚,冲郑小顺叫道:“你闯祸了!”然后赶紧给彪哥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带走了黑狼、郑小顺和梅冰。
刚到警署,彪哥随后就赶来,又把他们三人带了回去。
训练厅里,彪哥铁青着脸,对左右的打手说:“去狠狠地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两个打手冲了过去。郑小顺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便和两个打手对打起来。处于狂怒之下的郑小顺,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三五下便把两个打手打倒在地。
彪哥掏出手枪对准郑小顺:“你小子疯了!竟然敢报警!你是不想要命了,实话告诉你,在这里杀一个人和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郑小顺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步步逼近彪哥,把额头顶在枪口上,质问:“要是你老婆被人糟蹋了,你会怎么办?”
枪抖了一下,彪哥说:“好小子,你有种!”说着,他收起枪,对郑小顺说:“你想报仇,可以挑战黑狼打死他。”
最后彪哥做出了惩罚,从黑狼的出场费中扣出两千赔偿梅冰,飞豹扣一个月薪水,黑狼和郑小顺停赛两个月。
郑小顺回到宿舍,看着楚楚可怜的梅冰,仰天狂叫:“黑狼,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你!”然后掏出奖金向天上一扔,说:“梅冰,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随即,抱着梅冰失声痛哭。
红色的钞票一张一张地飘啊飘,在空中不断地翻飞……
生死黑拳(5)
5. 怒战恶狼
郑小顺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安抚好梅冰的情绪,又把梅冰的哥哥送进医院做手术,手术比较顺利,医生说休养半年就可以完全康复。
而经过新年一战,郑小顺在黑拳市上名声大噪,得了一个“飞天虎”的绰号。停赛两个月,郑小顺也没闲着,他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加强训练强度,每天不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决不罢休。
飞豹心疼地劝告郑小顺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郑小顺痛苦地说,不把自己弄累,就睡不着觉,就会一直想着报仇。
这天,郑小顺对飞豹说:“豹哥,麻烦你去跟彪哥讲,我要挑战黑狼!”
飞豹吃惊地看着郑小顺说:“你要报仇,也不要这么急嘛!”
郑小顺说:“我没法再等了,我心里憋着一团火,就快要爆炸了!”
飞豹说:“你可要慎重考虑清楚,这是要签生死状的,弄不好非死即残。要知道,黑狼迄今为止从未输过啊。”
郑小顺说:“豹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梅冰还等着我娶她呢。”
过了两天,飞豹告诉小顺,彪哥已经答应了,正在安排赛事,估计要在一个月以后。
郑小顺问:“为什么要这么久?”飞豹解释说,重量级拳手出场费高,一百美金一张票,必须凑够人数才能开场,不然就会亏本。票是通过地下渠道销售的,所以会慢些。
飞豹掏出一张生死状递给郑小顺,说:“你可以考虑清楚了再签。你如果赢了,出场费按重量级拳手算,一万美金,加上奖金一万,一共两万美金。你要是输了,出场费只能按初级拳手计算,只有两千,万一残了或死了,抚恤金两万。”
郑小顺二话没说,拿起笔就签。郑小顺准备了这些日子,他心中的愿望就是置黑狼于死地,他要亲手杀死黑狼。
一个月过去了,赛事如期举行。
这次赛场安排在城郊的帝王俱乐部。郑小顺走上擂台时,黑狼正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他,嘴角露出轻视的坏笑。郑小顺也挑衅地伸出食指朝黑狼比了一下。随着铃声“当”的一声,黑狼像头恶狼般冲了过来,拳头如疾风暴雨般倾泻而下。郑小顺小心翼翼地格挡化解。黑狼久经赛场,经验丰富,不但拳重,而且速度奇快,拿捏的分寸很准,门户守得密不透风,郑小顺几乎无机可趁。
郑小顺心中盘算,只有用绝招了。
郑小顺和黑狼拆招时,一个侧转,擦身而过,露出背部空当,黑狼果然趁机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郑小顺拼命地撑开黑狼的胳膊,猛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右腿屈膝向后一踢,正中黑狼的裆部。
这一招正是少林罗汉拳中反败为胜的绝技,师父曾经告诫郑小顺,这一招太过阴险,会毁了别人传宗接代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出手。这要是平常人,腿向后踢一般没什么力道,这一踢距离短,主要靠寸劲。郑小顺这一招不止练过千万遍,踢出去,既狠又准,百发百中。
黑狼发出痛苦的嚎叫,弯腰捂着裆部。郑小顺跟着一个后踹,踹得黑狼飞出几步开外,倒在地上。郑小顺身子一纵,右拳化掌就要拍向黑狼的太阳穴,台下的观众疯狂地叫喊:“杀死他,杀死他!”
郑小顺忽然犹豫起来,他虽然和黑狼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到了真要取他性命之时,心中却有所不忍。
郑小顺叹了一口气,收掌转身,决定放黑狼一马。谁知他刚一转身,黑狼忽然狂叫一声,拼了老命从地上跃起,挥拳打了过来。
郑小顺猛地身子一侧,扭转身来,伸手格挡。黑狼跟着右脚直踹,正中郑小顺左边腹侧,郑小顺身子被踹得飞了起来,他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响声。郑小顺刚站稳,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痛得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嘴角渗出了血丝。郑小顺两腿发颤,似乎已支撑不住正在变得疲乏的身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倒下来,一倒下就完了!”
郑小顺的脑海中闪过梅冰哭泣的身影,又似乎看见梅冰泪眼汪汪地对他说:“小顺哥,我不能失去你!”
他咬牙强忍疼痛,深吸一口气,趁黑狼摇摇晃晃扑过来的刹那间,一个穿心脚踢中黑狼的心窝,跟着右掌毫不犹豫地劈向黑狼太阳穴。但此时郑小顺的铁砂掌已发挥不出往日的威力,右掌击中黑狼的太阳穴时,力道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一。然而,即使这样,黑狼还是发出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轰然倒地。与此同时,郑小顺也倒了下去,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感觉好累好累……
飞豹冲上台抱起郑小顺,边跑边说:“好小子,你杀死了黑狼,终于报了仇了!”郑小顺迷茫中听了这句话,松了一口气,眼睛闭了下去。
郑小顺在医院里医治了一个月,就康复了。
住院期间,梅冰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后来小顺从飞豹口中得知,黑狼并没死,但已残了。胯下的那玩意儿废了,脑子受到震荡,虽医好了,却落下了个痴呆症,再也无法打拳,被彪哥赶出了公司。
郑小顺听说了黑狼的事,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他想,虽然黑狼可恶,但落得如今的下场,也算是遭到惩罚了。黑狼没死,郑小顺的心里反而少了一层愧疚。
出院当天,郑小顺不顾保镖的阻挡,闯进彪哥的办公室,把两万现金往桌子上一推,说:“彪哥,我退出!”
彪哥拿起一卷钞票,用手弹得“哗哗”响,自言自语地说:“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钞票。这世上爹娘虽亲,却没钞票亲!钞票好啊,钞票可以买房子,买车子,买娘子,拥有钞票,便拥有了一切。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有句话说得好,女人如衣服,旧了,破了,可以换新的。想不到有个傻冒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白白放弃了大好的发财机会。”
郑小顺接过话说:“这世上除了钞票,还有一种真情,比金子珍贵百倍。当然,有一些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真情的。”
彪哥瞪着小顺,一字一顿地说:“退出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你以后不能再打拳!”
郑小顺说:“没问题,除了防身外,我今后决不用打拳来谋生。”
郑小顺向飞豹道了别,回到宿舍,梅冰正等着他。郑小顺兴奋地说:“梅冰,我退出了,我自由了!”
梅冰扑上来抱着他又笑又跳,郑小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枝红玫瑰,问:“梅冰,你愿意嫁给我吗?”梅冰一个热吻印上了郑小顺滚烫的嘴唇。
这是最好的回答!
生死黑拳(6)
6. 别无选择
郑小顺和梅冰结婚了,他们用积蓄的钱开了一个便民超市,过起了夫唱妇随的快乐日子。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一场大火把郑小顺的便民超市烧成了一堆灰,郑小顺一下子又变得一无所有。没办法,他只有靠出卖体力到工地上去当小工,靠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
一天晚上临睡前,梅冰倚在小顺怀里,娇羞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郑小顺一听,喜得紧紧搂着梅冰哈哈大笑,连声说:“哈哈哈,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然而,随着梅冰的肚子一天天变大,郑小顺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想,梅冰要补充营养,以后生孩子要住院,孩子生下来要买营养品,这些都得花钱,可是自己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也只有可怜的一点收入,刨去日常开支,已所剩无几。为了多挣钱,郑小顺找了一份兼职,每天多干三四个小时,人也累得瘦了一圈,可是那点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看着郑小顺日渐消瘦,梅冰心疼地劝他:“小顺哥,你不要这么拼命,要累垮身子的。”小顺抚摩着妻子日渐隆起的肚子,叹口气说:“梅冰,你跟着我受苦了!”梅冰说:“小顺哥,有你在身边,再苦的日子也甜!”
这天下班后,郑小顺踏着夜色,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经过立交桥时,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很面熟的乞丐。小顺走过去仔细一看,竟是黑狼!黑狼抬头也认出了郑小顺,他跳起来冲郑小顺一边傻笑,一边说:“火,火,火。”郑小顺疑窦顿生,想问个明白,可是黑狼除了会说“火”字外,就只会傻笑。郑小顺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冤家,如今痴痴呆呆,只能当乞丐了却残生,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第二天一下班,郑小顺打电话约飞豹出来喝酒,向他说了遇见黑狼的事。飞豹听后,脸色凝重地说:“黑狼是间歇性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向你说火,莫非他知道你超市失火的原因?”
但是两个人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一晃,梅冰已怀孕五个月了,这天深夜,梅冰突然喊肚子痛,吓得小顺急忙把她送进医院。医生说,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妊娠反应,以后要少动,多补补身子。
从医院回来,郑小顺心情沉重,陷入了沉思,彻夜不眠。
第二天,郑小顺毅然决然地敲响了彪哥办公室的门。
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冲郑小顺拍掌,说:“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拳手的命运就是打拳,别无选择。”
郑小顺直截了当地说他要挑战拳王,并愿意签生死状。彪哥答应安排,三个月后比赛。临走时,郑小顺向彪哥预支了一些出场费。
郑小顺告诉了飞豹自己要挑战拳王的事,飞豹一巴掌掴在郑小顺的脸上,怒骂道:“你小子疯了,你这是找死!你难道不为梅冰想想?”
郑小顺擦掉嘴角的血,平静地说:“我就是为了梅冰着想,不想他们母子跟着我过苦日子,才决定搏一搏。”飞豹听了,只得连连长叹。
从此,郑小顺瞒着梅冰,悄悄又跟着飞豹训练。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比赛定在月底三十日的晚上。而这一天,恰巧是梅冰的预产期。郑小顺早早地把梅冰送进了医院。三十那天下午,郑小顺去医院看梅冰,说:“梅冰,对不起,晚上工地上要加班,我不能陪你了。”梅冰很理解地说:“小顺哥,你放心,医生护士会照料我的,我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郑小顺心里很苦,勉强笑了笑,临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梅冰,记住,你一定要把孩子养大成人!”梅冰笑了,说:“小顺哥,你一定是高兴得糊涂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我肯定会好好把他养大成人的。”
晚上九点,郑小顺来到花园酒店的顶层,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露天赛场,可容纳二千多人,飞豹不知什么原因没来。
看客们正在下注。彪哥端起一杯酒走过来递给郑小顺,说:“祝你好运!”郑小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走上擂台,那拳王像一座铁塔,正悠闲地等着他。
激战开始了。一交手,郑小顺就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拳王一记左摆拳,郑小顺用右手一格,一股巨大的力量竟震得他退了好几步。郑小顺只得使出绝招铁砂掌,可是一运气,竟发现气运不上来,惊惧之下,扭头看彪哥,彪哥正冲他坏笑。
原来彪哥在酒里下了药。看客们都知道郑小顺的铁砂掌了得,大部分下注赌他赢,如果郑小顺赢了,彪哥会赔很多钱。郑小顺明白了彪哥的毒计,但为时已晚,现在只有竭尽全力拼命抵挡拳王的进攻。
相持了十多分钟,郑小顺明显处于下风。这时,郑小顺一个疏忽露出破绽,拳王飞起一脚踢中郑小顺的左肋,郑小顺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惯性使他倒在地上,阵阵钻心的疼痛袭击而来。这时,郑小顺听见台下的观众发疯似的狂叫:“杀死他!杀死他!”拳王向他走来,沉沉的脚步声震得擂台直抖。
郑小顺挣扎着站起来。拳王挥起一拳击中他的太阳穴,郑小顺顿时头晕目眩,整个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飞去,他感到大量热血从鼻子、嘴里、眼里流了出来。
在落地的刹那,他看见飞豹领着警察冲了进来。
飞豹直奔郑小顺,抱起他,声泪俱下地喊道:“小顺,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原来那天飞豹听了小顺的话后,就悄悄找到痴呆的黑狼,帮他治病,想从他嘴里了解关于“火”的真相。
今天晚上,奇迹突然出现,黑狼恢复了正常。他说出郑小顺的超市是彪哥派人放火烧的,那晚他刚好就睡在附近的角落里,并且当时正好没有发病。飞豹急忙报了警,警察在高度保密下,由飞豹带领,直冲花园酒店抓人。
郑小顺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就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在医院产房,一声初生婴儿的啼哭传来,划破了这座昏睡城市的夜空。
第226篇、荒唐县令
随着雨点般的锣声,灰布上倒扣的一只小瓷碗微微动了动,碗边一掀,从里面钻出一只毛绒绒的东西。
这天,乌有县来了一个奇怪的艺人。此人头戴灰色小帽,身穿粗布灰色衣褂,背着一只灰布罩裹的木箱,长得灰头土脸,尖鼻小眼细脸短眉,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成了精的老鼠。
人怪招风,艺人在县城十字街头停下脚,刚把木箱放下,“呼啦啦”便从四面八方聚来不少人,围成一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个艺人要搞什么把戏。
尚未开口已观者如潮,艺人的眼里显出了喜色。他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块三尺见方的灰布,在地上平展展地铺开;又拿出一个木架,在灰布的一端放好。
木架主杆竖立,有拇指粗一尺多长。主杆顶端是一只精雕细刻的玲珑宝塔,靠近杆端处横出两根细杆,细杆两端是杯盘小帽等各种玩物。玩物下方,这边垂下一条细小软梯,那边荡着一只微型小桶。灰布正中间,倒扣着四只小瓷碗。
一切摆入妥当,艺人向着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照例说起了什么“家遭大难,江湖度日”、“没有君子不养艺人”、“初到宝地,多多关照”的话。众人早被他这种从未出现过的摆设吊起了胃口,纷纷催促他赶快献艺。
艺人微微一笑,嘴里念念有辞,连唱带说地敲起了铜锣。说到关键处,他暴喝一声:“走!”随着雨点般的锣声,灰布上倒扣的一只小瓷碗微微动了动,碗边一掀,从里面钻出一只毛绒绒的东西,顺着木架主杆爬了上去,很快爬到顶端,在玲珑宝塔里进进出出地钻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灰老鼠!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艺人又暴喝一声:“走!”铜锣声又起,又有两只小老鼠从倒扣的小瓷碗里钻了出来。它们同样在锣声中顺着木架主杆爬了上去,爬到横杆处,身子一转,向一根横杆的两端进发。到了横杆两端,一只小老鼠顺着软梯慢慢爬下,竟然在软梯下端打起了“秋千”,而另一只小老鼠则慢慢放下另一端的那只小桶细绳,然后再慢慢上提,上演了一出“老鼠汲水”。
艺人满意地看着三只老鼠的精彩表演,按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此时众人应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可此地却一反常态,四周一片鸦雀无声。他一抬头,只见众人直直地盯着那三只钻上翻下的老鼠,表情木讷,不知是惊是喜是怒是悲还是怕。艺人微微皱了皱眉,一敲铜锣,朗声说道:“鼠小难教,善小易做,君子施财,艺人铭德!”
按照以往的江湖经验,当他唱完这四句时,不但叫好声四起,就连铜钱也会如雨点般抛进圈内,甚至还会有散碎银子。可乌有县也真就怪了,众人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依然是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只见一只小脑袋从人群的腿缝里露了出来,紧接着,“吱”的一声,一只肥大的老鼠钻进圈内。这只老鼠竟然视众人如不在,绕场转了一圈,昂首看了看那个木架,这才发现上面有三只老鼠正在艺人的指挥下拼命表演。进来的老鼠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一声怒叫,张开鼠嘴,朝着艺人的脚狠狠地咬了下去。
艺人一愣,急忙一缩腿,躲开了老鼠的袭击。艺人多年行走江湖,知道每到一地,别说是活物,就是横草都不要轻易碰成竖,否则极容易惹祸上身,所以他急忙学了一声猫叫,想用猫叫声吓跑老鼠。谁知那只老鼠仿佛吃了熊心吞了豹胆,不但没有跑,反而后腿用力一蹬,凌空飞蹿,朝着艺人的脸颊恶狠狠扑咬过来。
艺人忍无可忍,一甩头,一探手,闪电般凌空捏住了老鼠的尾巴,抖腕一摇,老鼠被抡得晕头转向,凄惨地叫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围观的众人却一声惊叫,四散奔逃,眨眼间便逃了个干干净净。偌大的十字街头,只剩了艺人一个人。
艺人心头一动,手腕力气减弱,手指一松,老鼠“嗖”的一声被甩了出去,飞出老远,“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老半天才拱起来,连滚带爬,逃之天天。
“这地方是怎么了?!”艺人正疑惑间,一个老头儿探头探脑走了过来,悄悄拉住他:“年轻人,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吧!”
艺人一愣:“老伯,我为什么要跑呀?”
“你闯了大祸了,再不跑,肯定要被抓,恐怕连你这吃饭的买卖都保不住了。”老头儿小声说着,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我走江湖卖艺为生,既不为非作歹,也不偷盗抢骗,为啥要被抓呀?”
“因为这是乌有县……他们来了!”老头儿说着一扭头,只见远处几个人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吓得他脸色惨白,钻进一条胡同,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艺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那几个人便涌到他的跟前,“咔嚓”一声用锁链把他紧紧锁住。
艺人这才看清,来的竟然是县衙的捕快。他急忙分辩道:“各位差官大人,小的是安善良民,从没做过什么触犯刑律的事儿,今天刚刚摆上场子耍耗子,为什么抓我呀?”
“抓的就是你,再嚷嚷,牙都给你打掉了!”捕快一声吼,把艺人其余的话全部吓回了肚子。众人押着艺人,连推带搡,连打带骂,转回了县衙。
一到县衙,立即入内衙禀报。片刻时间,鼓声响起,县太爷升堂问案。
艺人被捕快押上大堂,他急忙向上磕头:“青天大老爷在上,小的冤呀!”
县太爷猛地一拍惊堂土:“你冤?这么说是老爷派人拿你拿错了?”
艺人浑身一颤,竟然是县太爷派人捉拿自己?难道县太爷是自己曾经的仇人?他偷偷向上扫视了一眼,县太爷端坐在那儿,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艺人急忙叩头:“小的实在不知青天大老爷为何拿问小的,请大老爷明示。”
“听说你当街耍灰八爷,又当众打了灰八爷,有这事儿吗?”
“灰八爷?”艺人一脸迷茫,“回青天大老爷,小的刚到这儿,没接触过什么爷呀,就是耍了两下耗子,然后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只肥耗子要咬我,‘让我给扔出去了!”
“反了!”县太爷一下子站了起来,头上青筋暴起,伸手抓起几根水火签,一抖手扔到堂下,“掌嘴。二十!”
艺人还没回过神来,三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便冲了过来,两个人架起他的胳膊,另外一个抡起掌嘴板,“噼噼啪啪”二十个耳光掮下来,艺人的槽牙被掮掉两颗,脸也肿成了猪头。
“青天大老爷,小的就是为了糊口,难道还犯了什么王法吗?”艺人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
此时,捕快已经把艺人的那只小木箱呈到堂上。县太爷从木箱里找到了一只透气的小匣,打开来,里面装着那几只杂耍用的耗子。县太爷浑身一抖,眼泪当时就淌了下来,恶狠狠地看了艺人一眼,狂吼一声:“押入牢房,等候判决!”
艺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关进了牢房。
县太爷一皱眉,这才顺着胳膊一扭头,天呀,好几只老鼠竟然死死咬着他的袍袖
牢房里囚徒很多,一见有新人被扔了进来,立即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犯了哪条王法。艺人长叹一声,说自己只是一个行走江湖耍耗子为生的艺人,根本不清楚为啥被关进了监狱。
“别说了,你被关进来就因为你耍耗子。”一个囚徒说道。
艺人一愣:“啥?三百六十行,皇上都不挡。我耍耗子不偷不抢的,为啥要抓我呀?”
“因为这里是乌有县,这里有这里特殊的规矩。”那个囚徒接着说出了一段让艺人瞠目结舌的奇闻来……
乌有县原来一切正常,什么特殊规矩都没有,可自打三年前现任的县太爷到任后,他就定下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规矩。
据说,现任县太爷的老家在偏远的异地,祖上都是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到了他太爷爷那辈儿,突发奇想,赴海外经商,发了大财。谁知回家的时候,碰上了土匪,所有财帛被抢夺一空,他们几个商人也被土匪劫上了山寨。那几个人先后被土匪开膛摘心下了酒,只有他太爷爷悄悄磨断绳子逃了出来。正在他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一只老鼠出现了,他跟着那只老鼠,鬼使神差般地逃离了土匪窝,保住了一条小命。一路波折回到家后,他太爷爷一病不起,几个月后就撒手归西。临死前,太爷爷留下遗嘱,子子孙孙不许伤鼠不许养猫。打那以后,他家几代人都没养过一只猫,也从未伤过一只鼠。
原本是作为对老鼠救命之恩的报答之举,可谁知却换来了老鼠对他家的回报。三年前,县太爷参加科考,有一只大老鼠竟然好几次把一份被刷下的考卷叼到阅卷的考官面前,而那份考卷正是现任县太爷的。考官既惊又奇,按卷名把他找去询问,才知道他家三代不养猫不伤鼠,遂向皇上进行禀报。皇上大为感慨,感叹老鼠也通教化,也知感恩图报,于是御批其登科,亲擢到乌有县任县令。
县太爷深知自己这个官位完全是老鼠带来的,所以到任后就下了一份布告:鼠亦通教化,此后全县不许养猫,不许伤鼠逐鼠,否则即与偷盗拐骗伤人害命同罪。紧接着,他当众处置了几家违背规矩的大户人家。打那以后,老鼠成了上宾,白天过街也无人敢打,乌有县成了老鼠的天堂,老鼠们一个比一个肥大,一天比一天自得,俨然已视人如无物。而艺人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竟然当众耍起了老鼠,还把怒而咬他的老鼠摔伤,自然会惹祸上身……
艺人听完,又惊又怕,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惊的是,乌有县竟然有如此荒唐的规矩,竟然贱人贵鼠;怕的是,自己不知情闯了大祸,肯定要大难临头。他看了看众人,问:“按以往的惯例,官府能怎么判我?”
“官府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老鼠。谁要惹了它们,它们会三更半夜找到你,趁你熟睡的时候,一涌而上,撕开你的肚皮,把你的五脏六腑吃得千干净净。”
艺人顿时脸色发白:“这么说,我今晚就在劫难逃了?”
众人一笑:“你命好,没事儿的!因为这里是牢房,那些老鼠现在都享受惯了,也嫌这地方晦气,所以它们是不会到这儿来寻仇的,你就安心地睡吧。”
荒唐县令(2)
“老鼠不找我了,可官府不是还要判我吗?我怎么能睡得着呀!”
“没事儿,你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再者那个老鼠你不是没弄死吗?官府不会要你的命的。”
听到众囚徒这么说,艺人的一颗心才算放进肚子里,又和众人说了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直到深夜才各自睡去。
正熟睡间,牢门突然“咣啷”一声打开,一个狱卒狼一样走进来,来到艺人跟前,把一个烧饼扔在地上:“你的早饭,赶紧吃吧!”
狱卒说完,“咔嚓”一声锁好牢门,转身离去。
艺人见众囚徒都呆呆地看着他,问:“怎么还给烧饼呀?你们怎么没有呀?”
一个老囚徒扬了扬手:“决吃吧,明天你就吃不着阳间饭了,这是你上路前的断头饭!”
艺人一听,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老半天才爬起来,一把抓住一个囚徒的胳膊:“你们不是说官府不能判我死刑吗?”
老囚徒叹了口气:“那是我们寻思的,可县太爷没按照我们寻思的来呀!”
艺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凭什么判我死刑?就因为我耍耗子打耗子?他作为一方老百姓的父母官,为啥不保护老百姓却保护祸害老百姓的耗子?就算我命犯死罪,那也该等刑部斩刑批复回来后才能执行吧?他们为啥明天就要杀我?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乌有县,县太爷就是王法。以前他也因为老鼠砍过人,听说报到刑部的罪状都是他们捏造的死罪,刑部根本不知道真相。既然摊上了,你就认命吧!”
艺人听到这儿,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其实,县太爷原本没打算判处艺人死刑。县太爷清楚,世俗耍耗子,那是天下三百六十行中的一种,说白了只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艺人也不知道乌有县有这样的规矩,无论是耍耗子还是后来的打耗子,的确都是无意间出现的冒犯。县太爷已经在大堂之上掌了艺人的嘴,还掮掉了他两颗槽牙,他用来谋生的那几只老鼠也让县太爷放生了。县太爷原打算判他做一段时间苦役,打发他算了。可县太爷回到内衙,提起笔,正准备在艺人的案卷上写下刑批的时候,手一抖,毛笔却“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县太爷叹了口气,暗想自己可能是太累了,竟然连笔都拿不稳,又拿起一只笔,蘸饱了墨,刚要写,手又一抖,笔锋走偏了。县太爷一皱眉,这才顺着胳膊一扭头,天呀,好几只老鼠竟然死死咬着他的袍袖。原来是它们掣肘,才使得县太爷两次提笔落空。
县太爷看了看众老鼠,问:“你们知道我想怎么判?”
众老鼠仿佛听明白了他的话,朝着他点了点头。
县太爷试探地问:“你们从旁掣肘,是不同意我的判法?”
众老鼠也点了点头。
县太爷奇了,问:“那依你们的意思,应该怎么判?”
众老鼠一听,“蹭”地一下蹿上书案,几个老鼠一起努力,“啪”地一下把一只笔竖了起来,歪歪扭扭地举到了县太爷的面前。
县太爷一看,竟然是支朱砂笔,顿时一愣:“朱批!你们想判他的死刑?”
众老鼠“吱”的一声叫了起来,目光中,l既有曾经受伤的愤恨,又有现在报仇的喜悦。县太爷点了点头,说:“好,那就判斩!”
县太爷一个“斩”字出口,老百姓就要有一人脑袋落地,而现在的这个人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的耍鼠艺人。
“轰隆”一声,刽子手站立的地方轰然倒塌,刽子手整个人完全砸进了木制的法坛里
天亮不久,艺人便被押出牢房,斜披上死衣,脖子系上亡命牌,一路游街示众,直奔城西法场而去。
法场四周一片荒凉,满眼都是肃杀之气。每逢斩人,都有许多观斩者,今天也不例外,法坛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家看着这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耍鼠的冒失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们觉得好玩吗?”艺人突然抬起头,看着众人朗声说道,“自古人命关天,可现在一个狗官竟然用鼠压人。人命如稻草,鼠命比天高。他把你们变成了鼠,把鼠变成了人。你们现在看他杀我解闷,你们想过吗?他随时都会杀你们解闷。就是那些老鼠,啥时候看你们不顺眼了,都会杀你们解闷!你们醒醒吧!”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无声。
艺人吸了口气:“人……”
他的话还没说话,站在身后的刽子手抡起大巴掌,朝着他的脖梗儿狠狠就是一下,嘴里大吼一声:“作孽该死,你死到临头还不悔罪!”
这一巴掌如同一记霹雷,直打得艺人由脑袋顺脊梁到后脚跟“刷”的一抖,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筋骨一样,顿时浑身瘫软,跪在那里半天不能言语。
虽然艺人不说话了,可不少人却面带愧色地慢慢向后退,准备离开这个杀人场。就在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率率”的响声。众人一回头,数不清的肥大老鼠黑压压地爬来了,硬生生把想要退场的人逼了回去。紧接着,它们或钻进人群里或留在人群外,形成一道铁环一样的圈,牢牢圈住了众人。
一只肥大的老鼠一瘸一拐走进人群,大马金刀般蹲坐在地上.傲然地看着法坛上的艺人,静等着艺人人头落地。
艺人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瘸老鼠,正是昨天被自己摔伤的那只老鼠。他盯着那只老鼠,运足了力气,准备狠狠一口唾沫唾过去。可就在他咬牙强挺抬头时,一旁监斩的县太爷高喊了一声:“行刑!”艺人瞥了一眼县太爷的监斩棚,一口唾沫狠狠唾了出去,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狗官!”
艺人身后,刽子手早已做好了准备,一听县太爷“行刑”两个字出口,他一把扯起艺人脖子上的亡命牌,扔到坛上,猛地大吼一声,抡起了鬼头刀。
见艺人就要人头落地,许多人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众人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就听“轰隆”一声,刽子手站立的地方轰然倒塌,刽子手整个人完全砸进了木制的法坛里,鬼头刀甩到了坛下,两只胳膊也因重重撞击在法坛的横梁上而骨折。
众人一愣,放眼齐望,法坛上,只剩下了艺人一个人跪在那里。
县太爷大吃一惊,急忙吼道:“怎么回事儿,快去查看!”
还没等查看的衙役赶过来,瘸老鼠一声厉叫,十几只老鼠同时上抢,闪电般向法坛上的艺人扑了过去。
众人全呆住了。因为他们清楚,这些老鼠准备当众撕开艺人的胸膛。
就在那十几只老鼠的牙齿要接触到艺人的身体时,坍塌的法坛窟窿里突然跃出十几道黑影,十几只更强壮的老鼠猛地跃出来,一只一个,分别叼住先前那}+几只老鼠的尾巴,猛地用力一甩,“嗖嗖!”这些老鼠被甩出老远,滚地葫芦一样落到了地上。
瘸老鼠怒叫一声,猛地蹿起来,向后一叫,众老鼠开始前涌。就在这时,一只通体泛着亮光的灰老鼠从法坛的窟窿处钻了出来。灰老鼠一现身,所有的老鼠顿时全部停止了行动,就像乌有县的老百姓见了县太爷一样,一个个低眉顺眼,鸦雀无声。
灰老鼠一步步来到瘸老鼠的跟前。瘸老鼠虽然也规矩起来,可依然小声吱叫着,显然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只见灰老鼠扬起前爪,像人抽嘴巴一样,狠狠打了瘸老鼠好几记“耳光”,然后朝着鼠类吼叫几声,只见瘸老鼠和众老鼠一起,低头耷脑,潮水般退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灰老鼠见众鼠已经退去,回头吱叫几声,法坛上的那十几只老鼠,立即上前,几下就咬断了艺人身上的绳子。灰老鼠又来到县太爷面前,扬起前爪,拜了几拜。
县太爷急忙起身离座:“您是……您是鼠王灰八爷?”
鼠王点了点头。
县太爷欣喜若狂:“我叫了这么些年灰八爷,今天才眼见真正的灰八爷。灰八爷,您来有何见教?”
鼠王指了指艺人,又指了指坍塌的法坛。
县太爷:"你是说那法坛是你故意弄塌的,你不想让那个人死,还想让我放了他?”
鼠王点点头,扬起前爪,向着县太爷拜了几拜。
县太爷急忙还礼:“鼠王客气了,只要鼠王吩咐,小官必然办到。昨天那人当众耍鼠还伤了一鼠,所以我才杀他,既然鼠王大仁大量,那我就放了他。”
鼠王点点头,指了指太阳,又指了指艺人的后背。
县太爷说:“鼠王的意思是今天就放他走,他的东西也都还给他?”
鼠王点点头。
县太爷一扬手:“马上把他的东西拿来,立即放他走!”
很快,有衙役把艺人的箱子铜锣什么的拿来,交给了艺人。县太爷看了看艺人:“你本犯了死罪,是鼠王求情,才饶你一死!你走吧。记住,不管到哪儿,再也不许乱说乱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艺人看了看县太爷,看了看鼠王,又看 了看围观的众人,接过木箱,转身离去。
荒唐县令(3)
鼠王也向着县太爷点点头,带领众鼠,风一样离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风吹凉了舌头,这才回过神儿来,议论着叹息着,纷纷离去。
不说众人如何意外和惊诧,单说艺人背起木箱,撒开两腿,急匆匆顺大路往前就跑,恨不能一步离开与有县这个是非之地。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艺人实在跑不动了,见前面有块石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把木箱放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突然,他像坐在了火上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就在不远处,数不清的大老鼠扑天盖地排在那里,由那只瘸老鼠带队,死死截住了他的去路,等着他前去送死。
艺人急忙回头,可心也像掉进了冰窟窿。身后的退路,也被老鼠堵死,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死。
艺人明白了,其实这是鼠王使的毒计。在众人面前放了他,使得众人误以为老鼠也知情达理,而又派人在此劫杀他,最终置他于死地。他现在是真的看清了,鼠辈就是鼠辈,既然要死在鼠辈的手里,那他干脆就放手一拼,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想到这,他打开木箱,把里面的那个木架拿了出来,手持木架,一步步向着那只瘸老鼠逼去。
眼看就到了瘸老鼠的跟前,那只瘸老鼠突然一声厉叫,众老鼠像大浪翻花一般,猛地扑了过来。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鼠叫声,十几只强健的大老鼠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拦住鼠群,东拼西咬。很快,十几只老鼠便受伤倒地,其它的老鼠一时间停止了前进。
冲上来的那些老鼠,正是鼠王带的那十几只。瘸老鼠发怒了,它眼睛发红,猛地冲了过去。见瘸老鼠冲过来,那十几只老鼠反而不敢上前,纷纷向后退去。就在这时,黑影一闪,鼠王冲了出来,朝着那只瘸老鼠一阵吱叫。谁知那瘸老鼠似乎没有听见,依然红着眼睛发疯般向前冲着。鼠王猛地跃起,一口咬住了瘸老鼠的脖子,拼命甩了几甩,把瘸老鼠甩出老远,摔在地上,气绝身亡。鼠王慢慢走到瘸老鼠跟前,看了老半天,向着众鼠悲叫几句,众鼠抬起瘸老鼠的尸体,默默退去。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鼠王化解了。
全县的人都动了起来,老鼠不管跑到哪里,到处都是打鼠的红眼人
艺人上前几步,双手抱拳,朝着鼠王深深一礼。鼠王轻轻一跳,闪在一旁,并没有接受艺人的拜礼,而是扬起前爪,向着艺人拜了儿拜。
艺人一愣,他看了看鼠王,问:“鼠王,你为何拜我?”
鼠王回头叫了叫,几只老鼠过来,把四只老鼠的尸体运到了艺人面前。艺人仔细一看,这四只老鼠正是自己跑江湖所用的那四只要鼠。他看了看鼠王,迟疑地问:“它们……是死在那只瘸老鼠手里?”
鼠王点了点头,又拜了几拜。
“这不怨你们,怨我!”艺人说完,选择一处向阳的好地方,挖好四个小坑,把那四只小老鼠装在那四只瓷杯里,埋了下去。埋了四只小老鼠,艺人拜了儿拜,这才站起身来,说:“鼠王,谢谢你救了我,你放心,以后我另学手艺,绝不再耍鼠!”
鼠王向前一跳,拦住他的去路,摇了摇头。
艺人一愣,问:“鼠王,你的意思是同意我继续耍鼠?”
鼠王点点头,回头叫了几声,那十几只老鼠走过来,把四只小老鼠推到了艺人面前。鼠王看着他,竟然又拜了几拜。
艺人问:“鼠王,你难道是想我把它们几个领走,让我把它们训成耍鼠?”
鼠王点了点头。
“不成。你们不能这样赔偿我。再说那几只耍鼠也不是你们害的,我不能要它们。”
鼠王摇摇头,指指自己,指指乌有县城,指指小老鼠,指指艺人,又指指远方。
艺人看着鼠王,说:“鼠王,我虽然不明白你的全部意思,可我知道,你是说把它们给我不是赔偿我,而是让我把它们领走,走得越远越好,对吗?”
鼠王点点头,和那十几老鼠一起在艺人面前齐齐跪倒,竟然“磕”起头来。
艺人急忙还礼,把那四只小老鼠装进木箱,背起木箱,转身离去。
目送艺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鼠王转过身来,叫起那十几只老鼠,看了!看暮色中的乌有县城,眼睛里淌出泪水,慢慢向着县城爬去。
鼠王现身法场,救了艺人,教训了瘸老鼠,一时间,乌有县城里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这一奇事。而县太爷则更加坚定了敬鼠决心,再一次发出布告,鼠也有情有义有理有节,谁若冒犯老鼠,必当重罚。十时间,百姓们都对老鼠敬若神明,没人敢惹。
可谁知好景不长,一年多的光景,这种情况便被打破了。因为乌有县遇到了大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只能吃草根树皮度日。县太爷向朝廷求救后,朝廷急忙拨来赈灾粮食,送到了乌有县府库。
朝廷来了救命粮,百姓们顿时奔走相告,一个个欢呼雀跃,提篮挎筐,齐奔县衙,等候县太爷开仓放粮。谁知百姓们刚到县衙门口,便被衙役们拦住了。衙役们告诉他们:县太爷有话,赈灾粮暂不发放,太爷另有重用。
老百姓一个个怨气满胸,真想冲进去把那个狗官扯出来,掮上他几个耳光,问他留着那粮干什么。可一见衙役们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和他们腰间的钢刀,众百姓都咽了口唾沫,小声儿骂着娘,慢慢返回各家。
而此时,县太爷正在忙碌着。他知道,朝廷拨下的救命粮是给乌有县所有老百姓的。可在他的心里,他要先救乌有县的老鼠。因为是老鼠而不是百姓帮他做了官,是老鼠也不是百姓帮他提高了声望,所以他感激的是老鼠,不是百姓。并且他已经看到过鼠王,他甚至认为,如果先救老鼠,老鼠们说不准会回报他,到时候,数不清的粮食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管是老鼠偷的也好运的也好,反正到时候乌有县的老百姓就都有救了。
想到这些,他打定主意,先把粮食供给那些老鼠。可是他想得还是晚了些,还没等他动手,数不清的老鼠便从四面八方黑压压地涌进了屯粮所,一只只老鼠圆瞪着眼睛,盯着那一囤囤粮仓,大有一冲上去就把粮仓都吞下的架势。
就在众鼠要疯冲夺粮之际,黑影一闪,鼠王带着那十几只大鼠出现在众鼠面前。鼠王看着众鼠,嘴里吱吱地叫着,那十几只大鼠也跟随鼠王的叫声,一齐上前,向外驱赶着众鼠。众鼠慢慢后退,突然,不知从哪里爆出了一声狂叫,一只老鼠猛地跃起,一口咬住了鼠王的脖子。紧接着,其他老鼠也像疯了一样,一涌而上,很快便把鼠王和那十几老鼠咬翻在地,然后踏着它们的尸体,疯狂地涌进了屯粮所。
老鼠们刚刚涌进屯粮所,身后便响起天崩地裂般的呐喊声,数不清的老百姓,挥舞着勾竿铁尺,狂风一样席卷过来。县太爷急忙上前喝斥:“你们要干什么?”
领头的一瞪眼睛:“你想干什么?朝廷发的救灾粮,你为什么不放?”
“本官另有重用!”
“重用个屁!肯定是要孝敬你那些鼠爹了!老鼠让你做了官,你敬老鼠孝老鼠,那是你的事儿,可你不该强迫我们老百姓也那么干。这几年,老鼠成了乌有县的天,它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明吃明抢明夺,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老鼠们已经习惯了吃现成的,它们不再偷也没有存货更不打洞了,它们住在它们想住的地方,随时想吃就随时去吃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粮食全让它们吃了,次种下地,怎么能打出粮来?所以这次大灾,实际上是你这个狗官搞的人祸。现在我们都要饿死了,你竟然又把粮食给它们,我们不同意!”
“你们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县太爷一瞪眼睛,“你想造反吗?”
“我想吃饱肚子!”领头的话到手里的家伙就到,县太爷的一半脑袋被砸飞上了天。众人一见,各抡家伙,一下子涌进了屯粮所。可奇怪的是,大家并不先抢粮,而是抡起家伙到处找老鼠,见到老鼠就打。全县的人都动了起来,老鼠不管跑到哪里,到处都是打鼠的红眼人。整整一天一夜,整个乌有县仿佛被血洗了一样,县衙被捣毁了,衙役捕快们全被打死,全城的老鼠一只不剩,包括刚刚出生的鼠崽,全被打死,然后,众人又聚在一起,把那些老鼠一只只烤熟,众人聚餐吃掉。众人吃得满嘴流油,吃得开心解恨。等老鼠吃光了,这才开仓平分救灾粮。
就在乌有县闹民乱那天,已在别处行走江湖的艺人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 一个身穿灰衣的老人来到他的面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壮汉。老人看着他笑了:“年轻人,其实我就是那个鼠王,当年你打伤的那只老鼠,是我的儿子。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要杀他,还把那四只小老鼠交给你吗?其实是为了我们鼠类自己啊。乌有县令祖上敬鼠,这本是他一家的行为,鼠类纵然感激,无论他怎么做,也无碍大事。可当他当上了乌有县令,强令全县百姓都要敬鼠,这就违背了天意。在他的倒行逆施下,乌有县的老鼠越来越懒、越来越贪、越来越养尊处优、越来越横行霸道,它们实际上已经成为乌有县老百姓的恶魔。老鼠们也被假象迷惑了,以为凭那个县令的权力就可以永远震住老百姓,却忘了如果老百姓真的动了怒,那几个官和几把刀是震不住也杀不光的。而一但老百姓真的发起怒来,乌有县的鼠类将是灭项之灾。我曾经采取过一些方式,想警示一下那个县令,可他执迷不悟。我也想教训一下鼠类,可它们都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就连外地的鼠来到乌有县,它们都会将其咬死,你的那四只耍鼠就是这么死的。我明白了,总有一天,乌有县的老鼠将被百姓悉数打死。可它们毕竟是一支鼠族,我不忍它们全被灭族,所以我救了你,并把那四只小老鼠交给你。这样,虽然它们被你训练成了玩物,可毕竟保住了性命,还为乌有鼠族保住了一点血脉。如果什么时候它们有幸逃了,那乌有鼠族还会重新繁衍生息。而经过你的训练,它们会重新改变,成为真正的鼠类。今天,大灾来了,我们乌有县的所有鼠类都灭绝了!谢谢你,为我们保全了四只!”
一梦醒来,艺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急忙去看那四只耍鼠,只见它们正在悄悄啃咬木箱,想偷偷逃走。第二天,艺人把它们背到山前,慢慢打开木箱,放它们离去。看着那四只耍鼠奔向山里,艺人仰天长叹:“天道有理,天下三百六十行,谁说人鼠不都是一行呢?各行应各行其是,共享天下,要是一味地以一行压制另一行,谁知会不会遭到天谴?”
乌有县闹起民乱,事情也惊动了朝廷,皇上又派来一位清官。清官查清真相后,如实向朝廷禀报,建议免除乌有县所有百姓之责。皇上同意,乌有县老百姓高呼皇恩浩荡,各司其职,乌有县又恢复了一片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227篇、祖传法捕鱼技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家大湾有个吴财主,特别喜欢吃鱼,尤其是喜欢吃抽了筋的大鲤鱼,这年夏天,天不逢时,时不遂愿,一连三个多月,滴水未落,点雨不下,小河里的水都快干了。徐苟三的一个朋友,因捕不到鲤鱼,而被吴财主辞退了。吴财主一气之下,以种种理由扣发了徐苟三这个朋友的半年工钱。这个朋友愤愤不平地将此事告诉了徐苟三,他发誓要给这个朋友讨回公道。
吴财主为了早日吃到鲤鱼,不得不再张贴招工启事,另请捕鱼能手,一连十天过去了,都无人问津,更无揭榜之人。第十一天,来了一个揭榜人,那人自称有祖传的不用鱼网捕鱼的绝技,而且现场捕鱼经验丰富,一天能捕好多好多的鲤鱼。吴财主听说后喜出望外,对来者说:“那好,你今天先显显本事,让我瞧瞧手艺,开开眼界,考核合格后正式聘用吧。”
来者说:“行,我有祖传捕鱼绝技,只需要一个大浆盆就行,就能快速成功捕鱼了。”
吴财主答应了应聘者的要求,给他找来了一个大浆盆。
前来揭榜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有名气的徐苟三,他扛着大浆盆走出村外,去捕鲤鱼,一眼望去,小河里的水都快干了,哪有鲤鱼可捕?一晃过了半天,徐苟三便把事先准备好的几斤鲤鱼提了回来,吴财主惊喜万分地说:“小师傅果真是好手艺,才半天就捕了这么多的鱼,真是棒极了,请你把这祖传捕鱼绝技传授于我,我会大大的慰劳奖赏你的!”
徐苟三说:“你得先付给我五十两银子,我保证教会你祖传的捕鱼绝技。”
吴财主心想,五十两银子值个什么?学得了这祖传的捕鱼经验,以后不用鱼网就可捕到鱼了,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美事,何乐而不为呢。吴财主立即付给徐苟三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徐苟三和吴财主抬了一个浆盆和一口缸,径直朝河那边走去了。
虽说是天旱无雨,河里还是有没过人脖子的水。徐苟三叫吴财主坐在水缸里,自己
坐进浆盆里,一人拿着一个棒头,拉开了无网捕鱼的架势。
徐苟三说:“老爷,我敲一下你也跟着敲一下,过一会儿,鲤鱼就会往你的缸里飞的。”于是你一锤子,我一棒头地敲起来。 “怎么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敲了一袋烟的功夫,有点疑惑不解了。 徐苟三说:“不要急,大点劲!”当!当!
“怎么仍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又敲了一顿饭的时光,感觉不太对路了。徐苟三说:“还加点劲”当!!当!!当!!
“怎么还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又敲了一泡尿的时间,终于心急如焚了。徐苟三说:“还加大劲”当!!!当!!!当!!!当!!!
只听咣当一声,水缸被敲破了。吴财主掉进了水里,大声呼喊:“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
徐苟三急忙前去救援,只见吴财主的头冒出水面又沉下去,沉下去又冒出水面,如此反复数十次,徐苟三才把吴财主拖到河滩上来,就急忙跑步前行,给吴财主家人报信去了。
吴财主的儿子闻讯赶来,看见老爷子胀大肚皮平躺在河滩上,气息奄奄,危在旦夕,好生伤心,又十分恼火。他左右寻找,不见报信的人,只见老爷子身体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便拆开来看,如实念道:“半年血汗付水流,祖传绝技另有谋;讨回白银五十两,笑看蠢猪卧滩头。”
吴财主听了,便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戏弄、欺骗,上了徐苟三的大当,吃了大亏,就大气大病一场,差点一命呜乎,去见上帝。
第228篇、新老爷错寻调弄鬼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一年夏天,本地来了一位新县官,他到任三天,就听到许多关于徐苟三的事情,心里便想见见他,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想见就得请,可徐苟三没一官半职,不够请,县官就派人去抓。这天,徐苟三被带到庭上,县官按了按大印说:“徐苟三,听说你很会调弄人,今天本老爷愿受你调弄一回,怎样?”徐苟三一听,心中暗暗高兴,正好戏弄一下这糊涂官,便说:“新老爷,本人向来不会调弄什么人,只因我家床头有一个调弄鬼,每天夜晚睡在床上,它便向我来报梦,告讯我人世间有哪些人贪得无厌,必须想法叫他舍财而我免灾。”县官一听,觉得这些事蛮有趣,便忘了一切,说:“这么说,你家有件宝贝。”徐苟三笑着答:“新老爷,那东西不是什么宝贝,因为他不给我白银黄金,只帮我分忧解愁,比方新老爷的案子一时断不清,就可以把它放在床头。他定会向我报梦的。”县官一时听入迷,心想包青天断案如神,只不过是他有过阴床、还阳枕、缠魂带,如果我有了这东西不也就断案如神了吗?想到这些,县官心痒了,便走下来对徐苟三说:“把你的这件东西卖给我吧,我给十五两银子,怎样?”“那东西是万金不卖的,如果新老爷有案难断,借来用用,是可以的。”县官听了,只要那东西一进衙门便是我的了,他想到这里,不觉笑了起来。说:“那我现在就借来用用。”徐苟三说:“不过,我那东西身子大,需要许多人抬。再说,新老爷的门恐怕太小了。”县官说:“人我有的是,门小了可以拆。”说完安排了拆门的丁役和去抬调弄鬼的丁役,然后坐了轿子和徐苟三启程了。
三伏天气,炎热难当。县官和徐苟三每人坐着一乘轿,由几十人围着,沿徐苟三所指的方向走去。公差们个个满肚怨言,却一声也不敢响,只盼太阳早点落土。快黑的时候,时候,徐苟三叫县官在野外的一个没人住的破窝棚旁停下了。县官下轿四周一看,觉得有点不对,便问:“这就是你家?”徐苟三点了点头。县官走到棚边,朝里一看,什么也没有,便问:“调弄鬼呢?”这时,徐苟三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新老爷,我本是靠调弄人过日子的,我就是调弄鬼,再说,我见新老爷背向万岁,脚踏国宝,无事捉拿人,很是无聊,所以引你出来玩玩散散心。”县官一听,才知道上了他的当,正要发作,但他想起了和徐苟三在公堂上说的话,感到留在城里的公差们正在拆自己的衙门,倒恨了自己起来,急令人抬着自己火速回城。
第229篇、拔刀
一进师门,他便成为师傅的最爱。
师傅练的是刀。年迈的师傅行走江湖数十载,惩恶扬善,除奸伏魔,一手名冠天下的绝技“天罡霹雳”,还从未遇见过真正的敌手。
惟独十八年前,在红叶山庄与纪通天比武那次,师傅拔刀的手居然慢了半拍,仅仅是这半拍,师傅就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成为了今天的“独臂霹雳”。师傅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风雨肆虐的深夜,身高七尺的纪通天宛似一块坚实的赤铜高高耸立在红叶山庄的浮桥上,狰狞的霹雳在其头上轰然崩绽,密集的雨滴却没有打湿其半点衣衫。就在师傅提气纵身拔刀相迎的一瞬,纪通天五岁的女儿月岚忽然从瓢泼似的雨雾里哭喊着奔扑出来。
师傅拔刀的右手就在电石火光的一瞬,像段枯败的树枝永久地滞留在了红叶山庄落满涟漪的荷塘里。
即便如此,纪通天还是没能躲过师傅左手的致命一击。那一刀的速度与劲道,若霹雳,似闪电,如激荡八百里山川的飙风铺天盖地摧枯拉朽……
十八年过去了,那一幕惊世恶战,仍叫师傅记忆犹新。
师傅跟他讲:“所谓剑是仁气,枪是秀气,棍是蛮气,斧是凶气,而刀则是勇气。狭路相逢勇者胜,无惧无悔!”
又说:“最好的刀便是最硬的刀,最硬的刀就像脊梁一样,宁折不弯!”
还说:“所谓‘天罡霹雳’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再硬气的刀,慢一瞬就是死路一条。而要练成天下最快的刀,首先要练拔刀。”
他恰恰正是弟子中拔刀最快的一个。有人悄声问他:“这么快的刀以前是从哪里学来的?竟超越了师傅所有的弟子?”他低头不语。问的人多了,他才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我要练天下最快的刀!”
自此他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拔刀练习。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在夏天闷热的荒漠里,在冬季肃杀的枫林中,在春寒料峭的百花枝头,在金风吹皱的绿水江畔……
拔刀!拔刀!拔刀!汗水像蛇一般蜿蜒滚落,臂膀练就得跟铜棍一般坚硬厚实,师兄师弟的刀法与他相较已远远不可同日而语。师傅再看他练刀,赞赏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份悲凉。
五年之后,惟他凭借绝佳的资质学成了盖世绝技“天罡霹雳”,一手钢刀已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他给师傅跪下,就要辞别下山。
师傅道:“休要急着辞别,为我下山做件事吧。”
他问:“何事?”
师傅道:“为我拾回当年遗失的手臂。”
他大惊,问道:“十八年了,如何能拾得回?”师傅笑笑,说:“十八年前,我曾暗中潜回过红叶山庄,那根手臂已经不在菏塘。为师只渴望死时,能得个全尸而去……”
拔刀(2)
他应诺下山。
时值初秋,他于丘陵荒垣中,清风明月漫天星光下,提刀而行,忽然就仰天一声长唳,刀身发出尖啸,他横空一跃,朝无尽的虚空劈去,空气开始炽热地燃烧,河川亦为之地动山摇!
八月十五中秋,众人见他提一干枯断臂和色而归,欢声雷动。师傅激动地应声蹒跚向前,仔细抚摸验看,干瘪的眼眶里老泪纵横:“是我那只臂,是我那只臂啊!十八年了!”
仿佛就是在这喧闹的一瞬间里,众人耳边悚然划过山崩海啸的巨响,眼前一花,凛然凉气冲面而起,但也就是在一瞬间里,一切都已结束。
他的胸前赫然多了一柄斜插的钢刀!见者任谁都知道,这致命的一招正是师傅的“天罡霹雳”。众人惊呼地再看师傅,师傅已于长风中孑身伫立,仿若赤铜一般,眼泪潸然扑地。
他大张着嘴,瞪着白眼,几乎临死也不相信这是事实,不相信自己苦练了五年的刀技竟然被师傅一招致命。
众人惊呆,却听师傅道:“将其女礼厚葬!”徒弟们闻之色变,再抬头看他,只见“他”已恢复花容月貌般的妩媚,长发随山风摇曳飘展。
“这是纪家的独门绝学‘伪阳功’,他果真是月岚!五年……她竟伪装了五年!五年间她已拔刀一百八十万次。”师傅怆然涕泣:“殊不知,世间最好的刀法其实并不是‘天罡霹雳’,而是‘无心刀法’,只要有心,有爱、恨、情、仇,拔刀就永远不是最快!”
“世间绝不能有人再练成此刀法!”
众徒弟正听得痴迷,但闻一声长啸,师傅已纵身向万米深渊跃下。
第230篇、棒槌姻缘
赴京赶考的秀才李公子,一日来到铜山地界。此时正逢雨季,山洪下来,小河泛滥,大河暴涨。公子驻足在一条小河边,望着因涨水而变宽的河面,一脸的难色。欲过,河流湍急深浅不知;绕行,不仅太远,还不确定下游处的一座木桥有没有被淹没。公子思量再三,还是脱掉衣服,选择了淌河而过。他将衣物顶在头上,摸索着向对岸走来。河水淹没了他的肚脐,摇摇晃晃,水流冲得他几乎站不住。本来打算直着淌过河去的,没想到快到岸时,却斜着向下游偏离了几十米远。他摸索着走出深水区,这时有个村姑正在岸边洗衣裳,公子躲闪不及,下体暴露无遗。反观那女子想必是无意间瞅见了赤身裸体的书生,故而两颊绯红,羞怯难当。公子趁她掉转头去避羞之时,赶快上岸穿衣纳履。这时女子越想越气,就背着身子诌了首打油诗嘲讽他:
“谁家书生真荒唐,光着屁股过河床,礼义廉耻全不顾,辱没斯文太混账。”
李公子本来就风流倜傥,洒脱异常。今见一村姑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不着脂粉,脱尽铅华,比起那些珠光宝气和浓妆艳抹的大家闺秀来,更觉得清纯秀美。这让他不由不心动。于是李公子也诌了一首小打油借此来调笑她:
“二八村姑好漂亮,独自河边洗衣裳,不是小生走得急,娶回家中做二房。”
村姑本来并没动气,只是想说个顺口溜羞羞这个鲁莽的书生。却不料他竟如此可恶,不仅不识趣,还油腔滑调地弄首歪诗来轻薄自己,想占姑娘的便宜。太不像话了,这事不能轻易跟他拉倒。村姑越想越气,就顺手摸起身边洗衣用的棒槌,猛地起身向李公子走去。好个村姑银牙紧咬,杏眼怒睁,二话不说举起棒槌就打。李公子一见事情不好,来不及多说,掉头就跑。一个在前边抱头鼠串,一个在后面紧紧追赶。姑娘边追边骂道:“哪来的狂生不知羞耻,居然想讨姑奶奶的巧。告诉你,瞎了你的狗眼。”
李公子原以为开句玩笑,无伤大雅。没想到春姑如此懊恼,竟然动气手来。他不停地躲闪着,还不时回过头来求饶。她却不肯就此罢休,依然穷追不舍。河边一群嬉戏的童子见了,就跟在后面蹦跳着起哄着,场面很是热闹。这时,有村人途经此处。见二人的动态,就知年轻书生肯定是调皮了,要不人家姑娘不会追着他打的。这哪行,一个外乡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本地姑娘,也太不把村人当回事了。于是,几个后生子就连忙上前阻截,并且不由分说地将其按住,这时村姑也赶到了跟前,然而她那高高扬起的棒槌却静止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他现在离自己如此的近,俊朗的面孔让她惊叹,两道剑眉,一双星目。高高的的鼻梁,好看的嘴。长得就像戏文里说的罗成和潘安。那神态也不像下流之辈。她不禁春心萌发,爱意顿生。于是先前的懊恼顿时烟消云散,风收雨歇。村人本来是想拦住书生,让村女痛打几下出出心中之气。不想人家姑娘不仅不买账,反倒埋怨村人,说了声:“恁真多事,不知道俺们在闹着玩吗?”然后就红着脸掉头走了。村人自觉没趣,不得不松开了书生。年轻的那个村民说:“坏了,咱咸吃萝卜淡操心,舔腚舔到痔疮上去了?”年长一点的说:“早知道这样咱们就不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年老的就催促他们:“该干么的干么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于是大家这才不得不作鸟兽散。
众人走远了,李公子还愣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村姑在关键的时候,不仅没落井下石,反倒出手相救。宁愿得罪村民,也不愿让自己受辱。等他醒过神来,再观那乡村女子,人家早已回原处又洗起自己的衣裳来了。公子想起她离去时那深情的眼光和表情,觉得自己刚才的玩笑开得是有些过分了。他整理了一下被村人扯皱了的衣服,一瘸一拐地来到她的身后。
他先是轻轻地痰哨了一声,等她转过了身来,这才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谢谢姑娘出手相救。先前都是小生的不是,万望姑娘多多海涵,小生这厢有礼了。”村姑见书生文质彬彬地向自己赔礼道歉,就埋怨地说:“公子既然是读书之人,先前为何那么没正经呢?不仅有失身份,还羞辱了小女子。”李公子连忙又是一恭,愧疚地说:“确是小生太过轻狂,一时糊涂就信口开河信马由缰起来。让姑娘多有见笑了。”说完就弯下腰去揉刚才被崴了的脚踝。村姑一见,哪还能顾上许多,赶忙扶书生坐到大柳树下的石头上。不由分说地褪下了他的鞋袜。
李公子开始还有些磨不开面子,等到那双有些茧子的小手任性地帮他揉搓了好一阵子时,这才安下心来。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温存,甚至连自己要去赶考的事情都给忘了。待到她问起话来。这才从温柔乡里醒了过来。他回答他的询问说:“小生家住萧县李家庄,奉父命进京赶考,途经此处。不巧遇到河水上涨,小桥被淹,只得涉水而过,不想水流过急,偏离了方向,这才鲁莽地撞上了姑娘。实属无意而为之。”村姑听后,公子的状况了解了个大概。可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他却只字未提,心里就有些怅然。几次欲问又止,公子见她吞吞吐吐欲说还休,就问道:“何事让姑娘如此羞于张口?”村姑又犹豫了一阵子,终究还是受不住疑虑的诱惑,就鼓起勇气问他:“听公子说了许多家事,怎不见提起你家大嫂?”李公子不解地说:“小生一向只顾读书,未曾婚配。哪来什么你家大嫂之说?”村姑又红着脸问道:“既没婚配,为何还要娶啥二房不二房的?”说完自觉言语有失,于是脸红的就像杀猪的盆和天边火烧的云。李公子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原来是刚才那句要娶她做二房的歪诗让她产生了误会。就又对她开了句玩笑:“小生要不那么说,姑娘能像现在这样对我么?”说完又是一番大笑。笑得村姑拧着辫梢,跺着脚不停地说:“你坏你坏,俺不来了,俺不来了。”李公子望着她那娇羞可爱的样子,解释说:“你真傻,我那是在调笑你玩呢,小生的确至今未婚。”村姑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后来她又问他:“只是调笑吗?”公子答:“起先是,现在不是。”她继续追问道:“现在怎么又不是了?”“现在我只想娶你回家做媳妇。”此言一出,春姑羞得转过脸去窃喜不止。她背对着他问:“此话当真?”公子信誓旦旦说:“若有半点虚假,让我今生不得好死。”姑娘连忙转过身来去捂他的嘴,又不放心地缀上一句:“先说下,俺可是没出过门的黄花闺女,今天你光屁股过河被俺碰上的丑事要是传了出去,俺女儿家家的还不羞死了。”
“奥!奥!光屁股过河。奥!奥!光屁股过河。”这时大树后传出了孩童们的欢叫声,原来几个顽童早就藏在大柳树后偷听他们的悄悄话有好一阵子了。孩子们的欢叫声惊起了大树上的几只花喜鹊,也羞得二人无处可藏……
后来秀才李公子赴京赶考,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再后来村姑被明媒正娶到李家,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少奶奶。于是,他们的风流佳话也被李公子的学友写成了打油诗流传至今。诗中曰:
“秀才光腚过河床,村姑洗衣巧遇上。棒槌高举未落下,二房随即变大娘。”
第231篇、“神刀王”除寇
天子镇没出过皇帝,连像样的官也没出过,倒是在民国年间出过一个赫赫有名的剃头匠。
这剃头匠姓王,年过五旬。他不仅剃头技艺出众,还懂得头部按摩。更有趣的是,每当他的剃刀接触到头发、头皮时,便会发出奇妙的声响。因此,人们不叫他王师傅,而称他为“神刀王”。
“神刀王”虽然身为剃头匠,却颇有几分 才子风范。他非常爱好音乐,善长弹古琴、拉二胡,而且自己还会编些民谣小曲儿,简直算得上半个艺术家。可是为了生计,他对于音乐的钟爱只能偶尔为之。自从他的独生儿子在卢沟桥事变中丧生,他的老伴又去世以后,每天天一黑,他便什么活儿也不干,或古琴、或二胡,翻来覆去演奏那几首他熟悉的曲子……那悠悠的乐声,如泣如诉。
就这样,他白天给人剃头、按摩,夜晚独自弹古琴拉二胡,日复一日,一晃儿过去了好几年。
这天,一阵枪炮声过后,一群日本鬼子张牙舞爪地杀进了天子镇。日本鬼子杀人放火抢东西,闹了个底朝天,并以此为据点驻扎下来。原本平静和谐的天子镇,一下子变成了人间地狱。
如此一来,“神刀王”的剃头铺生意明显冷清了许多。但“神刀王”照旧天天开门迎客,认认真真地给人剃头、按摩,一到晚上照旧弹古琴、拉二胡。
一天上午,“神刀王”在店里呆着,突然冲进一个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说:“师傅!救命!”“神刀王”一看,这不是那位和瞎眼父亲一道每天在街上卖唱的小姑娘吗?他定了定神,急忙扶起她问道:“你怎么啦?你父亲呢?”姑娘说:“我爹让鬼子杀了,鬼子们正追我呢。您行行好,救救我吧!”“神刀王”咬了咬牙,二话不说,便将姑娘拉进里屋藏了起来。
“神刀王”安顿好姑娘,刚从里屋出来,就看到一个日本军官带着翻译官和两个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剃头铺。那个军官对着“神刀王”叽哩呱啦讲了一阵日本话,可“神刀王”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
翻译官对“神刀王”说:“这位是山本队长,他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跑过来?”
“神刀王”摇摇头说:“没,没见到姑娘。我这是剃头铺,皇军大人如果想剃头、按摩,我倒可以效劳。”
翻译官连忙叽哩咕噜给山本翻译。山本一听是个剃头匠,还会按摩,“哟嘻”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两个卫士立即上前,在山本身边一左一右站好。
翻译官拍拍“神刀王”的肩膀说:“老家伙,太君正好想剃个头,顺便按摩一下,你可要掂量好手艺啊,要是惹太君生了气,那可就……”
“神刀王”点了点头说:“这你就放心吧。”说着,摘去山本的军帽,抖开白布往他胸前一围,又拿起刀往一块皮子上噌了几下,然后高高举起。
“神刀王”心想:这一刀下去,这狗日的鬼子就一命呜呼啦!这也算是为我那惨死的儿子报仇了……但他并未下刀,而是问道:“太君,你想在剃头的时候听点小曲儿吗?”翻译官连忙给山本翻译。
山本叽咕了一阵,翻译官说:“只要好听,什么都行。”
“那好。”“神刀王”说完,紧握剃刀,气沉丹田,只听“嚓儿”地一声,山本的一撮儿头发飘了下来,随即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这声音使山本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闪亮的剃刀在山本脑袋前后左右飞快地游弋着,并且随着剃刀所演奏出的曲子而又富于节奏地上下翻飞。山本身旁的两个日本士兵一脸紧张,四只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把锋利的剃刀。
不多时,音乐戛然而止,“神刀王”说:“好,头剃完了。”山本很享受地睁开眼睛,让翻译官问“神刀王”这是什么曲子。“神刀王”笑了笑:“太君不?知这可是名曲《十面埋伏》啊!”
翻译官小心翼翼地把“神刀王”的话翻译给山本,山本忽然睁大双眼,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叫了一声:“八格牙路!”
只听“唰”的一声,山本抽出军刀,手起刀落,一片鲜红的血溅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神刀王”的身子缓缓向后倒去,他两眼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山本,手里仍紧紧攥着剃头刀。
山本收刀入鞘,说了声“开路”,便带着翻译官和士兵扬长而去。
十天之后,一条消息忽然在天子镇流传开来:据点里鬼子兵的头头山本队长突然离奇死去,医生怎么都查不出他的死因,只发现山本头顶上由内向外显现出十条血痕。
第232篇、还我清白
有个小伙叫刘大宝,过几天就要办喜事了。这天傍晚,他正在新房里忙活,听到街上呜呜的警笛响。“这是来抓哪个的?”刘大宝最好看热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兴冲冲地往外跑。
一出门,却见一辆警车“嘎吱”一声,不偏不歪正好停在了自家门口。车门一开,从车上跳下两个威武的警察,直奔他过来了。大宝有些着慌,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两只手就被人家逮住了,接着手腕上一凉,大宝定睛一看,我的天,手铐!他当即懵了,一迭声地问:“这……干什么、干什么?”
警察说:“你是不是刘大宝?”
刘大宝脸色煞白,点头跟鸡啄米一样。警察说:“你跟一个案子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就往警车那儿推他。
大宝死活不肯上车,嘴里大叫大嚷:“冤枉!你们搞错了,一定搞错了,我没犯法呀。”
警察见状,严厉地说:“冤不冤枉去了就搞清楚了。你要是再不配合,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大宝平时一贯挺畏惧警察的,一听要对他采取措施,马上就闭了嘴,心里自我安慰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去了派出所终归会弄清楚的,就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上了警车。车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在议论:“真没想到,大宝平常蛮老实的,竟也犯了事?”“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什么案子?是不是最近传得挺凶的那起强奸杀人案?”“啧、啧,这孩子,还有几天就结婚了,咋就等不及了呢!”
到了派出所,警察们把大宝带到一间小屋,开始审问。果然跟前几天的那起强奸杀人案有关。大宝心中有数了,他没做过,自然坚决不承认。这时候,天也晚了,警察们一商量,决定等明天找来目击证人辨认一下;临走,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今晚上你好好想想,坦白从宽,告诉你,我们可是有目击证人的。”
当天晚上,刘大宝蜷缩在墙角,一夜未曾合眼,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上班后,一个警察把他带到一间屋子,让他面朝墙壁上的大镜子站好。大宝平常爱看警匪片,猜想这面镜子大概就是透视镜,自己看不到外面,外面却能看到自己。他估计现在外面那目击证人正在辨认自己,便竭力摆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怕对方看不真切,还使劲把脸凑到镜面上。结果旁边的警察警告说:“往后站,脸都挤扁了!”
果然是误会,很快,就进来一个警察,给大宝打开了手铐,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那人认错人了,没你的事儿,你可以走了。”
闻听此言,大宝浑身一松,不由热泪盈眶,连声说:“谢谢!谢谢!”虽说是受了点委屈,他还是由衷感谢人民警察这么快就弄清楚了事实,还了自己清白。往回走的路上,他的心情不错,嘴里哼开了流行小曲:“谁使用双节棍,哼嘿哈嘿……”拐过街角,几个正在街上唠嗑的闲人见到他,眼珠子瞪圆了,表情都有些吃惊,其中一个招呼道:“大宝,放出来了?”
大宝说:“他们抓错人了。”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大家一听,原来是这样呀,就说:“他们可是冤枉你了,这些警察可真不像话。对了大宝,他们向你道歉了没有?”大宝说:“人家跟我说不好意思了,算是道歉了吧。再说他们又不是故意的,用不着道歉。”对方就说:“那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现在只怕乱得开了锅了。”
大宝吃了一惊,拔腿就往家里跑。果然,他未等进家,就听见娘的哭声,呜呜的,还有爹的骂声,嗷嗷的。他赶紧一步跨进门,叫道:“爹,娘。”这一声真管用,哭声和骂声立即止了,娘抹了把眼泪,欢喜得声音都哆嗦了:“儿啊,你回来了?”爹刚才还在转着圈儿骂他忤逆、畜生,现在也过来把儿子左看右看,眉毛胡子直抖:“没事了?”
大宝轻松地说:“没事,虚惊一场,他们搞错了。”
爹和娘如释重负。娘便说:“看这事弄得,你快到喜梅家,跟他们说说,别退婚了。”喜梅是大宝的未婚妻,大宝闻听吃了一惊:“她家要退婚?”原来,消息传得真是快,大宝昨天刚出事,今天早上,喜梅娘马上就打发人把彩礼退回来了。
大宝不敢耽搁,骑上自行车心急火燎地往喜梅家奔。到了后,那村的人也有认识他的,冲他指指点点。大宝顾不得理会,直奔喜梅家。喜梅的爹娘看见他,四只眼瞪成了铃铛,惊道:“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
大宝说:“警察抓错人了。”
他本来以为此事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没想到喜梅娘本来就对大宝这个毛脚女婿不是太满意,要不,大宝一出事,她也不能立马就去退了婚。此时听说是抓错了,喜梅娘就表示不信,反问道:“抓错了?警察咋没去抓别人单要抓你?”
大宝被呛得一愣,低声下气地说:“真的弄错了,娘,喜梅哪儿去了?”
喜梅娘的老脸拉得足有二尺长,冷冷地说:“我家喜梅被你害惨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戳脊梁骨,我们家清清白白,可不能找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当女婿。”
大宝急了:“我不是说了嘛,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要是真有事,警察也不会放我出来呀。”
可喜梅娘抱着葫芦不开瓢,横竖就是不相信:“有事没事你自己最清楚,反正现在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不知道你被警察抓过的。你以后别来找喜梅了,她没脸在家里呆,今天一早就坐车到南方打工去了,到啥地方我也不知道。”
大宝一听傻了眼,又死缠硬磨了半天,喜梅娘就是不松口,还让他马上开路。最后大宝也上火了,赌气说:“我就不信,死了张屠户我不吃带毛猪,不找她张喜梅我刘大宝也打不了光棍!”
大宝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越想心里越窝火,我怎么这么倒霉,平白无故地被抓进去关了一宿不说,出来后还不清不白,把媳妇都弄没了?他也是有点头脑的人,马上找到了罪魁祸首——都怪那帮警察,案子没调查清楚就胡乱抓人。他一顿脚,家也不回了,风风火火直奔派出所。干吗?——找警察讨个说法!要人家赔偿损失,还他清白!
警察对刘大宝很客气,听他把原由说完后,接待他的警察再次道歉说:“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给你造成的麻烦。”
大宝胆气壮了:“光道歉没用,你们还得给我恢复名誉。”
警察看着他,问:“你打算要我们怎么办?”
大宝早计划好了:“你们跟抓我时一样,开着警车去我家,当着大伙的面向我道歉,消除影响,让大伙都知道我是清白的。”
警察皱皱眉,这事他不能做主,就去跟领导汇报。领导一听确是因工作失误影响了老百姓的正常生活,马上就答应了大宝的要求。当下,大宝跟警察约好了公开道歉的时间,乐滋滋地回家准备去了。
却说第二天下午,在大宝的殷殷期待中,警车呜呜响着如约而来。刚开进街口,车上的警察心里就有些发毛;咋了?他们发现街上的人太多了,跟赶集似的,满满一街全是看热闹的人!刘大宝则大模大样地坐在门口,不少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带头的警察不由道:“这刘大宝,要搞什么名堂?”
原来,大宝为了彻底洗刷身上的污点,让大伙都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昨天回家后,他就大张旗鼓地到处宣扬警察要来向自己公开赔礼道歉的事儿,要大伙都来眼见为实。今天,就有不少闲人赶来凑热闹。
三个警察在围观者的起哄声中,来到大宝的面前。其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错误,也确实难为这几个警察了;不过为大局着想,带头的警察还是认认真真地大声对他说:“刘大宝同志,前天的事是我们搞错了,让你被人误解,我们今天特地来向你道歉,你是清白的!”
大宝激动得脸放红光,他怕大伙听不到,扯着嗓子大声重复了好几遍:“大伙听到了没有?警察同志说了,我是清白的!”说着,右手用力一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把猝不及防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随后,“砰”、“啪”,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顿时,纸屑纷飞,硝烟弥漫。原来,大宝为庆祝这一刻,买了不少礼炮烟花,大放特放,目的当然是扩大影响,让大伙都知道他是清白的。
鞭炮声中,大宝左顾右盼,心中无比快意,这下子,满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我是清白的啦。
鞭炮热热闹闹地放完,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警察们也要向大宝告辞,大宝却得理不饶人,说:“别着急,为这事我媳妇还跟我拉倒了,你们得还我媳妇呀。”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觉得这事有点棘手,不知道往哪儿给他弄媳妇。大宝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说:“你们帮人帮到底,再到我对象村里为我消除不良影响,顺便向我岳父岳母解释清楚,让他们答应把女儿嫁给我。”他心中暗想:农村人最怕警察,到时候警车往喜梅家门前一停,警察们拥着自己威风凛凛地从车上下来,然后当着喜梅爹娘的面向自己道歉,自己该多威风、多长脸呀!喜梅娘不答应婚事才怪呢,不由得越想越得意。
警察们一商量,带头的就说:“那行,咱们抓紧时间,上车吧。”
大宝大喜,抢先大步向警车走去,几个警察在身后紧紧跟随,拥着他上了车。
看热闹的众人此时还没有散尽,有人远远见到这个场面,大声嚷道:“快看呀,大宝果然不是啥好东西,又被抓上车了!”
大宝闻听,叫一声苦,双腿一软,要不是被身后的警察及时扶了一把,只怕就摔到车下了……
第233篇、宝镜传奇
隋朝时候,隋炀帝暴虐施政,朝政腐败。有个官员名叫王度见,见到此情景,对朝廷失望,就辞官准备回老家。回家途中寄住在好友程雄家里。这天一早,王度漱了口,洗了脸,刚坐下来揽着自己的那面宝镜梳发,只听见背后“扑通”一声。王度转身一看,见程家丫鬟鹦鹉莫名其妙地跪在门口,一脸诚惶诚恐。她花容失色,体似筛糠,直打哆嗦。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站起来,嘴里碎碎念叨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出了房门,竟连洗脸水也不倒了。
鹦鹉是程雄的贴身丫鬟,十七八岁,长得俊目细腰,花容月貌。王度见她吓成这般模样,心存疑惑,在屋里转了一圈,猛然间瞥见那面宝镜,一拍脑袋道:“是了!莫非……她是妖怪?”
原来,那面宝镜是好友侯生送给王度的。该镜横阔八寸,椭圆状,背面正中卧一只麒麟,为镜鼻;绕着麒麟按东南西北四方列有龟龙凤虎四大祥兽;最外一圈则围绕二十四个字,乃是廿四节气的象形字。据说这是轩辕十二镜中的第八镜,有它在身边,诸邪不侵。
问了程雄才知道,两个月前,有个客人在他家小住,随身带有丫鬟一名。当时这丫鬟正病得凶,那客人起身时,她尚动身不得,于是就留下她当了程家的丫鬟。这丫鬟就是鹦鹉。
王度沉思片刻道:“小弟藏有宝镜一面,今晨揽镜时,她一见镜就惊惶失措,想来非妖即怪,程兄既然也不知她的底细,却容小弟试上一试。”
于是取来宝镜,揣在怀里,派人将鹦鹉叫来。不一会儿鹦鹉进两步退一步,战战兢兢走了进来。王度自怀里取出镜来,正要打开布包,鹦鹉已脸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里叫道:“大人饶命!主人饶命!小的什么都说!”
王度收起布包,缓缓说道:“要饶你的命也可,你当先老老实实交代,随后化出原形来,否则定让你不得好死!”
鹦鹉跪在地上簌簌发抖,沉吟半晌,眼泪汪汪道:“小婢乃千年老狸,华山府君见我已能变幻,就将小婢驱逐出来,许配给了柴华为妻。不想柴华为人粗鲁,小婢与他情不投意不合,于是逃了出来,路上被一姓李名无傲的男人抓住。小婢一急二累,竟然病得不轻,这才留在此地,成了程家丫鬟。小婢虽是老狸成精,却从未害人,只想做个普通人度过此生,岂料竟遇到这面天镜,要逃也无路啊!”说到这里,她大哭起来。
王度见她说得可怜,语气缓和下来,对鹦鹉道:“你若真的未曾害过人,虽是老狸,老天也自有好生之德,说不定能遂你的愿呢。”程雄在一旁道:“王兄此言差矣,人无害妖心,妖有损人意,却是轻饶不得。”
鹦鹉抹干眼泪,楚楚可怜道:“小婢自知逃匿幻惑,神道所恶。主人要小婢死,小婢不敢不死,只求主人赐小婢一醉而死吧。”程雄遂吩咐摆出酒菜,请来邻居朋友,让鹦鹉入席与大家一起饮酒。
鹦鹉已知自己气数将尽,一改惊慌恐惧,反而有说有笑。酒过三巡,鹦鹉已醉态娇慵,星眸微展,站起身来弯腰一拜道:“平日里多有得罪,且容小婢为各位跳个舞、唱个歌助兴。”说完了,踉跄着脚步翩翩起舞,边舞边唱:“宝镜宝镜,哀哉予命!自我离形,而今几姓?生虽可乐,死必不伤。何为眷恋,守此一方!”唱完,又向在座各位拜了一圈,然后扑地倒下,转眼间化成了一只毛色好像火焰一般的赭黄色狐狸,歪头死去。
此事虽说让人伤感,却也无可奈何。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王度已回乡多日。这天,一个名叫袁侠的中年人前来拜见,道:“兄弟此来,一是想见识见识王兄的宝镜,二是带了一柄宝剑,也请王兄指点。”
只见袁侠的宝剑长四尺,剑连于靶,靶盘龙凤之状。左文如火焰,右文如水波,拉出剑身一看,宛如一条银电,寒光耀目,冷气侵肌,实乃非常之物。据袁侠说,每月十五,天地清朗,若将此剑置之暗室,其光可照数丈。
王度大喜道:“今天不是正好十五吗?何不今夜就试上一试?”
果然这天天地清霁,王度与袁侠一起进了暗室,请他拔出剑来,自己取出了宝镜。谁知此镜一取出,镜面立即寒芒耀彩,光照一屋,而那把宝剑在它的映照之下,反变得黯淡无光。
袁侠大吃一惊,连叫:“请快收镜,请快收镜!”说罢收起剑,拱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王度觉得这事颇为蹊跷,莫非这厮意图伤害宝镜,见此镜实在太过神奇,不仅伤不了它反而会伤及自身,便一走了之?这人已走,王度也只是心里这么一闪念。回想前后,这厮倒真有三分妖气。
岂料怪事再次发生。才过了小半年,王度家门口来了一个尼姑,生得又矮又胖,蚕眉细眼,巨鼻掀唇,穿着一身黄麻布的短装。王度的弟弟王量正好出门,见她长得古怪,便邀她进屋吃斋。那尼姑举手行礼,谢了布施,上前一步说道:“贫尼净莲,施主尊宅内似有镜子一类的宝物,不知可否借与小尼一观?”
王量吃了一惊,道:“大师何以得知?”
那尼姑道:“不瞒施主,小尼胡乱学过些符咒法术,颇识宝气。数月前夜间经过施主家,见到屋上碧光连日,绛气属月,此宝镜之气也。”
王量请示了哥哥,取出宝镜,交给尼姑。尼姑边看边道:“这镜有好几种灵相,想来施主尚未得知。若以金膏涂在镜面上,再用珠粉擦拭,举起它来照太阳,就连墙壁都照射得透。”
王量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想一试。但王度认为此宝镜难得,岂可轻试?所以未照此去做。王度对弟弟道:“兄弟,不是做哥的多嘴,此尼姑来历不明,想起前日那个自称袁侠的人,可能对宝镜不怀好意,咱们以后得多加小心,别再将宝镜轻易示人。”
大业九年秋,朝廷突然命王度出任芮城县令,王度只好赴任。一路边走边玩,也不急在一时。这天他独自一人上山,不料迷了路,来到一处险峻的山崖,天色已晚,只好在一间石屋里将就过夜。这屋窄小异常,只能容纳三个人。不久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腰板微驼、满脸皱纹的老婆子,另一个是个白眉白须、又黑又矮的老汉,两人也说是迷了路,前者自称“山婆”,后者自称“毛生”。
那山婆道:“王公既然做官,想来是个达人,天底下人与万物皆为物,干吗非要让万物服从于人?大伙原应该一律平等,和谐共处才是,你说对不对?”
王度道:“此话虽有几分道理,然而古人有云,天生万物,唯人为贵。万物之中有拂人者,难免会得不到人的爱惜,实属情有可原。”
毛生插嘴道:“王公此言差矣,孟子有云,‘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什么叫‘几希’?就是‘一点点’的意思。既然差不多,为什么鸟兽一定要为人摆布?”山婆也抢着说:“正是正是,连《尚书》里都说,唯天地,万物父母。可见人与万物同是天地这个父母生的。既然是一母所生,理当姐妹兄弟相称才对,为什么非要让人为尊?岂有此理!”
王度笑道:“想不到二位还深谙孔孟之道。只是刚才毛婆说‘天地,万物父母’,后面那句‘唯人,万物之灵’却落下了。”
那毛婆一脸的不高兴:“我听说王公曾经害死过一位名叫鹦鹉的好姑娘,她得罪你什么了?你倒说来听听。”王度没料到有此一问,满脸羞愧道:“哦,你说的是小丫鬟鹦鹉吗?她是一头千年老狐,倒没得罪于我,只是她的主人容她不得罢了。”
山婆激动异常,猛地起身,喝道:“实话告诉你,老婆子便是前日去你处的老尼姑净莲,你的那面镜子害人匪浅,今晚你已落在我们手里,就让我们毁了它不再害人吧!”
那毛生也站起来冷笑道:“我袁侠原想用我的宝剑砍了你那面害人镜,不料终非它的对手。小妹鹦鹉已经死于你手,难道你还想再用镜子杀死我们不成?”
王度这才猛然醒悟,原来他们与鹦鹉是结义兄妹,自鹦鹉死后,他们一直在找他。两人早先曾幻化成袁侠、净莲,一个试图砍碎他的宝镜,一个妄图骗他上当毁掉镜面。
这时,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一个拔出宝剑,一个已经上前一步来夺他的随身包裹。王度的武艺也不弱,见他们冲过来,立即一个滚翻逃出石屋,悄悄取出背囊中的宝镜,倏地一下亮出来。一阵光芒起处,两人吓得尖叫一声,俯扑在地,一个变成了只背甲很高、身披绿毛的大乌龟,足有圆桌面大小;另一个变成了一头白猿,身量不过半人高下,遍体生着雪白锦毛,火眼金瞳。二兽双双当即毙命。王度原本无意杀生,只为自保,不料宝镜厉害非凡,一害两命,心里十分难受。然而事已至此,只好将它们好生埋了。
此后王度一直郁郁不乐,然而上任总是要去的。
且说芮县府衙门前有一棵古枣树,看上去郁郁葱葱,粗达数围,也不知有几百年了。历届官员都向此树祭祀礼拜,若是怠慢了它,灾祸立马要来。王度一到任,就有下人说了这事,王度认为这是淫祀,妖由人兴,早该断绝。当夜趁着身边没人,偷偷将宝镜悬挂在枣树枝上。
这天夜间约莫二更时分,猛然间听得雷声隆隆。王度探出头去,但闻整个天空都是炸雷的响声,震得耳朵阵阵发麻,电光不时地冲撞下来,一下击中那棵枣树。“嚓”的一声,七八团雷火挟着万道金蛇,由四外集拢,齐往树身打将下来。一条三丈开外的大蛇,紫鳞赤尾,绿头白角,额上有一“王”字,被霹雷一下击中,腥血泉涌,蟒头立被斩断。
王度知道妖孽已除,吩咐下吏掘开树根。树根下有一大洞,洞中搜得一张写有赤字的纸,上面大书:“不毁去贼镜为鹦鹉妹报仇,覆宗灭族,碎桀其身!莽幺。”没想到这名叫莽幺的大蛇竟是鹦鹉的结义兄弟。
接二连三的杀戮令王度有些心惊胆战,山婆与毛生二人的话声声在耳,王度心里琢磨:“人只是万物之一,有什么权利妄杀无辜?鹦鹉何罪?山婆、毛生、莽幺也只是想毁掉镜子保命,并不想杀我王度。我王度算什么东西?岂可妄借宝物而滥杀众物?”
大业十三年六月,王度去河南少室山游玩,途经一玉池。坐在池边好一会儿,心里又泛起山婆与毛生的话来,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取出宝镜,咬咬牙,扑通一声扔入井里。
眨眼的工夫,只见池水陡然沸腾起来,天空中隐隐然如有雷声。又轰然落地,四下奔流,一条长有丈余的怪鱼落在地面,不断跳跃。只听得那鱼有气无力道:“尊驾……尊驾大概是王度了?在下……在下焦大,我们结义兄妹五个,竟然全数丧命于此镜之手。鹦鹉死后,兄弟们……兄弟们发誓要毁去此镜,唯有在下……在下反对,我真……真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要平白……平白杀戮我们?天啊,你要亡我,夫复何言?”随即大吼一声,当即气绝。
王度没料到自己又酿成杀生之祸,很是自责伤感,同时又为鹦鹉兄妹之间的义气所感动,一时无语凝噎。古人云,率义之为勇。妖之间的情义如此深重,许是多少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所不及,而人类竟还无缘无故残害那么多世间之物!
自此之后,每每夜间,当地人总能听得池中有悲鸣,清亮纤远,声若剑啸,过了一会儿后声音渐大,犹如龙咆虎啸一般,好久才停歇。也不知是宝镜在悔恨自己的过失,还是焦大之魂在向老天爷诉说他们的不白之冤。
第234篇、贼道
那天,雪很大,雪花一片一片向下拍。
王小义坐在炉火前,伸着双手烤火。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雪球飞进来。王小义拿起来,却非雪球,是一个纸蛋。
王小义知道,买卖来了。
王小义是盗,说白了,就是贼,身手很高,三十年来,没落过网。之所以如此,是他有一套周密的计划。王小义做贼,有踩探的,销赃的。
王小叉绝不亲自出马踩探。
因为有人报信,一般生意做成,三七分成。当然,王小义得多的。
至于送信的,一般亲身送信,当面分成。也有不愿露面的,一封信送来。至于分成的银子,放在一个指定的地方,就得了。
没人担心王小义食言独吞,在贼界,王小义贼德很高,口碑甚好,从未发生此事。因而,谈起王小义,赋们都一翘手指,道:“王哥,高!”
显然,这次送信人属于后者,生人信中,详细指出了银子所在地方,而且画了地图。当然,信中没有忘记告诫,自己一份,藏在月亮洞内,月明之夜,自己去拿。
纸中,还包了一个玉饰,碧绿的玉鱼儿。信中特地嘱咐,偷了银子,把玉鱼儿放下。
王小义火不烤了,也没心思坐了,出去了一趟。
天很阴,雪花那个大呀,一团一团落下来,砸在雪地上,“噗噗”直响,但王小义走过,地上没一点脚印。王小义出去了一趟,证实了信息的准确性。当夜,一身白衣,出了门。
偷盗的银子,整齐地码在那儿,一夜间,全转移了地方。当然,临走,王小义没忘了放下那个玉鱼儿。尽量满足同伙要求,是王小义另一贼道。
第二天,王小又起得很迟,见没啥动静,走到街上去遛遛。
城里,到处贴着告示。昨夜,县衙门所接受的救济捐款,和朝廷下拔的救济款,一文不留,被贼全部盗走。
“听说,那银子放在一处极秘密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议论。
“天哪,没有救济银子,几年大旱,没粮过冬,那还不把人饿死光。”又有人接口。
王小义心里一惊,很是后悔。正常情况下,他只偷富户,不偷穷家小户,没啥可偷;也不偷官府,惹不得,弄不好会掉头的。
打一辈子鹰,看样子,要被鹰啄瞎眼。
王小义心情惶惶回了家,坐不是,站不是。
下午,又有消息传出,贼已显了影踪:在藏银地方,发现了一个玉鱼儿,是县尉大人的饰品。县令一怒,捆了县尉,严刑拷打,不交银子,就交人命。
王小义听了,窜到街上,随着看热闹的人流,涌向衙门。
衙门外,人满为患。县尉跪在堂上,满身刑具,浑身是血。县太爷坐在堂上,咳嗽一声,对着县尉道:“你一生清明,口碑甚好,为什么做这样为人不齿的事?”
下面,所有县民,议论纷纷,也纷纷点头。
县尉没说什么,转过身,对着县民们跪下,一下下叩头,然后泪流满面道:“乡亲们,我有罪,没搞好治安,让贼偷了大家的救命银子。但,我绝不是贼啊。”
县令笑了,呵呵的,一拍惊堂木,道:“你自夸清明,却如此卑鄙。来呀,大刑侍候。”一声令下,棍棒如雨,不一会儿,县尉晕倒地上。
县令一挥手,让人将县尉提下去。
一县百姓,也叹息着离开。
第二天,县尉又被提上大堂,不待动刑,他抬起头,道:“大人,你给我几天期限,我一定把银子追回来,分文不少。”
“真的?”县令问。
“真的!”县尉道。
“好吧,把县尉大人的母亲接进县衙,县尉大人你免除了后顾之忧,好好捉贼吧。”说完,哈哈大笑。大家都明白,这是在扣人质,县尉是个大孝子啊。
时间一晃,到了月半,县尉依然一筹莫展。那夜,在狱中,空中飞下一个纸团,教他这一句话,而且保证,一定会找到啊,可是至今没有音讯。
正在长吁短叹,又一个纸团飞下,落在他手上。
他拿起纸团,忙追出,外面,空空的,不见—人。
那夜,明月如盘,高挂天上。月亮洞,黑幽幽一片,阴森可怖。一个人影,鬼魅一般,闪进洞,火则一亮,照着洞内银子,分明不像是四成,倒像十成。
银旁,插一木牌,上写:贼亦有道,盗亦有德。
黑影一惊,转身欲逃。一声锣响,一群差役拥上来,围住蒙面人。当头是县尉,抓住蒙面人面巾,一扯,一惊:那人,竟是县令。
第235篇、猎杀午夜郎君
李小妹不但是枫城市一名出色的法医,而且长相极为漂亮性感,有不少男同志为其倾倒。这天,她从案发现场出来时,差点儿吐了。按说,她干法医已经四五年了,对血腥场景早已司空见惯,但是,这次的场景实在惨不忍睹。
最近,相同的案件已发生八起,受害者都是清一色年轻女子,并且死者的背上都用鲜血清楚地写着“午夜郎君”,可以确定是一人所为。凶手的作案手法非常残忍。李小妹勉强将零碎的肢体拼凑起来,发现死者不仅都被毁了容,而且都被割去了乳房。这个“午夜郎君”肯定是个变态狂!
验尸完毕,已是晚上8点了,李小妹家在东关城郊。下了公交,她单身一人不免有些害怕。突然,她察觉身后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跟踪,她心中“咯噔”一下,头皮一阵发麻——不会这么巧吧!
借着昏暗的灯光,李小妹扫视了一下跟踪的男人,40岁左右,身高有1.80米上下,剃着光头。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光头”也跟着加快脚步,速度比她还快。李小妹急得迈开步子拼命跑起来。
岂料,跑得太急,她竟一下子跪倒在地,身后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李小妹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两边的太阳穴狂跳不止,她想站起来继续跑,但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危急时分,巷子对面走过来一大群人,“光头”这才停下来。李小妹松了口气,站起来飞快地跑回家。
一个星期后,李小妹加班,很晚才从单位出来。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她仍心有余悸,便决定打车回去。她没有搭男司机的车,直到看到一个30多岁的女司机。李小妹打量了一眼,见女司机个子不高,较健壮,四方脸,眼睛不大,眉毛很粗,胸部扁平,乍看像个男人。李小妹微微一笑,上了车:“去东关城郊!”
女司机的话很少,车子不一会儿就驶出了市区,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车子拐了一个弯,突然,前面有个头戴宽沿凉帽,提着一个大编织袋的男子招手拦车。李小妹见天黑人少,就同意停车捎带一程。
那个男人坐到李小妹旁边,李小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个男人就是那晚跟踪她的“光头”!
“光头”看了李小妹一眼,朝司机似笑非笑地说:“东关城郊!”
李小妹顿觉一股寒意直袭心底,他怎么和她去相同的地方呢!车子一直往前开,“光头”两眼望着前方,间或盯着女司机看上几眼。
他不见得就是那个变态狂,李小妹在心里自我安慰。她换了个坐姿,无意间踩到那个编织袋上。她顿时心跳加速,包里的物体感觉软绵绵、沉甸甸的,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割下的乳房。
李小妹瞥了一眼编织袋,突然发现袋子的一角有血水浸渗出来。她心头一缩,用脚小心翼翼地踏住编织袋的一边,一点点地向下踩,终于,那个编织袋拉开了一条两寸多长的口子。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向袋内看去,顿时,她差点儿晕过去,袋里面确实是——乳房!
李小妹软倒在车座靠背上,浑身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段时间,先后有八人遇害,这包里面很可能装有十几个切割下来的乳房。她觉得全身血液逆流,胸口郁闷至极,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汽车转了个弯,进入更加荒凉的地段,路的左边是一条小河,是适合下手的地段。李小妹浑身打战:我该怎么办!
这时,“光头”说话了,语调十分怪异:“你们知道前段时间市区连续发生的凶杀案吗?听说凶手的手段残忍至极……”
女司机说:“唉,这世道太乱,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其实,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光头”顿了顿,缓缓地说,“现在的人工作压力太大,活得太累,或许是发泄自己某种怨恨吧??”声音带着淡淡的愤懑。
车内顿时一片寂静,李小妹的心仍在狂跳不止。
过了一会儿,“光头”继续说:“我们每天过着枯燥的生活,就像一台机器,实在太无聊,太沉闷!其实,杀人者心中也很痛苦,也不想这么做,可又控制不住自己!”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和目光虔诚得如同一个神父。李小妹从头凉到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光头”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司机,眼神陡然亮起来。
李小妹猜测,“光头”想动手了,看来他知道女司机不太好对付,而她娇小玲珑,只能任其摆布。
女司机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仍专心地开着车。
这时,“光头”的右手慢慢向口袋里伸去。李小妹坐在他右边,正好看到他的口袋。天啊,他有枪!李小妹情急智生,猛地用自己的包蒙住他的脑袋,“光头”猝不及防。女司机立即刹车,“光头”和李小妹都重重地撞在前排的坐椅上。
李小妹急促地说:“他就是几起凶杀案的凶手——午夜郎君!”
“光头”惊怒之下,一肘击在李小妹的小腹上。李小妹痛得喊出声来,可仍然没有松手。女司机敏捷地转过身来,一掌切在“光头”颈部大动脉上,“光头”顿时晕了过去。
“好了,总算结束了??”李小妹长长舒了口气,仍心有余悸。
女司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李小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都快吓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女司机说:“他不是杀人狂,而是从省里来的名侦探,袁贺。”
李小妹惊奇地问:“你??你说他??他是警察?”
“所以,好戏才刚刚开始。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司机又狂笑起来,“我才是午夜郎君!”
李小妹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午夜郎君是个男人!”
女司机得意地说:“这个家伙暗地里跟踪我好几天了,妈的,我今天终于干掉他了!”
李小妹惊恐万分地望着目露凶光的女司机,颤声说:“你??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无冤无 仇??”
女司机狞笑着说:“正如这个警察说的,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她顿了顿,神情更加怪异,“但他错了,再荒诞的事都有理由。我杀了她们,因为她们都该杀!她们在大街上公开勾引所有男人,夺取了世界上男人的所有关爱,所以她们必须死!”
李小妹嗫嚅地说:“我??没有勾引男人啊!”
女司机一声怒吼:“还说没有,看看你??”她指着李小妹的胸部,“你把乳房露出大半截,在街上晃来晃去,不就是勾引男人吗?就是有你们这些骚货,男人才到处花心,我的丈夫就是被你们这些骚货勾走的!”
李小妹看了看女司机扁平的胸部,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女司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表情痛苦不堪,哑着嗓子说:“我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不断充实自己……我做到了,但没有用??因为这个世界有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说完,她“嗖”地抽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向李小妹丰满的胸部刺去。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扭住了女司机的手腕。李小妹转头一看,竟然是袁贺。
原来,“光头”袁贺确实是省厅派来负责协查此案的。他发现八个被杀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她们胸部丰满、挺拔,而且打扮妖艳,穿着时尚暴露。
那天,他无意中在路上看到下班迟归的李小妹,正好符合这些条件,便悄悄地跟踪保护她,没想到却被她误会了。
通过几天的调查,袁贺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这个女司机身上,并从其住处旁的杂物堆里找到了那个装着乳房的大编织袋。就在他带着编织袋准备回去汇报时,又一次巧遇李小妹。见她上的正是这个女司机的车,他知道,女司机又要下手了。
于是,袁贺假装成乘客上了车。因为知道李小妹是同事,他才忽略了她的举动,被她击中。为了诱使女司机露出真面目,他将计就计,假装被击昏。
从此,枫城市恐怖的“午夜郎君”便消失了,人们又回到了以前平静的生活。
第236篇、雪下惊魂16天
2000年12月27日,美国各大电视传媒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一个在圣诞节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求生故事:一名美国空军士兵连同他的汽车被埋在雪底16天,在圣诞前夕被人意外发现,奇迹般生还。
摩托雪橇意外“掀”出被埋汽车
进入2000年12月份以来,位于美国西北部的俄勒冈州由于受寒流影响,连降特大暴风雪,大雪伴着狂风时断时续下了近20天。一直到圣诞节前的12月22日,大雪总算停了下来。当地气象台测量后说这场雪下了5英尺多厚(相当于至少153厘米),这在该州历史上十分罕见。
住在俄勒冈州麦瑞恩市唐纳德小镇的布鲁姆夫妇是一对滑雪爱好者。12月22日天气放晴以后,这对夫妇开着摩托雪橇准备到专用滑雪公园寻找一番刺激,可是发现那里挤满了众多滑雪爱好者,遂扫兴而归。
第二天中午刚过,布鲁姆夫妇、莱姆斯父女以及另外3个朋友搭乘4辆摩托雪橇向德查斯特国家森林公园进发。一路上这些人欢声笑语,风驰电掣,好不刺激。
进入森林公园刚刚一英里多,布鲁姆的摩托雪橇突然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雪橇差点失去控制翻倒,把布鲁姆夫妇吓出一身汗。夫妇俩停下雪橇,发现刚才差点掀翻他们雪橇的是一个被雪橇的刀片从雪中带出的黑色旅行包,它躺在洁白的雪地上,十分抢眼。
布鲁姆走过去捡起旅游包,发现它已被雪冻得硬邦邦的,拉开皮包拉链,里面空空如也。“是谁把它扔在这里的?这个鬼地方难道会有人来?”布鲁姆好奇地四下张望,除了白茫茫一片雪原之外,啥也看不到。
“那是什么?”妻子琼突然喊起来。布鲁姆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看到在雪橇带出皮包的雪地上有一小块隆起。他走过去踢了踢积雪,又意外地发现了一件衣服。“真的有人来过!”布鲁姆继续用双手挖掘,突然,一块玻璃露了出来,在太阳下闪着白光,十分刺眼。布鲁姆用手往旁边又扒了一把积雪:天哪,这竟是一辆汽车的车窗,雪底竟埋了一辆汽车。
听到布鲁姆夫妇的叫喊,其他几名同伴也停下雪橇围了过来。车内到底有没有人呢?布鲁姆眼睛贴着3英寸厚的车窗向车内看,可是由于车窗内的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他啥也看不见。有同伴说,可能是车主见大雪封山,将车丢在这里跑了。布鲁姆摇摇头:“这么大的雪,车主会朝哪里跑,再说,天这么冷,难道他会把衣服扔下?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车主还在车上。”
大家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大声喊叫并拼命敲打车窗。过了一分钟,奇迹出现了:车窗内发出两声沉闷的敲击声,接着,车内有一只手贴在了车窗上。
几个滑雪爱好者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天哪,车里还真有人!”
圣诞狂欢变成救人行动
一场圣诞节前的雪上狂欢马上变成十万火急的救人行动。布鲁姆等人从未碰到过从雪中救人的情况,当务之急是要寻找警方和医疗单位的协助。由于森林公园地处偏僻,又无手提电话,布鲁姆让妻子和莱姆斯等6人用手作工具把埋着车门的雪扒开救人,他自己跨上雪橇十万火急赶到镇内寻找救兵。
莱姆斯和琼等人用了3个小时才用双手把挡住车门的雪扒干净,这时,警方的消防队员也赶到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打开车门,发现车内驾驶座上躺着一个男子。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名男子上身只穿着一件T恤衫,没有其他棉衣,他的脸色极为苍白,非常难看,体温低得可怕,连手上都结了一层霜冻。
琼马上脱下她的一双毛袜,套在这名男子的双手上,有人把一条毛裤也贡献出来,套到他身上。这名男子表现尚好,但已说不出成句的话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不停地向众人点头。
这时,救援队的直升机也赶来了,但却无法在森林中降落。救援队员只好将这名男子放在特制的担架上,用摩托雪橇拖了一英里多拉出森林,放进早等候在那里的直升机里。
这名男子迅速被送往圣查理斯医疗中心接受紧急救治。经过3天的紧急抢救,该男子康复很快,并已能说话。人们这才知道,这名被困雪中的男子原来是美国空军基地的一名士兵。
擅离职守被困雪中差点丢命
这名被救美国大兵叫托马斯·威德·特鲁特,今年29岁,家住佛罗里达州的杰克逊维尔市。2000年6月,他应征入伍,参加了空军,供职于南达柯达州罗皮德市埃尔斯沃思美国空军基地。他在基地是一名油料工,负责开油料车和给战斗机加油。
2000年12月3日,托马斯在基地和同事因私人问题吵了一架,挨了上司的批评,一气之下,他竟擅离职守,开着他自己的马自达跑车逃出基地向西奔去。他开过犹他州、科罗拉多州,穿过洛基山脉。在饱览了加州的美丽风光之后,12月7日,他又开车来到了位于美国西北部地处偏僻的俄勒冈州德查斯特国家森林公园。
这时天气转坏,狂风夹着大雪袭击了俄勒冈。托马斯沿着伐木道开进公园刚刚一英里多,就被大雪困在路上,前进不了,后退不得。他当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困就是16天。
汽车的燃油耗尽后,车内的暖气也没了。托马斯从基地逃出时只穿了一件T恤,当然受不了这种寒冷的鬼天气。他摸了一摸口袋,好在还有一个打火机。他下车找来一些干柴,用打火机燃起一个小火堆取暖,风很大,火堆不时被吹灭,托马斯只有不停地用打火机重新点燃,到后来,打火机里终于打不出火星来了。这里人烟稀少,半天不见一个人影,而这时他在狂风大雪中已是又冷又饿,他决定独自走出森林。可3天滴水未进的他实在太虚弱,走了没有几步,就被大风吹倒在雪地里。
托马斯挣扎着钻进汽车,乞求上苍早点结束这鬼天气,可大风雪仍然下个不停。好在托马斯在车里找到几瓶易拉罐橙汁、一小瓶水和一小袋杏仁巧克力糖。这点可怜的食物成为他惟一的救命食粮。大风雪没有停顿的迹象,冻饿交加的托马斯想到了死。他撕下一张纸,给远在佛罗里达的父母写下了遗书:“……我是因冻饿致死的,请不要让法医再来解剖尸体验明死因。我死后,请把我火化,骨灰最好撒在挪威,因为那里曾是我的祖国和故乡,那里有我深爱的冰海雪原,有我深爱着的人……”
写完遗书后,托马斯安静地呆下来等死。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积雪一天天堆高,他无可奈何,直至大雪把他的汽车完全埋住。汽车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中,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圣诞老人派来救命使者
12月22日,星期五,在车中呆了15天的托马斯已处于昏迷状态。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听到头顶上似乎传来一阵摩托雪橇的响声。被惊醒的他大喜过望:这是圣诞老人给我派来的救命使者,我必须抓住机会。可是,他已经喊不出救命的声音了。
托马斯摇下车窗,拨开积雪,将他的黑色旅行包、笔记本甚至连一件宝贵的保暖衣服也扔了出去,希望上面的人能发现他。可是,雪橇声渐渐远去,一阵狂风刮来,积雪又将他的汽车全部掩盖。托马斯彻底绝望了。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第二天布鲁姆就和他的伙伴们驾驶雪橇来到了托马斯被掩埋的地方,从而发现了托马斯的踪迹。
医院方面说,托马斯被救出时严重脱水,原来175磅的体重减轻了20磅,身体处于极度危险的低温边缘,而且手脚严重冻伤,被困雪底16天仍能生还,这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
第237篇、三响箭
清朝末年,天下大乱,盗贼四起。保定城的李富户家就常常被盗贼光顾,损失了不少资财。李富户就把两个儿子都送到了师傅家,学些武艺。大儿子生性愚钝,不久就被送了回来,倒是他的小儿子李春盛,脑子活络,身手敏捷,颇得师傅赏识,留下来教授。
师傅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长臂螳螂张新龙,武功了得,再加上李富户又舍得花钱,张新龙就把满身的武艺都悉数传授给了李春盛。没几年的工夫,李春盛就已学有所成,在师兄弟中罕逢敌手了。李富户看他年岁不小了,给他定下一门亲事,捎过话来,让他早些回家完婚。
李春盛去向师傅道别,张新龙领着他来到后堂,让他对着祖师像跪下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严肃地问他:“师傅教给你的武功,你可保证用在正途吗?”李春盛忙道:“那是自然。”张新龙点了点头,这才说:“那我就教给你本派的绝招—三响箭。”李春盛不禁喜出望外,忙着又给张新龙叩了两个头,以谢师傅传授之恩。
李春盛回到家里,没过几天就成了亲。新娘子乃是一个美人,李春盛一见她就喜欢得不得了,两个人恩爱异常。这天晚上,两个人又早早熄了灯,正在一起恩爱,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呼哨,李春盛忙着爬起身来,从身前抄起家伙,冲出门去。却见院子里已多了几条黑影,手里都拿着刀枪,却不是小毛贼,而是九扣山上的土匪。
李春盛自恃身负武功,也不多言,冲进匪群中就是一通打杀。那伙儿土匪顿时惨叫连连。忽听得匪群中一声大喝:“围住他,车轮战!”
那些土匪即刻遵令而行,退守成了一个包围圈儿,把李春盛围在中间。李春盛往哪边打,哪边的土匪就后退,后面的土匪就来偷袭,李春盛疲于应付,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给累得筋疲力尽了。那匪首又是一声喝,土匪们一拥而上,把他捆了起来。那匪首一声呼哨,土匪们扛起李春盛就往外跑。
李春盛被土匪们带回了山上,那匪首亲自劝说他入伙,李春盛严词拒绝。匪首只是笑笑,就退了出去。李春盛自是疲累,靠到椅子上就睡着了。蒙中,觉得新娘子来到他身边,一边轻轻地抚摸他,一边轻言宽慰。他睁眼一看,眼前正有一个年轻女人轻轻地抚摸着他,不是他的新娘子,却比他的新娘子还要漂亮,他不觉心里一动,就假装不知道,还任女人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女人却觉到他醒了,她轻轻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哥哥看你是个人才,才不肯杀你。你若一意孤行,惹他生气了,一刀就把你咔嚓了。到那时候,你还怎么后悔?人生只有一次,你还是想开些,跟我快快活活过日子吧。”一听说能跟这个漂亮女人一起过快活日子,李春盛就动了心,点头答应了。
那匪首就举办了仪式,欢迎李春盛入伙,还把妹妹嫁给了他。李春盛温香软玉抱满怀,心里那叫一个乐,真是乐不思蜀了。
九扣山有一个有智谋的匪首,又添了一个武艺超群的李春盛,一时间声名鹊起,四处出击,无往不利。但他们也成了官府的眼中钉。官府派出几拨人马进山剿匪,都没成功,那保定知府亲自去了一趟京城,请回了京城四大名捕之首的平一赛。平一赛挑选人马,亲自上山剿匪。
那匪首听说平一赛亲自出马了,很是恐慌,即刻做了精心安排。他命李春盛看护好山寨,不要放任何陌生人进来,他则带着一队人马在山中巡逻。
晚上,外出巡逻的人回来了,却不是一队人马,而是两个土匪,他们拖着匪首的尸体。李春盛忙问他们是怎么回事。那两个土匪说,他们巡逻的时候遇到了捕快们的埋伏,匪首带着他们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伤亡惨重,匪首一声呼哨,让大家快走。这时,一个人上前拦住了他们,从腰间掣出了三支箭,径直向匪首射来。匪首躲过了两支,却再也躲不过第三支,被射死了。那人得意地“哈哈”大笑,带着捕快们走了。他们慌忙抬了匪首的尸体,赶紧回来报信了。
李春盛听了,不觉大为惊骇,忙问:“那人怎样射出了三支箭?”
那个小土匪忙说,那个人动作实在是太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连着射出了三支箭。他们只听到三声箭响,都没有看到箭支,匪首就已经中箭摔下马来。
李春盛忙来到匪首的尸首旁,果然看到一支箭正中眉心,不由激灵打了个冷战。他已然断定,同门的师兄到了。师门绝技三响箭,并不是要射出三支箭,而是一支箭在射出时会发出三声箭镞发射之声,外行人一听,必然躲避,但躲过了一躲过了二,却不见箭镞射过来,必然回头观看,这时箭镞射到,必死无疑。
土匪们一齐跪倒,恳求道:“大当家的归天了,山寨不能一日无主,还望二当家的承继衣钵,带着我们闯过难关。”李春盛忙道:“咱们同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一定会带着大伙儿闯过眼下的难关。”土匪们齐齐地磕头谢了。李春盛把眼下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
这天夜里,待得山寨里都静了下来,李春盛就带着化装成男匪的女人悄然起身,卷起了金银细软,来到马厩,牵了两匹马出来,到了寨门处,跟守寨的土匪说他要出去探探,那土匪就把门打开了。两个人出了匪寨,一路狂奔。
李春盛做过土匪,怕匪寨被破之后土匪们会供出他来,不敢回家,两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镇子上,开了一家小饭馆。饭馆生意冷清,但这只是个遮人耳目的幌子,两个人仍是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但两个人坐吃山空,没过两年,资财尽皆花去,女人又生了一个孩子,花销更大,李春盛长吁短叹,想不出个主意。女人把他叫到一旁,问他:“你有啥赚钱的能耐?”
李春盛两手一摊:“我除了这身武艺,啥都不会呀!”
女人撇撇嘴说:“有这身武艺,那就够了。”她跟李春盛说,劫道掠财,那是最省事的营生。只要干得利落,官府也擒不到。她早已看好了,县城东门外的官道,那是商贾常行之路,路旁有一大片树林,最好隐身,也最容易逃脱。李春盛拿出仅剩的一点积蓄,到市上买了一匹快马,又磨好了家什,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到东门外去动手了。
李春盛武艺既高,脑子又灵光,这劫掠之事就做得顺风顺水。家里资财渐丰,他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这天,他又来到树林中埋伏,偷偷往外逡着。到得晌午时分,却见两个富商模样的人牵着骡马缓缓而来。他暗自一笑,悄悄摸出块黑帕子来蒙了脸,跨上马去。那两个富商走得又累又热,见了这片树林,也就牵着骡马过来,坐到树阴下乘凉,还有一个钻进树丛里去放水。李春盛策马出来,跑到那两匹骡马前,也不说话,用刀头削下了褡裢,另一手接在手里,转身就跑。
这时,他却听到“哒”的一声轻响,不觉骇然变色,忙着勒住了缰绳,掉转马头,回头观望,却见那个去放水的富商正手搭弓箭,已然箭在弦上了。他不觉“哈哈”一笑,把刀横在面前。那富商冷冷地说道:“李春盛,你听好了。我今天来找你,一是为民除害,二是清理门户。”李春盛一呆:“你是平师兄?”
平一赛微一点头,冷着脸说道:“我早就听师傅说起过你,他夸你聪明伶俐,狠下苦功,功夫了得。我早就想见见你了,但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师弟,你接招儿吧。”李春盛也笑了:“师兄啊,不瞒你说,我不光学会了三响箭,还学会了破解之道。别客气,你来吧。”
平一赛弯弓搭箭,却听“嗖”的一声响,李春盛微笑着说:“虚……”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的额头上已然中了一箭。他一头栽下马来,眼睛仍旧暴凸着,似乎不明白,平一赛怎么没用三响箭呢?
平一赛不屑地踢了他一脚:“不思悔改的东西。武艺有那么多招数,你只想着对付我,也就只守着这一招儿。人生有那么多条路可走,你却只走这一条路。我放了你一回,给你一条生路,谁知道你绕了一个圈儿,又走回到这条路上来了。你不死,谁死?”
第238篇、大刀王四战洋人
清朝末年,政府腐败无能,致使洋人入侵。这天,在天津的一条大街上,一条壮汉正在打拳卖艺舞大刀。只见他手里的这把大刀长约三尺,宽约五寸,刀背少说也有半寸厚,整个大刀没有五十斤也有七十斤。壮汉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呼呼有声,围观的人看到刀光闪闪,还以为是梨花片片。
壮汉舞到高潮,突然停下来,抱拳深施一礼,双眼微红说道:“小人王四,山东人氏,家父被财主逼债逼死,只剩下小人以卖拳为生,望大爷大叔大兄弟们赏口饭吃。”围观的人们纷纷扔下铜板,王四感激地俯身去拾。
“慢着!”一个生硬的口音突然传了过来。王四抬头看见一个黄发蓝眼,高鼻细眉的外国人挤了进来。那外国人一脚踩住铜板,眯缝着眼睛说:“你们中国人,光说不练,没有……真功夫,不该拿这些钱。”围观的人中有些胆子小,一见洋人来搅场子,吓得赶紧跑了。
王四见观众都跑了,气恼地说:“你把我的人都吓跑了,知道吗?”那洋人的汉语说得极不标准,他说鸡(知)道鸡(知)道,说着一转身,冲身后打了个手势,一个日本武士又赶了过来。日本武士傲慢地双手抱臂,“你的,中国小伙子的,与我们比试,胜了,赔你钱,输了,像狗一样的滚。”
原来那黄发蓝眼的是美国使馆区的武官杰克,他在国内听说中国文化渊源流长,有五千年的文明史,可一到中国,看到中国平民一个个瘦小枯干、形容猥琐,整日为了生计劳苦奔波,根本不像是一个创造了五千年文明的崑民族,所以他就拉着也是个中国通的日本朋友山田太郎来试试中国人的份量。
这王四据说是谭嗣同的朋友大刀王五的堂哥,也擅使大刀。他见两个外国人如此欺侮自己,怒火顿旺,他说:“好,不知怎么个比法。”杰克正要说话,突然扑扑拉拉冲进几个巡逻的清朝兵勇,他们不由分说把王四抓了起来。王四大喊:“冤枉啊,冤枉啊!”可随后而来的官员却说:“冤枉什么?你对洋人寻衅滋事还喊冤枉?你知不知道,皇上、西太后都惹不过洋人才签了《辛丑条约》,进行庚子赔款,你他妈的给咱中国人找事啊。”说着上来就是一嘴巴。
这当官的在街上巡逻,突然见到前面围着一大群人,他一看竟是一个卖艺的要跟两个外国人比武,他想输了还好,要是赢了,外国人感到丢了面子,回去报告给大使馆那还了得。所以上来抓了王四就走,为的就是避免外交纠纷。
可那两个外国人不领情,他们早已摸透了这些中国官员的脾气,一怕上司二怕洋人,当下伸手拦住了,非让王四比了再走不可。那当官的见推辞不过,又知道洋人得罪不起,马上满脸赔笑:“好好,你们是外国人,是贵宾,我就让他比。”转过身板起脸,悄声对王四说:“你要是让洋人丢脸了,老子扒了你的皮,记住,一定得让外国人赢。”
王四心想:让我比,还不让赢,那不是丢中国人的脸吗?他眉头紧皱,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街上的苍蝇到处嗡嗡嗡地飞。王四指着头顶上的苍蝇说:“那我们就比废苍蝇吧,谁把苍蝇废得巧、废得妙就算谁赢。”杰克和山田太郎明白废了苍蝇就是把苍蝇弄残废,当下相视一笑,成竹在胸。
刚说完,一只苍蝇飞到了头顶,杰克大喊一声:“左眼。”也不见他怎么拔枪,只听“叭”的一声枪响,那苍蝇掉在地上。有胆大的人拾过来一看,神了,那苍蝇的左眼真的瞎了。杰克收起左轮手枪,得意地哈哈大笑。
山田太郎见杰克给美国挣了光,心想我也得给日本挣光。当下指着头顶上的另一只苍蝇说:“翅膀。”说罢,抽出腰刀,“唰唰”两下,苍蝇便应声而落。围观的人拾起一看,也神了,苍蝇的翅膀竟然给削掉了。
巡逻的那个当官的见此情境,松了一口气,他想:还好,不会引起外交纠纷。围观的中国人却都暗暗替王四担心:你能赢了外国人吗?
王四似乎听到了中国人的心声,微微一笑,指着头顶一只飞得正欢的苍蝇说:“请看。”说罢,抡起几十斤的大刀“唰唰唰……”地劈了起来,几十刀过去了,那苍蝇却还在“嗡嗡嗡”的飞,好象一点都没受伤。杰克和山田太郎见了,放声大笑起来,心说中国人真是徒有虚名,光说不练。山田太郎还猛出一刀,把那只苍蝇穿在了刀尖上。围观的中国人见了,也都低下了头。
王四回头对那当官的说:“大人,我可以走了吗?”当官的见没有伤着外国人的面子,巴不得他快些走,于是挥了挥手。杰克和山田太郎与那当官的客气一番后正准备回去,突然见有人拿着一个小纸条向他们走来,那人把纸条交给他俩说:“这是刚才那位使大刀的爷让送来的。”
杰克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要知输赢,请用放大镜看苍蝇的肚子。”山田太郎急忙从附近的一家医院里借了一个放大镜,隔着放大镜,只见苍蝇的肚子上写着一行小写:“专阉苍蝇和洋人。”原来苍蝇已经被大刀阉了!
“呀呀呀”,两人气得哇哇乱叫,再去找王四,可是哪有王四的踪影?
杰克和山田太郎被戏弄后,发誓一定要报仇雪耻。他们回到使馆派人暗中打探王四的下落,决心除掉王四以解心头之恨。
一个星期后,他们终于接到探子密报,说郊区住着一个使大刀的,像是王四。杰克和山田太郎听了,晚上带着自各的武器便出发了。他们来到王四的茅屋旁,只见屋里还亮着灯。杰克一枪打去,灯便灭了。接着一阵狂风刮过,王四举着三尺长的大刀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王四看到又是他们两个,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你俩又想来比试?”杰克一听,脸上一红,抬手就是一枪。王四知道这西洋火器厉害,见杰克抬手急忙向左一闪,劈开了这一枪,那杰克便手腕频抬,“叭叭叭叭”连发四枪。因为是左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他打完五枪后,最后一发虚晃了一下,见王四往右边躲,急忙扣动了板机。王四身子还在移动,没提防他用这一招,等明白时右手腕已经鲜血淋漓,那把赖以成名的大刀也丢在了地上。
山田太郎挺着刀,狞笑着说:“怎么样,这会看我们阉你吧!”说着朝王四走来,竟是要动真格的。
王四中枪后,只感到手腕钻心的疼,他见山田太郎不怀好意地向自己走来,突然身子一拧,没有中弹的左手猛地一抖,两道寒光分射山田太郎和杰克。两人惨叫一声,几乎同时捂住了自己的下体。他们看到,那里插着一把飘着红缨的飞刀。原来王四不仅擅使大刀,对暗器中的飞刀也颇有研究。王四左手握着受伤的右手,缓缓地说:“没有大刀,我照样可以阉了你们!”
两人听了,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这个中国人,似乎还不了解这个中国人。最后,他们慢慢倒下了。
天亮后,人们发现一个西洋人,一个东洋人,神秘地躺在地上。更神奇地是他们们都被人阉了,并且阉的手法干净利落,似乎是一刀净。
第239篇、三爷的故事
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最后一年,饥饿像瘟疫一样在四周的村庄蔓延,死人的消息像天上的淫雨不断飘传。但彭三当队长的马武队却一个人也没有饿死,这个粮食亩产最低公粮上缴最少的落后村庄,竟然创造了饿不死人的神话。
有一天,警车呼啸而至,停在彭三家门口的刺槐树下,车上跳下来几个公安人员,不问青红皂白就铐了黑瘦矮小的彭三,拖着往警车里塞,彭三沾满泥巴的破球鞋被拖落在长满野草的场院里。村里的跛子马大炮在捡那鞋的时候,两只手抖得像得了鸡爪风。他在心里不停地说:“我会断子绝孙吗?我真的会断子绝孙?我会遭报应吗?”
去年秋天,彭三当了队长。因为年成很不好,生产队只收了很少的稻子,会计武呆子拔拉着算盘算了半天,得出结论:就是全部分给各户,每人平均每天也只有半斤粮,彭三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把收上来的稻子全分了。粮食收齐的那天晚上,彭三一夜没合眼,他翻来覆去折腾到天明,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天夜晚,队里开了农户家长会,在幽暗的煤油灯下,彭三沙哑着嗓子说:“我这个队长当得窝心,我知道目前国家很困难,但我不能看着全村人活活饿死,就这点粮食,我想把它的一半按人口分了,将来年成好了,我们一定再多交给国家。杀头的罪我一个人承当,求大家保守秘密,如果真的被枪毙了,你们不要嫌弃我家里人。”许多男人低着头落了泪,人高马大的急性子马大炮高声说:“谁要是说出去就断子绝孙。”庄稼汉们压低声音点头附和。当夜,各家悄悄扛回了粮食,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工作队不相信马武队就收那么一点粮食,但大家众口一词,没漏出一丁点破绽,彭三被大会小会地批,低着头挨过,人人都知道他是最落后的队长。那一年他25岁,正是要脸的年龄,但为了保乡亲们的命,他把脸丢了。
公粮是必须要交的。交公粮的时候,彭三看见马大炮往卷起的裤管里装了几把稻谷,想到他儿女众多,彭三忍着气没有作声。分剩下的粮食几乎都交完了,仓库里剩下几十担秕谷,马大炮贪心不足,夜里去行窃,被看仓库的彭三逮着了,想起白天的情形,彭三忍无可忍,报告了大队,马大炮被背枪的民兵抓走了。
马武队的粮食问题本来就惹得工作队十分恼火,现在捉到了偷粮的老鼠,当然是人人喊打。马大炮回来时左腿就折了,走路很是艰难,彭三每每看到,心里都隐隐作痛。
1960年夏天,马大炮暗地里把彭三告了,这时已过了青黄不接的季节,上年私分的粮食已经吃完,小麦收上来了,田地里的水稻已抽穗了,马大炮觉得自己虽然破了誓作了孽,但还有些良心。他只害了彭三一人,没有害众乡亲。
这样私分公粮的大案,全县还是头一宗,彭三被判了十年。在听到判决的时候,彭三哭了,他没有想到政府对他这样宽大。在看守所的那些天,他做了几十个梦,都是被拉出去枪毙,四边围满看热闹的人,马大炮拉着棺材,浑身筛糠,垂泪站在最外边。
劳改农场的人知道彭三的生产队没有饿死一个人,都认为当队长的彭三是条汉子,对他刮目相看,非常礼遇。彭三本来就是种庄稼的行家里手,又年轻力壮,一身好力气,就任了劳改种粮小分队的队长。因为表现突出,加上乡亲们年年到县里求情,他不断减刑,到1965年春天就释放回家了。
1966年秋天,彭三生了个儿子,取名稻子。
马大炮家这时已有四男四女,队里人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这么多的儿女,马大炮把彭三告进了监狱,到彭三出来,也没有任何人怀疑是他捣的鬼。
稻子和马大炮的四儿子马小鱼同龄,上学就在一个班里。那时候学习的任务不重,书包和肚子一样总是瘪瘪的。上学来去的路上,他们就想方设法到生产队的庄稼地里偷吃的,山芋、花生、西瓜,什么能吃就偷什么。稻子不敢下地,全是马小鱼偷来和他分享,他们成了好朋友。小学五年马小鱼是靠抄彭稻子的作业过来的,而稻子则是吃着马小鱼的粮食成长的。
上初中要推荐,稻子的爸爸坐过牢,中学不愿意培养资本主义的苗,就把社会主义的马小鱼收了去。稻子白天挣四分工,晚上就看小鱼白天都不看的课本。
口粮依然很紧张,许多人家吃了上顿无下顿。上学不中用的马小鱼对粮食却十分敏感,放学后拎着个竹篮到收获过的地里总能找到些残余。种粮食的稻子多数时候依靠读书的小鱼给点粮食补贴。
武呆子还是队里的会计,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呆了。除了算账不错,做什么事都可能出错。现在队长是马大炮了,他个子细长,嗓门特高,队里人起的绰号“大炮”逼真而形象,以致完全取代了他的大名马世钱。他能说会道,且特别喜欢讲大话,与那个时代很是合拍,所以就跛着脚举着拳头入了党。
这一年风调雨顺,水稻获得了少有的丰收,公场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谷堆,武呆子那天晚上看场,为防止偷盗,按规定要在每个谷堆的表面盖上青灰印,生产队自制了木盒,底部“马武”两字镂成反字,只要将烧过的稻草草木灰装进去,挨个盖在稻堆上,就显出“马武”灰黑的正字印记。但武呆子盖漏了一个谷堆,精明的马大炮在检查时就发现了。他若无其事地转了一圈,默默地走了。等到夜深人静,马大炮拿了稻箩轻手轻脚地装了一担,摇着身子悄悄挑到了前村,送进了大队书记的家。合该马大炮倒霉,回来时遇见了半夜下地耕田的彭三,彭三高声一喊,来了六个耕地的社员。但马大炮担的是空箩,证据不是很确凿,又是给书记送的粮,结果是不了了之。
第二天,马大炮把当年捡的彭三那双破球鞋找出来,用剪刀把它剪了个稀巴烂,他暗自发誓与彭三不共戴天,非要治治这个跟他年龄相仿却始终与他过不去的犟种。
马小鱼和稻子也不来往了。
夏种时节,彭三被安排撒化肥,那天中午收工的时候,因为有一袋才拆了口,口袋挺重,彭三想:大白天肥料又不会丢,就放在田埂上。结果下午肥料少了半口袋,马大炮咆哮着执意要彭三赔偿,三百个工分打了水漂,彭三白干了一个月不说,还背着不清不白的名声。人们都不知道那化肥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什么样的贼偷走了。稻子看过马小鱼的化学书,他说是被阳光晒得挥发掉了,人们似懂非懂,马大炮说那是放狗屁,是为他爸爸狡辩。
恢复高考以后,稻子考了两年,都名落孙山。1981年田地分到户了,彭三对儿子说:“稻子,你不是做田的料,好好看书再考,田里的事我和你妈包了。”
水稻成熟的时候,武呆子从乡里回来,见稻子正在烈日下看场,就对稻子说:“伢子呀,别晒黑了,你以后是城里人了。”不几天,稻子真的收到了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彭三在用板车拉粮食去粮站为儿子办农转非粮油关系那天,人们正式称呼他为彭三爷。彭三爽朗地应着这个与年龄不相称却与他长相十分般配的尊称,想到儿子从此脱离苦海吃上计划粮,成了城里人,他差点落下眼泪。
马大炮在羡慕了三年以后,就不再羡慕彭三爷了。因为稻子毕业后在学校教书,每月才拿三四十元钱的工资,不抵他家马小鱼一晚上电鱼的收入。马小鱼买了蓄电池捕鱼器,每晚天擦黑出门,将电线往沟塘里一插,大小鱼儿就连洞里的黄鳝都挣扎着昏死过去,漂满了水面。马小鱼的成功吸引着马大炮的儿子女婿都加入到电鱼的行列中来。他们白天种地,晚上捕鱼,财源滚滚,相继都在村里盖起了楼房。村里人也不知是嫉妒心理还是怎的,背地里说马家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事,用电杀鱼是过度掠夺,是不可持续的营生,河塘里的水族就要绝迹了。
后来粮食不值钱了,马大炮把土地转包给邻居,带着儿女到南方做生意去了。只有三爷还恋着自己的田地,虽然收入微薄,但每年都把庄稼种成了一支花。“将来年成好了,我们一定多交给国家。”他没有忘记当年的誓言,除了自己的口粮,他把粮食全送进了粮站,粮贩给的价再高他也不卖。然而国家似乎已经不稀罕他的粮食了,有好几年普通杂交水稻粮站根本就不要,要么就是价格低得吓人。村里人都说,三爷他是带着一种赎罪心理在拼命种田,弥补困难时期对国家的亏欠。
村里外出的人越来越多,没人种的良田都荒芜了。彭三爷老了,他看着那些抛荒地,心痛。他自言自语:“都不种粮食,还会饿死人的。”然而现实告诉他,只要有了钱什么都能买到,谁也饿不着,更不会饿死,似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有见识的村民告诉他运外国粮食来的大轮船就停在不远的码头。三爷就继续忧虑道:“这么多人靠吃外国粮,那得多少钱?”没有人有兴趣再和他讨论粮食问题。
外出回来的乡亲说着外面世界的种种奇遇,悲喜交加。有发财的,有受骗的,有受伤的,有死亡的。彭三爷静静地听,像听遥远的故事。人们特地告诉三爷,马大炮被关起来了。他参与了传销活动,还骗了亲戚朋友不少钱,现在众叛亲离,债台高筑。彭三爷半晌无语。
稻子的学校学生数量直线下降,在剩下17个孩子的时候,撤并到乡中心小学了,稻子也随着调到那所比较大的学校去了。爱读书爱教书的稻子,发现学生越来越难教了。许多孩子对五花八门的饮食记得清清楚楚,却连最短的小诗都不会背。他们吃起来眉开眼笑,而一叫读书就愁眉苦脸。更不可思议的是口里在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却随手把馒头米饭扔了一地。稻子就把父辈和自己饥饿年代的生活讲给学生听,学生像在听天书,左耳听右耳出,只当是童话或神话,全不往心里去。
彭三爷决定去讲一堂粮食金贵要爱惜的课;他跟校长说了,校长也尝过饥饿的滋味,很重视,全校师生都参加了。黑瘦的彭三爷讲得声情并茂,老泪纵横。大家听完,当然体会不同,一个很小的孩子问:“三爷爷,你们总是吃糠咽菜啃树皮,那米给谁吃了呢?”这问题三爷三言两语无法回答出来,因此孩子们更加不相信当年一亩地就收那么一点粮食,人真的会被饿死,甚至有孩子对三爷说:“没有粮吃,吃肉不行吗?也不会饿死的。真傻。”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三爷对儿子稻子说:“这些孩子都不缺粮食,营养过剩,但好像书都没读好,要让他们多读书,读书才能明理。不然吃得再好,也只能长成傻大个。”
稻子说:“学校的书校长舍不得让孩子看,怕弄坏了,检查组来了,图书册数达不到标准不行。办学经费困难,也怪不得校长这样做。农村学生家里基本就没有书。我家访时了解过的。”
三爷至此才知道,学校的图书根本就不是给孩子看,是用来供检查组领导数数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再没有说话。
新千年的钟声响过,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就带来了好消息:要修铁路了,铁路就从马武村民组的旁边穿过,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不久,就来了勘测队,渐渐开始征地了,每亩地都有可观的补偿。
马大炮恰好被放出来了,回乡了,他要回了转包出去的田地,主动支持铁路建设,征地费拆迁费使他的腰包很快又鼓了起来。他还把早年盖起来的几栋楼房租给了工程队,又是财源滚滚。儿女们也都回来了,但没有一个是种粮食的。
马小鱼兄弟姐妹又拾起老行当,拿上了放置多年的电鱼工具。村里休养生息刚恢复的水族又面临着灭顶之灾。
一天凌晨,马大炮寒冷而变调的嚎啕声把乡亲从梦中惊醒。马小鱼兄弟们大约是电鱼工具年久失修出了故障,不知怎么就电着了人,三个大人和一个跟去背鱼笼的孩子一死三伤。
祸不单行,时隔二十天,马大炮开出租车的女儿女婿出了车祸,都留下了残疾。
不久一桩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马大炮的小孙子在铁路工地推土机上玩耍时,衣服被履带钢齿挂住,驾驶员没在意,把他绞死了,其状惨不忍睹。
办完小孙子的丧事,马大炮跪在彭三爷的家门口哭喊着:“老天啊,报应啊,当年队里分粮食的事是我报告的,我该断子绝孙。我早就担心报应,生了一大堆孩子,求三爷仁慈,恳求苍天开眼啊,我大炮不是人啊。”人们以为马大炮疯了,除了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谁还记得那些陈年往事呢。
只有三爷知道,民以食为天,粮食曾经多么地让人揪心,粮食能扭曲人的灵魂泯灭人的善良。他早就怀疑告密毁誓的人是马大炮,但直到今天亲耳听到他才确信。“都是粮食惹的祸,节哀顺变.好自为之。”彭三说着,面无表情地搀起泪滚成河的大炮。
村里人还在不断地盖楼,说拆迁国家会有更多的补助。彭三爷对国家是有感情的,他很痛心,现在的大人孩子怎么都不爱国了呢?见到沾上公家的就揩油。一个村民说:“国家就是大草堆,哪个不拔哪吃亏。”彭三爷发火了,骂他:“你这是放狗屁,没有国家你就是杂种了。”这是彭三有生以来说的最难听的话。三爷自己不但没有盖房,还把铁路占地的青苗费存进了信用社。稻子他娘劝他为儿子盖一栋小楼,不揩国家的油,不损国家的利,就自己住。三爷说:“他是国家教师,每月有一千多元的固定工资,老婆每月在玩具厂还有上千元的收入,要我们操心吗?”稻子他娘想想也是,再没提盖楼的事。冬天的乡村黑得早,人老病多瞌睡少,三爷靠在床上总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一生,想着陈年往事,想着粮食。田地都被占用得差不多了,年轻人高高兴兴去城里打工,村里就剩下了老头老太和不能带走的娃娃了。这个年代的孩子真是什么也不缺,真是聪明伶俐,个个长得天仙一般,但三爷心里总不是滋味,总觉得孩子们缺种东西。孩子们不缺粮食,他们多数时候是吃喝一半糟蹋一半。孩子们到底缺什么呢?想了几天几夜,三爷明白了,孩子们缺少对文化知识的敬重和崇拜,村里大人一味地钻进钱眼里,农忙做田,农闲赌钱,从不读书,影响了娃娃。三爷悄然大悟:这些孩子缺的是精神粮食啊,这不比缺大米白面更危险吗?
彭家突然盖楼了。按照三爷自己的设计,两间两层加一个隔热层。施工的匠人们有些奇怪,现在都时兴盖套间了,三爷家为什么就不随潮流呢?马。大炮跛着脚来献计献策,说要盖就跟城里一样,马上就通自来水了。厨房、卫生间都要带上。三爷没有采纳,只是对他说我盖的是粮食仓库,马大炮以为他开玩笑。
三爷人缘好,几十年的威信凝成的兴旺人气,帮工的很多,小楼很快就盖好了。简单装修之后,村里人等着喝他乔迁新居的喜酒,但只见三爷和稻子不停地把一个个大纸箱往里搬。直到拉来了书架,乡亲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三爷盖的是图书室,是私人图书馆——精神粮食的仓库。
当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书籍都上了架,三爷却病倒了。医院很快做出诊断,是胃癌晚期。如果是早期的话还可以做切除手术,现在回天无力了。这大约也是饥饿留下的后遗症吧。三爷的年轮在六十八的刻度跟前就要划上了生命的句号。在医院里的三爷执意要回家,他对稻子说:“别糟蹋钱了,你的孝心我知道。你如果真孝顺,就帮我完成心愿。”稻子清楚父亲的意思,默默地为三爷办了出院手续。
马大炮真心实意地没日没夜陪着彭三爷。他们现在说的最多的不是粮食,而是书和读书。三爷弥留之际对大炮说:“大炮,我死了,你就像这些天没日没夜守着我一样守着这些书好吗?不要钱,就睡在图书室里行不?不管是村里的什么人,他想看什么书就拿什么书,只要他看完了送回来就行,不能要他们一分钱。你能做到吗?就算我求你,以后你到地下见到我,我会问你这事的。如果我们都读过很多很多书,即使在那样的饥饿年代也会活得好一些,你说是吗?”
“是啊是啊,大老粗不行啊,我在外面晃荡那几年,不知吃了多少哑巴亏。文盲加法盲,盲人骑瞎马,要多危险有多危险。兄弟你放心走吧,我一定帮你看好这些书,直到死为止。积点德行些善,就算我赎罪,我乐意。”三爷听完,眼睛闭上了,被大炮握着的那只手渐渐变凉变僵了。屋外的乔木,叶子哗哗铺天盖地落满了场院。
转眼到了第二年四月。清明这一天,马大炮拄着拐棍随着儿孙们上完自家的坟,就径自来到彭三爷墓前,一直呆呆地枯坐着。直到周围的大人小孩都走完了,他才跪着放声痛哭:“彭三,大炮对不住你,这些狗日的东西都不想看书,不是我马大炮人缘不好,我还买了很多好吃的食品,凡是来看书的,我都奖赏。可是你知道有几个人来读书吗?一个也没有,最多也只是来看看稀罕。我们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可这些狗东西自认为识了几个字,能认得男女厕所了,根本不愿看书。兄弟,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现在不缺粮食了,你想让他们的脑子也吃得饱饱的。可是,可是,大人小孩都不想读书,这些猪脑子!”哭得累了,马大炮直起僵硬的身子,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摇摇摆摆慢慢腾腾往家里走去。
马大炮没日没夜地守着那些书,依然没人来借书看书,但他准备的那些好吃的糖果总是被孩子们吃得精光。每当这时候,马大炮就像乞丐一样对孩子们说:“拿几本书回家去看吧,书比糖好,吃到心里就是你自己的了,不会化的,一生一世就是你的。”“我的作业还做不完呢,有时间再来看你的书。”聪明心善的孩子觉得马大爷可怜,每回都这样安慰他;粗野蛮横的孩子就冲他说:“那你怎么不看?”他们知道马大炮不识字,故意奚落他,然后一溜烟笑着跑远了。马大炮只好低低地忧郁地骂一句粗俗的下流话。
五月的一天,马大炮在图书室里逮到一只老鼠;有几本书被它咬坏了。放学的小学生刚好路过这里,大家一致要求马大爷把老鼠处死,还贡献了几十种方案。马大爷阴阳怪气地笑着,把那只惊慌失措的老鼠放了,并对大惑不解的娃娃们说:“它比你们好,它还啃了几本书,你们呢?除了课本,书边都没摸过,连老鼠都不如!”他生气的样子把孩子们全吓跑了。孩子们回家就对大人说马大炮脑子被老鼠咬坏了,有毛病了。
过了小满,村里人几乎都知道马大炮精神失常了。他看到人就拉进图书室,硬往人家手里塞书,弄得一些爱搓麻将的闲人十分恼火:“你塞书给我干什么?你这不是叫我输吗?”谁要是不要、不看,马大炮就高嗓门地破口大骂,咒遍谁家七祖八代。大人和孩子都不敢从那座两层小楼门口经过了。一
刺槐的叶子落光的时候,马大炮被送进了医院,他每天无数次重复着同一句话:“兄弟,大炮不是人,他们不看你的书,并不是我人缘不好。”飘第一朵雪花的那一天,马大炮死了,他在天堂里见到了彭三爷。
现在只有稻子每晚睡在图书室里。他娘说:“你还看它干什么?没有人偷这些书,你送给人家,人家还不要呢。”稻子说:“我看的是爸爸留给我们的粮食,精神的粮食。这么多的好书闲置着,真可惜呀。”
乡村寂寞的夜晚,也只有稻子静静地在吃那些粮食,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如痴如醉,泪流满面。
稻子本想等新农村建设工作队来了,把父亲的那些“粮食”捐给村里。那几间仓库也借给村里,但县里规划的好几个建设试点都在公路边,马武队缩在山包后面,与繁忙发达的交通线尚有一定的距离,在这里建设新农村影响很有限,因此工作队也不会来了。
稻子去过建成的几个新农村建设试点村,农庄的外部面貌焕然一新,粉饰一新。但依然没有一个文化室,更不要说图书馆了。他捐献图书的愿望又落空了。回家的路上稻子想:所谓的新农村建设,不过是穿了一件新外衣而已,骨子里的东西依然如故。看来新农村的文化建设还得靠我们自己。后来,他几次想把那些书送给学校,考虑到会增加检查团来数数的时间,怕给评估的领导增添麻烦,就打消了献书的念头。
深秋时节,稻子突发奇想,去村里的公墓看看父亲和马大炮的墓。待他走上坡岗,透过枯黄的野草,远远看到两位老人的墓基墓碑对峙,左右静静地卧着,恰似一本打开的书,那么寂寞,那么悲凉。那上面都只写着一行简单的字:“★★★之墓”,其余的内容都深深埋在了地下,仿佛深入泥土就能长出庄稼,就能成为粮食。
第240篇、一百大板赐赏恶奴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马湾徐员外家有两个家奴,一个名叫张六,一个名叫陈七,两人非常刁滑狠毒,农户每年交租,都要受到他们的责难和勒索,大伙恨得直咬牙,都要请苟三去惩治惩治。
这年夏天发大水,田里颗粒无收,农户们急得没有办法。这天,徐苟三在堰里捉到一条大鳜鱼,他只好把鱼送到员外家去,以此抵租。
刚踏上员外家大门的青石台阶,张六、陈七就把他给拦住了,徐苟三说:“我可是给员外送东西。”
“得交买门钱。”
“我只有这条鳜鱼。”
“不交买门钱不能进去!”这家奴见没有好处,挺身上前拦住了大门,苟三强压怒火说:“这条鳜鱼蛮大的,员外见了一定很高兴,说不定免了我的租,还要多赏点东西给我,回头我把赏给我的东西分给你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张、陈二人一听很是满意,放他进了客厅。员外见苟三提来一条肥鳜鱼,果真满心欢喜,两眼都笑得眯缝了,还假惺惺地说:“苟三啦,天下徐姓一家人呗,荒年巴节这条大鱼蛮值钱的,这样吧,租就免了,你还需要是什么,我也给你。”
苟三也显得很高兴:“员外,东西我想要一点,但不是值钱的,就怕你郎不给。” 员外说:“你要什么,说看看。”
苟三说:“请员外赏给我一百大板。”
员外不解地说:“开什么玩笑?”
苟三叹了一口气,忧伤地说:“你郎不答应,我们日子就不好过了!”
员外不晓得苟三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就说:“既然如此,我丑话说在前头,打了你可别喊冤枉。”
苟三连忙作辑道:“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喊冤枉呢?不过,请员外把张六、陈七两位老公请来。”
员外更加不解:“打你还把他们请来?”
“来了你郎会晓得的。”
员外把张、陈喊来了。苟三指着他们对员外说:“请您把刚才赏给我的东西分给他们一个一半吧。”
员外早就对这两个家伙倚老卖老、到处敲诈勒索的行为不满意,只因他们是老员外在世时用过的贴身奴才,平时也不好找岔子对他俩怎么样,这回可找到了教训的机会,便大声说:“来人啊!”
“赏给他俩每人五十大板!”
“是!”家丁们两人一对如狼似虎的将两个恶奴按倒在地上,“噼噼,啪啪”各打了五十大板,直打得恶奴喊爹叫娘,皮开肉绽,苟三心中暗喜,走向前去向员外深深鞠了一躬,说:“感谢员外的厚赏。”然后走出大门,向他的伙伴们报告好消息去了。
第241篇、塞北的狼
出差到这座城市,随人流走出车站,便听得楼上的钟声当当地敲打了八下。车站广场灯色昏暗,人语嘈杂。
不少女人拿着一块块宾馆旅店的标牌,向客人兜揽住宿的生意。
到这个城市来过两趟,都住在朋友介绍的一家饭店,这次也准备归宿旧处,便目不斜视拨开抢客的女人围阵,口中念着“到家了,到家了”大步疾走。到了广场边上,又被一中年妇人拦截:“住旅馆吗?国营旅馆,电话彩电洗澡间设备齐全,离车站不远,代买车票……”本该在她问出第一句话时就端出“到家了”的挡箭牌,之所以未及时出口,是我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的脸面实在太熟,稍有愣怔即脱口道:“你是陆秀娟吧?”
被我叫出名字的女人眼神朝我注定了三秒钟,便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哎!你是,邢卓!”
“没想到,真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你。”我很兴奋,“什么时候调到这儿来的?”
“十几年啦。真是太巧啦,你干吗来啦?”
“出差。今晚就住你们那儿了。”
她兜生意时说的“不远”真含有不少的水分,我们弯弯曲曲穿了好几条街巷才到达她所说的这家旅店。路上我们散散漫漫地谈了些各自的情况,知道她有个十九岁的女儿跟在身边。
陆秀娟在这里的工作是临时的,虽然已经干了十年。工资收入不固定,三班倒,依照招来的房客人数取酬。今天她的工作时间该到夜间十一时。陆秀娟似有许多的话要对我讲,说今天为旅店的工作到此结束,要跟我好好叙叙。为了说话方便,我包了一个房间。
浓浓的热茶沏上来,我们相对而坐。她年长我三四岁,正在不惑与知命的中间,光阴无情的爪痕已密布在她的额头,人显得乏弱疲惫。一双眼睛依然是那么善善的,让人感到可信可爱,我想到二十年前那个雪意凄凄的夜晚。
陆秀娟原是山东青岛的一名小学教师,“文革”初始,她的曾在国民党军队服过役后起义到共产党方面来的父亲受到惨绝人寰的迫害,肝肠寸断的陆秀娟在老人弥留之际,愤愤地说了一些过激的话,被定为“恶毒攻击”投入到内蒙古的一处劳改农场强迫改造。两年后此农场的地盘被新组建的生产建设兵团占用,犯人迁移,陆秀娟刑期恰满,生活无着,就留了下来,算是兵团的一名特殊职工了。
陆秀娟做的是饲养员的工作,与几十头猪打交道。由于档案中的污点,始终未能享受到与广大兵团战士同等的待遇。我在1974年初说了错话,由团政治处发配到这个连队劳动改造,认识了陆秀娟。
我们暗暗地有些同病相怜,但彼此又不便大胆接触,所以也没有什么交流。后来,兵团中的军队干部奉命统统撤离,就像房厦坍了支柱,人心惶惶的广大知青也都埋葬了扎根边疆的口号,各显其能地展开了回奔城市的竞赛。上面也放松了对知青返城的束令,于是一批批一拨拨一个个插翅远飞,草原上日见空旷。不久,我所在的连队只剩我和陆秀娟两个被斩断翅膀的人了,我们的接触在这荒凉时期就频繁了起来。寒风苦雨的笼罩下,我们魂不守舍,而我的前程似乎比她要光明一些。我的家人正全力以赴在城里“知青办”活动,并初见成效,陆秀娟的回城希望则甚为渺茫,怕是要永扎此地了。
我们在生活上互相照应着,感情也很贴近。不久我的回城的手续也办成功,将那几张改变命运的纸片捏在手里,到陆秀娟住的那土坯屋与她话别。那是个大雪过后的下午,茫茫原野白皑皑的一片。陆秀娟屋中一盆牛粪火死气沉沉地燃烧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把要从这里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她。虽然事先我很怕扰乱她的心境,没将此事做过丝毫的透露,她却似乎已有了精神的准备,向我表示祝贺。她烧了保存许多日子的一块羊肉,她为我高兴的神态中隐含着凄凄哀情,我的远走高飞,使她成为莽莽荒原中一只飘零无着的孤雁,她内心的苦情可想而知。
那天,我俩喝下了整整一瓶青梅酒,陆秀娟的眼泪不由自主长流不止,她的生活前景是那样的灰暗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我走了。陆秀娟沉入在一片漆黑无边的世界之中。我常常惦念着她,但无法给她写信,那里已不通邮。
今日与陆秀娟偶遇,真是苍天通解人意的安排,我很想知道她那段时间是怎样熬过来的。那不堪回首的岁月呀!
听到我的发问,她的声调中蒙上一层灰暗的尘沙,慢慢地讲述开来。
你走之后,我陷入到巨大的寂寞的压迫之中。整个天地像是一座坟墓,凄怆而恐怖。我孤孤零零地在雪野中游荡,生活对我已经失去光亮,真想一死了事。好几回钻进山里,走上高高的悬崖,想纵身而下——这是我酝酿好的死的方式,尸体可以隐藏在深谷之中——但毕竟对另外一个世界怀有恐惧,几次都未能下定决心。我神经木木地苟活着,打算消耗尽所有的食物再作那最后的选择,那时身边尚有半袋面粉和几块羊肉。
痴痴怔怔地熬过了半个冬季,食物已经用完。你知道,兵团撤离时将原有的猪羊陆续处理个干净,此时我没有什么经济的来源,只有死路一条了。这是元旦与春节之间的一天,天色很好,太阳明晃晃的,积雪反射着白光。我决心在这个日子里魂归西天,写了一份诀别世界的宣言,用一只药瓶装好带在身上。或许日后有人会见到它,知道曾有这么个人在此处活过。我里里外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就奔往曾经选择好的山中岩崖。山路很陡,我走得也很小心,不想把自己毁在目的地之外的地方。攀爬了好久好久,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了平衡,骨碌碌顺坡滚了下去。身着厚衣厚裤,又有雪的铺垫,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势,只是脑袋被磕出鲜血。坐卧着歇息了一阵儿之后,我又立起身,继续攀向我的死亡之地。忽然,我看见不远处雪地上有一团棕色的火焰在跳跃,以为是花了眼睛,定了定神再看,确有一个活物在蠕动。我走了过去,你猜我看见了什么?一只小狗正在那里挣扎,它也像是从山岗上摔下来的,好像时间已经很长了,身边是一片混乱雪迹,有丝丝血色溶在里面。我把它抱在胸前,它的一双灰色的眼睛充满哀痛的光。它的左前腿半截软软的,血从裂开的皮间渗浸出来,已经凝成了血色冰凌。我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解开棉衣把抖抖索索的小嵬贴在身上暖着。在荒凉孤寂中困苦得久了,见到这活脱脱的生命,真感到万分的亲切,对它的不幸也因自己悲惨的境遇而格外悯惜。
小嵬得到了温暖,身子不住地抽搐起来。我轻轻地摩挲着它滑软的茸毛,用心爱抚着它,直到一阵苍劲的山风猛扑入胸膛,才恍然一悸。我想,该向它作别了吧。当然,别前一定要帮助它脱离危险,找到它的父母或主人。我开始思索这小家伙的来龙去脉,越想越觉得奇怪,是谁把它带到这深山旷谷中来的呢?方圆数十里没有人家,它又是从何处来到此的?突然,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它,莫非是只狼?一只失足的狼?
这个念头闪现之后,心不由得有些惶然。我固然知道狼的凶狠,现在却并不是感到害怕,一个主动走向死神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只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好办,将它送回狼穴,让大狼把自己撕个粉碎?将它抛弃在这里,任冰雪冻僵它的身体?狼们为了生存叼猪咬羊,是人类的宿敌,但这小小生灵何曾做过那等恶事。
小嵬蹬动着小腿儿,喉咙里响着吱吱的气息,灰暗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晶亮,看来心情不错。
我还有我最后要做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不忍将它遗落在此地。它用小爪抓挠着我的胸膛,痒痒的,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我的周身流过。我们同是沦落无助的生灵,天苍苍野茫茫,我们的体温在交融了。
天色渐渐地灰暗下来,来到这深山的初衷此时已不复存在。怀抱这可爱的小家伙,心里似有一簇火焰在跳,一步步走出山来,昏天黑地中又回到了我那冷凄凄的土坯屋。
小嵬一天天长大了。刚来时它还不能吃整块的东西,我用面粉糊糊糜子米汤喂它。食物是用咱们连队这一片东倒西歪的房屋的旧门窗破木板跟远方公社的老乡换的——这些东西还真不少,拉了好几马车。开始我还担心会落个破坏公物的罪名,怕突然有人来管,但却一直安然无恙。换来的米面肉蛋够我消费好一阵子呢。
小嵬跌坏的腿很快就好利索了。两月后,它那身棕色的茸毛变成灰黄的颜色,身体壮壮的,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甚是招人喜爱。我为它取了个名字叫阿欢。它一双尖尖的耳朵,非常的灵敏,一百米开外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就颠颠地跑来,在我的脚下打滚撒欢,我们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我的忧愁和寂寞由于它的出现减弱了许多。在这荒蛮原野上,我们心心相印唇齿相依。
北国的春天迟迟地到来了,为日后的生计,我翻掘了两亩田地,种上了糜子大麦和蔬菜,又用些砖木檩料换回了几只羔羊,我做了较长远的设想:尽快发展起一群绵羊,有了经济的基础再作返城的图谋。
阿欢渐渐成年,路也走得稳了,腾跃翻滚十分矫健。它承担了看护羊只的任务,白天晚上极认真地尽着职责,我真弄不清它到底是狼是狗了,心里一直把它当做可信赖的朋友。阿欢虽然长着尖牙利齿,却绝没有过非分的行为,跟羊们厮混在一块儿亲亲热热,有一只小羊摔死了,我将那嫩肉割给它吃,它却不肯张口,眼里还有怜惜的湿泪朦胧出来。
“阿欢到底是狼还是狗呢?”我急迫地想知道底细。
秀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好像不愿马上捅破这美丽的神秘。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感觉到下面会有个蕴含丰富的故事。
她以缄口不语的方式向急切的我卖了个小小的关子,尔后又娓娓地讲述下去。
莺飞草长的初夏的一天,一位黧黑的汉子骑一匹高头瘦马来到了我们的住地。阿欢发现了他,嗥叫着冲过来试探他的虚实。这位不速之客居然拔出了腰刀向阿欢挥舞,阿欢便与这位不善的来者展开了搏斗。汉子有很好的刀功,体力却明显不支,多亏他胯下的大马机敏灵活才未被阿欢伤着。我听到动静从屋中出来,目睹了这尘土飞扬的场面。我这是第一次见到阿欢的实战与勇猛,它前腾后跃左攻右闪,一副不获全胜势不罢休的气概。我没有马上制止这场恶战,想好好看看阿欢精彩的表演。渐渐,那汉子的刀法显出了混乱,身体也晃晃地愈发疲软。如若再袖手旁观怕要生出危险,我便大声喝唤阿欢,它骤然停战,那汉子却神松意弛一头栽下马来。
我赶忙冲上前去察看情况,汉子汗水透身虚弱地大喘粗气,我慌忙将他拖进屋中避开旷野的寒凉,将热茶灌给他喝,他慢慢地平缓了气色。
开始作交谈了。我知道他已经两天一夜未进米水。他是从外省的穷乡为找糊口的饭食闯荡到草原上来的。他以为凭自己一身强健的筋骨不难挣到足裕的衣食,干过渔工,做过瓦匠,扛过粮袋,搬过窑砖,后来在采石场打眼儿放炮。半月前的一天,因受不住工长的欺侮,一阵激烈的口角之后,愤怒地动了拳脚,惹下了伤人之祸,便仓皇逃了出来,无方向无目的地碰撞着栖身之所。眼下盘缠已尽,前景茫然,如此窘态又无颜见家乡父老,真有些山穷水尽了。
烧了饭,煮了肉,他狼吞虎咽地填圆了肚子。气色便有些红润了,说话的底气也足壮了许多。但他却依然在我的铺垫着厚厚的干草的床褥上偎卧着,像是分外珍惜这难得的松软,来卸掉那一身沉重的积劳。
羊油灯忽忽悠悠地燃起来了,屋外已是一片昏暗。我的心在静静悄悄中颤动得有些急促,是因为这个男人。男人的喉咙里起了微微的鼾声,我六神不安地瞅着他。忽然,他动作极大地翻了个身,油灯的光焰随他手臂的起落熄灭了。
这一夜我们睡在了一起。第二天我们还在一起。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的虚弱已完全消失,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感到很满足很惬意。我们一同到地里去耕作,晚上天南地北地扯些各自的经历。空气中朦胧着温馨的清雾。他终于说了不想离开我的话。我以欢喜的眼神表露了内心的欢迎。
他很能干,有气力。
约摸过了半月光景。一天晚间他对我说:“家里为啥要养只狼呢,很晦气。”
对于他的到来,阿欢一直表现着不友好的情绪,在我面前温良驯顺的阿欢却绝不顺从他的召唤。他对阿欢心存芥蒂,不断公开表示内心的厌恶。
我说,它是条忠诚的猎犬。
他听不进去,于是便总有那么条阴影荡在我们中间。
他很有些不耐烦了,决意要处置掉阿欢。我明白,这二者之间必须得做个选择了。处理阿欢的念头使我痛苦不堪,阿欢似也预感到了什么,忧闷地向我敬献亲昵。男人的脸色一日日变得阴沉,我害怕重入那寂寞的生活,狠了狠心,决定把阿欢送走!
男人不住地讲说狼的罪恶,而且他也晓得东郭先生的故事,说最佳办法是斩杀不赦。我激烈地反对,他只得依我。我要让阿欢回归山林,它进入自由自在的场所或许比待在我这里还好——我这样自慰着。开始行动了,先在阿欢的脖颈上套了一只宽大的皮圈,再把它带入到山中。在当初遇到它的地方有一株斜生的小树,用一条连着皮圈的不粗的麻绳将它拴上树干,阿欢睁着蓝晶晶的眼睛,似乎知晓了我的意图。我将些它喜欢的食物扔下,匆匆掉转了身子,阿欢软弱地唤叫着,我没有回头。“阿欢不会困死在那儿吧?”我对这只小狼已抱了很重的牵挂。
“不会。凭它那尖牙利齿,这根麻绳又算得什么,拴它只是一种形式,是一个告白:以后不再牵带你了,自谋生路去吧。否则它会永远忠实地跟随你。”
“阿欢没再回去?它不识归途么?”
“阿欢聪明得很,它一定明白了我的意图,它自尊心很强,并且也能舍己为人的……”
“再以后呢?”我很想知道男人戏剧性出现之后的情况。
她接着讲下去。
起初,男人真摆出一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的架势,种粮种菜,又添了几只羔羊,生活里有了几分欢乐,几分憧憬。我也时时想念起阿欢,我祝愿它在山野间过得更好,我也相信它能过得好。
我们努力地建设着家园,虽然仍有难耐的寂寞,但世界毕竟比以前扩大丰富了许多。我很知足,而男人却逐渐地显出了烦躁和不安。一晃四个月过去了,收获的季节来到了。我们把地里的粮食搬到囤中,男人便更是魂不守舍起来,我觉察到他的一颗心已在远空翱翔。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就用加倍的温存来平息他的躁动,但令人悲伤的事情仍没能避免发生。男人终于说,他不能这么半死不活地过下去了,要去闯世界,男人要做大的事业,要跃马扬鞭气吞山河。我说了许多话流了许多泪,还是挽留不住他。他说,不久就会回来。那时一定是衣锦还乡,为我带来财富和光荣。
他走了。箭一般射了出去。
空虚和寂寞又紧紧地包围住我,绝望的情绪常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占据住我的身心,我万分地怀念起可爱的阿欢来了,同时又憎恨起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遗弃阿欢是我的重大错误,我现在后悔不迭。我幻想着某时某刻阿欢会突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倘若幻想成真,我定会好好地活下去。正当我胡思乱想又一次打算走向另一世界的当儿,突然听到了肚腹中一个小生命的轻音,心不由一震,认真体会了几日,确信这是真切的事实,萎靡的精神便有所舒展有所振奋,我要为他或者她活下去!
我不再孤寂了,虽然形只影单,却拥有了一份宝贵的财富。白天从地里回来,在黄昏的余晖中,我面对荒原,面对远山,默默地谛听着他或者她的声音,做亲切的交流,我说,你有过怎样一个背信弃义的父亲,咱家有过一个多么可爱的阿欢。我鼓励他或她快快出世快快长大,和自己辛劳的母亲一起跋涉这漫漫的人生之路。他或她确是在一天天长大了,我的身体越来越重,步伐也沉了起来。冷酷的严冬一日日逼近了,过冬的柴米已经准备充足,怕日后顾不上饲养那些羊,就把它们宰杀掉换了日用的物品和布料,开始一针一线为他或她缝制衣裳。
阴历年三十的这天,我烧炒了丰盛的菜肴,以水当酒自斟自饮了一个通宵为即将出世的孩儿祝福,为早日结束悲苦凄凉的日子干杯。屋外黑沉沉静悄悄,万物冻结在严寒冷酷中了,我给肚腹中的他或她起了个名字,不管是儿是女都能用的名字:飞飞。我们总有一天会摆脱这荒芜的死寂而远走高飞的。
三月,塞北大地未见丝毫春意,此时小飞飞出世了。是女孩。她生得娇小玲珑,哭的力气也不很足。没有任何人的帮助,生产之后便是手慌脚乱的忙碌,烧饭、洗涤,外出拎水这样的重活也得挺着去做。我简直虚弱极了,几次力不可支重重跌倒。更糟糕的是奶水严重不足,起初还能喂飞飞个半饱,后来竟一点奶也没有了,我万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用米汤来敷衍,飞飞饿得哭喊不停,瘦得皮包骨头。这样下去难保性命,不能再犹豫了,要去为她找奶粉!我的身体弱不禁风,外面又是天寒地冻,离住地最近的小卖部也有三十里路,孩子又不可能放在家中,我就背起了她,在一个昏暗的早晨出发了。
三十里路整整走了四个钟头,到达那家公社小卖部一问,没有奶粉卖。实在走不动了,在一好心的村民家里吃了点东西,给飞飞喂了米汤,我又朝旗里去。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在旗府商店能买到奶粉或藕粉豆粉。旗府距此有四十里路程,天黑前是走不到了,但不管多晚也得赶去,明天一定要为孩子搞到吃的!
身体已疲惫不堪,我走走停停,十几里路出去,腿脚就软得抬不动了,头也晕涨得厉害,胸口疼痛不止。四野茫茫,无处投宿,只能拼命前行,等再次坐下来歇息时,身体一歪竟倒在地上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什么东西触动着醒来,眼前黑茫茫一片,觉到身边有毛茸茸的生物在晃动,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挺起身体,看清了是一只肥壮的狼,眼光绿莹莹的,却并没有凶狠的含意,而且似有几分熟识。孩子也翻滚在了地上,却很安静,没有一声哭唤。战战兢兢的我避着肥狼从地上抱起孩子,忽然我心里一动,天啊,这不是阿欢么?是的,的的确确是别去日久了的阿欢,它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我的相识,“阿欢……”我叫了一声,它立即欢欣地扑了上来,后腿直立起,前面的双爪搭上我的肩头。这简直就像是在梦里!我又惊又喜,弄不清这世界怎会是这般的神奇,阿欢咋竟会在这里与我相遇。
阿欢的肚子圆滚鼓胀它是做了母亲的了。飞飞的嘴角溢淌出口水,隐约看得出是奶汁,莫非……我俯下身来,一手抱着飞飞,一手将阿欢搂在身边,阿欢以它以往惯用的亲切方式伸出长长的舌头,在我的颏下轻舔。夜风尖凌凌的让人寒战不断,我辨别清了南北方向,朝着旗府的方向去了,阿欢随着我走了一段,到天蒙蒙时,它在一个沙丘边停了步子。在此,我又与它作了告别。
旗里的商店也没有奶粉豆粉卖,亏得有藕粉,买了十几盒,好不容易搭乘了一段顺路的便车,就返回了住地。回想着与阿欢的相遇心里有种奇特的感觉。孩子又饿得哭了,我将藕粉冲了灌在奶瓶里喂她,糟糕的是飞飞很不喜欢这种东西,嘬了几口就再也不叼那皮头儿了,急得我硬把皮头儿塞进她的嘴中却被她狠劲儿吐了出来。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仍不肯吃这东西,我的心被绝望的情绪箍紧了。
飞飞已是有气无力,我没有什么办法供她吃了,心想着灭顶之灾即将到来。正在我陷入一种无名恐怖的时候,阿欢突然又出现了,它凑近到飞飞跟前,将自己的奶头放进飞飞的口中,飞飞便贪婪地吮吸起来,渐渐地竟然恢复了一点活力。
奇迹就这样持续下来。阿欢常常来我这里,每一次来都用自己的乳汁喂饱我的孩子,就又急匆匆跑开去,过几个时辰又颠回来再喂飞飞。我无法将它留住,也无法知道它的来处,一天,两天,十天,半月,飞飞就这样起死回生,并一天天壮实了起来——一个吃狼奶活下来的孩子,多么不可思议,可这又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阿欢整整来往奔波了三四个月,直到飞飞能够吃进一些面汤米汁,才渐渐来得少了。当它一连几天未露面时,我心中很有股子空空落落的感觉,丝丝缕缕的牵挂之情日甚一日地膨胀开来,感到自己有许多的对不起它的地方,竟然无法弥补回报。谁知它会不会还来看我呢。
又是个莺飞草长的芬芳五月,大草原泛出了生机勃勃的绿意,我们母女已从最困难的时光走了出来。吃狼奶的飞飞很健康,我也远眺起对未来的希望。在草原第一场蒙蒙春雨飘飘洒落的这天,一匹瘦马又将那造就了飞飞的男人带到了这个他并不重视但也曾经搭建过的家。在这突然的相会中,我表现了极大的愤恨和气恼,一肚子的委屈化作犀利的言语向他射去,他默默地接受着我的愤怒,脸上一直显现着自惭自疚的神情。我的心软了,他这些日子的天涯流落,不知也经受了多少寒霜冷雪,而心里毕竟还揣着这个小窝,总算又回来了。
男人把飞飞抱在怀里,看不够亲不够。飞飞在这陌生人的臂弯中呀呀哭叫,小腿儿乱蹬,使这当父亲的更添了自责和尴尬。
他此次归来,除了这匹瘦马那挎短刀,依然是一无所有。
我们相对无言。在黑暗的屋间里,我没有向他讲述这么长时间以来所经历的无法想象的艰难,也没有告诉他小飞飞死里逃生的奇迹,他也没有向我说起这一去一回的经历,但,他所经受的种种失意与磨难已从他萎靡的精神中泄露无遗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骑马出发了,说是去为我和孩子谋求一点物质的补偿。家里确实快断了油盐和粮草。我没有拦他,也不抱有他回返的希望,人心的飞翔沉落是无法强制的。
傍晚,他回来了。马背上除了半只鲜嫩的肥羊竟还有两只皮毛凝血的小狼。他眉飞色舞地向我讲述了此行的经历,用短刀换了羊肉之后,在穿山越岭的返家途中,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两只小狼,便想到可利用它们为小飞飞做御寒的衣裳。
他用石块将小狼砸死带了回来。
他手脚麻利地剖下小狼的毛皮,掘了坑穴将尸首埋掉。毛皮晾挂在晒衣的绳索上,被晚风吹得一荡一荡。饭桌上他高兴地对飞飞说,爹要给你做件漂亮的皮坎肩。这一夜我们睡得很甜很美。清晨的时候,我起身出屋小解,远远地发现有两条影子在晃动。仔细看时,辨出其中的一条是我亲爱的阿欢。我立即朝它走去,阿欢大睁着一双眼睛,像是看陌生人似的定定地对着我,眼神中竟有些警惕和猜疑。它身边的另一只大狼则如临大敌般瞪着我。我亲昵地唤叫阿欢的名字,它还是木雕似的不动,待我靠上前去,它忽然掉转了身子匆匆地跑开了,那只大狼也随它跑去。我弄不清阿欢为什么突然来这里,怎么又如此反常。我大声呼唤它,它远远地止住了步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过来。
我心中罩着一团疑云,回到屋中,瞌睡又渐渐袭来。躺上床时,醒来了的男人揉了一阵儿眼皮,说要小便,就起身披衣出了屋去。
隐约听到屋外有飘忽异样的声响,没有太在意就又昏昏睡去。过了好久不见男人回来,我就有些警觉,又过了好久仍不见他的动静,心中就隐隐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赶快掀开被子出屋查看,只见一幕悲惨的景象映现于我的眼前:淡淡的晨雾中,男人在离房屋三十米处横卧着,我奔了上去,见他一身的血迹,脸部皮开肉绽,喉管豁开洞口,血还在不住地涌出。我呼他唤他,他的身体微微动弹,双手向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就再无声息。我如被闷雷轰打,蒙了头脑。晃动他软塌塌的身体,但他不再有任何反应了。我只觉眼前昏黑一片,晕倒在黎明的曙色中。
待到柔媚的阳光普照大地时,我才慢慢地清醒过来,缓缓地整理着思绪。我忽然明白了这惨剧的由来,它的制造者一定是阿欢!
晾在绳索上的两只小狼的毛皮已经不见,掩埋小狼的洞穴被刨开,里面的小狼骨肉皆无。我不寒而栗。
当天,我向远方公社的领导报了消息,来了几名公安人员对尸体做了检验,断定是野狼所为。那男人不知家在哪里,也不知来自何方。我认领了他,在一处野花盛开的地方葬了。
多日来,那惨烈的景象在我头脑中滞留不散,我为那无依无靠身苦命薄的男人垂泪,对阿欢的残忍心存恼恨,然而,当我沉静下来的时候,又有另一种情感浮上心头。
远方的牧民们对野狼的暴行义愤填膺,他们在山间隘道设了陷阱和夹索。后来听说一道沉重的钢链夹住了一只野狼的前腿,猎人们上前杀打,野狼咬断了自己的腿后得以逃生。目击者说那狼的皮色灰黄,脖颈上有一条箍得很紧的皮套。
我带着血淋淋的记忆和飞飞在这大草原上又苦捱了两年,改革开放以后,我的一位姨夫把我调回了故乡。
暗淡的时光悄悄流向黎明。秀娟晃了晃头,赶走浓重的倦意:“我在报纸刊物上常见到你的名字,知道你成了作家,这一段真实的故事能不能写一写呢?”我说:“当然可以,不过,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想了一想,轻轻摇摇头,没再说话。
我的出差任务完成了,告别了秀娟。过了很长时间,当这一段故事在我的记忆中渐渐变得清晰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写下它来或许是有一点意义的。一个特殊的岁月。塞北。一个孤独的女人。一只狼。
第242篇、道士怕鬼剪掉头发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能说会道,玲珑乖巧,街坊的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张罗。这天,李家送葬。道士做罢道场,吃得酒醉饭饱,惴了银两,由苟三陪送回家。
徐苟三见道士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醉意,送到小桥石上,关切地对道士说:“我看道长今日用酒略有过量,在这石桥上歇歇再走吧?”
道士说:“有理有理。”便慢慢地坐下身来。
“道士先生,你朗真不怕鬼吗?”苟三问。“我是专收鬼魂的,还怕鬼?”道士满不在乎。
“天色这晚,你朗也不怕?”
“不怕,不怕。”
徐苟三很有礼貌地说:“道长既是收鬼的,恕不远送!”
“好,你快回去。”那道士哪里坐得住,见苟三离去,也匆匆起身。
道士行了几步,突然听到后面有呼呼的响声,心里作疑,脚步放慢,那呼呼的响声时有时无,慢步改为快步,哪知越快声音越大,又由快步改为跑步。这时,呼声轰轰不休,道士先生连忙口中念咒,身后响声仍没有消除,还越来越大。道士赫得浑身汗毛直炸,法已使尽,全然无效,只好快步跑回家门,急唤妻子:“开门!”
妻子打开门,道士先生刚一拱进门里,反手把门关紧,头发被扣在门缝里了。他气喘吁吁地对妻子说:“有鬼在我后头,还把我的头发抓着,快拿剪子来!”妻子见丈夫吓成这样子,立即拿来剪刀帮丈夫剪掉头发。道士方才脱身。
第二天,道士先生起床后,见头发还夹在门缝里,以为鬼还没走,快唤妻子开门。妻子说:“我从没看见过鬼,今天看鬼象么样。”说着开门。唷——,原来是一根绳子系着荷叶,妻子不知何故,道士先生想起昨日石桥上徐苟三送客时说的话,这才领悟:“徐苟三哪,是你干的好事!”
第243篇、借刀传奇
借刀
清乾隆年间,镇东县县令叫龚加标,年逾四十,肥头大耳,小眼稀须。他自夸是官场老手,能把上下摆平。对上面压下来的摊派搜刮,他大多敷衍应付,拖黄了事。
近日,他却遇到个坎儿,愁得茶饭无心。原来,江淮巡抚袁世俊要亲来镇东县巡视,临行前派人透话,要两千两银子的路资。他明白这是冲着刚收的税银来的。今年的收成不好,四乡百姓都给榨得差不多了,再榨就没活路了。怎么办?
这天傍晚,他正在后堂愁闷着,衙役来报,说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来求见老爷。他心烦不想见,可一转念:莫不是有事相求?那可就有进项了。他吩咐会客。
来人二十多岁,虽是书生装束,却一脸凶相,两眼血红。龚加标有些发憷,可一瞅见那人抱着的装名贵字画的长木匣,他立马来了精神。哈哈,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有来头。他便请来人就坐喝茶。那人毫不客气,坐下端碗就喝,然后用袖口擦擦嘴,说明了来意。 “我是来向县令大人借样东西的。”
龚加标一听跳了起来,手指抖动着指着来人问:“你……说什么?” 他本以为是来送东西的,怎么也没想到反倒是借东西。一个平民百姓竟敢向堂堂县太爷借东西,不是疯了就是不想活了。他正要喊人拿下这人,却不防被这人出手锁住了喉咙,“这东西我借定了!”
龚加标这才明白遇到了强人,不就范就得丢命。他发不出声,只好哆嗦着点头。那人松开掐他喉咙的手,告诉他要借他那把御赐的腰刀。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身后墙上的一幅画。那人过去扯下画,打开隐藏在画后的暗厨,取出刀来,再拔刀出鞘,对准桌上的铁烛台挥刀劈下。只听清脆的“嚓——”的一声,铁烛台从上到下齐刷刷裂成两半,再看刀口,丝毫无损。“名不虚传,果真好刀!”那人感叹,将刀装进他的长木匣里,道声“搅扰”,拂袖而去。
当年皇上来镇东县巡视时到郊外打猎,为追一只野兔单人独骑进了树林。龚加标见无人护驾就跟了上去,在后面看到一条蛇绕树窜下扑向皇上。他慌乱拔刀朝蛇猛砍,刀在树节上砍卷了刃。皇上嘉奖他护驾有功,把随身腰刀赐给了他,刀上刻着“御用八号”字样。想不到,今日却被强人掳去。
龚加标琢磨,强人嘴说是借,哪里还有归还的可能!也不知他用这刀去干什么,要是出了涉刀命案,那么刀上的“御用八号”就会让他脱不了干系。再说,被上面查出丢了御赐物也是要治罪的……想到这,他的前后襟一下子全湿透了。
惴惴不安地挨过几天,一天早上,他一进大堂,就见案台上放着颗人头。他哆嗦着凑前细看,认出人头正是江淮巡抚袁世俊的,他当即两眼发黑晕倒了。他醒来后,衙役禀告,经勘查,巡抚大人的头颅切口甚是整齐,凶器必是削铁如泥之刃。他听了差点又晕过去。可衙役的一句提醒让他不敢再晕了。衙役说,如不尽快将案情上报刑部,就有包庇凶犯之嫌,县令大人的亲眷和属下都要受牵连。他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写了案情呈文,派人火速送往京城。
借刀(2)
其实,刑部已接到逃脱的袁世俊随从的报告,说是巡抚大人一行到达镇东县地面时遇到劫匪,护卫都拥到前面与众劫匪交手,不提防被一劫匪钻空子溜进了轿子,割下巡抚大人的首级带走了。那个劫匪临走朝随从们亮了亮刀。朝廷命官在地方被害,刑部震动,而今,镇东县令又报袁世俊首级在镇东县衙出现,刑部感觉此案大有蹊跷,马上派出勘查大员前往镇东县查案。这名大员名叫马见奇,脸庞浮肿,笑面虎模样。他查看了随从带回的袁世俊的尸身,又问询了袁世俊一路上的所作所为,然后赶往镇东县。
见到龚加标,马见奇满脸堆笑,说他来时勘查了案发地,好似在镇东县界以外,袁巡抚遇害案理应与龚县令关系不大,龚县令大可不必忧虑遭朝廷处罚。这一番话让龚加标如释重负,他对马见奇磕头作揖,感激涕零,奉上见面礼白银千两。本来他是舍不得出这笔钱的,可如今命案牵扯到了他,他也只好花血本消灾了。马见奇望着银子,笑容僵住了,随后像化冰似的,笑容一点一点消退。龚加标见了心头揪紧,暗骂:马见奇这狗官表面和善,下刀子可是毫不留情,一千两还嫌少,要多少才能填饱他啊。他只得挤笑作揖,连说今日不及准备,只凑这些,明日另有孝敬。
第二天,马见奇以查案为由,带人满县城转,见到店铺和富户人家就闯进去,说是有人举报那里藏了杀巡抚的凶犯,搜、翻、打、砸,搞得鸡飞狗跳,直闹得当家人拿出五百两银子做“担保金”才罢手。临了,在街上随便抓了几个无辜穷人当嫌犯,扔进县衙大牢。
晚上,马见奇踱着闲步,转进了县衙后堂。龚加标早已又备好一千两银子,白花花的堆在桌上。马见奇瞥了一眼银子,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地说,今天搜查很有收获,有人说见过一个人从县衙借出了一把刀。龚加标听了惊出一身冷汗,他猜测定是马见奇暗地里逼问过衙役,问出了强人借刀的事。
而这时马见奇又步步紧逼,说袁巡抚的头明显是被非凡利器所割,在镇东县有这种非凡利器的,恐怕只有龚县令您了。龚加标哭天抢地,连呼冤枉,说他怎敢,又为何要害巡抚大人呢。马见奇冷笑道,袁巡抚一路收取路资,斩获颇丰,盆满钵满,难免惹人眼热,生出谋财害命之心。他不容龚加标喘气,逼问皇上御赐宝刀何在,如拿不出,他龚县令就只好以涉嫌谋害朝廷命官罪去刑部说话了。龚加标瘫了,他正要向马见奇彻底服软,答应用全部家资买命,忽听门外衙役通报,有一客商求见。
马见奇听了跳脚嚷叫:“他……他怎么进院来的?我那些护卫在干吗?我不是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这当儿门被推开,一个衣着华丽,年轻魁梧,满脸凶气,手捧一个长木匣的人跨进屋内。他朝马见奇拱拱手,嘲弄似的道:“马大人的护卫都守在前门,很是尽职。可我没走门,翻墙进来的。”他又转向龚加标拱手道:“在下特来向县令大人借取一物。”龚加标早认出这正是上次来借刀的那个强人,他心里恨道:上次你掳走了御赐宝刀,害得我受命案牵连,又受马见奇勒索,这番又想怎样害我!
借刀(3)
来人道:“这物在镇东县只有县令大人有,就是御赐宝刀。”此语一出,龚加标和马见奇都惊得目瞪口呆。见他俩傻愣着,那人就自己动手了。他过去扯下墙上的画,打开暗厨,从里面取出一把刀来。拔刀出鞘,刀面上刻着的“御用八号”字样赫然入目。那人还把刀递到龚、马二人面前,让他俩辨认了一下,然后插刀入鞘,装进长木匣里。这时护卫们蜂拥进来,那人却一矬身蹿到窗户上,回头道声“搅扰”,飞飘而去。
龚加标做梦也没想到,上次被掳走的刀竟然还在暗厨里,准是那强人偷送回来的,可他送后又借,意欲何为呢?马见奇更沮丧,本以为从衙役嘴里逼问出的宝刀已被人拿走的话千真万确,不曾想宝刀就在县衙里,却又在他眼皮底下被强人掳走,护卫们又在节骨眼上进来见证了这一幕,正好给了龚加标把丢刀责任推到本官头上的借口,眼看到手的万贯钱财就这样泡汤了。更可怕的是,那强人掳刀究竟要干什么,莫不是又要刺杀朝廷命官?他感到脖颈上生出一阵寒气。
瞅见自己的那些剽悍护卫,马见奇又像吃了定心丸。这些人可不像袁世俊手下那帮饭桶,这都是他花大价钱训练出的高手,赫赫有名。刚才那强人见了他们就跑定是被他们的威名吓怕了。只要加强戒备,就可高枕无忧。果然,数天过去,一切平安。
这天,马见奇又带人上街勒索钱财,正在物色店铺,从后面走过一个富商打扮的人,手捧个黄灿灿的金佛像,匆匆进了一家酒楼。马见奇被金佛像引出了哈喇子,忙命一护卫跟进去窥探。一会,护卫出来禀告,说那富商在包间里见了另几个商人,都很诡秘的样子。富商给他们看了金佛像样品,说明天有一辆马车到达西山树林,车上装着与样品相同的十几尊金佛像。他们谈妥明日在那里交易。马见奇听了哈喇子流得更长,无心再去勒索小钱,回驿馆琢磨了半天,召集护卫面授机宜。
第二天,他与护卫们穿黑衣戴面罩,天不亮就赶到西山,爬上树顶埋伏。太阳出山后,果然见到一辆篷罩马车驶来,几个商人跟随其后。另一伙商人从山下迎上来,想必是昨天酒楼里的买家。马见奇一挥手,护卫们从树上飞跳而下,将马车和商人团团围住,喝令交出金佛像。那伙买家见势不妙扭头就跑,而远来的商人互相望望,表情茫然。一个领头模样的站出来应话,说他们是去镇东县办事的,没带什么金佛像,赶快让开路。
听这人的口气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马见奇恼火了,嚷叫:“做了他们,去车里拿东西!”可交起手来才发现,这伙商人竟个个武功高强,护卫们使出浑身解数也伤不了他们,更靠近不了马车。马见奇火冒三丈,切齿道:“奶奶的,非要让老子亲自动手!”他一个恶鹰冲天蹿起,腾空跃过打斗的人群,双拳齐出,对着马车篷罩使出个双锤贯顶。篷罩被砸得破碎四散,露出车里一个抱头蜷缩的中年男人。商人们见此全吓白了脸,惊叫:“救驾!”
马见奇听到“救驾”二字,细看中年男人脸面,顿时傻愣了。可他马上醒悟:事已至此,只有痛下杀手才有可能活命。他乘着商人们仍被他的护卫缠斗,挥掌往那人头顶拍下。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又一个黑衣人从一棵树上疾风般荡落,手中寒刃飞刺马见奇的头颅,电光石火,血花四溅,马见奇便身首异处。黑衣人双脚在马车上轻轻一点,他的身体反弹而起,又飞升上树。可不知怎么搞的,他的刀却脱手坠落,刀尖扎到车板上,刀身颤抖铮鸣。他弃刀不拾,穿越树林而去。中年男人拔刀一看,惊呼:“这不是朕的刀吗?”
借刀(4)
这人就是当今的乾隆皇帝。堂堂天子为何要扮作商人到这偏僻之地冒险呢?原来,皇上就是为龚加标而来。龚加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在朝廷里却名声响亮。每年各州县都给朝廷的各部官员送礼,均是黄白硬货,唯独吝啬成性的龚加标只送来一纸,写着礼金数额,却长久不见兑现。于是,这种打白条蒙骗京官的做法就在朝廷里成了笑谈。本来可以轻而易举摘了他的顶戴花翎,但一来这人已名声在外,谁出头整治他谁就显得小肚鸡肠,二来京官们想看看他要把骗术玩到何种程度。就这样,龚加标一直稳坐在县令的交椅上。后来袁世俊打算借巡视之机狠狠敲他一笔,不想钱没敲到却把小命扔在了路上。消息一出,朝廷里炸了锅,疯传龚加标是个黑白通吃、官匪全来的混世魔王。这事也传到了乾隆帝的耳朵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看看龚加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以及刑部是怎么审理这个案子的,便去微服私访。可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差点让刑部的贪官给整驾崩了。
此时,他见扮作商人的皇家护卫已将刺客悉数宰杀,便扯下要掌毙他的那刺客头颅的面罩,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朝廷命官竟扮匪剪径,听到了“救驾”也还敢弑君灭口,真是贼胆包天,丧心病狂!他望着那把刻着“御用八号”的刀说:“幸亏当初赐了龚爱卿这把刀,使他衷心地爱朕护朕,派人救朕于危难。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朕的行踪的,看来这老小子神通广大啊。”
大驾光临县衙,不明就里的龚加标听说了马见奇扮匪行刺之事,惊得直翻白眼。这当儿,“当啷”一声,御赐宝刀被扔到了面前,“妈呀,完了,这刀说不定参与了行刺皇上……”龚加标当即吓瘫在地。皇上却呵呵笑著称赞他救驾有功,要提升他为江淮巡抚。他被搞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却不敢多问,只得翻转身子叩头谢恩。他心想:难道是我常吹嘘自己左右逢源的话感动了神明,不可能啊!
坐在巡抚的位子上,他时刻想着那个借刀的神秘人物,预感到那人有一天还会出现。他猜出两个狗官都是这人杀的,力保自己也必有其目的,只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终于有一天,这人又来了,不过没带前两次装刀用的长木匣。龚加标松了口气。来人向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此人以前是个皇家护卫,因看不惯宫廷糜烂脱身而去,隐身江湖。但民众的苦难又让他义愤填膺,他流窜各地刺杀贪官污吏,可杀了一批再上来一批还是贪赃枉法。他明白官场黑暗了,贪官是杀不完的。他想或许有一个好官起示范作用的话,就会逐渐净化官场,使百姓得以喘息。他观察了好多当官的,只发现龚加标对百姓还算有怜悯心,也相对清廉,就决定用他做实验。他得知了龚加标有御赐宝刀及袁世俊要去敲诈龚加标的事,便向龚加标借来御赐宝刀,联系了一伙绿林好汉杀掉了袁世俊。他此举的目的,一为龚加标传扬嫉恶如仇的名声,让他受这个名声的牵制,不敢做坏事;二使皇上对龚加标另眼相看,得到重用。可事后他仔细一想,皇上是不会容忍杀命官的官员的,除非这官员对皇上有救命之恩。这时,以前的生死弟兄又传给他马见奇来镇东县查案和皇上微服私访的信息。马见奇来后的表现,让他觉得这狗官更该杀。他便送刀再借,替龚加标解围,再诱使马见奇劫杀皇上,他出手杀贼救驾,将御赐宝刀留在救驾现场,造成是龚加标派人救驾的效果。这一招数果然见效,龚加标得到了皇上的器重。
获知了真相,龚加标后怕得脊背直冒凉风:幸亏自己没大贪,不然也早成了这强人的刀下之鬼了。他始终也没敢问来人的姓名。
“你记好了,哪天我听说你压榨百姓了,我会再来找你借刀。”
第244篇、再生魔术女
婴儿里着白色的贴身衣服熟睡。望着那泛现桃红色的脸颊,根岸峰彦联想起水蜜桃。
“好可爱!简直就像是小天使呢!啊,我高兴得都快疯狂了,仿佛像作梦一般。”根岸阳子以不熟练的动作边抱着婴儿,边欣喜如狂的说。
婴儿的容貌远超过她期待的漂亮,似更令她雀跃。
“请你好好学习育婴知识吧!因为婴儿一定也会感到不安,不知道新妈妈要怎样照顾自己的。”中尾章代迷着眼望着阳子的动作,静静说。
“是的,那当然,我会以健康抚养这孩子为优先的。”阳子坚定的说。
中尾章代苦笑。“不,大完全投入也不行,以后的日子可还很长呢!”
“是的,你太兴奋、急躁,反而对婴儿不好。”峰彦也说。
“可是……”阳子的视线回到婴儿身上,有一种无法忍住要露出笑意的感觉,又抬起脸,望着中尾章代,显得稍微不安,问:“那么,今天还需要办理什么样的手续吗?”
一见即知她希望尽快把婴儿带回家。
“是的,还有一些问题……不过若是你先生能够留下来,太太你先回去也没关系。”中尾章代说完,望向峰彦。
阳子眼拌里灿着辉彩,望着峰岸。
峰彦不可能违抗她的期待,不得已却又不能形诸于色,说:“那么我就留下来,你先回家好了,何况,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吗?那,很抱歉,我就先失陪了。”迸说,阳子迸抱紧婴儿站起身来,一副再也待不下去的样子。
“啊,很危险呢!别让婴儿掉了。”
“我知道哩!怎么可能会做出让婴儿死掉的事,嗯?”当然最后的“嗯”是对熟睡的婴儿讲的。
峰彦和中尾草代一起目送私家司机驾驶宾士轿车载着阳子和婴儿离去。
阳子好像热中于抱住婴儿,只是回头朝两人点了一下头而已。
“太太似乎很喜欢那个婴儿呢!”回到房内,在刚才那张沙发坐下后,中尾章代说。
这里是她家!
“我也很喜欢的。坦白说,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向你致谢才好。”峰彦再度向章代道谢。
中尾章代摇摇头,说:“只要你们能喜欢,那就……”她戴着金迸眼镜的视线自峰彦身上移开,注视斜下方。
峰彦不只一次见到这位削瘦的中年妇人经常露出像这样耽溺于沉思的表情,他漠然想像,会做这样的事,或许是因对婴儿有着某种晦暗的过去。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正在思索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孩子之年轻母亲的事吧!
峰彦讨厌对方说一些有关育婴之事。更要紧的是,他觉得和中尾章代单独交谈有一股沉重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对方似有着生理上难以接近的感徒,尤其是镜片后面闪动辉彩、似能识穿自己内心的眼眸,见了就令他不知所措。
只不过,他当然不曾表现出来。这位替无法生儿育女的夫妻找到养子的女性,等于是自己的恩人,或许今后也会继续交往吧!
谤岸夫妻约莫在半年前认识中尾章代,是直接接到她寄来的信。信上说她自己虽生在这个世间,却由于各种原因而未被亲生父母抚养长大,所以才决定专门介绍可怜的婴儿给有爱心者当养子,现在因听说他们想要找养子,何不交给她负责?
虽然内容透露着可疑,但是阳子仍表现出强烈的关心,试着去见中尾章代,了解详细情形。当时,夫妻俩也是到这里来。
中尾章代说,婴儿们的母亲大多是十几岁,由于没有正确的知识而发生性行为,结果怀孕了,却在独自苦恼中丧失妊振中绝的时机。又说,像这样的少女,时下的日本有很多,为了救助这些少女,也为了保住她们生下的小生命,她才会做这种事。
还有,有时候也曾在国外帮婴儿寻找养父母,因为这样的话,生下婴儿的少女就不曾往户籍上留有任何痕迹。
听过中尾章代的说明后,根岸夫妻就委托她帮忙。毕竟在这之前的经验已让他们深刻了解,想凭自己之力找到养子是何等困难。
半年后,中尾章代通知说找到男婴。
“坦白说,事情比我想像中来得顺利,令我深感惊讶。”为了逃避太漫长的沉默,峰彦说。“因为我曾听说,和我们有相同苦恼的夫妻很多,就算想要养子也必须排队等待。”
中尾章代的视线回到峰彦脸上。“当然,等待婴儿的夫妻们还有很多,可是,这次我是特别先通知你们。”
她在镜片后的乌黑眼睁闪动光芒。
“谢谢你。”峰彦一面道谢,一面在想:该准备多少谢礼给眼前这位女性呢?
虽说做这种事是没有酬劳,但总不至于不期待获得谢礼吧!而正因为知道自己的经济情况,预料到可能有相当的金额,才会“特别”的先通知自己!
“你说有一些问题是?”他双手在膝上搓着,问。不过,心里又觉得对方不可能现在就提起谢礼之事。
中尾章代坐正身体、挺直腰,说:“其实,有件事我希望再确认一次。”
“你的意思是?”
“关于成为婴儿的双亲之条件。”她说。“我曾经列举过五项,你还记得吗?就是能疼爱婴儿、有经济余裕、家庭和谐、夫妻皆健在,以及最后一项。”
“是夫妻俩皆无犯罪前科,对吧?”回答之后,峰彦有股不祥的预感,是因对方刻意诬自己说出最后一项。他按着间:“那又如何?”
“这些条件都没有问题吗?”
“是的,当然没问题,我可以发誓。”峰彦肯定的回答。
中尾章代颔首,似表示“没问题”,之后,按着说:“如果未能符合条件,虽然很遗憾,却也只有中止抚养关系,把婴儿带回。”
“我明白。这么说,为了查核我们是否能好好照顾婴儿,在办理正式认养手续之前,是有一段试验期间了?不过,期限到什么时候?何时才能正式认养呢?”
“这得看你们了,如果快的话,也有一天就可得到结论的。”
“哦,一天吗?”虽然内心怀疑在这样短期间内能够了解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专家之言,应该不曾错。峰彦浮现笑容,说:“这么说,我必须努力让自己能够合格喽!对了,只是这样吗?”
“不,主题才刚开始呢!”中尾章代凝视峰彦。
一瞬,锐利的眼神令峰彦心跳加促。
但,紧接的瞬间,她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根岸先生,你们夫妻俩为了不孕之事,曾经上过医院吧?”
“是的,好几次。”峰彦回答。“为了检查出原因,我们找过各种医师诊断。”
“查出原因了吗?”
“是的,问题出在内人身上,好像是卵巢功能先天性具有缺陷,不过详细情形我不明白。”
诊断结果出来时,峰彦一面安慰沮丧的阳子,一面感到安心了,因为不会再被阳子的父母认为自己无能!
入赘根岸家七年,为了无法生育子女,不知道何等抬不起头呢!他自己并未特别想要有子女,可是却非常清楚自己的责任就是替根岸家延缤香火。
谤岸家招赘女婿的条件就是健康且生殖机能正常,所以即使是并非特别优秀的他,也因为在宴会上被迟迟未婚的董事长千金看上其英俊外表,而能够幸运的攀龙附凤。
“没办法以医学方法解决吗?譬如利用体外受精之类?”中尾章代问。
峰彦摇头。“曾经检讨过,但是并未尝试,一方面是成功率很低,另一方面是内人害怕。”
“成功率低是事实,不过若和以前相比,技术上已经相当进步了。”
“哦,是吗?”边回答,峰彦想起了中尾章代平时是在医院工作,而且是妇产科,之所以会做这种义工性质的事,也是与其职业有关联。
“由于体外受精技术的进步,很多夫妻都能拥有幸福,当然,问题也随着增加……臂如代理孕母。”
“代理孕母?啊,我常常听说。”
“在日本仍很难想像会真正实行,可是在国外,有很多年轻女性愿意当代理孕母。”
“原来如此。”峰彦嘴里回答,心中却困惑不已,不知话题究竟会朝什么方向进展。
中尾章代并不像要提出什么问题要求的样子,难道和目前这个话题有关联?
“另外,精液冷冻保存技术也开发成功了,希望拥有孩子的女性,只要有心,即使不和男性发生性行为也可以怀孕。”中尾章代似未发现峰彦的不耐烦,仍旧淡淡的叙述。
“时代已经改变了。”峰彦也只好颔首,说。
“如果我稍微年轻一点……”中尾章代俯首,但马上又抬起脸,凝视峰彦。“说不定我也会采用这类方法哩!尽避已经不想要结婚,却仍希望有孩子……因为,我一直是独自生活。”
“是吗……”峰彦虽觉得对方的话很奇怪,不过又不像在开玩笑。“你没有家人?”
“是的,双亲很久以前就去世,这房子就是他们留下的。”中尾章代环顾四周一圈后视线再度回到峰彦脸上。“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小我十岁的妹妹。”
“她去哪里?”尽避并无多大兴趣,峰彦仍只好顺着话题,问。
她静静的回答:“死了,在七年前。”
“啊,对不起。”峰彦在内心咋舌,在这种日子里谈忌讳的过去好像有所不祥。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香烟,正打算转个话题时,中尾章代却先开口了。
“我妹妹是被人杀害的,在杉并区的公寓家中。”
“什么……”
“被勒杀,用她的丝巾。”
“丝巾……”峰彦勉强挟住差点自指缝间掉落的香烟,心想:怎么可能!
对方应该不是在讲那女人的事吧!那女人叫神崎由美,后来知道由美是假名字,不过神崎应该是真实的姓氏。
他觉得腋下冒出冷汗,不住寻思:但是,七年前,杉并的公寓家中、丝巾,岂非完全符合?
“很可怜呢!”中尾章代的声音微微便咽了。“双亲早逝,因此高校毕业后就外出就职,由于打算终有一天自己做生意,于是拚命的存钱,不久,连晚上都在兼职。我劝她别辛苦而把身体搞坏了,她却丝毫不听。同我炫耀自己的积蓄金额是她的乐事之一,却……”
“凶手被逮捕了吗?”峰彦问。
她摇头。“没有!虽然警方一直继续不断的调查,却始终没有着落。”
“这……”峰彦想用打火机点着香烟,但是动作僵硬,到第三次才点着。“是抢劫杀人或什么?”
“警方是如此推测。”中尾章代把桌上的烟灰缸推向他,回答:“因为房内被翻找得一团糟,珠宝和存款簿都不见了,而且玄关门锁上,靠阳台的窗户打开,凶手很可能是自阳台潜入吧!妹妹的房间是在二楼,但是只要沿着一楼阳台栏仟,很容易就可以爬上去。”
“那实在太可怜了。”峰彦极力抑制声音的颤抖。毕竟,状况太相似了,没错,这女人讲的一定就是“那桩事件”!
“妹妹被强暴了。”她像在叙述般静静说着。“凶手的精液残留在妹妹体内,而那也是警方能得到的最重要线索。”
“哦……”峰彦吸一口烟,吐出烟雾。他很清楚自己呼吸急促。
无法认为纯属偶然,也不能认为这女人的妹妹很偶然是神崎由美,绝对是有计划的,一开始,这女人就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
镑种各样的念头在峰彦的脑海中如漩涡般涌现,但是却无法整理,只是更加混乱。
“承办的刑事先生表示,凶手最初可能并非为了窃盗,而是为了强奸的目的才潜入。”中尾章代说。“那是很炽热的夜晚,妹妹的房间并末开冷气。刑事先生表示,妹妹很可能是开着窗户睡觉吧!凶手见到窗户敞开,所以决定强奸,也付诸实行,可是想到事情宣扬开就糟了,才会将妹妹勒死后,抢夺财物后逃走。”
不错,那是炽热的夜晚!
峰彦脑海中浮现满是汗珠的神崎由美不,神崎弓子的脸孔。对方以空洞的眼昨凝视着他,说:我绝对不曾离贻d你……
“这么说……”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凶手是那天晚上偶然经过公寓前的男性了?算是一种临时起意逞凶?”
“警方似乎也这样认为。当然,不是所有人皆一样,譬如承办的刑事先生就说,凶手很可能有某种根据,知道那儿住着年轻少女。”
“原来如此。但,不管如何,应该不曾是熟识之人行凶吧!”
“警方也是同样的见解。”中尾章代扶正眼镜,镜片反射日光灯光。“但,我不这样认为。”
“哦,为什么?”峰彦吸了一口烟。
“简单的说,是身为姊姊的灵感。”
“灵感?”
“事实上,是我发现体的。那一天的翌日,我们预定前往新鸿祭坟,由于是盂兰盆节的返乡尖峰时期,预料一路上会塞车,所以打算一大早就出发,因此我开车至妹妹住处接她,抵达时刻是清晨五时左右。”
“那一夜,弓子是曾这么说过我明天要和姊姊一起去新鸿。”
没错,她是说和姊姊一起!
“我按门铃,但是不管按多少次都无人应答,感到很奇怪,就用妹妹给我的钥匙开门。门一打开,我就注意到房内的异状,等见到床上的妹妹的样子时,我差点晕倒。”中尾章代面无表情的说,但是,轻轻交握于膝盖上的手指开始微微颐抖。“由于情绪激动和过度悲伤,我连打电话报瞥都忘了,只是大哭大叫。可是,这么哀伤之间,我仍有着某种确信,确信妹妹是被亲密的男人所杀害。”
停顿一下,中尾章代继续说着。
“妹妹身上散发出香水味。那天,妹妹没有上班,应该一直待在家里,而,除了上班,妹妹很少擦香水。”
香水……
峰彦记得弓子身上的香水味道。与他见面时,弓子身上总是散发出同样的香气,或许那天晚上也是相同,只不过,他并未特别意识到。
“但是……”他轻咳一声,声音沙哑了。“只凭这样就下论断岂非很危险吗?也有可能忽然心血来潮,那天晚上就寝前擦香水,对不?”
“刑事先生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我无法同意。我拜托刑事先生调查和妹妹交往的男性,刑事先生表示会调查妹妹的交友关系,而且也真的这么做了,以妹妹上班的地点为中心,彻底查访。只是,始终未能发现和妹妹有特殊关系的男性,也许,是隐藏得巧妙吧!”
“一定不是隐藏巧妙,而是自始就没有那种男人存在。”
但,峰彦尚未说完,中尾章代已开始摇头了。
“不管天气多么炽热,妹妹绝对不曾敞开窗户睡觉。就算没有冷气机,还是有电风扇的。一定是凶手自玄关入内,妹妹迎接对方……当时,妹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很可能还笑容满面的迎向对方。”
晚安,你来晚了哩!抱歉,突然找你出来,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是的,一定要在今晚。我方才在电话中也讲过了吧?明天一大早我要和姊姊一起回新鸿去祭坟。
我希望在回故乡之前把事情谈清楚……喝啤酒吗?不喝?啊,是吗其实今天晚上也不能让你睡在这里的,那么我去冲泡咖啡……
峰彦回想起弓子,边迎接自己进入,边说的每一句话。或许,她当时的确满面笑容,因为每次见面时,她总是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可是,玄关门锁上,阳台窗户敞开,不是吗?”
“那种东西很容易伪装的,若是和妹妹有特殊关系的男人,应该持有钥匙。”中尾章代当场回答。
她的推测完全正确,峰彦的确持有钥匙。为了布置成窃盗杀人,他打开通往阳台的窗户,自己却从玄关门逃走,当然,又把门锁上,钥匙则在第二天丢弃于附近的灌溉水渠。
“房内被翻找得乱糟糟,而且偷走财物,全部是为了伪装。”中尾章代穷追不舍的说。
那一夜的情景在峰彦脑海里苏醒了。边抵抗想尽快离去的冲动念头,他边尽可能的予以布置伪装撕破弓子的内衣裤和衬衣,强调被潜入者强暴;穿上鞋子到处走动,故意拉开所有的抽屉,表示不知道贵重物品藏放何处;最后,更用布块将可能触摸过的地方全部擦拭干净。
“房间内是否有什么能让你感觉到男人存在之物呢?尝如牙刷或刮胡膏之类?”
这些东西峰彦在当时应该已经完全收拾干净,他放在那里的生活必需品本来就不多。
“没有。不过,妹妹的过去中却留下那种痕迹。”
“过去?”
“在那不久之前,妹妹曾做过妊振中绝手术。”
峰彦沉默不语了。
那是他的孩子!被告知怀孕的事实时,他有一种被暗中摆了一道的感觉,因为他相信弓子所说的“不要紧”之语,经常未戴保险套。
要说服坚持想生下孩子的弓子,并带她去堕胎,不知道花费多少苦心,最后甚至还说谎,表示反正终究会和她结婚,何必急于生下孩子!
他很后悔,当时就应该想办法和弓子分手才对,却因为她吵闹不休,才持续交往,结果闹得不可收拾。
“假定是那样,对方那男性也不见得仍继续和她交往吧?也许她被杀害时彼此已经分手。”他说。
“不,仍在交往。”中尾章代低声说。“而且,妹妹可能打算第二天告诉我这件事。”
“什么事?”
“决定回新鸿时,她对我说“出发前说不定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所以事件发生后也一直没有想起来。
“但,后来仔细回想,可以认为那是暗示结婚之事。那一夜,妹妹很可能是找来那个男人,打算正式决定结婚事宜,她相信对方也爱自己,会与自己结婚。”
说到这儿,中尾章代停顿一下,胸口上下起伏,似在调匀呼吸。
之后,她凝视峰彦,继续说:“可是,那男人并不爱妹妹,根本从未想过结婚的念头,所以当妹妹突然提出这件事时,应该非常狼狈吧!”
峰彦忍不住想吞一口唾液,但,嘴巴里却没有水分。非常狼狈?的确没错!当时
缠绵过后,弓子说:“我希望决定今后之事。”
“今后之事?”峰彦问。
“我有了积蓄,觉得应该要安定下来了。事宜上,姊姊明天一大早会来接我,我打算把你的事告诉她,可以吧?”
对峰彦而言,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但是,”他对中尾章代说。“就算真的如你所言,也不见得就是那男人杀害令妹吧?只为了被迫结婚……”
“我也是这么认为。”中尾章代领首。“可是,如果那男人另有必须结婚的对象呢?尤其,当这门亲事代表他获得人生胜利的关键时,妹妹岂非就等于是妨碍者?”
峰彦眠着嘴唇,瞪视中尾章代,他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中尾章代轻轻呼出一口气。“坦白说,我之所以会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完全是在知道某位男性的存在以后。”
“某位男性……”
“就是在最近。我整理妹妹的遗物时,找到一本有关姓名学的书,我若无其事的翻阅时,在书页余白发现写有姓名,而且是很奇妙的姓名,名字是妹妹的没错,姓氏却不同。妹妹的名字是弓子,而,书页录自上的姓名则是本乡弓子。”
峰彦感受到一股双腿发软的冲击,他知道自己脸上的血色消失了,指尖有如冻僵般冰冷,头晕耳鸣,身体不住颤抖。
“我认为对方那男人应该姓本乡,所以妹妹才会阅读姓名学的书,想知道婚后变成这个姓名时,运势会如何。或许,当时她心中溢满美好的梦……”中尾章代的眼睛开始充血。“我找寻符合这个姓氏的人物,但是并未告诉警方,因为已经过了那么久,我认为警方不可能会积极调查。何况,像这点线索,也无法当作杀人证据。”
中尾草代血红的眼胖盯视峰彦。
“不久,我查到一位男性了,亦即,妹妹上班的店里时常有一位姓本乡的男人前往。该人物目前是其中坚企业董事长入赘的女婿,改姓根岸,于七年前结婚。
“七年前……妹妹也是七年前被杀害。那是偶然吗?认为该人物为了得到梦想中的地位而杀害妹妹,会太不切实际吗?”
“但,我仍委托多家征信社彻底调查根岸这个人的一切,包括学历、出生地、兴趣、嗜好、女性关系等等。在阅读那些调查报告之间,我想起妹妹和我聊天时所提到的几段印象深刻的对话。”
“当时妹妹曾说过想去看看的地方乃是该男人的故乡;而妹妹在某日突然表示关心的爵士乐演奏家,则是该男人最欣赏的音乐界人士;另外,其他还有更多符合之点。所以,我判断这男人不可能与妹妹毫无关系!”
“更具决定性的是,这男人的血型为ab型,与凶手留下的精液一致。”
峰彦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全身直冒冷汗。
“证据……”他勉强挤出声音。“证据只有这个吗?也就是,只有血型?只凭这一点,……还是不能认定就是凶手吧!”
“或许警方没办法逮捕。”中尾章代领首。“可是,再过几年,我想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的。”
“再过几年?这话怎么说?”
“二年前,我想到某种实验。”说着,中尾章代的嘴唇奇妙扭曲。
当峰彦明白那是正在微笑时,他感到一阵恶寒。
中尾章代继缤说:“当然我还完全不清楚凶手的形迹,却认为非想个办法不可,而采用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
“就是凶手的精腋。”她若无其事的说。“发现妹妹的体时,我采集了凶手的精液。对警方而言,那是唯一的线索,但是对我也一样,所以找想保有自己需要的一部分,我相信,只要保存精液,就算无法马上逮捕凶手,终有一天绝对会有所帮助。我任职的医院有冷冻保存精液的设备,我利用其保存,以备来日之用。”
“精液……”峰彦在心中喃喃自语:那是无法回收之物,但,要那种东西做什么?“那又如何?”
“无法由精液剖析出凶手,不过却能制造出凶手的后代。”
“什么!”峰彦的声调提高八度。
“使用离心分离器,可以筛选出x和y的精虫,这样所生下的男孩,应该会酷似凶手,对不?若和七年前在妹妹四周的男性们相比较,谁是父亲将可一目了然了。”
“怎么可能!”峰彦不停摇头。“不可能有这种事的。”
中尾章代微侧着头。“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说不可能。刚才我已说过,能用冷冻保存的精液让女性怀孕,以及目前有许多女性愿意搪任代理孕母对吧?再说,在我们医院里,我也有办法在极秘密之下进行这件事。”
“但是、但是……”峰彦额头沁出汗珠,他却未擦拭的瞪视中尾章代。“以那种方式出生的婴儿,又要如何抚养?”
“愿意认养婴儿的夫妻多得很,这点你们应该最清楚吧?”
峰彦一下子发不出声音了,双手握拳。
“只要能平安抚养长大,我就可以达成找出凶手的目的了。虽然这项计到需要极有耐心等待,不过在当时我找不到其他方法,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是,找到代理孕母,让她怀孕数个月后,我却找到姓根岸的人物,这只能说是非常讽刺的结果。”
峰彦呼吸急促,喉咙发出咻咻的声音,他心中充塞某种不祥的念头。
“难道那孩子就是……”
“根据征信社的调查报告,我知道根岸夫妻想要收养孩子,当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立刻试着接近根岸夫妻。我曾经结过婚,和妹妹不同姓,所以根岸并未发觉。”
“你……你……”峰彦剧喘的指着中尾章代,指尖不住发抖。“你疯了!”
“不久,代理孕母生下婴儿,是凶手的孩子,而我把那孩子还给凶手了。
“我打电话至根岸家,他们夫妻很高兴的来了,表示要领养那孩子。根岸阳子从现在起要抚养杀人凶手的孩子,抚安她丈夫以前杀人时留下的精液所制造出的孩子。”
“别开玩笑了。”峰彦站起身来,但,脚步踉跄地走向门外,然后回头望着中尾章代,大叫:“我不是什么凶手,我没有杀人,那个孩子我会还给你。”
中尾章代凝视对方,站起,踏前一步。
同一时间,峰彦后退一步。
中尾章代以含有诅咒的声音,说:“那么,你就告诉你太太吧!也许会有一些做太太的不希望抚养杀人凶手的孩子。不过,她对你不曾产生任何怀疑吗?在送回孩子之间,不会设法求证孩子和你的父子关系吗?只要利用清b代医学,应该能接近百分之百的查出。”
峰彦下意识的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剧烈的头痛阵阵袭向他。
“如果你是凶手,”中尾章代按着说。“抚养那孩子正好,毕竟那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一定会疼爱。而,当孩子成长,愈来愈酷似你时,不知道那是你的养子之人可能会说“和令尊长得一模一样呢。”
“可是,如果知道的人会如何?你太太会怎么想呢?也许你可以设法掩饰,譬如说“在一起共同生活,当然长相会酷似”可是,能够掩饰至什么时候呢?”
“别说了!”峰彦大叫。“别再说了。”
“不管多少年,你会这样继续痛苦下去,永远没有结束之日。因为,那是你的儿子,而且你太太非常喜欢那孩子!”
峰彦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同时冲出门外,跑向走廊,来到马路上,摇摇晃晃走着。
是那女人不好,是弓子不好!我对她说抱歉,把我忘了吧!但是,她在那一瞬间,本来撒娇的表情大变,大叫说“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会跟我在一起吗?所以,我才会忍耐的拿掉孩子,你……不曾是骗我吧?不,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快坦白告诉我……啊,这么说,那个谣传是真的啦?你打算和某个没人要的立事长千金结婚……哇!那是真的?哇……我果然被骗了!”
又哭又闹的弓子抓住峰彦的身体,紧抱住他。他想拉开却拉不动。
“我不会离开的,死也不曾离开你。如果你打算抛弃我,我一定把全部情形都张扬出去,还告诉那个老处女的董事长千金!”
“别乱来,快放开我。”
“不,我不放。到了明天一早,姊姊就会来,我要让她看见我们这样相互拥抱,然后向姊姊介绍说,这个人就是我的恋人,姊姊你看,我是如此幸福呢!”
等到回过神来,峰彦已拿着丝巾勒紧弓子的颈项。在不自觉中,他用力勒紧,叫着:“死吧!你去死吧!”
“是那女人不好,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峰彦拦了计程车回家,全身还是不停颤抖。
“怎么啦?你的脸色很难看呢!”司机问。
但是,峰彦没有回答。
回到家,他进入客厅。阳子抱着婴儿走近。
“怎么这么慢?你到底在干么?婴儿醒了呢!从刚刚就一直等着呢!宝宝,你看,是爸爸呢!”
婴儿望着峰彦灿笑。
读着根岸峰彦自杀的报逍,中尾章代内心有着复杂的感受。
她并非期待这种程度的结果,而是认为才刚开始要折磨对方,把婴儿送给峰彦只不过是一种布局而已。她很惊讶自己要复仇的对象之意志力居然出乎意料的薄弱,更为妹妹被这样的男人所杀害而遗憾。
“没办法哩!也只好将就算了!”中尾章代朝着桌上的照片说。
照片上是满面笑容的弓子。
章代开始准备出门,目的是参加守灵夜,顺便把婴儿带回。
由于峰彦死亡,已经不符合“双亲都健在”的条件了。本来,即使峰彦没死,中尾章代也打算终有一天会把婴儿带回,而且已下定决心自己抚养。
婴儿是其高校女学生和男人一夕姻缘所生的孩子,和峰彦毫无关系。
第245篇、一人灭一国
大唐周边葱岭南有国名叫天竺,现在改叫印度,其国民我们亲切的称之为阿三,时分东西南北中五大块。姑且分别叫东、西、南、北、中印度吧。唐初,印度半岛最强大的中印度统一了印度半岛建立了摩揭陀帝国,并很快与唐朝建立了友好关系。
公元647年,唐太宗命王玄策为正使、蒋师仁为副使一行30人出使西域。我想目的有三:一是出使印度。二是拜会吐蕃王松赞干布,睦邻友好。三是看看文成公主。但此时印度发生了政变,别忘了,那时候没卫星,也没手机,没通讯手段,李世民再牛也算不到啊!于是照常上路。路线我觉得是从西安-》新疆-》中亚-》印度-》吐蕃。纂位的新王阿罗顺那听说大唐使节入境,竟派了2000人马半路伏击,除王玄策、蒋师仁外从骑皆遇难,王玄策被擒扣押。后来,王玄策、蒋师仁寻机逃脱,发誓要灭绝印度,以雪使者被杀之耻!两人于是策马北上,渡过甘第斯河和辛都斯坦平原,以喜马拉雅山脉为目标,一路来到了尼泊尔。在尼泊尔,王玄策与尼泊尔王谈判,以吐蕃王松赞干布的名义,向尼泊尔借得7000骑兵,同时还檄召临近处各大唐藩属国,外加吐蕃松赞干布派来了1200名精锐骑兵,人马总数接近一万。自命为总管、命蒋师仁为先锋,直扑印度。
当时吐蕃王松赞干布分别迎娶了尼泊尔的尺尊公主和大唐帝国的文成公主为皇后。
在北印度茶博和罗城外,王玄策用“火牛阵”一仗击溃印度数万象军。阿罗顺那大惊,守城不出,玄策一心报仇,拿出唐军攻城的各种手段——云梯、抛石车、火攻,狠攻月余。公元648年,茶博和罗城兵溃城破,玄策一路追来,斩杀印度兵将三千,印度兵将落水溺毙者超一万,被俘一万一千,阿罗顺那逃回中印度。王玄策乘势攻入中印度,并发誓要尽灭印度。而印度兵将与唐军(算是外籍军团)一接触便溃不成军,阿罗顺那弃国投奔东印度,求得东印度王尸鸠摩援兵,接着再招集散兵残将准备反攻唐军。玄策、师仁设分兵用计引阿罗顺那上钩,一举全歼阿罗顺那残部,活捉了阿罗顺那,余众尽坑杀。最后,阿罗顺那妻子拥兵数万据守的朝干托卫城也被蒋师仁攻破,远近城邑望风而降,中印度灭亡!
由于东印度援助阿罗顺那,王玄策准备顺势再亡东印度。尸鸠摩吓得魂飞魄散,忙送牛马万头,弓刀缨络财宝若干,向唐师谢罪,表示臣服大唐帝国,王玄策方才罢兵回朝述职,同时将阿罗顺那披枷带锁押回长安。太宗皇帝大喜,下诏封赏玄策,授散朝大夫。
杀印度兵数万,俘虏数万,凭借借来的几千杂牌军就平定了印度,这个英雄就是王玄策,一个非军事专业出身的使节,一个在国外毫无根基的外交官,居然能够完成这样的壮举。实在是世界军事历史上不二的奇迹。所谓的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印度就这样被一个中国外交官在战场上轻松搞定,真是愧对“文明古国”的称号啊。只可惜当时的中国对印度知之甚少,在中国人眼里那只不过是一个化外蛮邦而已,而近代因为“中印友好”的缘故,对这段历史教科书上也避之不提,所以王大英雄的名字没人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第246篇、探秘神秘的江湖:古代镖局都有哪些行业规矩
在弄清镖局的规矩之前,我们照例先来看一个小说中关于镖局的一段描写:
一日,一位江湖侠士到某镖局登门造访:“各位当家的,在下有礼了!久闻贵镖局各位武艺高超,在下粗识兵器,略通拳脚,今日登门,特来向各位讨教,为的是以武会友,望各位当家的不吝赐教!”众镖师摸不清此人来路,也从未在江湖上听闻此人,总之孤身上门挑战,定是来者不善,打不打?打吧,若输给他岂不是丢镖局脸面,不打吧,那不是当了“缩头乌龟”?正在大当家的犹豫之际,一位镖师纵身跳出,手中一横镔铁盘龙棒,喝道:“在下某某不才,陪你过上几招。”说着……其实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比较有名的大型镖局,往往直接或间接结识一些形形色色的人。一旦上门挑战,无外乎是潦倒的习武者来寻救济,要么是真有本领的武林高手希望到镖局工作,或者是一些秧子们(富贵或者官宦人家的衙内、公子)来捣乱。
凡是遇到这种事情,镖局的规矩是:以礼相待,忍让为上,不被逼到万不得已的份上,决不动手伤了和气。而上门闹事的人呢,也知道镖师不是泛泛之辈,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往往是自己。所以,前来寻求救济的习武者只要能得到镖局几两银子的周济,一般会抱拳谢礼而去。至于那些秧子们,也就是说上几句奉承话,哄哄他也就罢手了。
我们知道镖局的主要业务是走镖,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和镖局走趟镖,感受一下镖局的一些规矩吧。
水路三规
走水路镖,泛舟而行,得免鞍马车骑之劳,称得上是件美差。那么,水路镖为什么会是件美差呢?是不是走水路镖就跟旅游似的,任意行事而无所顾忌呢?
其实不然,水镖大多沿运河而行,途经地区多属富饶之地,虽然铤而走险的盗贼相对来说比陆路要少很多,但是水路镖同样存在着难以预料的变数。因此,要想一路平安不出岔子,必须遵守水路“三规”。
第一规是“昼寝夜醒”。白天除了值班的镖师以外,其余的镖师都进舱酣睡,直到红日西斜才走出船舱,准备夜晚上岗。因为白天几乎不会发生拦河抢劫的事情,只有夜晚贼人才常常会前来偷袭,或偷或抢,镖师不得不防备。
第二规是“人不离船”。运河沿线多是人烟稠密的地区,城、镇、村、集数里相望,一些繁华地段,茶楼、酒肆比比皆是。不但献艺者、卖唱者出没其间,村会、社戏亦属常见,运河之中“花船”、“江山船”(这些都是载妓女而行的船)经常是笙、管、笛、箫歌舞翩翩。但是镖师决不能登岸围观或者移船观看,因为走神将意味着失镖,镖师们不但不会离开船去看热闹,也不会离开船去追贼,怕中贼人调虎离山之计。岸上出事,镖师绝对是置之不理,甚至恶棍欺男戏女,也不过问,这并不是说镖师没有一点的正义感和公德心,而是这种欺男戏女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套子”,因为贼人常常利用镖师们扶危济弱的武德,调虎离船后好下手。
第三规是“避讳妇人”。船家以船为家,妻女同舟,船家女在封建社会中是最开放的女性,而镖师多是阳刚豪爽的汉子,按照旧小说中英雄美女、才子佳人的套路,那将是一路行舟一路情,郎情如意妾情浓。其实不然,镖师向来重视武德,船家女亦守妇道,皆知自尊自重,恪守封建道德规范。镖师登船后均不入后舱,一帘之隔如内外宅之分,如雇主携有宝眷,镖师更是退避三舍。至于沿途青楼女子、花船歌妓,镖师绝对不屑一顾,怕“色眩”误事,也怕贼人“放白鸽”。因为这样才能使船家和雇主放心,如果镖师登船吓跑了盗贼,自己却色狼入舱,那岂不是一得一失,得失之间船家和雇主就要“细权量”,这个镖局也许就因为这一两个镖师被毁掉了名声和信誉。
陆路三不住
我们知道,走陆路镖,护送镖车,是镖局的主要业务。自从大运河断流之后,陆路镖更是成为镖局的主打产业,走陆路镖的规矩自然也就更加多而繁杂,那么究竟都有些什么样的规矩呢?
按理讲,陆路镖都处于平原,一路上镖师多是骑马护卫着镖车。一旦贼人出现,就能迅速灵活地做出反应,没有多少可担忧的事情。其实事实没那么简单。特别当走镖投宿到一些较大的村镇过夜时,更须事事留意,处处小心。因为这种村镇的地方势力一般都比较强,一旦惹上麻烦,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三不住”依然是镖师的出行原则。
一不住新开设的店。因为镖师一般都是走固定的镖路,对沿途客店均很熟悉,并和店家结成了好朋友,对新开设的店由于不知道底细,总是驱车直过,决不留宿,怕遇见《水浒传》里张青、朱贵式的店,闹个人财两空。
二不住易主之店。老店突然易主,必定有其原因,在没有弄清之前,镖车对这种店总是敬而远之,怕老店易主之后,成为贼店,贼人埋伏在先,单等镖车到来。所以镖车在未进村镇之前,镖师中总是策马先行一个,前去打听一番,以便掌握真实的情况。
三不住娼店。所谓娼店,就是旅馆、妓院功能二合一的客店,这种客店门前总是站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卖弄风姿,招揽客人,娼店的客人正经人少,歹人比较多,难免会有明者为嫖娼,实际上是来偷盗的贼人。
进店三要
按理说镖师押着镖车走了一天,到了旅店应该好好休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可是如果不好好休息,第二天走镖肯定是会困乏的,如此形成恶性循环打疲劳战不会失镖吗?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住进店以后,镖师并不急于休息,而是要按照“进店三要”的规矩,首先在店内巡视一遍,看看有无“异相”,以防被贼人“瞟上”。二是要在店外巡视一遍,看看有无“异风”,以防被人“贴上”。三是要进厨房巡视一遍,看看有无“异味”,以防人暗中下药。
所谓“异相”,就是店里有可疑的人,“异风”就是店外可疑的迹象,“异味”就是厨下食品中作手脚。如有异相、异风当立即采取有效的防范措施,如有异味,就宣称大家已经“打过尖了(吃过饭了)”,等晚上关上房门,再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
吃过晚饭以后,除了值更者以外,镖师都要上炕睡觉。北方人睡觉的习惯都是头枕炕沿,图个暖和,免得窗外寒风吹着头部。可是镖师一年四季都是头靠近窗户的一边睡觉,脚蹬炕沿,因为这样一是便于视听窗外的动静,二是一旦有情况不用翻身下炕,只要一蹿,就能着地。一般人上炕时总是鞋的后跟向外,下炕时再倒过来穿上,但是镖师却养成了脱鞋上炕时就把鞋倒过来的习惯,让鞋跟向着炕,一旦出事,跳下炕来也就穿上了鞋。镖师的这些习惯都是在血的教训中养成的,因为一旦发生夜袭事件,刹那之间,生死已定。
人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作为镖师更是要遵循这样的原则。进了旅店之后大大咧咧,躺下就睡,而且也不会“失镖”,倘若真是这样太平的社会,商人也就不会请镖师保护了。好和坏都是相伴而生的,没有坏的衬托,也就没有好的彰显,太平盛世照样有不太平的人。
睡觉三不离
镖师睡觉是有规矩的,据方彪先生在《京城镖行》中介绍,入睡时,镖师必须要执行“三不离”的“睡法”。
第一是武器不离身。这条规矩的目的不言而喻,一旦手无寸铁,镖师比常人也高明不了多少,电影里的武打镜头都是拳术,八卦掌、鸳鸯腿之类的套路,使观众眼花缭乱,其实真正搏杀起来,是你死我活的拼命,有谁会靠拳头取胜?所以,兵器是决不可离身的,特别是“腰间之物(清末时的手枪)”不但决不离身,而且决不示人。贼人的规矩是不许向朋友借腰间之物一用或者一睹。镖局中的人久和贼人打交道,也知道“借枪”和“下枪”的关系,所以也以借腰间之物一用、一睹为大忌,怕遭人暗算。况且腰间之物不外乎是盒子(驳壳枪)、撸子(白朗宁)、左轮,一旦“曝光”,动起手来对自己不利。
第二是身不离衣。镖师在旅途中一年四季都是和衣而卧,因为一旦出事,绝对没有穿衣服的时间。北方的冬天更不是赤膊上阵的天气,镖师一旦听到动静,翻身下床就能对阵,这才是硬道理。
第三是车马不离院。镖师进店以后,就有值更的负责看护马车,院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镖师均不管不问,怕中“调虎离车”之计。
我们可以看出,睡觉的规矩虽然严格了点,可是其内涵还是为了镖师自己好,只有遵循了这“三不离”,才能更好地确保安全。在现实社会中,有的人总是抱怨外部条件不宽松,其实即便是客观条件再宽松,最好还是在自己的心里给自己定一些规矩。也许规矩多了会感到繁琐,或者觉得这样太累,然而当这些规矩在我们的人生道路上最为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时,我们才感到原来“严格就是一种宽松,劳累也是一种轻松”。
三会一不
如果说“三不离”的规矩有点“可笑”,那这条规矩连可笑都算不上了。但往往是这些不是规矩的规矩,或者说常识性的东西才是镖师在镖路上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规矩。
大家知道走镖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特别是走北道的镖更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从北京城出来过昌平州就进入了山区,长城蜿蜒于燕山之间,有许多的关口,如古北口、冷口、喜峰口、杀虎口等等,所以一出长城就统称为“口外”了。当时口外人烟稀少,不论东路还是西路,食宿都很不方便,镖车在途中一旦出点差错,就会造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局面,只好就地风餐露宿了。所以,走北道的镖师们都在传授徒弟的时候,教授其“三会一不”的技能,慢慢地成了一种规矩,因为不懂得“三会一不”,还真走不了北道的镖。
三会首先就是得会搭炉灶。无论是山区还是平地,路遇风霜还是雪雨,镖师们都得会因地制宜、因天制宜地搭起一个大炉灶,埋锅做饭;其二就是会修鞋。旅途之中如果鞋子发生了问题,是很烦人的,所以出远门的人要备有新鞋,但是新鞋上脚别扭三天,因此镖师们都得会修鞋,以保自己的脚不受委屈,得到很好的休息备战;三是会理发。一路之上风尘仆仆,胡子头发乱成一团,过城镇村屯时,免不了要去拜访地方势力,如果一副狼狈的样子,就容易被人看轻了,所以镖师要理过发以后再前往。理发刮脸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气宇轩昂地前往会晤地方头面人物,一者不跌份,二者也显示镖局的气派。
“三会”之外,还有“一不”。这“一不”就是不洗脸。口外冬季寒风凛冽,春秋风沙扑面,夏季骄阳似火,用土碱洗完脸之后,凌厉的风一吹,像刀子一样就把脸给割破了。所以在北道走镖的过程中,“洗脸”和“到家”是同义语,年轻的镖师欣然说“明天该洗脸了”,也就是明天该到家了。
客镖三忌
走镖有时保护的不是财货,而是旅客,因此被称之为“客镖”。想来保客镖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吧?你想啊,镖是活的,匪徒来了可以跟着镖师跑,安全的时候大家唠唠嗑,打发一下旅途的寂寞,多好啊!可是实际上保客镖并不如想象那么简单。
要知道能雇用镖师护驾的旅客肯定不是平民百姓,这些旅客大多是上下任的官员,或是迁居及回籍探亲的富商大贾。他们不是有权,就是有钱,或是二者兼备于一身,毕竟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雇请镖师护驾都是携带眷属、携带钱财的阔主,是贼人算计偷袭的对象,不但目标大,而且行动不方便,所以保客镖比保货镖还要难,不但不能丢镖。而且还要给大人、小姐、老爷、太太们以诸多方面的安全感。
保客镖有“三忌”的规矩
第一忌是忌问囊中何物,只问一旦发生意外时,哪件行李是必保之物。因为财聚于身德失于心,旧社会发财的人,发的多是不义之财,最怕露白,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怕“曝光”。为商者害怕“曝光”后树大招风,为官者怕“曝光”后御史闻风参奏。
第二忌是忌同雇主“宝眷”接触。高官富贾大多是三妻四妾,平日家居,金屋藏娇,最怕戴绿帽子,甚至男仆人都不许进入二门。但是旅途之中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均无法回避镖师,所以心中总有些异样之感。因此镖师只和男主人一人打交道,这样一是可以让大人、老爷们放心;二是也避免太太、小姐提出些不好解决的问题,造成不愉快。
第三忌是中途“讨赏”。因为中途讨赏往往被视为敲诈勒索,即使是意外之事开口借钱也会被认为是企图“讹一笔”。一般来说平安到达终点后,雇主总会酬劳镖师一宴,并给些赏银,这就是镖师的外快。
如果违反这三忌,往往会带来一些不愉快,影响镖局以后的生意。况且雇主都是有钱有势之辈,即便是下任的官,凭三寸官帖,仍然可以给镖师些颜色看看。所以三忌之道,实为走客镖的路规。
镖局的规矩不是什么人定的,而是在多年的实践中形成的,既代表了镖局的利益,也代表了镖师的利益,同时也包含着雇主的利益,可以说是十几代镖师用血的教训写成的经验总结,在自然形成的过程中得到了自觉的贯彻执行,并且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同时在执行的过程中又进一步得到了完善,逐渐达到了规范化、制度化的标准。维护这些规矩的思想基础是镖师的武德之道,执行这些制度的外在力量是群体的凝聚力,持之以恒的原因是这些规矩和镖师是浑然一体的。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上诸行各业,无不有其行规。这些行业规矩,既具有行业习惯的功能,也是该行业赖以存在的基本形式之一。在清至民初,中国镖局的诸多规矩,主要表现在陆路行程走镖、水路行程走镖、途中宿店离店以及护院保镖等当行行事的操作方面。
保镖行业是颇具武林及江湖文化色彩的特别行当。虽如此,亦自然产生并传承着独具本行业特点的各种行业规矩。在具有行业规矩这一点上,并不例外或“特别”。纵览镖局规矩,其突出的行业特征,是以防御夺镖为核心内容。换言之,所有的镖局规矩都是围绕着保镖活动而形成和操作的。这一点,恰也是诸行行业规矩的客观性、实用性、行业性等基本属性之所在。 (文章摘自《揭秘古代神秘行业:镖局春秋》朝华出版社 作者:古彧)
第247篇、太平河边的传奇故事
家乡有句俗语:太平河边故事多,能装九十九谷箩。这太平河位于江西省彭泽县太平关乡境内,南北河长十多公里,九曲十八弯。上接乐观天红诸乡镇九十九条溪河水,下注百里方圆绿水碧波的浩浩方湖。河水长年川流不息,四季欢歌,时而振奋高吭,时而婉啭柔鸣,似乎在向人们叙述着一个个古老而优美的民间故事。有关太平河的来历,传说是明初朱元璋征战败绩,落荒而逃,劲敌陈友谅率师穷追不舍,危急万分时,朱元璋挥剑劈开鼓楼山,地下水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河流。朱元璋顺河而下摆脱追兵,庆幸地坐在河边长叹:¨朕太平无事了!〃后来当地人取名曰太平河。本文要叙述的传奇故事就发生在这条历史悠久的太平河边,故事的主人翁正是生于斯,长于斯。
性急吃不得热稀饭,好酒也要慢品尝。听故事的人,尤其是乡愁满腹的游子,请勿急燥。笔者愿意为您作一次导游,首先带您去太平河观光一番,如今的太平河两岸风光旖旎,新村林立,公路纵横,红楼画墅小院风姿绰约,学校工厂商店聚集有序。从上游到下游,河面上飞架起四座大桥,其造型各异:有坚固美丽的石砌拱桥,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仿赵州桥而建;有飞虹卧波式混凝土管道压力拱桥,为远程输送白沙大型水库的水而建造;有廊柱榭台式高速公路桥,它贯通彭湖一线的沿江交通运输。面对江山如此多娇的今天,也许我们不会相信古代的太平河两岸曾经芦荻丛生,人烟稀少,洪水泛滥时,河面宽阔,流水湍急,河流上下不见一座桥影。过往的行人商旅要靠民船摆渡,若逢天气恶劣,恶浪沉舟,人或为鱼鳖。¨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辛弃疾的诗句,此地此时借用,可谓恰如其分了。沧海桑田,岁月流逝,相传明末清初时,太平河西岸村边一间茅屋里居住着一对孤苦老人,老公公和老婆婆均已年逾花甲,膝下无儿无女,家徒四壁,床上无被,仅有一条小木船,原以打鱼为生,后来老俩口见太平河两岸交通被河水隔断,行人不便,于是他(她)们便摆起了义渡。无论酷暑严寒,白天黑夜,雨雪风霜,只要有人过河,便立刻停网启船摆渡,从不收取半文过渡费,而且笑脸相送。天长日久,老俩口的善举名扬乡里,人人既钦佩又同情。钦佩的是他(她)们长年累月不辞辛劳助人为乐的品格,同情的是他(她)们年事已高,却无儿无女,老无所养。乡亲们但愿二老善有善报,晚年幸福,个个怨老天不公,怨气冲天,这惊动了一位神仙,他就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吕洞宾心血来潮,也为二老抱不平,决定亲自驾临太平河考查一番,再作定夺。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子夜里,风雨大作,太平河上波浪翻滚,辛苦了一天的老俩口子睡得正香,突然被河对岸顺风而来的求渡喊声惊醒,急忙起床戴斗笠穿蓑衣,冒雨划船,顶风而行。小船在大浪中一上一下,随时会有侧翻的危险,凭着娴熟的驾船技术,老俩口拼着老命将船划到对岸,把求渡客人扶进了船舱,只见客人头戴方巾帽,身着白色长袍,遍身湿透,客人自称出门经商,因贪赶路程而错过客店才半夜遇雨来到渡口。老公公和老婆婆痛心不已,快速掉船返程回到家门,拿出干衣让客人换下湿衣,随即生火烤衣,烧水做饭菜,满腔热情招待这半夜来客。客人热水洗浴后饱餐而眠,茅屋只有一张床铺,老俩口一直坐待天亮,天亮后客人一个¨谢〃字也没有就径直走了。第二天风平浪静,老俩口又继续乐呵呵地摆着义渡,半个月后,又是一个风狂雨骤的夜里,那个客商又在隔岸呼渡,老俩口热心不减,仍然快速起床接渡,仍然为客人生火烤衣,烧水做饭菜。天亮后客商仍旧不辞而别,老俩口仍然乐呵呵地挥手相送。再过了半个月后,同样是风急浪大的夜里,那个半夜呼渡的客商第三次来了,不过这位客商这次酒足饭饱后,拿出五十两银子再三申明是付给二老作为过渡费,二老坚决不肯收。临别时客商笑着说:¨两位老人可想生个儿子?〃二老微笑说:¨客人开玩笑了,我俩已年过花甲,想生也生不了啦。〃客人又说:¨我有一方,包生贵子。今年中秋月圆夜,只用面条煮鸡蛋,二老共食面条一碗鸡蛋一双,一定会如愿以偿的,切记!切记!〃客人再三叮咛后告辞而别。光阴荏苒,中秋来临,老公公对老婆婆说:¨那个客人与我们开玩笑,我们来个假事真做。反正不费难,就算是节日加餐吧!〃老婆婆也表示同意。中秋明月当空,二老首先敬香跪拜,然后共食面条一碗鸡蛋一双,欢欢喜喜入睡。
日日一天天过,这一天老婆婆洗澡更衣,忽然发现自己的腹部有些隆起来了,忙告诉老公公说:¨莫不是客人指教的方子真的有效而有喜了?〃老公公闻言后过来贴腹侧耳静听有胎音,欣喜若狂。原来那个曾经三次在风雨夜过渡的客商正是吕洞宾,他亲自考察,确认老俩口善心义肝,应当善有善报,岂可无后而老无所养呢?何况神仙应该造福人类,当下断定送子上门,所以老婆婆真的怀孕了。老婆婆怀孕的消息一传开,邻里乡村沸腾了,家家送来补品,个个祝福她老树开花早生贵子。可是十月怀胎到期却不临盆,一年期满仍无动静,到了第十八个月时,老婆婆终于临盆生产了,老公公以为定是个胖崽子,满怀喜悦地进房一看,谁知却是一个癞蛤蟆倚立在床边,一尺左右高,遍身青皮。他惊呆了,值此时癞蛤蟆蹦蹦跳跳地过来向他鞠了一躬,竟会开口喊了一声:¨爹!孩儿拜见您和妈。〃老俩口哭笑不得,无奈何生活了一辈子,今天终于听到儿子叫爹妈的声音了。不管是人还是怪,总是自己亲生骨肉,不必悲哀,不必嫌弃,可怜天下父母心,自花自香,老俩口静下心来,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癞头姑,细心抚养,疼爱有加。八年后癞头姑个子三尺高,他十分有孝心,每天抢着做家务活,为爹妈端水盛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再说癞头姑家东边邻居张员外,家产殷实,膝下一子一女,都是学龄儿童。张员外请来一位王姓家庭教师教子女读书习文。癞头姑则时时来到张员外家书房窗口津津有味地偷听王老师讲读诗文。王老师也是本村人,认识癞头姑,有一次发现癞头姑趴在书房窗口听讲课,便将癞头姑叫到身边询问,癞头姑对答如流,出口成章,吟诗作文很有才气。王老师奇之,便请来了癞头姑的爹妈,同时征得张员外的许可,表示愿意让癞头姑免费入学,老公公和老婆婆十分感激,经常勉励儿子切莫辜负师长的关爱和期望。三更灯火五更鸡,男儿正是读书时。癞头姑勤奋攻关,三年的时间,读书破万卷,下笔若有神。有一天傍晚放学后,王老师突然来到癞头姑家家访,更令人意外的是表示愿意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癞头姑,彩礼全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癞头姑一家人欢欣鼓舞。
王老师回家后把女儿婚姻之事告诉妻子和女儿。妻子一听气急败坏地说:¨癞头姑三分不像人,七分恰以怪,你是灌了迷魂药,把女儿许配他,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不怕别人笑话,也得为女儿想一想!〃王老师笑着说:¨我敢断定癞头姑会有出息的,到时候世人自会赞许。〃王小姐长得如花似玉,饱读诗文,琴棋书画,刺花绣朵,闺中强人。她自幼也常与癞头姑相见,熟识癞头姑丑模样,爹爹的主张,让她又气又急,失声痛哭。母女俩大闹天宫,王老师只好安慰说:¨我们先观察观察一下,若今后真不如意再另作计较。〃母女俩这才情绪缓和。王老师将女儿许配于癞头姑的事不翼而飞,一下传得沸沸扬扬,亲戚朋友当面不赞同,邻居路人背后闲言碎语。王老师只装糊涂,人生糊涂难,难得糊涂。不过有时糊涂是一种人生哲学,也是一种难得的智慧。
王老师是个乡村学儒,一言九鼎。他既然口头应承女儿婚事,说到做到,不纳彩礼,不用三媒六证,一切从简。老公公老婆婆也因家境贫寒,手长衫袖短,实在不好意思。不过癞头姑乐意洋详,他对爹妈説:¨不是我家攀他家高门,是他家来求我们家门,孩儿保证会为爹妈找来个才貌双全的儿媳!¨一句话说得爹妈笑逐颜开。转眼到了春节,癞头姑去给岳父岳母拜年,三尺长的身子,非人又非怪,在王家蹦蹦跳跳,进进出出,王小姐看在眼里,泪往心里流:世间白马王子多得很,爹爹怎么这样荒唐,找来这样一个怪物做女婿,难道我今生注定红颜薄命?越思越伤悲,关起闺房门顺手操起剪刀……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闺房门一下子打开了,她的妈妈冲了进来,抢下剪刀,母子抱头大哭一场,还是生姜老的辣,妈妈与女儿定下计来,且先留癞头姑在王家多住一些日子,喑中窥探,究竟何如?癞头姑顺从地留了下来,住在岳丈书房,书房有一小轩正对卧室。贴近窗隙,书房内的一举一动均能看得清清楚楚。母女俩严密监控着癞头姑,五个昼夜过去了,没有发现一点异常的情况,只窥见癞头姑在书房中或颂读经典,或写作诗文,或练习书法,有时还会弹弹琴。癞头姑可谓高山流水觅知音,谁知沦为嫌疑人!到了第七个夜晚,王家母女身心疲惫不堪,早早入睡了。半夜时分,王小姐梦见一位头戴方巾帽,身着白长袍的道长笑着对她说:¨你与太平河小青龙是前世姻缘。〃王小姐惊起,又见书房小轩青光闪闪,她急忙拍醒母亲,母女俩蹑手蹑脚推开书房门一看,一个白面书生躺在床上,床前衣架上掛着一张蛤蟆皮套衣,并闪闪地发着青光。王小姐又惊又喜,做母亲的急切快步上前将蛤蟆皮套衣取在手中,顺手塞进馬桶。白面书生被惊醒了,他见皮套衣塞进馬桶,万分婉惜地说¨完了,完了!〃王小姐开心地说:¨癞头姑,这画皮不要也罢了,戏不要再演啦!〃原来癞头姑本就是一个白面书生,他是太平河内的小青龙投胎而生,这绿色的蛤蟆皮套衣正是一张青龙皮,穿上它可以上飞天下入水,乃无价之宝。如今沾上秽气成了废品。癞头姑痛心疾首,责怪岳母太鲁莽。王老师闻讯赶来,拉着癞头姑的手哈哈大笑地说:¨我早预料会有这花好月圆的一天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岳母也是母,癞头姑原谅了岳母,他与岳父,岳母,王小姐重行见面礼。王老师连夜请来亲家和亲母聚会一堂,皆大欢喜。老公公老婆婆望着白面书生的儿子和美如仙娥的儿媳,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巴。老天开眼,好人好报,神仙有灵,一辈子行善积德的老夫妻终于福祉昌延。
第248篇、喋血九龙剑
夜幕降临,行人渐稀,可地处旧都北平的东四九条34号院内却是红灯高挂,人声鼎沸。因为这天是这座深宅大院的主人周世鸿周老板的六十大寿。在京城商圈里,经营着数家米庄的周世鸿热衷慈善,口碑载道,尽管此前并未发放多少请柬,但前来道贺者依然络绎不绝。热闹了整整一白天后,单皮一敲,檀板一打,南堂鼓“叮叮咣咣”一响,由赵家班出演的好戏开场了。
平时,周世鸿就好京剧这一口,如今又逢花甲寿诞,自然少不了要请戏班助兴。可跑龙套的乍一上台,几个跟头没翻完,站在周世鸿身边的洛南就感觉出了不对劲。今晚的剧目不是《贵妃醉酒》吗?怎么改成了老生戏《乌盆记》?
《乌盆记》又名《奇冤报》,说的是南阳缎商刘世昌回家途中暴雨阻道,无奈之下只好借宿窑户赵大家。赵大见财眼开,起了杀心,劝其饮下致命鸩酒,后又把尸体烧制成乌盆。次日,鞋工张别古前来讨账未果,拿走了乌盆。刘世昌冤魂不散,故而请张代为鸣冤索命。时值大寿,悲悲戚戚地唱这出《乌盆记》似乎不合适吧?
洛南正自纳闷,赵班主慌慌张张地走来,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赔笑道歉:“周老爷,实在对不住。我那丫头突得怪病,登不了场,不得不临时改戏。还请周老爷宽宏大量,千万别怪罪——”
赵班主的丫头赵凤金,梨园人称“赛金枝”,因将《贵妃醉酒》里的杨玉环饰演得风情万种而一炮走红。不等周世鸿开口,坐在旁边的姨太太红云倒嗲声嗲气地接了茬儿:“哟,赛金枝病得可真不是时候。去吧去吧,我们老爷没那么小气。你告诉赛金枝,好好养病。病好了,可要给我们老爷补一场咯。”
“是是是。”赵班主一连声地应着,退了下去。瞅着赵班主惶惶离开的背影,一个不祥的念头很快从洛南脑子里蹦出。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可问题会出在哪儿?洛南不动声色地四下扫望一番后,目光盯紧了台上的老生。那个老生唱念做打,有板有眼,举手投足,拿捏到位,不时引得阵阵喝彩,看上去不像新手。可除了他,周围都是周世鸿的故友熟人和护院家丁,借机下手的可能性不大。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妙。只要今晚不出意外,明早一交差,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念及此,洛南下意识地将手探进腰间,贴在了镖囊上。
洛南是警厅探员,擅使飞镖,今晚他的身份是保镖,受上司指派前来保护周世鸿的人身安全。近段时间,周世鸿几次被打黑枪,险些丢了性命。不然,像他这样风光体面的商贾大亨过寿,排场还不得摆到王府井大街去?
“周老板,适逢您老六十大寿,赵家班也有一份薄礼相送,还请笑纳。”戏唱到一半,那个老生忽地一个“鹞子翻身”,跳下戏台,双手托着一只硕大的花篮走来。洛南定睛看去,花篮里仅装着一只足有灯笼大的寿桃。
这寿桃也大得太出奇了吧?洛南犯了嘀咕,忙跨前一步拦住老生。老生浓眉上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我们送给周老板的大礼,你接不得!”
“接不得我也要接!”洛南沉声说道,抓向花篮。
不料,老生动作也不慢,一拧身便闪过洛南,快速将花篮推向周世鸿的怀中。与此同时,他托在篮底的手猛地一扯,一股刺鼻的硝烟昧迅即弥散开来!不好,老生是刺客,寿桃里藏着炸弹!
“快闪开,危险——”
情形突变,洛南大叫着飞起~脚,踢翻老生,紧接着抢过花篮,用力扔向宅院的空地。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响声起,祝寿的人纷纷做鸟兽散,哭爹喊娘地抱头鼠窜。幸好是土制炸弹,威力不大,没伤着无辜。即便如此,若周世鸿接过它,也定会被炸上天!
炸弹的危险是排除了,可要命的麻烦接踵而至。此刻,老生已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手握明晃晃的匕首合身扑向周世鸿。
“周老板,小心!”洛南不敢怠慢,也飞身扑去。真是不巧,周世鸿的姨太太红云恰恰从椅子下钻出,伸开胳膊死死抱住了洛南的双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再不松开,拖着哭腔尖声惊叫:“救救我,我怕——”
“飕——”
千钧一发之际,无法脱身的洛南掷出了飞镖。就在匕首即将刺进周世鸿胸口的那一刻,只昕“铮”的一声脆响,飞镖把匕首撞飞出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洛南已两次救了周世鸿的命。护院家丁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便将老生捆了个结结实实。洛南上上下下打量着老生,问:“你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杀周老板?”
“哼,他心肠狠毒,作恶多端,早就该千刀万剐!”老生肩头一沉,撞开洛南,冲着周世鸿愤愤叫骂,“周大海,你改了名字不等于投胎托生!你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你就是《乌盆记》里黑心肠的赵大!我杀不了你,早晚会有人来找你索命!”
周大海?难道周世鸿原名叫周大海?洛南刚要问,周世鸿顿时阴了脸,吩咐家丁:“别听他胡说八道!来人,先把他押到后堂,明日一早,交给警厅。还有,把赵家班的人统统抓起来,一个也别让跑掉!”
对,临时改戏,老生串场,没准儿赵家班和老生是一伙的!洛南匆忙转身,奔向戏台。可冲进幕后一看,情况却大出人意料。赵班主、赛金枝等已被捆绑住手脚,正蜷缩在墙角哆哆嗦嗦地发抖呢。赵班主惊魂未定,说进周府前,老生和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就挟持了女儿赵风金。为了保住女儿的命,他们只能乖乖地听从老生的安排。
“那两个男子呢?他们是什么人?”洛南走上前,给赛金枝松绑。赛金枝吓得花容失色,语无伦次:“不……不知道。炸弹一响,他们就……就趁乱溜了。”
溜了?周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四周有家丁看守不说,还有他这个保镖在场,能从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绝非简单的主儿!洛南稍一思忖,看向赵班主:“赵班主,赛金枝是个女孩子,又是梨园名角,出不得差池。今晚周府不太平,我想把她带到我的客房,那儿比较安全,你不会不放心吧?”
“放心放心,那我谢谢你了。”赵班主忙不迭地道谢。
果不出洛南所料,是夜周府杀机四伏,直闹得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原本以为抓住了杀手老生,祸患已除,怎么着也该把寿辰过完,谁想洛南陪着周世鸿和姨太太等几个人刚拉开内堂的门,就听一阵蛇吐芯般的“嗤嗤”声撞入耳鼓!
不好,八仙桌上,也被人安装了炸弹!引线就系在门闩上!
洛南眼疾手快,探囊取刀,手腕一扬,一柄飞镖疾射而出,稳稳准准地切断了引线!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当管家端来蛋糕,擦燃火柴要点蜡烛时,又被洛南拦住了。
姨太太有些不高兴了,冷着脸说:“洛先生,这蛋糕可是我亲自给老爷买的。买回后就搁在我房间,不会有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看看才知道。请大家往后撤。”说着,洛南小心谨慎地切开了蛋糕。
喋血九龙剑(2)
一时间,众人骇得瞠目结舌,冷汗涔涔而下。蛋糕里居然也藏进了一枚手雷,其中的一根蜡烛底端就连着拉环!
洛南认得,这是日制拉环式M6发烟手雷,威力无穷,一旦爆炸,房顶都会被掀上天,更别说他们这些血肉之躯了。姨太太吓坏了,支支吾吾地颤声辩解:“老爷,老爷,这不是我做的。我……我可一直都在您身边啊。您要相信我——”
洛南熟练地解下手雷,问:“周老板,别怪我说话难听。以此看,今晚他们不把你的寿辰变成祭日,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痛下杀手,你不会一点都不清楚吧?”
周世鸿苦笑答道:“我真不清楚。我周世鸿对天发誓,自经商15年来,一直堂堂正正地做事,没坑过谁害过谁。”
洛南又问:“那15年前呢?那个老生说你叫周大海,我看不像是认错了人。”
周世鸿一听,嘴角掠过一丝苦笑,长叹口气说:“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话音未落,宅院内突然喊声四起。一个满身是血的家丁跌跌撞撞地冲进门来,气喘吁吁地报告:“老爷,大事不好。有……有两个蒙面人要杀光赵家班!”
“保护好周老板,我去救人!”来不及多想,洛南已箭步出门。可等他赶到时,蒙面人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厮杀过的现场遍地血迹,赵班主和三两个演员挂了彩,正捂着伤口呲牙咧嘴。
“看没看清对方是什么人?”洛南问。赵班主连连摇头:“没有。不过他们的功夫不弱,刀法也怪异,招招要人性命。要不是班里有武生武丑,能抵挡两下子,唉,我的小命可就交代了。洛先生,我丫头没事吧?”
赛金枝也是戏班成员,蒙面人一定也会对她下手!洛南暗叫不好,拔腿奔向临时客房。可刚跑出几步,又一个糟糕的消息传来:有人打昏看守,趁乱救走了老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个周府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还好,客房内,赛金枝安然无恙。关紧房门,洛南淡然笑笑,开口了:“既然不是鼠辈偷儿,又何必做梁上君子?下来吧。”
话刚出口,房梁上真的跳下一个男子。是那个唱《乌盆记》的老生。老生身手不错,甫一落地便将一柄匕首抵上了洛南的脖颈,冷哼道:“洛南,我听说过你的名号,警厅探员,有胆有识。可今天谁要阻止我杀周大海,我就对谁不客气!”
“何大叔,快放手。是他安排我去救的你。”赛金枝冲过来,急切劝道,“我看得出,他和周大海不是一伙的。”
赛金枝说的没错,的确是洛南安排赛金枝去救的老生。当他去解捆绑赛金枝的绳子时,已经发现他们就是刺杀周世鸿的同谋。很简单,赵班主称老生和两个剽悍男子挟持了他们,开戏前又将他们捆绑起来。身在梨园,生旦净丑,哪一个不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为避免节外生枝,老生必定会把他们捆死捆牢。但赛金枝的手腕上却没有一点勒痕。退一步说,就算老生怜香惜玉,一绑半个多时辰,也不可能不留丝毫痕印。从戏台上带回赛金枝,晓以利害后,赛金枝吐露了实情。老生姓何,名天虎,与赵班主是拜把子兄弟,都和周世鸿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至于挟持他们的那两个男子,则纯属子虚乌有,信口编出来的。
“凤金,你怎能相信他?他和周大海要不是一伙的,就不该趟这浑水,阻拦我杀他!”何天虎恨恨地说。洛南处变不惊,正色回道:“我是探员。在没有查清真相前,我不仅不允许你杀周世鸿,同样,我也不允许周世鸿杀你!”
“你真想知道真相?好,那我就告诉你!”何天虎直视着洛南,一字一句地说,“掰着指头数数,你应该清楚,从古至今,谁算中国最大的古董玩家,也应该清楚他最钟爱的宝贝又是哪一件吧?”
洛南查办过文物失窃案,对此十分清楚。在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古董玩家非大清帝国的乾隆皇帝莫属。乾隆在位60年,又当了4年太上皇,64年间广收民间名画、奇珍古玩,死后又将大批旷世珍宝一同埋入了裕陵的地下宫殿中。这其中最宝贵、也最具传奇色彩的当属放在他身边的一柄九龙宝剑。据说此剑仅剑柄就有2尺长,上雕9条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的金龙,象征“九九归一”。剑鞘用鲨鱼皮制成,嵌满了名贵的红蓝宝石及金刚钻,价值连城。然而,1928年7月初的一天深夜,土匪出身的大军阀孙殿英以演习为名;重兵包围清东陵,一夜之间连掘慈禧和乾隆两座陵墓,将陪葬的金银珠宝洗劫一空,足足装了20大车返回驻地。尽管九龙宝剑由此重见天日,但至今下落不明。莫非,何天虎和周世鸿的梁子由此而结?
洛南猜的八九不离十。何天虎说,孙贼东陵盗宝,当时并未受到惩罚。直到一个月后被报纸曝光,才震惊全国。社会各界口诛笔伐,强烈要求法办盗墓贼孙殿英。孙殿英慌了手脚,忙用盗陵得来的赃物四处打点权贵,疏通关系。时任特务处处长的戴笠得到了两颗最大的朝珠,慈禧口含的那颗宝珠送给了宋美龄。可在打点财政部长宋子文时,宋子文狮子大开口,点名要九龙宝剑。孙贼无奈,只好装了满满两箱珍宝,连同九龙宝剑一起秘密押往宋府。
“那时,我和赵班主都在警卫营当兵,押送任务由我所在的一个排共38名弟兄执行。我们只知道押送的物件非常重要,大意不得,直到后来才听说是国宝九龙剑。”何天虎越说越气愤,直恨得咬牙切齿,“谁想不到半路,却遭遇伏击,我和赵班主被冷枪击中,跌落山谷。我看得真真切切,伏击我们的就是周大海!扒了他的皮,我都认得他的骨!可怜我那36名兄弟全部丧命,并被集体焚尸灭迹!你说,周大海,是不是比《乌盆记》里的赵大还狠毒?我该不该冲他索命?”
36条人命,血债累累,这个仇,放在哪个有血性的汉子身上,都应该报。听完,洛南寻思了几秒钟,问:“你敢确定,当时只有你和赵班主逃过一劫,再无别人?”何天虎双眼通红,杀意浓浓:“没有。兄弟们未烧尽的尸骨是我和赵班主收敛下葬的,整整36颗惨不忍睹的头骨哪!” .“可是,赵姑娘说你没有同伙,但今晚入局的确实还有两个人。他们四处安放炸弹,制造恐慌,不仅要取周世鸿的命,还要将赵班主赶尽杀绝。他们到底是谁?”洛南觉得一头雾水。看来,要想解开这个疑团,只有去找周世鸿问个明白了。洛南再三叮嘱,抬脚出门。孰料刚一拉开门板,便见一道黑影疾掠而过,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院落深处——
此时夜已深。周府每一个黑黢黢的角落里,仿佛都隐含着森森杀机。正如饰演老生的何天虎所言,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除了36颗阴魂不散的头骨外,周世鸿究竟还欠有多少债?
踏进书房,洛南让管家陪着姨太太红云先下去,他和周世鸿有话要说。红云战战兢兢地前脚刚迈出门槛,又惊叫着跳了回来。她怕死,死活不走。周世鸿摆摆手,说:“让她留在这儿吧。她跟了我快10年了,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那好。周老板,明人不说暗话,咱们谁也不必拐弯抹角。九龙宝剑,36颗头骨,你不会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洛南开门见山。周世鸿闻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你听谁说的?”问完才觉多余,“是那个老生吧?唉,说来话长,其实,那是个阴谋,卑鄙的阴谋!”
阴谋?洛南示意周世鸿说下去。
“九龙宝剑,剑中之尊。自孙贼盗陵,宝剑重返人间那天起,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它。”周世鸿无奈苦笑,回忆说,“15年前,我在孙殿英部的执法队当队长。一天傍晚,孙殿英紧急召见,说有30多个参加过洗劫陵寝的士兵见财起意,武力哗变,杀死卫兵后偷取了两箱珠宝和九龙宝剑,正逃往山林。他让我带人火速追赶,务必夺回宝剑。临行前,我特意问了一句:那些士兵怎么办?孙殿英做了个格杀勿论的手势。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而且,非常时期当用重典,士兵哗变理应枪决。可对方的人数多出我们三倍,只能采取伏击战术,速战速决。那场伏击战,我们大获全胜,除两人中弹摔下山谷外,其余36人全被击毙。”
周世鸿所言,基本与何天虎说的相符。唯一不同的是,何天虎不是哗变劫宝,而是执行押运任务。洛南一说出这个分歧,周世鸿便点,点头,继续说:“这就是孙殿英的阴谋。孙贼为人贪婪,视财如命,又岂肯把九龙宝剑拱手送与他人?那日完成任务回营途中,我们也遭到了另一股人马的致命伏击。打到最后,弹尽粮绝,要不是12个兄弟拼死保护我冲出绝境,我也早成了山林中的孤魂野鬼了。此次行动,知情者只有我和孙贼,那队人马不是孙贼派来的,还能有谁?你说,我有几颗脑袋敢回去复命?于是,我隐名埋姓,从此远走他乡。”
如果周世鸿说的是事实,毋庸置疑,他和何天虎都中了孙殿英设下的圈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天虎是“蝉”,周世鸿是“螳螂”,最后他们都成了孙殿英这只老黄雀的喙下食。可孙殿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未等洛南梳理出头绪,姨太太红云冷不丁地插嘴了:“老爷,那九龙宝剑呢?我怎么没见到过?” “九龙宝剑——” “周老板。”洛南忙打断周世鸿,转移了话题,“要想让我相信你,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后来,你就变卖珠宝,投资米庄,由军人摇身一变,成了商人。对不对?”
周世鸿瞅着洛南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是的。我拿出一部分珠宝分给了我死难兄弟的家人,并用剩下的做资本开办米行,兴建学校,赈济难民。如果没有那次受命伏击,我周世鸿扪心自问,无愧天地!”
喋血九龙剑(3)
“这么说,九龙宝剑就藏在贵府。周老板,你的姨太太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不知可否让我借姨太太的光,见识见识,一饱眼福?”洛南笑着说。姨太太红云偎到周世鸿身前,娇滴滴地附和道:“是啊老爷,让我开开眼界吧。”周世鸿沉吟片刻,拍拍红云的肩说:“九龙宝剑是帝王之物,我等凡人带着它会招致血光之灾。夺回它后,我就一直藏在那儿——”
周世鸿指向的地方,是一幅《翠竹图》。画轴两侧,悬挂着一副改自清代诗人魏向桓撰写的对联:
为人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务声色保体健;
养性唯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从宽大求心安。
“周大海,你贪婪成性,贪占宝物,杀我兄弟,居然还敢挂这样一副戒贪联,脸皮可真比棺材板都厚!”周世鸿话刚脱口,何天虎和赛金枝便大步闯了进来。不待洛南阻拦,何天虎已纵身跃上台案;伸手扯落字画。果不其然,画后的墙壁上凿有一道凹槽,一只长约5尺、金光闪闪的剑匣赫然入目。何天虎抓起剑匣,哈哈大笑:“周大海,你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我要用九龙宝剑砍下你的狗头,去祭奠我死不瞑目的36个兄弟——”
“飕——”
破空之声,乍然响起。
出手的是洛南。飞镖径直没入了何天虎的肋下。何天虎闷哼着栽下台案,昏死过去。姨太太红云见状大惊,仓促地躲到了周世鸿的背后。但就在此时,一声娇笑从门外传来:“红云,该你动手了!”
红云真的动手了。一把小巧的勃朗宇手枪顶上了周世鸿的后脑。
循声望去,是两个身着黑色夜行衣、手握弯月倭刀的女子。洛南明白了,在周府安放炸弹,又试图杀死赵班主的蒙面人,就是这两个女子。看她们用的刀,当是日本人无疑。
“欢迎欢迎,没想到周老板过寿,连日本客人都来了!”洛南笑了。其中一个女子逼近一步,嘲弄地说道:“不是来,而是一直就在周府,在红云小姐的房间里。”
周世鸿一听,顿觉难以置信:“红云,你——”
“老爷,你不能怪我。我18岁跟了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可你宁可把家产捐出去,给军队买枪买炮也不肯留给我。你都60了,可我还不到30岁!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活?”红云激动地大叫。
那个女子愈加得意,说道:“周世鸿,听明白了吧?你购买军火,打的是我们的军队。你能活到现在,沾的是九龙宝剑的光。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两年前我们就进入周府,和红云小姐订下了公平协议。她帮我们找到九龙宝剑,我们帮她除掉你,接管万贯家产。这个买卖,别说红云小姐,任何人都会与我们合作。”
孙殿英贪财,一招毒计害死了数十条人命;红云贪财,一介弱女子居然也背叛丈夫,与外人勾结。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见,人一旦心生贪念,还真是可怕!心下想着.洛南又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取你们性命,夺九龙剑的人!”两个女子捋起袖管,一朵红色樱花娇艳夺目。
是“樱花杀手团”!有“东方玛塔·哈丽”之称的日本女间谍川岛芳子组织的“樱花杀手团”!
“整个东亚,即将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国土,九龙宝剑当然也是属于我们的。15年前,我们伏击了周世鸿的执法队,只可惜,让他带着剑跑了。我们追查了多年,总算找到了这儿。昨天,我们得到何天虎要来寻仇的情报,就知道宝剑要现身。”那个女子指指昏死过去的何天虎,冷笑道,“周世鸿,何天虎已死,你要不死,自然演不成仇家相互残杀的大戏!红云,你杀了他,我们来解决这个小子——”
至此,真相大白,当年的“黄雀”原来是觊觎宝剑已久的日本人!
“杀了我,你们也得不到九龙宝剑!”周世鸿突然朗声长笑,一脚踢开了剑匣。
匣内,空空如也!
红云怔住了,两个日本女子也怔住了。不待她们缓过神,洛南的飞镖已射向红云手中的勃朗宁,而倒地的何天虎也飞跃而起,与赛金枝一同扑向日本女子。紧接着,赵班主带着武生和家丁也冲了进来。
这又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戏台下,姨太太红云抱住洛南的双腿;书房内,她又执意留下,并格外关心九龙宝剑,这一连串的行为不能不引起洛南的怀疑。一个娇弱女子,要想害死周世鸿,背后必有人撑腰。这撑腰人,应该就是那两个神出鬼没的高手。如此一想,洛南就让周世鸿看他的眼色行事。周世鸿出身行伍,又转战商场,头脑何等精明,尽管一百个不相信姨太太会害他,可还是配合洛南布下了这个局。何天虎的加入,让戏变得更精彩,藏匿暗处的“螳螂”,也就露了面。
那九龙宝剑呢?众人齐声质询周世鸿。周世鸿双手一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知道。我以脑袋担保,这本就是个空匣!”
直到多年以后,扑朔迷离的九龙宝剑之谜才彻底解开。事实上,老谋深算的孙殿英欺骗了所有人。15年前,何天虎与赵班主秘密押送的那批珠宝中,根本就没放九龙宝剑。周世鸿伏击何天虎,拿到的只是个空匣。而伏击战后的第二天,一个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宝剑被抢,去向不明。事己至此,宋子文只得收下了孙殿英补送的另一件奇珍:“金玉西瓜”。盗陵之事也压了下来。
到了1939年,孙殿英想靠拢中央军,就忍痛割爱,恳请戴笠把九龙宝剑转送蒋介石。转送之事由军统特务马汉三负责。谁知马汉三贪心顿起,私自扣留,纳为自有。转过年,马汉三被日军俘虏,九龙剑终于落入了垂涎已久的川岛芳子之手。后来,抗战胜利,川岛芳子被军统逮捕,宝剑又被戴笠所得。1946年3月,戴笠携九龙剑由青岛启程直飞南京,呈送蒋介石,邀功请赏。也许是上天的报应,飞机一头撞上江宁岱山,机毁人亡。机身残骸在熊熊大火中持续烧了数个小时,而九龙宝剑的剑鞘和剑柄亦被烧得一千二净;剑身扭曲变形,彻底成了一块残铁。
世事沧桑,人心叵测,对“剑中之尊”九龙宝剑这件国宝来说,辗转颠沛,历经劫难,能化作山野中的一抷春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第249篇、蒙古女杰奥塔娜
从前,蒙古族有两个汗,一个叫阿拉齐汗,一个叫阿吾兰齐汗。阿拉齐汗经常带着人马侵略阿吾兰齐汗的国家。阿吾兰齐汗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跟前就只有一个傻瓜儿子,他决定给傻儿子选一个聪明能干的妻子辅政。
阿吾兰齐汗了解到有个聪明的女子,叫奥塔娜,是个老牧工的女儿,就住在王宫附近,便把奥培娜叫来,说:“明天我要举行宴会,你和你父亲都到宫里来侍候,不过你父亲要骑一匹双头马,你必须带礼物但又不带礼物,骑马但又不骑马来。若有一条不对,我就把你囚到水牢里去。”
奥塔娜把这一一告诉父亲,到草原上拉回了一匹大肚子骡马。老牧工见并不是什么双头马,不由自主地哭起来。奥塔娜说:“你只管先去好啦,我自有办法。”
老牧工骑着骡马来到宫门口,突然间骡马连转了几圈趴在地上就产驹了。当阿吾兰齐汗走向前看时,马驹儿正好露头,这就成了“双头马”啦!老牧工一看可乐了。
这时,月亮升起来,奥培娜骑着一匹骡子,在离宫门口很远的地方跳下来,一手牵着骡子,一手端一盆水,不慌不忙地走到阿吾兰齐汗面前,用手拉一拉骡子说:“陛下,我奉您的命令骑马而没有骑马来到您面前。”然后放开骡子,双手捧着一盆水,放到阿吾兰齐汗的脚下说道:“这是给您的礼物,我给您的是水中的明月。”
阿吾兰齐汗看着面前这个美丽、机智、勇敢的姑娘,当时就出聘礼为儿子定下婚约,不久便给儿子举行了婚礼。在宴会上,他宣布:他外出狩猎期间,由奥塔娜暂时代政。临行嘱咐她:“你必须作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阿吾兰齐汗走后,奥塔娜立即发布了惊天动地的命令:“免除老百姓三年赋税,王公贵族的牲畜分一半给没有牲畜的人。”全国人民欢天喜地,而王公贵族却扬言:“如果奥塔娜不取消这命令,一定要把她活活杀死!”阿吾兰齐汗闻讯后非常惊慌,赶紧往回走,刚动身就被阿拉齐汗捉去了。
阿拉齐汗派人下书给奥塔娜,要她亲自送500 峰骆驼、1000箱金银珠宝去赎阿吾兰齐汗,想把她骗去杀掉,然后去占领她的国家。奥塔娜看出了这个阴谋,立即把反对她的人——那些王公贵族囚禁起来。经过充分准备以后,奥塔娜领着500峰骆驼——骆驼上驮着1000 个大木箱开始登程。她日夜兼程,在第三天太阳落山的时候,赶到了阿拉齐汗那里。
阿拉齐汗见他的阴谋马上就要成功,又见奥塔娜十分美貌,走向前去就要拉她。奥塔娜甩开他,顺口呼哨一声,于是立即从那五百峰骆驼上的1000个大箱子里面,窜出来1000个手持大刀的武士。阿拉齐汗撒腿就跑,奥塔娜手起刀落,结果了他,最后救出了半死的阿吾兰齐汗。
第250篇、绝处还生
1.偷鱼惹祸
抗日战争时候,江南云州城里有个年轻人叫石锁,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整日在街头游手好闲,有时为生活所迫,石锁也干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这天,石锁一个人在街头闲逛,路过一个鱼摊时,看到摊上鲜活的肥鱼,忍不住动起了歪脑筋。他蹲下身装作买鱼,在鱼筐里左挑右捡。摊主见他扒扯了半天,也没有要买的意思,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这人倒是买不买?不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石锁却嘿嘿一笑:“咋啦?你卖东西还怕人家挑啊?”
摊主懒得和他斗嘴,这时正巧有人过来买鱼,他连忙上前去招呼。等把买鱼的主顾送走,这时石锁也已起身离开,鱼摊主知道他平时手脚不干净,害怕他偷自己的鱼,就留心多打量了他几眼。看着石锁甩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走远,摊主刚想松口气,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一条约一斤重的草鱼,突然摔落在地上,鱼落地后不停地翻腾,旁边的行人纷纷避让。
鱼摊主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原来石锁是用嘴咬着鱼尾巴偷了自己的鱼,怪不得从后面看他双手空空呢。鱼摊主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一下石锁,让他以后不敢再打自己鱼摊的主意,他让旁人帮他照看生意,顺手拿了根木棍向石锁追去。
石锁见事情败露,知道今天鱼肯定是吃不成了,再不赶紧跑,说不定还有一顿拳头等着自己,他赶忙吐掉嘴里的半截鱼尾巴,一转身钻进了人群。凭着身材瘦小灵活,石锁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本以为很快就能把鱼摊主甩掉,可没想到这次鱼摊主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对他紧追不舍。
就在这时,石锁看到前面行驶着一辆驴车,车上拉着满满一车柴禾,还有几大筐蔬菜,他顾不上多想,赶紧轻手轻脚爬上驴车,又拽了几把青菜盖在了身上。
鱼摊主拎着木棍,在街上找了好几圈,不见石锁的踪影,只得悻悻而归。
石锁躲在驴车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看看不见有人追来,知道自己安全了。他刚想活动活动筋骨从柴禾堆里爬出来,谁知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喊了一句:“什么地干活!”紧接着就是两声“喀嚓”的脆响。
当时,云州是日军占领地,一听有人喊“什么地干活”,石锁就知道碰上日本人了,而那两声“喀嚓”,更是让石锁吓得腿都软了——那是拉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石锁虽说平日在云州城里游手好闲,但从没有跟日本人打过交道,此时他躲在柴禾堆里是大气都不敢出。
赶驴车的是个年迈老汉,姓吴,家住云州城南,平时开了个菜园。当时日本人在云州城内设了一所监狱,关押着一些被捕的地下共产党和进步人士,吴老汉是专门负责给看守监狱的日本兵和伪军运送蔬菜的。平时吴老汉进出监狱都畅通无阻,没想到今天刚到门口就被拦下了,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车上已经藏着个人,赶忙上前给两个日本兵解释:“太君,我是给你们厨房送东西的老吴,隔两天就来一次,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两个日本兵根本不理会吴老汉,他们端着枪指着车上的青菜叫嚣着:“车上藏有人,什么地干活!”
一听这话,吴老汉乐了,心里还寻思,这些小日本终究是作恶多端心里发虚,监狱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有人想偷偷溜进来不成?于是他笑呵呵地说:“太君,车上都是柴禾和青菜,没有人,不信你看。”说着他就上前扒开青菜堆给两个日本兵看。哪知他这一扒扯不要紧,石锁在里面躲不住了,猛地起身站了起来,监狱门前的日本兵和伪军马上如临大敌,几杆枪同时指向了石锁。
石锁哪见过这阵势,赶紧举起双手喊:“太君,别开枪,别开枪,我是良民,良民!”
柴禾堆里突然冒出个大活人,吴老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石锁问:“你,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车上来了?”
石锁正要解释,可是几个日本兵哪容他说话,押着他和吴老汉就直奔监狱看守长官小野原二郎的办公室。
2.身陷囹圄
小野原二郎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静静地听着两个日本士兵给他汇报。
最近一段时间,中华大地上的抗日战争打得如火如荼,随着侵华日军的节节败退,日本人设在云州周边几个地区的监狱,频频发生暴动和越狱事件,让身在云州的小野也绷紧了神经。
两个日本兵为了邀功,添油加醋地给小野讲述着,他们是如何“机智勇敢”,抓住了潜藏在吴老汉车上的石锁,这让小野更加觉得石锁混进监狱,肯定有着巨大的阴谋。于是,听完汇报后,他立即电话向上级作了请示,上级的指示就两个字:严审!
挂上电话,小野冲吴老汉摆摆手,两个日本兵把大声叫屈的吴老汉硬拖了出去。
这时,小野开始回过头来打量石锁,他是个中国通,打量了一会后,用非常流利的中国话问石锁:“能说说你混进来到底想要干什么吗?”
石锁早已吓得腿如筛糠,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把自己被误抓的事情讲清楚。可是小野听后根本不相信,他认定石锁就是八路,非让他交待混进来到底有什么企图。石锁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交待的,这让小野大为恼火,认为石锁不老实,于是他让两个日本兵把石锁押到了审讯室。
一走进审讯室,石锁差点没吓死过去,因为他见到了吴老汉。刚才还好端端的吴老汉,此时像刚被人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吊在那里早已奄奄一息了。石锁吓得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出去,可是他哪能逃得了,两个日本兵一左一右,架着把他也吊在了吊索上。
小野拿着烧红的烙铁,慢慢逼近石锁,石锁只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他的脸生疼,吓得他本能地大叫了起来:“太君,我说我说,你让我说什么我都说……”
小野满意地拿开了烙铁,一脸狞笑地道:“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你的同伙在哪里?”
石锁一脸苦相,眼泪都出来了:“太君,我,我真不是有意来这里,更没有同伙,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啊……”
石锁话还没说完,遭到戏耍的小野,就恼羞成怒地把烙铁狠狠按在了石锁的胸前。石锁一声惨叫,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随后就失去了知觉。紧接着一盆冷水浇过来,石锁的神志又清醒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小野在狂叫:“打,狠狠的打,今天要是不说实话,给我往死里打!”
在“劈劈啪啪”的皮鞭声中,石锁绝望了,看来今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死在这里了。知道必死无疑以后,石锁反而不害怕了,他开始喃喃地骂起来:“狗日的小日本!打吧,打死你爷爷吧……”
石锁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间潮湿阴暗的屋子里,眼皮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稍稍一动就撕心裂肺地疼。他开始怀疑,这里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狱。突然,他听到有人对他说话:“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石锁想说话,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那个声音继续说:“别动,你伤得很重,现在很虚弱,来,先喝点水。”
喝点水后石锁有了些力气,他努力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一张清瘦的脸。那人告诉石锁,他们现在被关在敌人的牢房里。他姓洪,也是被敌人抓进来的。洪先生说,石锁被送进来的时候伤势很严重,幸好他以前开过诊所懂些医术,才救了石锁。这时石锁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石锁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他仔细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牢房,只见这是一间十多平米的小石房子,除了一个对着走道的铁栅栏门外,四周连个小窗户都没有。牢房的看守是名伪军,他早上过来给两人送饭,看到石锁醒了,连说石锁命大。
原来,石锁被抓以后,在日本人的审讯室里受尽了折磨,一直到晚上,日本人才弄清楚,石锁根本不是什么八路,他就是云州城内一个四处游荡的孤儿,这才停止了审讯,并把他和以前开过诊所的进步人士洪先生关在了一起,算是捡了一条命。
听说日本人已经查明了自己的身份,石锁禁不住眼前一亮,赶忙问看守,日本人是不是很快就会把他放出去。看守听了他的话一愣,随后嘿嘿笑了起来,说:“对,对,是会放你出去,到时还会用汽车把你送出去呢。因为从这里出去的人,都是用汽车送出去的……”说完他扔下两个发霉的于馒头,笑呵呵地走了。
石锁一时没明白看守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洪先生,洪先生让他别听看守瞎说。
但是石锁很快就明白“用汽车送出去”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就在当天下午,饱受酷刑折磨的吴老汉,终因伤势过重又加上年迈,死在了牢房里。他的尸体被两个伪军抬着,扔进一辆汽车运了出去。
3.越狱计划(上)
几天下来,石锁就和洪先生熟悉了起来,他这才知道,在他伤重期间,是洪先生用凉水泡着剥掉皮的馒头,喂自己救了他的命。平时在牢里,洪先生就像个长辈,不但对他关爱有加,还给他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这让石锁感受到从没有过的温暖。平时,他亲切地喊洪先生叫洪叔。
没入狱之前,石锁就听说过云州城里的这所监狱,日本人对外宣称,里面关的是—些破坏“大东亚共荣”的“政治犯”,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可是现在石锁才明白,真正罪大恶极的人,不是监狱里关的那些“犯人”,而是那些日本兵和伪军看守。
监牢里的生活很枯燥,每天除了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问,就是无休止的审讯和受刑,几乎每隔两天就有人被“汽车送出去”。
石锁还算比较幸运,因为他不是重点囚犯,所以关进来以后,不但没有受过审,竟然连脚镣和手铐都没给他戴,日本人和伪军谁也没拿他当回事,他好像被人遗忘了。这让本来已经觉得必死无疑的石锁,又有了一丝求生的希望。
然而,他知道日本人怕他们的恶行传出去,是不会活着把监狱里的人放出去的,所以要想活命,他只能找机会偷偷逃出去。
云州这所监狱是清朝一户富贵人家的大宅院改建而成,日本人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座宅院三面环水,只有南面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只要在这条路上设上岗哨,里面的人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不过,这难不住石锁,因为以前他在云州城里游荡的时候,曾经注意过,监狱的西北方向离河岸最窄,大约只有四五十米,只要爬上监狱围墙然后跳进河里,他就能游到对岸。
可是这时石锁却面临着另一个问题,就是除了放风时间,平时他连监狱的围墙都碰不到,更别说爬上高高的围墙了。看来,要想从围墙上逃出去,只能利用放风的那段时间。
有这个想法后,再到放风时间,石锁就开始留意起监狱里的情况。
通过几天的观察,石锁发现,监狱里的日本兵加上伪军有五十多人,其中监狱大门的岗哨上,白天驻着六名日本兵和伪军,到了晚上增加到十二人。
监狱周围的四个岗楼,白天黑夜都有八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伪军。他们站在高处,对监狱内部的情形一目了然。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爬上围墙,又不挨枪子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即使是这样,石锁还是找到了一个逃跑的办法。
原来,在监狱的西北角搭着一个葡萄架,石锁发现只要跑到葡萄架下,监狱岗楼上的人就看不到他了,那里是四个岗楼的唯一视觉死角。 石锁还发现,葡萄架下靠着墙根还摞着两个破汽车轮胎,他想,只要在两个轮胎上再加点什么东西,自己站在上面就能翻过围墙。
于是,一个大胆的逃跑计划,慢慢在石锁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一他决定在放风的时候,拎着马桶出来装作倒马桶,然后找机会跑到葡萄架下,再把马桶倒扣在两个破轮胎上,最后踩着马桶翻过围墙,跳进外面的河里……
这天,又到了放风时间,石锁像往常一样,拎着马桶走出了牢房。院子里,倒马桶的下水道口在监狱院墙的北边,那里离西北角的葡萄架只有十几米远,石锁走过去倒掉了马桶,然后顺着墙根慢慢往回走。这时他所处的位置,只有东南角岗楼上的哨兵能看到他,石锁装作若无其事的向那边看了看,这时他惊喜地发现,本该有两个哨兵的岗楼上,不知为什么,此时却只有一个哨兵在那里。
石锁的心不由狂跳了起来,他开始偷偷观察那个哨兵,虽然离得较远,但是不一会儿石锁还是隐约看到,岗楼上那个哨兵,懒洋洋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
机会来了!只要哨兵低头点烟,石锁相信趁着这个机会他完全可以跑到葡萄架下,而不会被发现。
随着哨兵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石锁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终于哨兵低下头开始点烟。然而就在石锁要迈开大步冲出去的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 4.越狱计划(中)
抓住石锁的是洪先生,他连拉带拖把石锁带回了牢房,厉声责问他:“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原来,这两天洪先生见石锁有些反常,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一直偷偷地留意着他,今天他见石锁拎着马桶不停地向葡萄架那边张望,就猜到石锁想从那里逃出去。洪先生知道,如果石锁真打算从那里逃跑的话,不但不能成功,还会白白搭上性命,所以就及时出手阻止了石锁。
洪先生问他:“你知道葡萄架左边有一排房子吧,它们是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
石锁摇摇头。洪先生告诉他,那排房子是日本兵和伪军的休息室,平时都有严密的岗哨,石锁还没走到葡萄架下,就会被人发现,更别说从那里翻墙逃走了。洪先生还告诉石锁,即使侥幸通过了休息室,可是墙头上还有几百伏高压的电网,想从那儿爬过去无异于自杀。
洪先生的一番话,让石锁禁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问洪叔:“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还年轻,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洪先生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告诉石锁:“其实要想逃出去,也不是没办法,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几只狼。”
一听这话,石锁好像又看到了曙光,他一把抓住洪先生的手说:“洪叔,咱们一起逃走吧,你一定有办法的。”
洪先生看了看自己的手铐和脚镣,苦笑着说:“我还是算了吧,不过我还真有办法帮你逃Jb去。但是,你出去以后要帮我办件事……”
想想这段时间,洪先生就像慈父一样关心着自己,石锁正愁没有机会回报,听说洪先生有事要自己帮忙,他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洪叔,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看着石锁一脸坚定的样子,洪先生点了点头,说:“具体让你干什么,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告诉你。现在我先给你说一下逃跑计划。”
听了洪先生的计划,石锁也觉得可行,但是当听说只能他一人逃走后,石锁又犹豫起来:“洪叔,我逃出去了,你呢,你怎么办?日本人会不会……”
洪先生让石锁不要为他担心,因为日本人还没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一时半会他们还不会为难他。一听这话,石锁放心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和洪先生开始为逃跑做起了准备。
一切准备好以后,这天洪先生告诉石锁,现在就差一场大雨了。因为雨水会冲淡石锁逃跑时留下的气味,这样才能躲过日本人的狼狗。
在等雨的时间里,石锁发现,洪先生每天都会把自己的手指咬破,然后用一根磨尖的竹片沾着血,在一片破纸上画着什么。
这天,洪先生有点兴奋的告诉石锁:“好了,今天夜里就会有一场大雨,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天一亮你就在监狱外面了。”
一听这话,石锁也很兴奋,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问洪先生,你怎么知道今天夜里会下雨?
洪先生笑呵呵告诉他:“我这一双腿害老寒病十多年了,每次下雨前都又痛又痒,根据这些年来的经验,我不但知道今夜会下雨,而且还知道这雨还不小呢。”说完,他拿出一个一端开口的竹节,把自己这几天画的那张破纸片卷好放进去,又用一小片油纸包了土封好,交给石锁说:“这个东西比你和我的生命都重要,你带出去后,到云州城北柳林镇上的同福客栈交给钱掌柜,他自有安排。”
石锁一脸凝重地接过竹节,重重地点了点头。
5.越狱计划(下)
下午四点到五点是放风时间,洪先生从石锁的衣服上撕下一小块布揣进了怀里,然后两个人走出了牢房。
监狱的院子里,像往常放风的时候一样,除了一些在押的“犯人”,就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伪军。洪先生和石锁装作没事的样子,慢慢走到了葡萄架下,然后趁人不注意,洪先生迅速从怀里掏出那块破布,扔到了监狱院墙的铁丝电网上。
放风时间结束以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牢房。
当天的晚饭照旧是两个发霉的干馒头,洪先生把两个馒头都给了石锁,说:“吃吧,吃饱才有力气逃跑。”
想想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对自己这么好过,石锁心里顿时涌出了一阵悲伤,他含泪啃着干馒头说:“洪叔,我走了以后,你自己要小心!”
晚饭过后没多久,外面果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夜晚十二点整,一个伪军打着哈欠走过来查房。当来到关押洪先生和石锁的牢房时,那个伪军睁大了眼睛,他看到本来应该关着两个人的牢房,现在只有一个人了。那名伪军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空荡荡的牢房里还是只有一个人。他慌忙喊来了自己的同伴,两人打开牢房门进去搜索,可是十多平米的牢房里,除了洪先生再也没有其他人。
两名伪军马上反应了过来——确‘人逃跑了!
他们用枪指着洪先生,气急败坏地说:“那个小子呢?和你一起的那小子呢?”
洪先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说:“我不知道啊,咦,难道他真的跑了?”
他告诉两名伪军,说下午放风的时候,他就看见石锁有些反常,整个放风时间,他都在监狱的西北角,鬼鬼祟祟地不知在捣鼓什么,没想到他是想从那里逃跑。
两个伪军立即把洪先生押出牢房,让他带着去指认下午看到石锁的地方。洪先生把两人带到了葡萄架下,这时,有人逃跑的消息已经在监狱里传开了,四个岗楼上的探照灯,把监狱照得如同白昼。一时间,监狱里人喊狗吠乱成了一团。
很快,小野也带人赶到了葡萄架下。这时,一个日本兵发现了墙头电网上有个奇怪的东西,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块被雨淋湿的破布,电网强大的电流在那块破布上闪着蓝色的光,“嵫嵫”作响。
日本兵用树枝把那块破布挑下来交给小野,小野接过来看了看,猛地把破布甩到了洪先生的脸上,气急败坏地大叫:“八格牙路!立即封锁河面,不管活的还是死的,都要给我追回来!”
然而,此时除了洪先生,谁都不知道石锁其实还在监狱里,根本没有逃走,这些只是他们为逃跑所设计的一个环节。
6.绝处还生
关押洪先生和石锁的牢房,虽然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坚实无比,但是牢里的地面还是泥土地。发现这一点后,洪先生本来打算让石锁挖地洞逃走。但是当他们开始动手挖掘的时候,才发现由于监狱是建在河岸边的,下面全部是用石头打的地基,挖了五六十厘米以后,就再也挖不动了。于是,两人只得采取另一个逃跑计划。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用捡来的竹片,在牢房里挖出一个直径半米,深约六十厘米的坑。挖出来的土,放在马桶里,趁放风的时候倒掉。
挖好坑以后,实施逃跑计划的当天夜里,石锁先躲进坑里,洪先生把稻草和被子铺在上面,自己再躺上去假装睡觉。看守过来查房时,不见了石锁,肯定要押着洪先生出去找。等洪先生和两个看守出去以后,石锁再从坑里出来,趁机跑到院子里。
当小野叫嚣着让人去抓石锁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其实这时的石锁,正躲在监狱院子里的一堆废弃物后面。
计划进行的一直很顺利,此时监狱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洪先生吸引到了葡萄架那边。由于大雨冲淡了空气中石锁身上的气味,日本人的狼狗也没有发现石锁。
但是石锁现在还是没有机会逃跑,因为此时四个岗楼上的探照灯,正在院子里来回扫射,只要石锁一现身,还是会被发现。
但是石锁现在还是没有机会逃跑,因为此时四个岗楼上的探照灯,正在院子里来回扫射,只要石锁一现身,还是会被发现。
其实这一点石锁和洪先生早就料到了,当时洪先生告诉石锁,他自有办法把四个岗楼上探照灯,全都吸引到葡萄架那边。石锁虽然不知道洪先生有什么办法,但他相信洪先生一定能做到。
这时的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洪先生知道,现在只要把岗楼上的探照灯吸引过来,石锁就能趁机钻到敌人的汽车底下,然后扒住汽车底盘,敌人就会把石锁安全的送出监狱。
时机很快就来了。当小野转身下令去迫石锁时,洪先生突然冲上前去,用手铐死死套住了小野的脖子。当时在场的日本兵和伪军,谁也没想到洪先生会袭击小野,一下子全乱了起来,他们大叫着冲向洪先生,葡萄架下一阵骚乱,一时间,岗楼上的四盏探照灯,全都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石锁没想到洪先生会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掩护自已,他含着泪迅速跑到敌人的一辆汽车底下。这时,只听一声枪响,洪先生倒下了。小野意外地发现洪先生倒地的瞬间,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微笑。
杀害了洪先生以后,气急败坏的小野立即带人开车去追赶石锁,可是几十个敌人沿着河岸折腾了一夜,也没能发现石锁的踪 飞迹……
天快亮的时候,石锁来到了云州城北的柳林镇,在同福客栈找到了钱掌柜,他含泪讲述了洪先生为救他遇害的经过。最后,他把那张洪先生用鲜血画成的图,交给了钱掌柜。
钱掌柜接过来一看,红着眼圈告诉石锁,这是一张日军在华东地区的军事布防图,对于消灭日军非常重要。接着他问石锁,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把这张图交给能消灭日本侵略军的人?看着洪先生用生命换来的图纸,石锁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雨已经停了,红红的太阳探出了头,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
第251篇、鄂托皇冠的疯卫士
这个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这一年,先是希特勒宣布德国和奥地利合并,接着,德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就轰隆隆地开过东南部边境,不费一枪一弹地占领了古老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希特勒的理由狂妄而又简单:一千多年前,奥地利就是德国的一部分,现在欧洲的全部也都属于当时德意志国王鄂托的疆域。
提到鄂托,每个欧洲国家的政治家都知道,他是中世纪的德意志国王,他竭力向外扩张,甚至疯狂地企图建立统一的世界帝国。为此,他去找罗马教皇加冕。罗马教皇为他特制了一顶用纯金丝编织成的八边形皇冠。皇冠没有顶,代表皇权至高无上,八边形象征天堂周围的防御墙,也意味着完整无缺和皇冠拥有者将万寿无疆。皇冠的每一边上都镶嵌着一块名贵的宝石,正面的主石上用瓷釉画着两个人,一个是宗教预言家大卫,另一个是所罗门国王,这象征着神权与王权的结合。到了十三世纪,当时的国王又把佩戴在胸前的金十字架移到了皇冠顶上,象征皇帝同时拥有宗教权。
这件老古董制成于公元961年,在当时欧洲人的心目中,只有占有了“鄂托皇冠”的人才能算皇中之皇。近千年来,欧洲的帝王们都梦想着把它据为己有。最后,这顶皇冠落到奥地利国王手中,成了奥地利皇家珍宝中的瑰宝。
希特勒当然知道“鄂托皇冠”的价值,当纳粹占领军刚在维也纳站稳脚跟时,他就打电报给占领军总司令伦曼,叫他把鄂托皇冠送到德国纽纶堡去。
伦曼有点儿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因为,按照希特勒的理由是:既然鄂托皇冠是德意志国王鄂托的东西,早就应该完壁归赵,还给德国了。现在客气地把它要回来,是很合情合理的。但是,如果提一下历史,希特勒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千百年来,欧洲大陆换了多少帝王,改了几次国名,真是数也数不清,在这块大陆上,最出名的还是奥匈帝国呀!
伦曼总司令还觉得,与奥地利是“和平合并”,去跟奥地利皇室索取“鄂托皇冠”,时间也太早了点。
但是,希特勒接连打了三个电报,命令伦曼迅速将鄂伦皇冠送往纽伦堡,以供德国人民“瞻仰”。
伦曼左思右想,决定避开奥地利皇室,找掌管珠宝的艾泽内公爵索要。
这一天,伦曼找到艾泽内公爵,将希特勒的4封电报交给他看,对他说:“这是元首的意思,我想,他是为了鼓舞人民,激励士气,才要求将鄂托皇冠弄回纽伦堡去的。希望奥地利皇室撇开狭隘的想法,为了统一的欧洲,做出一个榜样来。”
艾泽内公爵旱就考虑过鄂托皇冠的事了,但没想到希特勒会不顾表面上的“和平合并”,这么快就伸出魔爪。
不过,他早已计划好怎么对付了。他对伦曼总司令微笑了一下,又摇了一下脑袋,说:“我早已想到鄂托皇冠的事了,我估计,奥地利皇室不会有多大意见,问题倒在元首那儿,他真的会让人民去瞻仰鄂托皇冠吗?”
伦曼惊愕地问:“你是说元首会不喜欢它?这4封电报,可是他在10天之内接连打来的呀!”
艾泽内公爵点点头说:“不错,元首急于要将鄂托皇冠带到纽伦堡去。
但是,他有没有想过,皇冠正面宝石上用瓷釉画的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吗?”
伦曼皱皱眉头,说:“他一定知道,连我也知道,那是大卫和所罗门国王。”
艾泽内公爵立即接口说:“他们两人是典型的犹太人,带到纽伦堡去让人民瞻仰,是不是方便呢?”
一句话,惊得伦曼差点儿跳了起来。
希特勒在国内乃至整个欧洲掀起一阵又一阵反犹太浪潮,难道他会让德国人民去瞻仰画在他祖先皇冠上的两个犹太人吗?!
他眨巴了一阵眼睛,最后,对艾泽内公爵说:“你先说服一下奥地利皇室,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我马上打电报给元首,等他决定了,我再来找你。”
说完,他匆匆告别了艾泽内公爵,回到占领军总司令部,将鄂托皇冠上有犹太预言家大卫和犹太国王所罗门画像的事,详细写成电文,火速通报希恃勒,请他最后定夺。
希特勒接到电报,倒也犹豫起来:原想借取回古老的德意志国王皇冠宣扬一下现代统治者的功绩,如果反而让人民知道祖先把犹太人的代表作为偶像尊奉在皇冠之上,那不是给自己的反犹太宣传打一记耳光吗?
但是,不取回鄂托皇冠,不当幻想中的“皇中皇”,实现祖先建立世界帝国的梦想,他又于心不甘!
就在希特勒犹豫着迟迟不给伦曼答复时,艾泽内公爵却日以继夜地忙碌起来。
原来,艾泽内公爵除了是一位高明的珠宝鉴赏家外,还是这方面的能工巧匠。他决不愿见到这件稀世瑰宝被希特勒夺去,更担心它会被丧心病狂欺凌犹太人的法西斯元凶毁于一旦。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他悄悄躲进密室,照着鄂托皇冠的式样仿制起来。
很快,用金丝编织的八个面仿造成功,他又用纯金的细轴将它们连成八边形,这样,可以折叠的皇冠就有了可以乱真的基础。
相同的宝石也不难寻找,那个金十字架也很容易制作,最艰难的是,要在正面的宝石上用瓷釉画上大卫和所罗门国王的形象,还要在火中把瓷轴画烧结好,这牵涉到好几种学问,况且时间又十分紧迫。
为了将瓷釉画烧结好,艾泽内公爵整整四天四夜没合上眼睛。宝石很容易在火中与瓷釉分离,稍不注意,宝石还会变色,把一切都弄糟。
艾泽内公爵又急又累,恨不能将十世纪前的那位工匠请来,命令他立刻坦白出在主石上烧结瓷釉画的工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只能一次次改换瓷釉配方、变更烧结工艺。
最后,在可供选择的宝石即将用完之前,他试着将画上瓷釉的宝石竖起来,让人焰只接触涂上釉料的很薄的一层表面,瓷釉终于烧结成功了。但是,由于是竖直着燃烧,瓷釉画上有种流挂的感觉,与真品比较,明眼人是很容易发现的。
但是,艾泽内公爵觉得,自己再也没法将它复制得更好了,他忽然想到,希特勒没见过鄂托皇冠,连在维也纳的伦曼司令也没亲眼见过,而依靠照片辨别真伪,那是太容易弄错了。他心中一阵狂喜,猛然拿起一柄木槌,向假皇冠的瓷釉画像敲去。
瓷釉画像上裂出很细的放射形痕迹,艾泽内公爵又用手指按上去涂抹一番,使画像和裂痕刹那间变旧了。
很快,他将复制的鄂托皇冠完全组装好,折叠起来,放进一只雕花银箱,而将真皇冠包在手帕里,埋在他家地窖的一个深坑里。
两天以后,伦曼总司令又赶来了,他带着希特勒的急电。元首命令:不管瓷釉画上是谁,速将鄂托皇冠送到纽伦堡。
艾泽内再次辩解说,鄂托皇冠是奥地利皇家珠宝的重要组成部分,皇室成员还没最后拿出具体意见,他无权把这无价之宝交给德国。
这时,伦曼司令已经没耐心跟公爵周旋了,希特勒在电报中限定了时间,如果到时见不到鄂托皇冠,就将把伦曼交给军事法庭。
伦曼一挥手,一队党卫军向皇家珠宝馆冲去,艾泽内公爵张开胳膊阻拦,却被伦曼司令一巴掌扇开。伦曼大声说:“我是客气的,如果换了冲锋队员,他们会给你一梭子弹!”
艾泽内公爵倒在地上,看着党卫军们取去雕花银箱,忽然号啕大哭起来。
伦曼司令钻进汽车前,向这个哭哭啼啼的老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着,一挥手,亲自护送着“鄂托皇冠”前往纽伦堡。
希特勒已等候在纽伦堡,他只是略略看了一下皇冠的构造,就将那块烧结了瓷釉人像的宝石朝墙上击去。瓷釉像的裂痕更多了,人们几乎分辨不清人物的性别,有一小块地方还脱落了,与保护得很好的其它宝石极不相衬。希特勒把皇冠举到眼前,看了又看,这才说:“好了,让纽伦堡市长保管,可以由人们瞻仰了。”
这时,伦曼司令心里像打翻了十八只调味瓶,紧皱着眉,很不是滋味。
当他回到维也纳,立刻听说,艾泽内公爵疯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并说自己不配当公爵,只配扫垃圾。他拿着大扫帚,到处乱扫,连人们不常去的地窖也要进去扫扫。
伦曼很可怜他。听精神病大夫说,这叫失心癫狂,他一定是丢失了什么心爱的东西,或是死了什么亲爱的人,才会突发这种疾病的。
伦曼心里很明白。他吩咐党卫军少去找艾泽内公爵的麻烦,他说:“只要疯老头不带着扫帚到司令部来,他爱到哪儿去清扫,就让他到那儿去清扫。他大概在妄想要将他的宝贝玩意儿扫出来……”
就这样,艾泽内公爵疯癫了好几年,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
当盟军攻进德国纽伦堡时,谁也找不到皇冠的去向。有些人说,皇冠已被希特勒砸烂,化成了金块;也有人说,希特勒在失败前已将鄂托皇冠扔进了最深的湖泊里。最后,纽伦堡市市长交待说:皇冠藏在市政府地下室的墙壁里。
正当盟军宣布已找到鄂托皇冠,并宣布将它归还奥地利时,艾泽内公爵出现了。他打开一块已经烂坏的大手帕,取出了真正的鄂托皇冠,捧向上方,对大家说:“这才是真正的鄂托皇冠,它有近一千年的历史。在它正面的那块宝石上,有一幅瓷釉画像,上面的两个人物是预言家大卫和所罗门国王,他们是犹太人的祖先。希特勒不喜欢犹太人,所以把假皇冠上的瓷釉像敲得模模糊糊。但是,历史终究是历史,谁也无法更改它……”
当人们知道艾泽内公爵为了保护鄂托皇冠这一无价之宝扮了多年疯子,纷纷流下了感动的眼泪,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第252篇、跳三刀
“跳三刀”不是刀,也不是人名,而是早年间老城的一个行业,类似于今天的私人侦探。这行和做贼差不多,不过他偷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别人的隐私和秘密。
这天,老城东街上百仁药铺的掌柜王百仁一早起来,几个家丁就“吭哧吭哧”地抬进一只粘网。王百仁一瞧,网里裹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家丁说,这人昨天晚上到药铺行窃,结果被捕贼的粘网抓了个正着。
不料,网里的汉子却嚷嚷道:“我不是贼,昨晚我只不过是路过你们家,不小心掉进网里了。”
王百仁乐了:“这粘网挂在屋檐和屋脊上,我家的屋顶又不是道路,有人半夜到别人家屋顶上溜达的吗?我看不让你尝尝衙门里的夹棍和板子,你是不会老实的。”说罢,他让家丁扭送汉子去衙门。
精瘦汉子一听要去衙门,立即软了,哀求王百仁,说他其实是跳三刀门中人。王百仁早就听说过,跳三刀这行分文、武两个门派,文派偷别人的秘密时,用的是乔装改扮、巧言令色、设套玩诈、坑蒙拐骗,靠的是脑子和嘴皮子,因此他们拜的祖师爷是智多星吴用;而武派则是真功夫,平时攀房越脊、飞檐走壁、爬墙卜梁、百样腾挪,靠的是身手和灵活劲,因此他们拜的祖师爷是鼓上蚤时迁。
王百仁见来人身手矫健,一身夜行衣,便道:“老兄你是武派的吧?”
汉子佩服地点点头:“王老板好眼力,在下正是跳三刀门中的武派,外号赛鹞子。”
王百仁点头,随即变色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是路过我家,而是专门来偷东西的吧?”
赛鹞子摇头如拨浪鼓,发誓他真不是来王家偷东西的,再说他们跳三刀门从来不偷金银财宝,只偷机密消息,这是规矩?他昨晚要去的是西街的十香堂药铺,不料攀房越脊时,掉进_,王百仁的粘网里。
一听赛鹞子要去十香堂药铺,王百仁心里一动,摒退了下人,脱口道:“你去十香堂,是想偷‘五仙散’的绝密药方吧?”
赛鹞子脸色一变,随即说:“王老板真是聪明人。”
这“五仙散”是用七七四十九种名贵草药配制的妙药,有起死回生、延寿救命的神效,一颗药丸贵时能卖到十几两银子。后来药方在战乱中遗失,等天下太平后,各个药铺千辛万苦搜寻来药方,却怎么都配不出当初那样的药。后来才得知,这“五仙散”除了四十九种草药,还需要五种药引子,五种药引子齐全,药效才绝妙,少了一味,药效就大打折扣了。可这五种药引子到底是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王百仁摇头说:“这五种药引子的秘密价值连城,主人肯定保存得严密,就凭你孤身一人,恐怕很难偷到吧?”
赛鹞子却嘿嘿一笑:“不瞒王老板,这五种药引子我已经知道四种了。”“什么?”王百仁一惊,摇头不信。赛鹞子沉吟半晌,说:“这四种药引子我千真万确知道,如果王老板肯放我一马,我告诉你如何?”
不料王百仁却说:“我也告诉你个秘密,当年‘五仙散’的传人一共有五个徒弟,临终前他把五种药引子分别告诉了五个徒弟,每人只知道一样,配药时,需要五个人轮流进药房配药。在下有幸,就是其中一个徒弟。后来闹兵灾,我和几位师兄弟失散,各自成家立业,我这百仁药铺也知道其中一种药引子。你说除了十香堂的药引子,你知道了四种,那我百仁药铺的药引子你也知道吗?”
赛鹞子嘿嘿一笑:“当然,百仁药铺珍藏的那味药引子,就是虎唾。”
王百仁顿时脸色大变,许久才跷起大拇指说:“厉害,我这一味药引子正是虎唾。世人都知虎骨是好东西,却不知未满三月的幼虎虎唾,才是天下奇药。”之后他问赛鹞子是怎么知道的。赛鹞子说,王百仁配药时,会把药房反锁,窗门紧闭,不露一丝光亮,并派家丁守卫四周。虽然戒备很严密,但是却忘了一点,凡是房子都留有烟道。赛鹞子就是利用缩骨功,从烟道钻进了药房,然后藏在屋梁上,偷窥到了秘密。
原来如此!王百仁说:“其他几家的药引子秘密,你也是这样偷来的吧?”
跳三刀(2)
赛鹞子点头承认:“其他三家也都没有想到,平常烧灶取暖的烟道会成为走漏机密的破绽。”赛鹞子洋洋得意,却立即沮丧地说,但是这十香堂却非常狡猾,虽然留了烟道,但孔道狭窄,除了老鼠,人根本就爬不过去。一连几次,他都无功而返。
赛鹞子说:“王老板,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放我一马,等我偷到了十香堂的秘密,凑够五种药引子,咱俩就合伙配制‘五仙散’。到那时,咱们想不发财都不行啊!”王百仁一听,立刻动了心,他把赛鹞子从网里放出来,然后上酒上菜,两人击掌盟誓,暗暗约定此事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过了几天,赛鹞子来找王百仁,说他那晚在十香堂的屋顶上潜伏了一夜,终于探到了些蛛丝马迹。这十香堂配制‘五仙散’时,每次都偷偷牵进药房一头驴,等配完药后,再毫发无损地牵出来。
“驴?”王百仁奇怪了,这驴身上除了皮能熬阿胶,没有啥有用的东西啊?他已经从赛鹞子那儿知道了其他三种药引子,于是便尝试着用驴皮驴蹄驴血配药,不对;驴唾驴肝驴肚,也不对;最后他连驴毛驴尿,甚至驴粪都试了一遍,还是不对。
这味药引子到底是驴身上的啥东西呢?这天,王百仁烦闷不已,信步走到后花园,正看到几个、r环在逗鸟,不禁心里一动。
王百仁找到赛鹞子,把一个布袋交给他,让他悄悄潜入十香堂,把布袋用细绳吊入药房烟道,等里面的人走后,他再把布袋拽出来。赛鹞子问布袋里是啥东西,王百仁却说:“天机不可泄露!”
赛鹞子再次来到十香堂,用细绳把布袋从烟道口吊了下去。不久,有人牵驴进屋,约摸半个时辰后,又把驴牵走了。赛鹞子赶紧把布袋拽上来,然后塞进怀里,赶到了王百仁家。
王百仁接过布袋,急忙进了里屋,许久,只听王百仁兴奋地大叫,跑出来对赛鹞子说:“我知道第五味药引子是什么了。”赛鹞子急问是驴身上的啥东西,王百仁嘿嘿笑道:“这药引子跟驴扯不上半点关系,是鳖牙啊。”
赛鹞子很奇怪:“你咋知道的?”
王百仁将那个布袋打开,里面竟是一只剪了翅的八哥。王百仁说,这只八哥是他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听人说话,一遍就能学会。他把八哥剪翅绑嘴后装入布袋,十香堂的人配药时不可能当哑巴吧,只要一说话,袋子里的八哥就能学了去。等取回八哥,松开鸟嘴,八哥果然把偷听的话给王百仁说了个一清二楚。
赛鹞子还是不明白,既然药引子是鳖牙,干吗配药时要牵头驴进药房呢?王百仁哈哈大笑,拍着赛鹞子的肩膀说:“老弟,这牵驴入房,一是遮人耳目,让想偷药引子的人误以为药引子是驴身上的东西。二嘛,要想取鳖牙,这驴可是少不了的。”
赛鹞子更奇了,这取鳖牙跟驴有啥关系呢?
王百仁摇头说:“亏你还是跳三刀门中人,脑子怎么不开窍。你想啊,取活鳖的牙,有时手指头难免被鳖咬住,这鳖牙口紧,咬住就不松口,任你火烧铁打都没用。可是有一样,鳖怕驴叫,驴一叫,鳖就松口缩头,被咬的手指头才能抽出来。”
赛鹞子恍然大悟。王百仁大功告成,立即摆上酒菜,和赛鹞子对饮起来。赛鹞子现在对王百仁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问:“你的脑子怎么那么聪明,眼珠子一转就能想出那么绝妙的主意呢?”
王百仁神秘一笑,低声说:“不瞒老兄,其实我也是跳三刀门中人,不过你是武派的,我是文派的。”
赛鹞子万没想到王百仁和自己是一路的,不禁说:“原来咱们是同行,如今拿到了‘五仙散’的药引子秘方,以后咱们可要发大财了。”
谁料王百仁却冷笑着说:“是我自己发大财,不是咱俩。”
“你说什么?”赛鹞子一愣,随即觉得腹内一阵剧痛,马上明白了:王百仁在酒里下了毒。“你……你好毒辣,你答应过我,要放我一马,你太卑鄙了!”说完,赛鹞子口吐鲜血,倒地毙命。
王百仁摇头叹息道:“别骂我卑鄙,咱们是贼,贼还讲道义吗?你们武派的祖师爷终究只是个梁上君子。我们文派祖师爷可是吴用啊,这智多星可不是白叫的。”
第253篇、吃蒸肉财主受捉弄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赵财主很喜欢吃肉,常常到他的佃户家去要别人蒸肉吃。这天,他来到徐苟三家。徐苟三知其来意,在厨房忙了一阵后,一碗香喷喷的蒸肉就摆到了桌上。赵财主一见到蒸肉,口水就流了出来了。照准上面最大的一块肥肉就是一筷子,连忙塞进嘴中。可是怎么也嚼不烂。看到徐苟三吃了第二块,赵财主心急如火,再不吃完,就没份了。他想吐掉,可是发现徐苟三正看着他,又不好意思吐。只得加快咬的速度。原来徐苟三特意切了一大片肉没有蒸。等碗里的肉蒸熟后,才把这一大片放到蒸笼中用蒸气熏了熏(和熟肉没什么两样)。就放在最上面端了出去。等到赵财主将这块肉嚼完,碗里的肉已被苟三吃光了。他端起肉碗看了半天,好象碗里随时还会冒出肉来似的不愿放下。
赵财主蒸肉没吃到且不说,由于吃了生肉,走到半路上翻肠倒胃地呕了一通,接着又拉了几天肚子,被折磨得黄皮寡蔫。从此,他再也不敢要别人蒸肉他吃了。
第254篇、步步玄机
黑箱子
何土贵走出山坳,在城里打工十年了,仍是个“三无”农民工,即无积蓄、无职业、无老婆,至今靠打零工糊嘴。这天傍晚,何土贵从货运市场返回出租屋,途中看见一群人正围着垃圾桶骂些什么。何土贵挤进去一瞧,只见路灯下,有个婴儿正躺在襁褓里吮吸手指,原来是个弃婴。
“娃儿的亲人恐怕就躲在附近,如果没有人抱走,他们就会转移地方……”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知是谁推搡了何土贵一把,有个老姨妈就攥住他不放:“看你这畏畏缩缩的模样,不是你才怪!”
何土贵边挣脱边解释,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真是百口莫辩。众目睽睽下,他只得抱起了这个婴儿,悻悻离开。何土贵本想把那孩子悄悄丢在居民楼下一走了之,但这孩子乖巧得很,一松手就哇哇大叫,抱着便不哭不闹,还眯着小眼睛盯着他。唉,看来自己和这娃儿真有缘了。何土贵跺跺脚,哭笑不得。
前几天,何土贵的妹妹带孩子来城里看病,在他的出租屋住过,回家时忘带走了奶瓶和半袋奶粉,这下正好派上用场。糊弄了一个夜晚,第二天早早起床,何土贵正想着怎样将孩子送到孤儿院时,忽然有人敲门来了。
打开门,何土贵眼睛不禁一亮,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长得漂漂亮亮,像朵花。那女子手拖一只带滑轮的黑箱子,肩挎一个黑包,自我介绍道:“我叫阿芳,进城来做保姆的,因没找到工作,刚才,听见你家里有婴儿哭声,于是就……”哦,何土贵立即明白了,是个推销上门的保姆。
何土贵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屋子,这套小二室一厅,本来和老乡合租,但那老乡上月去了另一个城市打工,现在就他一人居住。何土贵心头突然一热,暗自思忖,如果把婴儿送到孤儿院就留不住漂亮女孩,如果留不住漂亮女孩就……掂量再三,他最后爽快地应允,还做了个颇绅士的“请进”动作。
何土贵问她每月要多少钱,阿芳倒也直白,说先包吃包住了再谈。她放好随身携带物品,就直奔卧室,抱起婴儿。接着,阿芳在屋子四周打量一圈,看着何土贵,嘴巴嗫嚅了几下,没吭声。何土贵心里自然明白,阿芳想问什么,但是他不敢说出这婴儿的真正来历,搓了搓手,抿嘴一笑。
阿芳在屋子里转了转,对何土贵说:“老板,家里好像连块尿布也没有,要不,我下楼去买些回来!”说完,抱着孩子,“噔噔噔”地下楼了。
看着那只带滑轮的黑箱子,不知为什么,何土贵心里总隐隐有一种惶恐不安之感。他曾经当过开锁工,一时好奇心起,找来工具,拨弄了几下,黑箱子“嘭”地启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何土贵差点吓掉魂,倒退至墙角,两条腿仍抖个不停。天啊,箱子里居然装着一颗炸弹,弹壳上还装有摇控装置!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阿芳这时候抱着婴儿出去了,说不准马上就会用遥控器引爆。此时此刻必须采取紧急措施,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幸的是,何土贵在老家种地时当过半年招聘民警,进县城集训时,武装部教官曾教过他们如何撤卸炸弹装置。事不宜迟,他从床底下找出多功能刀具,颤抖着双手,很小心地卸下引爆装置,再拆开弹壳,小心翼翼地倒出了里面的炸药。
炸弹下面有个塑料瓶,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透明液体中浸泡着一根手指,上面还戴着一枚小巧玲珑的蓝宝石钻戒,指甲涂有玫瑰色指甲油……何土贵的身上又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匆匆忙忙把箱子重新装好,放回原地,才舒缓一口气,可一摸额头全都是冷汗。这时候,他感到有几分庆幸了,要不是这些年干过许多行当,懂得开锁、卸弹技术,不然,自己可能已经粉身碎骨,到阴朝地府报到了。
阿芳抱着孩子回到出租屋,孩子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吮着手指。何土贵仔细瞅了阿芳几眼,从她的装束和举止上看,怎么也不像是个进城当保姆的。他非常害怕,时不时朝那只黑箱子瞄一眼,越来越觉得悚然恐怖。说不定,痛苦与灾难正在向他逼近。
“阿芳,这间房子空着,如果你愿意,那以后就住里面。”何土贵指了指他卧室旁边的那间房子,还有意挪了下箱子,提在手上掂了掂,一脸肃默,“哎呀,这黑箱子装着啥啊,这么重?”
“老板,箱子装着几套衣裳。”她双眉往上一挑,冲着何土贵嫣然微笑。
“该不是装着什么危险物品吧?”
“老板,你看我这弱女子,难道还是个恐怖分子不成?”
看阿芳仍在装糊涂,何土贵再也忍不住了,索性豁出去:“箱子这么重,一定装着什么金属物!”
阿芳有些生气了,噘起小嘴,“老板,你不放心,我就打开让你检查。”她掏出钥匙打开黑箱子,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慌乱中,她将怀里的孩子放在沙发里,盖上箱子,拖起来就夺门而去……
步步玄机(2)
危险处境
何土贵箭步冲过去,一把拦住她。阿芳惊恐万状:“别拦我,那是炸弹,很危险啊,我把它丢进楼下的水池……”
何土贵告诉她:“那枚炸弹的炸药,我已经给卸了下来,现在没有任何危险了。”阿芳这才停下来,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慢慢喘定气。
何土贵关上门,问阿芳,这大清早就找上门来当保姆,箱子里还装有定时炸弹,究竟为了什么事、出于什么目的?看何土贵不像开玩笑,阿芳抓紧他的胳膊,像一只受伤而委屈的小鹿,哇地哭出了声,道出自己的处境。
阿芳是因为表姐倪雪才来到这个城市的。倪雪舞蹈学院毕业,到这个城市发展,很快就签约了艺星影业公司。阿芳随后在公司旗下的一个餐厅当上服务员。阿芳虽然出身农村,但天生丽质,经过城市生活陶冶,表姐又给她买了两套时装,不久也出落得青春靓丽,成为男人们觊觎的美女。通过餐厅经理引荐,她结识了一个叫孙久雄的老板。孙久雄出手阔绰大方,经常带她去观看倪雪的舞蹈表演,出入高档茶楼酒吧。几经往来,阿芳禁不住诱惑,搬进了孙久雄的住处,做了地下情人。
前几天夜里,阿芳睡熟了,孙久雄带回几个朋友。他们坐在客厅一边喝酒,一边窃窃私语商量什么。阿芳正好醒来,躲在房门后面偷偷听了一会儿,不禁毛骨悚然。原来,孙久雄正在和几个朋友策划一个替人消灾行动,还说要做好那笔大生意。
阿芳如梦方醒,同时也惊呆了,孙久雄欺骗了她,他并不是做什么贸易生意的,而是以替人讨债、杀人消灾的罪恶勾当为营生。阿芳决定离开那个恶魔。昨晚,趁孙久雄不在家时,便收拾衣物,离开他的住处……
何土贵明白了,阿芳以前是个二奶,现在想摆脱那个魔鬼,才跑到他这里来当保姆。因他长期在外打零工,接触的行当和人较多,曾听说过,像孙久雄做那种营生的人,个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只要能拿到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想到这里,何土贵感到有股冷汗从脊背冒了出来。如果那个姓孙的亡命之徒追到出租屋,他还能保住性命吗?生命比美女重要。他毫不含糊地摆摆手:“阿芳,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
阿芳的眼泪哗地淌了一脸,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放下,哽咽着说:“这位好心大哥,既然你家现在正需要一个保姆,就让我替你好好带这个孩子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力。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要是平常,像阿芳这样的美女不知会有多么心高气傲,恐怕不会拿正眼看何土贵一眼。这时候却拽着他的胳膊,泪水涟涟地有求于他。看着楚楚可怜的阿芳,何土贵心软了。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他吞吞吐吐地说:“恕我冒昧,打、打开过你的箱子。”
阿芳抹了把泪,说:“一定是在我离开时,箱子被孙久雄调包了。如果不是你这位细心的大哥,恐怕我已丢掉小命。”
“你知道吗,箱子里还有一只瓶子,里面装着一截手指。”说着,何土贵推开阿芳,抓起她的一双手,左看右瞧,“那根断指上,戴着一枚钻戒。”
“什么?”阿芳赶紧打开箱子,从弹壳下面找出那个塑料瓶。看里面果真装有一根断指,上面戴着一枚蓝宝石钻戒,阿芳脑子一炸,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可对方已关机。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她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嘴里喃喃骂道:“孙久雄,你们太残忍了!”
何土贵看出了阿芳的神情变化,问道:“这截断指,难道你晓得是谁的?”
“我表姐倪雪,平常就喜欢戴蓝宝石钻戒,涂玫瑰色指甲膏,你说,我能不着急吗?”阿芳黯然神伤,无助地望着何土贵,泪水又涌了一脸,“我总有一种预感,表姐是不是遭到孙久雄一伙暗算……”
“戴蓝宝石钻戒的女人,街上一抓一大把,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倪雪。”何土贵撕了片手巾纸递给阿芳,劝慰道。
一时间,阿芳不知所措。还是何土贵冷静,他说:“不管这截手指,是不是你表姐的,我们都应该立刻报警。为了保险起见,就对警察说,舞蹈演员倪雪被人剁下了一根指头……”阿芳拿出手机要拨110,可何土贵按住了她的手,“等我先把这根断指交到医院,再用公共电话报案不迟。如果你用手机报警,岂不是惹祸上身,落个嫌疑对象罪名吗?”
何土贵从报上看到过,断指离开人体后,必须存放在医院的特殊保鲜箱里,否则就会坏死。何土贵向阿芳交待:“千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也别让娃儿哭闹。”说完,要了阿芳的手机号,带上那个塑料瓶,直奔附近的惠民医院。
步步玄机(3)
寻找倪雪
何土贵把那根断指交到惠民医院。
医生告诉他:“这截断指已经离开人体几个小时了,医院可以暂时做保鲜处理,但断指再植的最佳时间是6至8小时之间,否则,进行再植成功的希望就非常渺茫了。”
走出惠民医院大楼,何土贵在院子围墙边的一排公用电话前,抓起话筒便报了警:“舞蹈明星倪雪,被人砍断一根手指头,现在生死不明,不过,有人已经将那根断手指送到惠民医院了……”他总算轻松了几分,在街头转悠一会儿,脑海里却时不时晃悠着阿芳的楚楚神态。正想着这时该不该返回出租屋时,手机响了,货运老板叫他过去干活。
刚好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他钻进去报了个地址。车子启动后,车载广播响起,插播了这样一则启事:艺星公司的舞蹈演员倪雪听到广播后,请立即与交通电台联系。如果有听众知其下落者,也请及时拨打交通电台电话……何土贵先是一怔,继而又暗暗叫喜,公安局这么快就和交通电台取得联系,开始寻找倪雪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平安无事就好。
司机直摇头,把音量调小了些:“昨晚,我还送过几位客人去看倪小姐的舞蹈表演,怎么,她现在是不是失踪了?”
何土贵想对司机说,倪雪不仅失踪了,而且她还被砍掉了一根手指,至今不知生死,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司机嘘了口气,又自言自语:“倪雪如今可是个大红人了,几家公司都想挖她过去,可艺星公司不肯放人,娱乐圈啊,真是太险恶了!”何土贵不懂娱乐圈,只顾给阿芳发短消息,告诉她,警察正在发动市民寻找倪雪。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叫他下车时,何土贵愣住了:怎么开到这个陌生地方?不等他发问,就有两个穿制服的民警把他请下去。原来,出租车里装有微型监控录像,镜头正好对着何土贵的手机。他发送短消息的内容,都让司机给看了个明白。司机凭经验,认为倪雪的失踪很可能与这位乘客有关,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就偷偷给在公安部门上班的朋友发了短信,并用短信联系好见面地点,毫不犹豫地把车子开到市公安局背后的一个侧门边。
在一间讯问室,民警在何土贵手机里找到了他发给阿芳的那条短消息。民警旁敲侧击,问道:“阿芳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
何土贵有些紧张,明白杀人不是一般案件,那是要坐牢的。他害怕自己受牵连,沉吟半晌,把阿芳的话在脑子里梳理一遍,然后竹筒倒豆粒似的作了彻底交待。
得知这些重要信息,各路民警马不停蹄,找到何土贵的出租屋,通过阿芳,直捣孙久雄的住房。然而,孙久雄的住房是普通民宅,搜索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当然,民警不会疏漏蛛丝马迹,对何土贵和阿芳的行踪进行了控制。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后,立即派分局刑侦中队全面展开调查。倪雪所在的艺星公司称,昨晚演出后,她就回公寓了。惠民医院负责人说,他们刚才的确接到了一根手指,目前已作了特殊处理,保养在药物里。至于是不是倪雪的手指,现在不知道。医生强调,如果2小时内,受害者不及时送医院做再接植手术,断指将会坏死。
倪雪是艺星公司力捧的明星,是老板的摇钱树,一时联系不上倪雪,非常着急。为证实那根手指是不是倪雪的,警方在她的公寓卧室收集到几根头发,通过医学鉴定,断指正是倪雪的。艺星公司老板焦头烂额,如果不尽快找到倪雪,她将永远失去一根手指。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失去一根手指,无疑是对艺术生命的剥夺。更重要的是,艺星公司将受到致命打击。
然而,倪雪在哪里呢?
步步玄机(4)
第二根手指
实际上,斩断倪雪手指的是一个叫“神鹰007”的私家侦探组织。他们打着侦探旗号,实则干着黑社会勾当。孙久雄是这个组织的马仔,并不知道老大是谁,只是听电话安排办事,事成后,信用卡上就会多出他们承诺支付的数目。
几经折腾,何土贵再也没心事去托运市场干活了,给工头打个电话称自己病了,就去了街头一家面馆,叫了碗三鲜面狼吞虎咽起来。
打了个饱嗝,何土贵去柜台付钱时,店主一脸惊喜地告诉他,因他是今天第100位来店里消费的幸运顾客,不收费,还将得到一份奖品。店主递给他一张纸条,说那是总店地址,将有一份神秘礼品等着他去领取。何土贵在街头打零工多年,这奖那奖都与他无缘,这次吃了碗面条,居然中个幸运奖。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窃喜。
他乐滋滋地按地址找到那地方,上下望了望,觉得不对劲,这不是一个废弃的拆迁工地吗,怎么会在这里……正愣怔时,忽然从一堵断墙后面闪出一个人,拔出手枪抵住了他的脑壳:“别动,小心走火!”
何土贵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早已被坏人跟踪,落入他们的圈套。他忙举起双手,颤着声:“你们要干什么,有话好说……”
“交出那个瓶子,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那人恶狠狠地低吼道。
“什么瓶子,你们一定弄错人了。”何土贵佯装不晓得,但心知肚明,是因为那根断指惹祸上身。此刻,他懊恼万分,真后悔不该一时贪色而留下阿芳。他斜眼瞟了那人一眼,是个光头,不晓得是不是孙久雄,心里直发毛。
“跟老子少废话,就是那个装有手指的塑料瓶。”光头气势汹汹,用枪头撮了下何土贵的脑袋,还重重踢了他一脚,“老子已拉开枪栓,打开保险,只要扣动扳机,你就见阎罗王去了。”
“那个瓶子,我已交到惠民医院……””
光头在何土贵身上搜了一遍后,当头一棒,将他打昏倒地。一辆小车开过来,光头把何土贵塞进后座。驾车的男人戴着墨镜,和光头嘀咕了几句,边驾车边打手机:“老大,我们抓到了那土包子,可他把塑料瓶交到惠民医院。”
“这个情况,我早知道了。命令他30分钟内去医院换回那根手指。”老大在电话里发号施令。
“用什么货去换?”墨镜停了停,问道。
“当然只能用手指换手指。带人速到惠民医院后面的地下车库会合。”
车子开到惠民医院背后的一间地下车库,何土贵已从昏迷中醒来。在那间宽敞的地下车库里,只见两名彪形大汉正挟持着一个弱女子。当看清那个女子竟是自己的妹妹何土香时,何土贵又惊又恼:“你们这群人渣,到底想干什么?”他扭着膊子挣脱,欲冲上去拼个死活,可光头一手攥住他的胳膊,一手用枪顶住他的腰部。
“土包子,只怪你太多事了,必须付出代价。现在,老大让你用一根手指,去惠民医院换回那个塑料瓶。”墨镜递给何土贵一把刀,嘴巴朝何土香噘了噘,鼻子一哼,冷笑道,“当然不是用你的手指,请你割下她的一根指头!”
见何土贵迟迟没动,光头急躁了,“老大下了死命令,限定你30分钟内换回那根指头。”说着,他一把夺下何土贵手中的刀子,牙帮子一咬,割下了何土香的一根指手,用纱布包好,装进一个塑料瓶。
何土香只哭了一声,就扑地晕过去。
“我们已作了详细调查,那根手指放在惠民医院七楼703室冷藏柜里,由值班主任王从医保管着,现在需要你马上去用这根指头换回来。医院门前停着一辆黄色面包,你拿到手指后,交给面包里一个戴白手套的男人。如果医生不予以合作,你要用这东西对付他。”墨镜递给他一把枪,耸耸肩,“这枪,不会伤及生命。”
“你放心,我们是拿钱办事,只要你换回那根指头交给我们,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兄妹。你将那个塑料瓶交到车上后,我们会迅速把你的妹妹送到惠民医院大楼的电梯里。不然的话,我们只好按老大吩咐行事了。”
何土贵不明白,妹妹前几天带孩子来看医生后,早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怎么会被这群歹徒抓到地下车库呢?看她晕倒在地,何土贵心里跟着流血。为了抢时间,他不能莽撞,只能智取。何土贵愣愣地盯着墨镜,又看了眼那把枪,全然不知这伙歹徒究竟为了什么。那根指头对他们非常重要吗?可他身处绝境,已成为他们摆弄的木偶。为了妹妹的生命,何土贵只好按照他们的意思,带着妹妹的指头向惠民医院大楼跑去……
步步玄机(5)
鹤蚌相争
王从医年近五旬,是惠民医院的外科主任,从事人体再植术研究多年,而且有很高造诣。医院收到那根断指后,就交给了王从医,并随时准备给受害者做再植手术。
这时候,王从医正心情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踱步,时不时看一下手表。因为那根断指已开始出现坏死征兆。不知何时,办公室突然撞进来一个人,手上还拿着一个沾有鲜血的纱布包。王从医推了推眼镜,惊奇讶愕地问道:“小伙子,你找谁?”
撞进703室的正是何土贵。他在室内环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冰柜,心里稍稍平静了一点。他喘了喘息,语无伦次:“王大夫,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我要用这根断指,换回一小时前我交给惠民医院的那个塑料瓶……”说着,递上手里血糊糊的纱布包。
断指,又是一根断指!王从医呆呆地望着他,轻嘘一口气,没吭声。此时,何土贵心里有些发虚,他的手已插进裤口袋,按住了那柄枪。王从医打开纱布包,用镊子夹住手指,摇了摇头,放进了一个存有液体的玻璃瓶。没等何土贵抽出枪,王从医竟主动从冰柜取出那个塑料瓶子,交给了他。正是那个塑料瓶,何土贵看见了里面的那根断指,断指上还有那枚蓝宝石钻戒。
何土贵飞快走出电梯,跑向医院大门,可门前根本就没有什么黄色面包。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光头的声音:“现在,你把塑料瓶放在医院大门左侧的石狮墩上。”
“我妹,她、她……”何土贵心急火燎,不知妹妹是死是活,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就已挂机。
何土贵按指令把塑料瓶放置好,人却躲藏在一个电话亭子旁。只见墨镜男子闪身而出,左右扫射一周,径直走过去拿起那个塑料瓶。就在他折转身的瞬间,一辆小车停在他身后,跑下来两个人把他拖了上去。
墨镜见势不妙,想脱逃出小车。而拖他上车的是两位便衣民警,想逃没那么容易。民警命令墨镜打电话,将手指交出去。墨镜发现事情已经败露,妥协了,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他称对方老大,说他们已接到那根手指,问要送到什么地方。老大或许感觉出什么,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最终没能明确告知塑料瓶所要送达的地方。
民警给专案组汇报案情时恰逢塞车,墨镜趁机跳下车,冲向街头。民警乘胜追击,鸣枪示警。岂料,墨镜毫不投降,反而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天打一枪予以对抗。顿时街头大乱,一片恐慌。墨镜狗急跳墙,扑向行人,抓住一个妇女揽在怀里,用枪管顶住她后颈。墨镜和一个民警持久对峙,展开心理战。另一民警抓住时机,几个翻滚绕到墨镜侧面,“噼”的一声,击中墨镜。遗憾的是,那个塑料瓶已被车轮碾得稀烂……
其实,早在墨镜和老大通话结束时,监听定位系统已经锁定老大一伙所在的详细地点。一路民警奔赴本市最豪华的金威大酒店,直捣老大的巢穴。当那个老大出现在面前时,所有人都惊愕了:老大竟是飞梦影视公司的老板刘飞梦!
前不久,香港一家大公司欲斥资5000万请本市一家影业公司代言、包装产品。目前,本地只有艺星和飞梦两家公司具备实力承揽。港方曾多次派人到两家公司了解过情况,最后偏向了艺星公司。因为,倪雪的舞蹈才艺令他们满意,与产品结构遥相呼应、吻合。再者,根据调查结果显示,倪雪在这个城市百姓心目中人气指数非常之高,远远超过了飞梦公司的主打女明星。
飞梦公司的老板刘飞梦对此十分不满,不服气,质问港方代表:“你们准备请艺星公司包装产品,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高鼻子代表眨眨蓝眼睛,双手一摊:“刘先生,我不得不抱歉地告诉你,飞梦公司没有打造出像倪雪这样的明星。倪小姐真是太棒了,我们的产品不能与她失之交臂!”
刘飞梦的鼻子都差点气歪。飞梦公司自从首推的歌手去国外发展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并且一心想整垮艺星公司,明争暗斗不断。刘飞梦再也坐不住了,这块肥肉岂能让艺星公司独吞?决定使出杀手锏最后一博,争取代理权。
倪雪是艺星公司的招牌明星,其手指被割,而且人也下落不明,到底是谁害了倪雪?艺星公司想到了自己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飞梦公司。这个城市娱乐行业的大小老板都很清楚,飞梦公司老板刘飞梦身上笼罩着某种神秘色彩,传闻中此人有着黑社会背景。本市那个“神鹰007”的私家侦探组织,也是由他所操纵。没了倪雪,就等于断了艺星公司的财路。当然,艺星公司不敢完全肯定是刘飞梦害了倪雪。
步步玄机(6)
真相
何土贵回到惠民医院大楼,电梯已卡在第五层。他一口气跑到五楼,看见仍处在昏迷中的何土香已被拖了出来,有人正在打电话报警。何土贵扒开人群,背起妹妹直奔七楼,找到王从医,然后“扑嗵”一声跪下,满脸悲凄,气喘吁吁:“王大夫,救救我的妹妹,纱布包的那根手指,就是她的……”
何土贵老家在偏僻农村,妹妹何土香为孩子看病回家后,服了几个疗程的药见效很快,但药剂是医院配制的,当地没有销售,她只得赶到城里找院方购买。她昨天坐夜班车来到这座城市时刚天亮,打何土贵手机关机,便七弯八拐地找到他的住处。刚上楼,正欲敲门时,楼道洞口突然蹿出一个男子,问她找谁。何土香以为那男子是哥哥的邻居,如实相告。不料,那男子一拳将她打昏,拉下楼后上了一辆车。直到兄妹相见,被人割断一根手指,何土香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说倪雪。昨晚演出结束,刘飞梦请一个内线出面,邀请倪雪到金威大酒店吃夜宵。如果倪雪在飞梦,那5000万不就是铁板一块钉在了飞梦吗?刘飞梦越想越气,几杯洋酒下肚,就直奔主题,称飞梦公司愿意花高于艺星公司两倍的价钱和她签约。可倪雪说,她对艺星公司感情很深,从没想过要离开。
看到倪雪十指纤纤地端着杯盏,刘飞梦恼怒不堪,呸,不就是几分舞姿吗,有什么高贵的?吃完夜宵,刘飞梦愤愤而散。
倪雪驾车回公寓路途,遭遇一伙歹徒打劫。歹徒把车开到僻静的巷子。倪雪一脸愤怒:“我是倪雪,你们敢打劫我?”可歹徒嬉皮笑脸:“什么倪雪,我看过她的舞蹈,不像你这副臭模样。恐怕你是个山寨版的!”说着,一把扯下她身上的坤包。看她手指上戴着一枚闪着蓝光的宝石钻戒,歹徒想占为己有,可倪雪拼命护着。另一歹徒拔出匕首,割断了那根指头。
倪雪被“神鹰007”孙久雄一伙所害。他们割断手指后,听老大吩咐,装在塑料瓶里用特制的药水泡着。最后,还把那个瓶子和一颗定时炸弹一起装进黑箱子,准备送到艺星公司老板手上,胁迫他们主动放弃港方公司的那笔业务。殊不知,孙久雄因疲惫呼呼大睡时,被匆匆忙忙想抱命离开他的阿芳提错了箱子。
民警找到倪雪时,她正躺在一家社区医院,是几位晨练的好心人发现后送她去的。大家正在为那根手指被车辗得稀乱而惋惜时,惠民医院给警方通话了,问他们找到倪雪没有,不然,那根手将无法进行再植了。原来,王从医得知那根指头的来历后,就隐隐感到,歹徒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要去那根手指,便用一根模具手指替代了,不过,那枚蓝宝石钻戒却是倪雪的。
倪雪被送到惠民医院抢救,并成功地接植了手指。手术结束,王从医万分感慨:“像倪雪这样,手指离开人体近10小时能成功接植,这在医学史上简直是个奇迹。”
为给妹妹交手术费,何土贵回到出租屋,准备洗把脸后去找老乡借钱,推门就看到,敞着胸襟的阿芳正在给那娃儿喂奶。何土贵顿生奇怪,一个没生育的女子哪来奶水?他的眼睛一时都看傻了。
阿芳自觉暴露真相,只好向何土贵道出了另一份隐情。
事情是这样的:阿芳和孙久雄同居后,曾替他坠过二次胎。当她第三次去医院做人流时,大夫沉痛地告诉她:“如果这次坠了,恐怕一辈子就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她感到害怕,决定怀上腹中的孩子。几个月过去,趁孙久雄外出跑生意时,阿芳假称生病回老家休息,偷偷生下了孩子。孙久雄得知后,暴跳如雷,把她们母子从老家接回城里,责令她将孩子丢在街头。并且威胁她,如果不抛弃那个孩子,她将得不到一分钱,还要破她的相,让她一辈子没好日子过。
阿芳抱着孩子在街头兜了一整天,仍舍不得弃下亲生骨肉。迫于无奈,趁天黑,她把孩子丢在街头垃圾桶旁。见何土贵抱走孩子,她尾随其后,一直跟着,摸清了何土贵的住处。
何土贵像听天书,看着阿芳,目瞪口呆。
阿芳脸一红,读懂了他眼中的迷惑。“你抱回了这个孩子,就表明,我们母子俩和你有缘分了。土贵哥,你能原谅我吗?”阿芳泪水迷蒙,幽幽地说。
何土贵尴尬地捏了捏手,“只怕那个姓孙的找上门来。因为倪雪的那根手指,孙久雄一伙也割断了我妹的一根手指,正住在医院里,我还得去找老乡借钱交纳手术费呢。”
阿芳扬了扬眉头,走上前,依偎在何土贵胸前,“我在电视上看到新闻了,孙久雄拒捕时已被警方击毙。”接着,阿芳又指了指沙发上的坤包,“包里有几万块现金,你要多少,自个儿拿吧!”
何土贵摸了一把阿芳的脸,用纸巾为她擦干泪水,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255篇、呼伦雪
哨所建在呼伦山上,呼伦山便多了一个称呼呼伦哨,也多了一分神秘感。呼伦山很高,海拔一千三百多米,呼伦贝尔大草原唯一的一座山,与大兴安岭南麓相连,受大兴安岭冷空气的影响,冬季时间比较长,无霜期只有三个月,一年九个月飘雪,而且这里的风雪如娃娃的脸说来就来,不给你一点准备的时间,当地人称它呼伦雪。
别看呼伦山远离人群,却是通往满洲里口岸的必经之地。传说东北抗联与小日本为了争夺呼伦山,打了三天三夜,双方伤亡惨重,雪都被染红了,小日本还是没能拿下呼伦山。有人说,那年呼伦山的雪如同鸡血石一般,所以呼伦雪也叫鸡血雪。
很多年以后草原上驻扎了军队,呼伦山就有了哨所。1983年,驻军为了让这里的军民收看到电视节目,经专家考察:只有呼伦山上才适合安装电视插转台。
士兵何平便负责呼伦哨所的执勤和电视插转台的收发工作。
昨夜的大雪把哨所埋了大半截,山顶的地面卫星接收系统的“大锅”也被大雪淹没了,呼伦山白茫茫一片,两只军犬在阳光灿烂的积雪上奔跑着嬉闹着,早已经忘掉呼伦雪昨夜那张怒吼的脸。
何平喜欢呼伦雪飞舞的季节,这时的他不显得那么孤独,觉得漫天的雪花都是来陪伴他的,与他说笑,与他跳舞,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任凭他堆砌成各种姿态的雪景。
今天,何平堆砌的雪人是一个大眼睛的姑娘,他从大衣兜里扯出一条红纱巾,系在大眼睛姑娘的胸前,看了好一会儿,对她说,英子,这条红纱巾是我下山时从镇上买回来的,作为春节的礼物送给你,可惜春节回不去了,只能给你寄回去了。说完,他扯下红纱巾,叠好,放进大衣兜里,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跺了跺脚上的雪粉,拾了一抱柴火进了哨所。
哨所里的电话响了,何平一急怀里的柴火撒了一地。电话是连长打来的,说他的女朋友现在团部,连里已经派人去接了。何平一听说英子要上山来了,那张长脸兴奋地将细眯的眼睛拉成了一条线,握着电话一个劲“啊、啊”的。连长好像习惯了啊啊声,叮嘱他洗洗乱蓬蓬的头发,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屋里烧得热乎点,还让他去套一只雪兔,把他的“野味大炖菜”露一手。
呼伦雪(2)
何平望了一眼窗外的雪人,说,呼伦雪可太神了。他的话把电话那边的连长弄懵了,说,你说什么?何平说,没什么,坚决完成任务。
何平放下电话,从床底拉出一个炮弹箱,打开,翻出一套崭新的军装,麻利地脱掉身上的旧军装,换上崭新的军装,系好领扣儿。他的身材瘦高,扎上腰带像女孩穿超短裙似的,让人感觉风一吹要倒的样子。他拿着小镜子上上下下照了照,满意地咧咧嘴,把小镜子往床上一扔,脱掉上衣挂在墙上,拾起柴火一根一根往炉子里塞。
一袋烟的工夫屋里暖和起来,何平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将热气腾腾的水倒进脸盆里,又掺了点凉水洗起头来。一会儿,脸盆里溢满了洗发沫,一股清香的洗发香波味弥漫了小小的哨所。
何平梳洗完毕,从炮弹箱里翻出晾干的猴头、木耳、蘑菇、黄花菜,分别泡在盆里和碗里,提着长枪,拎着兔套子出了门。
何平来到山顶,身上的皮大衣拖在雪地上,皮帽耳翻系在脑后,兔套斜挎在身上,再加上手里提着的那只长枪,打扮得活像东北小抗联。风掀起他身上的皮大衣,雪粉不时打在他的脸上。何平将食指放进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哨子,很快两只军犬从林子里飞跑过来。何平让军犬老欢留在哨所里守着电话,带着军犬老乐钻进了林子里。
何平带着军犬老乐在林子里转悠了好一阵子,才找到雪兔留下的脚印,老练地下套子。套子下好了,他坐在雪地上小憩一会,再到另一处去下套子。平时在一处下套子他心里就有数了,可这次他心里没了底。
又起风了,林子里暗淡下来,何平拍了一下老乐的屁股,喊了一声“去(前进的意思)”,老乐便向林子深处奔去。
何平从怀里摸出一壶酒,打开,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等老乐摸准设套子的地点回来。他一头躺在雪地上,从大衣兜里扯出红纱巾,在空中抖了抖盖在脸上。他透过红纱巾,看见满树枝的雪花像干枝梅一样红艳,风一吹,红纱巾水一样波动起来,里面浮出英子那张好看的脸。何平心想,英子怎么说来就来了,这雪山是那么好上来的?想着,他好像真的看见连长带着英子朝雪山上走来,英子脖子上的那条红纱巾,把她的脸颊映衬得格外鲜活动人。
呼伦雪(3)
近了,英子望着皑皑的群山,眼里噙满了泪水,摇着头说,没想到山顶就你一个人,你的战友在哪里?何平结结巴巴地说,它们在,我马上集合队伍请你检阅。何平朝雪山打了一声长长的哨子。
只见老乐、老欢跳跃着飞快跑来,立在他的面前。
瞧着,望着,英子那张俊俏的脸上流下两行闪动的泪水。
何平笑着说,连长在看你,好了,好了,你不是想吃我们这里的“野味大炖菜”吗,我给你做。何平说着,指着林子喊了声“搜”(寻找埋藏物意思),两只军犬受命向林子的方向跑去。
英子洗完脸,心情也好些了,在一旁看何平把洗好的各种野菜放进铁锅里,问这么炖好吃吗?
这是我们连长最喜欢吃的“野味大炖菜”,是用来招待远方客人的。
英子说,上次你给我寄去的猴头,我做的怎么那么苦。
猴头用淘米水泡一泡就不苦了。
这时,军犬老乐嘴里衔着一只雪兔从林子里跑了回来。英子从老乐嘴里接过雪兔,擦了擦它头上的雪霜说,这雪兔是它捉来的?何平和老乐贴了贴脸,“嗯”了一声,接过英子手中的雪兔,吊挂在墙上,操起一把尖刀麻利地扒起兔子皮来,并将扒好的兔肉一块块剁好,用凉水浸泡,捞出,放到铁锅里。
英子搂着老乐,一个劲地贴脸,老乐“嗷”地一声,从英子怀里挣蹿出去。何平在一旁笑着说,你在哨所呆上一段日子,它们就和你亲了。英子从何平身后搂着他的腰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和我回去吧。
何平说,你呆时间长了就不想走了,你知道呼伦山哨所多重要吗?
有多重要?
这里是老百姓看到外面大世界的窗口。
那你怎么不给我一个窗口!
好了,好了,快放手,连长回来了。
连长从外面检查插转台的设备回来,闻到兔肉的香味,一边搓着手,一边说,真香。何平掀开锅盖,用勺子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捞出一块兔肉,连长拎起冒着热气的兔肉放进嘴里,咀嚼着说,菜做得蛮有味嘛。何平盖上锅盖说,英子,来,我们陪连长喝两杯。
呼伦雪(4)
热气腾腾的“野味大炖菜”搬上了餐桌,两只军犬围着桌子伸着脖子不时地吐着舌头。何平从墙上摘下水壶,拧开盖,给连长倒了半碗,又走到英子身边说,尝尝呼伦山上的小烧,暖暖身子。英子接过水壶闻了闻,抽了抽鼻子说,来到呼伦山不喝呼伦山的小烧,不是白来呼伦山了。说着给连长添满酒,又给何平倒了碗酒,自己倒了半碗。这么一来,酒桌上的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连长和何平两人频频举杯,一会儿,一壶酒空了。
英子醉了,倒在床上便睡了。何平和连长出了哨所,来到山的顶峰,连长望着夜色里的雪野,说,知道呼伦雪还有一个名字吗?
何平摇了摇头,连长说,鸡血雪,这顶峰上洒满了抗日英雄的鲜血。
何平知道连长话里的意思,说,连长你放心,我知道呼伦哨的重要。
连长有力地拍了拍何平的肩头,说,她想明天下山,你的想法?
连长,春节快到了,我离不开哨所。
她能留在哨所多好啊!
那我试试。
两人正说着,突然哨所里传出英子的尖叫声,两人同时跳了起来。
不好,有野兽。
何平朝天上就是一枪,随后向哨所冲去。他冲进哨所,英子一头钻进他的怀里。何平安慰说,没事了,一只胆小的熊。英子身体还在抖,抱着何平不肯撒手。连长在一旁说,天亮还早,让她再睡一会。说着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说,记着,别关灯。
屋里静了下来,英子抹着泪说,你这里太恐惧了。何平说,黑熊这种动物你不能怕,你越怕它越张狂。
黑熊常来吗?
它是这里的常客,它不来,我还挺寂寞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吗?
黑熊也过年?
去年这时候也来过,想弄点吃的。
没伤着你吧。
它挺怕我的,你放心在这里过年,这黑熊挺喜欢女色,不会伤女人的。
你别骗人了。
真的,我挺感谢黑熊的,要不你陪我在这里过年吧。
你让我陪你在这里过年?
何平感觉有泪水落在脸上,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落在脸上的雪花在他手心里化成了水。
屋里怎么飘雪了?
呼伦雪(5)
何平猛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是一场梦。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粉,看见林子里飘满了雪花。
这时,远处传来老欢的叫声,急切。
何平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将红纱巾塞进大衣兜里,朝林子里打了一声长哨,好一会儿,不见老乐的影子,那边老欢的叫声更急切了,何平便向哨所奔去。
何平赶到哨所,军犬老欢守着桌子上的电话一个劲地叫着。何平拿起电话,电话没蜂音。他拍拍老欢的头说,刚才电话响过。老欢叫着冲出了哨所。何平知道电话线被大雪扯断了,要尽快查找线路,否则和山下失去了联络,可就出大事了。他提枪出了哨所,见老欢朝林子里跑,快步跟上。
老乐没有回来,何平并不担心,看来老乐是想亲自弄一只野兔回来,孝敬主人的女朋友。这一点何平对老欢拿不准,对老乐是信心十足的。
老乐是一位副司令奖赏给他的。
何平刚当兵时,呼伦山还没有电视插转台,这里的军民别说看电视,能听到外面的声音都难。当地军民为了描写山下小镇博克图文化生活的单调,还编了一句顺口溜:博克图不大点,东西沟上下坎,百货商店不开门,照相馆没胶卷,公社书记一只眼,一把瓜子嗑三圈。连队驻扎在山里,到博克图镇要翻三座山,连队唯一了解外面情况的便是连部的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不过,收音的效果吱吱啦啦的极差,大家要静心屏住呼吸才能听清里面的内容。连长常带收音机到呼伦山,山上的信号比山下的信号清楚。
呼伦山最热闹的时候,是建电视插转台那一年。山下的军民听说要建电视插转台,热闹得像过年一样。听说山上的石头砖块运不上去,全师的官兵都出动了,轮番向山顶背石头砖块,老百姓也自发地参加了运输的队伍。为了尽快看到外面的大世界,官兵和老百姓每人带上一只手电筒,斜挎在肩上,背的背,扛的扛,将石头砖块连夜运上山。曲曲弯弯的山路上,一只只手电筒排成了一条长长的火巨龙,把整个呼伦山映得通红,格外的壮观。那些爬不上山的老人和小孩也围在山底下观战,整个山城里的人好像没有人入睡,直到天明。那情景生活在山城博克图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忘记的,也许就是那一年,黑白电视机开始走进山城人的家家户户,也走进了连队和哨所,站在遥远的呼伦山一步就可以跨进北京城,放眼祖国的大好河山。
呼伦雪(6)
何平没想到连里把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他。上山的第一天,眼望群山觉得自己是呼伦山的主人了。可没过多久,呼伦山的寂寞和恐惧,吞没了他的新鲜感和自豪感,心想,年底还是复员回家吧。后来,一位副司令员来呼伦哨所检查工作,改变了何平的想法。
副司令员上山那天,望着眼前那孤独的小屋,紧紧握着何平的手说,小鬼,你辛苦了。何平满脸通红地一个劲傻笑。副司令员摸了摸他的头问,有什么困难吗?何平傻笑着望着副司令员那一脸的汗水,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时,老欢在一旁叫了起来,何平看了老欢一眼,想起什么说,首长,能给老欢找个伴吗?副司令员瞅了瞅老欢,老欢很乖地跑了过来,吻着副司令员的脚尖。副司令员摸了摸老欢的头说,有老欢就应该有老乐,山里缺少的就是欢乐。副司令员亲切地拍了拍何平的肩膀,下山了。
不到一个月,上级工作组从军犬训练基地给何平送来了一条军犬,望着这条军犬,何平想起副司令员的话,就给这条军犬起名叫老乐。
老乐不愧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去年一场大雪,把整个哨所都埋了起来,门被大雪塞得死死的,是老乐打开窗户从雪堆里钻了出去。当何平从窗户爬出去,刚把门前积雪清除,打开门,老乐嘴里衔着一只雪兔飞奔回来,何平一把将老乐搂进怀里,心里热乎乎的,眼泪在眼圈里不停地打转,心想,老乐啊,你怎么知道大雪封山会断粮啊!
何平想到这里,相信他带着老欢查线回来,老乐一定会衔着一只雪兔飞奔而来。
何平跟着老欢在林子里转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被暴风雪扯断的电线。他拿出电话机接上线,试了试,没有蜂音。他判断线路不只断了一处,这样查下去查到何时。他在老欢屁股上拍了一下,指着林子喊了一声“搜”,老欢飞身前行,一眨眼的工夫消失在林子里,雪地上留下一串轻盈的脚印。
何平趟着老欢的脚印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进。
林子里又起风了,卷起的雪粉不时钻进脖子里,他打了一个冷战,裹了裹大衣,想躲在大树下休息一会儿,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支撑着向前移动着。忽然,眼前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向他移动,他机警地端起枪。天哪!是两只庞大的黑熊,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朝天上就是一枪。他不想伤着黑熊。谁想两只黑熊听到枪声,不但没有吓跑,反而晃晃悠悠向何平扑来。看这情景它们是饿急了眼,不肯放弃何平这个美餐。何平来不及跑开,脚下一软,倒在雪地里,感觉一只熊掌已向他压了下来,他机灵地一闪躲过熊掌,谁想另一只熊掌重重地拍在他的后背上,像一块大石头砸了下来。何平一头撞在树上,眼前直冒金花,慌乱中,他勾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一只黑熊后退了两步,另一只黑熊举起笨重的熊掌又拍了过来,重重地拍在他的前胸,他眼前一黑,从雪坡上滚了下来,撞在一棵大树上。黑熊又反扑过来,何平忍着剧烈的疼痛,支撑着爬了起来,背起枪“嗖嗖”三下两下爬上了大树。他无力地趴在树杈上,身上的血不断滴在雪地上,殷红了雪地。两只黑熊闻着雪地上的血迹,嗷叫了两声,用笨重的身子轮番撞着大树。大树摇晃着,何平死死地抱着大树,用枪口对准两只黑熊,一只黑熊的肚子滴着血。何平对黑熊的本性还是了解的,黑熊听到枪声,只要不伤害它,它会被枪声吓跑的。今天它是饿急了眼,加上一只黑熊受了伤,它们想报复,不过,受伤的熊是不敢恋战的。
呼伦雪(7)
何平的前胸后背都被抓掉一块肉,血糊糊的,他撕破线衣缠好伤口,血还是渗了出来。望着殷红的雪地,耳边回响起连长的话:何平啊,知道呼伦雪为啥叫鸡血雪吗?山顶峰洒满了抗日英雄的血迹。想到这里,他挣扎着举起枪,向天空接连放了数枪。黑熊嗷叫了两声,摇摇地向林子里钻去。望着远去的黑熊,何平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一头从树上摔了下来。
老欢和老乐听到枪声飞奔而来,看见主人躺在血泊中,围着主人打着转,突然,掉头向哨所跑去。很快,老欢和老乐套着雪爬犁赶了回来。它俩吻了吻何平的脸,何平没有醒,便扯着何平的衣服托到雪爬犁上,衔起雪爬犁的套子向山下飞奔。
暴风雪搅得雪野上空一片混沌。
何平从暴风雪的撕扯中醒来,发现自己脸上挂满了雪霜躺在雪爬犁上,雪野里奔跑的老欢和老乐已经成了雪犬。他挣扎着想起身,感觉全身没了知觉,心里一急,一颗泪珠从挂有雪霜的睫毛中滚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烈,爬犁道上的积雪堆积得越来越厚,雪爬犁不时被积雪卡住,风雪中疲惫的老欢和老乐一头栽在雪地里。何平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雪爬犁上滚了下来,艰难地双腿跪立支撑着爬了起来,摇晃着扯着军犬在雪地里吃力地爬行。
暴风雪弥漫了雪野上空,温度急剧下降。何平不得不抛下雪爬犁,吃力地推着军犬在齐膝深的雪野里移动。军犬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辨别不出爬犁道的方向,在风雪中打着冷战。何平跪在雪地上,艰难地脱下皮大衣,用两只胳膊肘支起皮大衣,一手抱着一只军犬,紧紧地贴在胸口,用身体阻挡着刺骨的暴风雪。
暴风雪还在疯狂地刮着,何平吃力地抬起头,好像看到战友们奔跑的身影,一抹红色在战友们中间飘动着,他僵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抖动的双唇里断断续续流出三个字:呼伦雪。
他脸上那刚毅的表情慢慢地定格在那一瞬间,雕塑一般的身躯渐渐地消失在茫茫的雪野里。
山下,连长接二连三地拨着呼伦哨所的电话,始终不通,英子在一边急得直抹泪水,连长便带着两名战士和英子坐上雪爬犁向呼伦山疾奔。
呼伦雪(8)
雪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风掀起一层层白纱,雪爬犁像飘泊在白色的海洋里。突然,战士小刘手指前方惊叫起来:连长,你看。连长从雪爬犁上站了起来,举起望远镜了望,雪野里清晰地出现两只军犬,他心里一沉,失声喊道:快!
雪爬犁在爬犁道上风一般地飞奔。
近了,军犬老欢和老乐身上挂满了雪粉,四蹄在厚厚的积雪上连抓带蹬。连长傻了,腿一软跪在雪地上,双手用力刨着积雪,两名战士也扑了过去。
又起风了,不时扯动着雪原上的层层白纱。
连长和两名战士双手停在雪地里,一串串泪珠穿过层层的白纱,融入积雪里。
眼前的何平,身体向前跪着,胳膊肘支撑着皮大衣,两手抱在怀里,坚硬地支撑在雪地上,如一座雕像。连长发现何平的大衣口袋上有一抹红色,扯出,是一条血色的红纱巾。英子身子一软,扑了过去,紧紧抱着冻僵的何平,哽咽着说,何平哥,你醒醒,我是来和你一起在呼伦山上过年的,你怎么不看我一眼啊!
英子将红纱巾系在胸前,滚滚而下的泪水打在红纱巾上,随清风在雪野里飘散,也吹散了何平身上层层的白纱。
这时,雪原上响起悲壮的枪声。
第256篇、神弹绝技
唐朝贞元年间,四川有个节度使叫韦皋,是个爱才如命的人。他一心想找个武艺高强的人带兵打仗,但一直没有找到。
这天,韦皋到一家饭店喝酒,忽听院子里有人拍起了巴掌;接着传来阵阵喝彩声。
韦皋隔窗一看,只见外面的空地上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人站在当中,他的左手抓着一块鸡蛋大的石块,面对着十丈开外一堵墙壁。嘴里叽叽咕咕不知在忿叨什么。忽然,他右手中指一弹,“噗”的一声,那石块便端端正正地打进墙壁,嵌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奇的人立刻跑上去摸一摸,哎呀,竟跟墙壁一样平整。
人群中顿即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声音还没落,只见那汉子又捡起一些石块一颗接一颗地向墙壁弹去,不一会,墙壁上清清楚楚地出现了几个大字——天下太平,每个字都是石块组成的。
韦皋惊喜不已,当即命人把那个汉子请来。那个人叫张芬,住在川北大山里。从小喜欢运动,尤其喜欢射箭。指哪里,射哪里,不仅练就了一身百步穿杨的过硬本事,还有弹石头的绝招。
韦皋问:“你还有什么本事?统统亮出来看看。”张芬抬起头,看见房子的天花板上满是苍蝇,叫人拿来半碗绿豆。
“大哥,你还是让我先亮一手吧!”这时,旁边有个高个子男人站出来恳求道。张芬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那高个子男人抓起一把绿豆,“啪啪”地向上弹去,一颗绿豆打死一只苍蝇,无数只苍蝇被打成了一片污点,全粘在天花板上。顿时,喝彩声响成一片。
张芬朝众人拱拱手,笑着说:“看我的!”说完,抓了一把豆子,“啪啪啪”地向上弹去,好像雨点一般,颗颗绿豆正巧击中苍蝇的后腿,它们再也飞不起率,纷纷落地。
喧闹的人群一下静了下来,个个惊得张开嘴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韦皋也看得发了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大吼一声:“好,就是你了!”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张芬,拉着就朝门外走。
从此。张芬跟着韦皋出生入死。攻下无数城池,打了无数次胜仗,为大唐立下了无数奇功。
第257篇、七宗罪之春葱指
见无辜受苦者,须放低高傲之心,同情其所苦。
晨。帘幕低垂。
大地寂静,曙色挟着脉脉的生气在无声的升腾着,春风也更温暖了些。朝阳透过帘幕,将天地间最初的光辉投注到他身上,照得他一身旧衣也显得洁净得像新裁的云练。
他本来应该觉得很愉快,因为他是个喜欢阳光的人。甚至,他的名字就叫做日轮——日月的日,轮转的轮。
可是这一刻他却似乎很讨厌阳光的提醒,皱起眉放下帘子,转头道:“你还没有完吗?”
良久,房间里寂静得只有檀香木从丝绸上滑过的声音。
然而日轮当然不是在对丝绸说话,而是在对一个人说话——一个正用檀香木梳梳头的女人。
她就是非烟。她叹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用手背把耳环、化妆品拨到手提袋里。一面柔声问:“迟到了么?”一面对着镜中人嫣然一笑。
日轮道:“我不想让他们久等。”
非烟站起身来,展了展雪白的裙裾。虽然已为人妻,非烟还是坚持着女孩子的原则——宁可迟到一万年,也不能在聚会时让自己的外表看上去有丝毫瑕疵。
何况,这次参加聚会的,都是一些老朋友。非烟待字时就认识的老朋友。女人永远都想证明自己没有老,虽然她开始证明这点的时候,往往已经老了。
非烟一面往外走,一面用力在空气中挥动着手指,希望上边的指甲油能快点风干。
日轮突然抓住她的手,皱眉道:“这是什么,怎么这么恶心?”
非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淡紫的油彩轻柔的覆盖在我近半寸长的指甲上,纤秀的手指在幽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透明。连她自己这一刻也不由惊讶起它们的美丽来。她笑道:“怎么,你嫉妒?”
日轮抛开她的手:“怎么搞成这种颜色?”
她把手指夸张的摊开,在他面前轻摇着:“不好看么?”
他转开了脸,低声道:“像血。”
“像血?”非烟笑了:“天使淡紫色的血?”
“不是,是凝固了很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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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是未名诗歌版上的大牛。
从未名开辟以来,他的生死就成了一个迷。
这倒不是因为他年龄有多大,而是因为他老是在死去。
如果今天有人用头颅担保说他自杀了,第二天就会有人却信誓旦旦的说亲眼在博实南边的地摊上看见他穿着拖鞋啃西瓜。甚至有人传说,他是练成了九天十地不老起死深神功,每逢月圆之夜就要尸解一次,然而,这不过也只是传说而已。
不过这次他却出现在了大讲堂的门口。看来是赶得很急,脸上诡秘的微笑似乎还是上个月圆留下来的,多少有些不自然。
江湖上,能让狐狸这样赶路的人已经不出七个,但是,这次具贴相邀的正好是其中的一个。希望花。
希望花有小孟尝之名,避居江南。平时闭关修行,据说已可以数月不出斗室。
然而他每年必定一次出关结缘,遍发英雄贴,邀未名水桶级高手会聚京师。而他本人,也会在随后的一两天内神秘的出现在京城。这一次,是他第三次出现了。
日轮和非烟下了自行车,立刻就看见希望花。
朝阳下,希望花从长街的另一头漫漫向他们走来,皮鞋在空寂的大地上激出一步步尘埃,而一身淡青色的西装却片尘不染。这时,一阵风过,一些去冬的枯叶飞舞而落,宛如来自天边,落在希望花的衣服上,显得希望花一张清秀的脸有些单薄。然而日轮知道,希望花绝不单薄,光他那套衣服,就价值7k人民币。七k人民币,在农村可以让一个中产之家吃上半年。当然不是餐餐稀饭,而是有鱼有肉。
日轮笑了,他携着非烟的手迎上去,道:“你来了?”
希望花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如同世家公子惯有的颜色。他看着日轮,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眼睛里的笑容如同春水一般化开去:“我来了,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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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希望花聚会每次地点都会不同,这一次他的想法,更连日轮都微微有些吃惊——因为那不是天上,也不是人间,而是地下。
第258篇、剑奴
深秋,晌午,古道。一名红衣士子骑着一匹雄健异常的白马闪电般绝尘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骑着黑骏马、戴着玄铁面具的荷剑男子。
沿途的鸟雀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得仓皇逃窜。寥寥无几的行人,看到女的鲜衣怒马,男的神秘怪异,闪避之余流露出些许疑惑。
一匆匆赶路的武林人士,目睹黑白双骑风驰电掣而去,想到江湖上的传闻,暗忖,想必这就是“玉面罗刹”邓紫烟和她的剑奴了。
他所料没错,那红衣女子正是邓紫烟,如影随形的是其剑奴。那剑奴成天戴着面具,无人知其名字与模样。
邓紫烟的父亲邓一杰乃武林奇才,当年以罕逢对手的剑术扬名天下。他与拳术精湛无比的严峰相交甚厚,义结金兰。严峰有一儿,名唤严珏,年长紫烟一岁。因大人常有交往,两个孩子虽非青梅竹马,却也见过几次,颇为投缘。两家大人见状,不觉莞尔,约定结为儿女亲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严珏五岁那年的一个夜晚,突然神秘失踪了。严峰苦苦寻觅,并遍请江湖朋友帮助寻找,终无所获。从此,他将失去爱子的一腔悲愤化为力量,闭门不出苦练功夫,近乎走火入魔。
没过两载,灾难又降临到邓一杰头上。他家饮用的井水被人暗中下了药,饮用之后全身绵软,有武功也难以使出。就在那当儿,邓一杰全家惨遭灭门。唯一侥幸的是,当时小紫烟在其姨娘家,躲过劫难。
当时正是武林盟主即将选拔之际。最热门的候选人有两个,呼声最高的便是邓一杰,另一个则是严峰。邓一杰意外惨死,给原本就动荡不安的江湖再次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多少绿林豪杰唏嘘不已,严峰痛失挚友,更是心如刀绞,泪流满面。严峰亲自操持,厚葬了邓一杰家死难的一十七口,将紫烟收为义女。他凭义气打动了很多人,不久便荣登武林盟主之位。
紫烟自从家庭惨遭变故后,原本活泼、快乐的天性便离她而去,变得沉默寡言,孤僻多疑。严峰夫妇对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终无法抚平她内心深处的创痛。她每天舞剑弄刀,挥汗如雨,希望练好功夫将来报仇。
刚过了十六岁生日,紫烟便提出要独自闯荡江湖。严峰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只得嘱咐她小心江湖险恶,由她去了。
紫烟离开严峰是有目的的。尽管严峰答应她将竭尽全力查出凶手,替她全家人报仇,可一直没有结果。于是紫烟在内心拿定主意,自己来查,解开当年的血案之谜,手刃仇人。
多年的仇恨已让紫烟不堪负荷,她的性情与小时候已全然不同,闯荡江湖没多久,便因心狠手辣得了个“玉面罗刹”的名号。
一天,她经过一个人烟稠密的集镇,策马扬鞭来势汹汹,惊得鸡飞狗跳,行人躲避。一个乞丐婆步履蹒跚,闪避不及,眼瞅就要发生意外,突然从路旁闪出一个后生,一把拉开老妪,尔后回首瞪着粉面含威的“玉面罗刹”。
感到当众丢脸的紫烟当即举鞭打了过去,在那后生前胸留下一道血痕。那后生狠狠地盯着这霸道女子,可没多久,他的眼睛蒙上一层奇怪的神情,还咧嘴笑了笑。
这一抹笑意更加激怒了紫烟,她手中长蛇般飞出一根绳子,将后生捆了个严严实实并拖在后面,催马扬鞭,疾驰而去……
从此,那后生便成了紫烟的奴隶。每当她想起血仇,他便成了她泄愤的工具,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她还特地弄了个铁面具给他载上,无论她如何恶劣地对待他,他都一声不吭,毫无反抗。
剑奴(2)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身怀武功,并且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一个深夜,当他独自在后院练功时,紫烟无意中窥探到这一秘密。
紫烟知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索性将宝剑交给他保管。经过一段时间的秘查,紫烟总算寻到了一丝线索。一天,她途经荒凉的十字坡,突然从路边庄稼地里蹿出八个蒙面大汉,不由分说,便用手中的各式兵器招呼她。紫烟轻盈如燕,闪避之余已从剑奴那儿取剑在手,以凌厉之极的招数奋力迎战。她以一敌八,竟然未落下风。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疾如鬼魅地倏忽而至,一言不发,便冲向紫烟痛下杀手。不料他刚一掌击出,就感觉自己胸口一震,随即吐出一大口血水。他诧异地抬头一看,却是那个带着铁面具的家伙,硬生生地挡了他击向紫烟的那一掌。他惊讶无比,不禁仔细打量起那铁面人。那怪人面部完全被罩住,只留下一双眼睛,显得十分悲哀。
紫烟已从突然变故中醒过神来,冷冷望着偷袭她的男人,鄙夷道:“果然是你……”
那男人正是严峰。他面色煞白,往日的威严丧失殆尽。他对紫烟的话置若罔闻,眼睛却一直盯着剑奴。许久,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沮丧道:“难道到了此刻,你还不肯认我吗?”
剑奴自行取下面具,眼中已盈满泪水。他嗓音略显嘶哑,低声道:“自从你为了虚名做下人神共愤的事情后,就已将孩儿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紫烟听到此言,方知多日来陪伴自己左右的剑奴竟是隐姓埋名的严珏,一时呆在那里。
却说当年,严珏被一武林奇人视为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而被秘密带至天山传授绝世奇功。转瞬间,十多年过去了,就在他下山前的那个夜晚,不出江湖却能洞悉世间一切的师傅,给他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故事,对严珏极为震撼。于是,他悄悄地改变了行程,并以赎罪的心态接近了紫烟。
然而,严珏终究还是十分惦念母亲。一天深夜,他终于忍不住潜回严府,悄悄地看望了熟睡中的娘亲,并将自小随身佩带的一枚玉佛留在了母亲枕边。
此刻,父子相见于如此惨烈的气氛之中,令人百感交集。
严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轻声道:“自从见到那枚玉佛,我就知道珏儿你回来了。你母亲既高兴,叉伤心,每回思念你都泪流不止……你,你怎么忍心弃双亲于不顾呢?”
严珏道:“你一心想做武林盟主,本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以十七条活生生的人命为代价呢?我无法改变我们的关系,只能以自己的方式行事。紫烟妹在此,是你应该给她个交代的时候了。”
紫烟望着这老少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的灭门仇人,同时又是养育她十多年、对她百般呵护的长辈;一个是儿时亲密无间的伙伴,同时又是她动辄打骂、任意欺凌,却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的恩人。
“我该怎么办?”天在转,地也在转,晕眩重重地向紫烟袭来,她是那么的困惑、无助……
第259篇、盗墓贼的恋尸癖:汉高祖妻子吕后尸体遭侮辱
盗墓在汉代属“奸事”之一,其实就是“作奸犯科”的意思,在当时的社会受到了法律和舆论的一致谴责。恰巧的是“奸事”与“奸尸”谐音,而实际上在盗墓这一“奸事”活动中确实也出现过奸尸的违反人伦的行为,其中在重新恢复礼制的汉朝就有两起典型的奸尸事件,一起发生在西汉末年,一起发生在东汉末年,都是兵荒马乱的时期。
第一起的受害者是汉高祖刘邦的原配妻子吕雉,即历史上有名的吕后。当时赤眉军作乱,不仅烧杀抢掠,还对西汉皇陵采取无所不用其极的盗掘手段,并且侮辱了吕后的尸体。吕后的尸体由于采取了良好的防腐措施,所以在当时尸体还很完好,结果有些赤眉军当中的不讲人伦的分子,竟然见了她的尸体起了淫念。这绝对是一起病态的事件,赤眉军作乱时距离吕雉下葬的公元前180年,已有二百多年,而且吕后死时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老妪”。
这件事情记载在《后汉书?刘盆子传》:“后二十余日,赤眉贪财物,复出大掠。城中粮食尽,遂收载珍宝,因大纵火烧宫室,引兵而西。过祠南郊,车甲兵马最为猛盛,众号百万。盆子乘王车,驾三马,从数百骑。乃自南山转掠城邑,与更始将军严春战于郿,破春,杀之,遂入安定、北地。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遂污辱吕后尸。凡贼所发,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故赤眉得多行淫秽。大司徒邓禹时在长安,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九月,赤眉复入长安,止桂宫。”而且《后汉书》也称“污辱吕后尸”“多行淫秽”。
另外一起则是东汉末年的冯贵人尸体受辱事件,冯贵人是汉桓帝的妃子,到了汉灵帝时期遇到盗墓贼掘冢,死后70年惨遭奸尸。这件事情记录在《搜神记》中:“汉桓帝冯贵人,病亡;灵帝时有盗贼发冢,七十余年,颜色如故,但肉小冷;群贼共奸通之,至斗争相杀,然后事觉。后窦太后家被诛,欲以冯贵人配食下邳陈公达;议以贵人虽是先帝所幸,尸体秽污,不宜配至尊,乃以窦太后配食。”这里我们惊讶的发现冯贵人死后70年不仅尸体颜色如故,就像活人一样,而且还略带体温,盗墓贼见色起意,轮奸了她的尸体,而且因为“交媾”的先后顺序问题甚至大打出手,引发流血冲突最后导致盗墓事发。
史书记载,东汉第十位皇帝汉桓帝刘志后宫有嫔妃五六千人,冯贵人即其中之一。《资治通鉴?汉纪?孝灵皇帝上》(卷五十七)记载,熹平元年(172)六月的时候,导致外戚专权的窦太后病死,窦太后所在的窦氏家族也大多获罪遭诛,朝议窦太后的下葬规格的时候,有大臣说应该以贵人规格下葬窦太后,与冯贵人葬在同一陵区,而不宜以太后身份与桓帝刘志葬在一起,从而达到对引起外戚专权,并且“垂帘听政”的窦太后进行惩处的目的。当时这一观点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廷尉陈球就表示强烈反对,他说到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冯贵人冢尝被发掘,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他不仅说到冯贵人墓葬被盗的事实,也用极其委婉的方式指出了冯贵人被奸尸的事实,即所谓“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不然仅仅是因为被盗墓怎么会引起廷尉陈球如此强烈的反对声呢?
其实包含这两起奸尸事件在内的所有奸尸行为都是一种病态行为,是受到了“恋尸癖”的影响,不然一个正常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其实从大量的盗墓案例可以看出,有“恋尸癖”的盗墓者比比皆是,甚至出现了某些盗墓贼就专门等着新近死亡的女性埋葬的消息,然后伺机下手。有些盗墓贼除了满足自己的扭曲的性需求之外,往往还带有一些复杂的政治动机,比如赤眉军侮辱吕后的尸体。
第260篇、小苟三巧施放鱼计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西湾有个马财主,家有良田千亩,长工百名,每到大忙季节,农活一紧,还得花钱雇请外工。尽管老财主家财万贯,但他生性刻薄,心比狼狠。
这年抢插早秧,财主家又雇请了几十名外工,这里头就有徐苟三的父亲们几弟兄。讲定工钱后,大伙起早贪黑,一个个累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才将财主家几十亩早秧插完了。在结算工钱的时候,马财主鸡蛋里挑骨头,借口秧栽得不齐整,硬是扣掉了雇工们一半的工钱。
这天放了晚学,徐苟三听叔叔们讲到这事,心里很气愤,他想,财主太黑良心了,非得想法儿惩治他。
第二天,答苟三暗中约了几十几小朋友,带上捕鱼工具,在河里捉了不少活蹦乱跳的鱼,偷偷放进了财主家栽好的秧田里。
“财主秧田里的鱼走俏了!”消息传开,一家伙涌来千人百众,都到财主的秧田里捉鱼。刹那间,财主的块块秧田都是人,栽好的秧被践踏得一团糊涂。
听到消息,财主带着狗腿子赶来,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这一下,财主气得两眼发直,差点丢了老命。为了赶季节,他只得重新花钱雇工插秧。真是,左算计,右算计,财主老爷抵不上徐苟三的“放鱼计”。
第261篇、强盗婆茶店
瓶窑自古来称为“水陆码头”,北方山区的山货、南方的百货、日用品,都在这里集散、交易。于是,南来北往的商贾都云集于此,非常闹猛,繁华的集市使得一些服务行业应运而生,馄饨店、饭馆酒肆比比皆是,特别是茶店,有的临街,有的靠河,最有名的,要数“强盗婆”茶店,
说起这家“强盗婆”茶店,老底子的瓶窑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端端的茶店,为啥要叫这么个吓人倒怪的名字呢?却听我一一道来。
歪嘴刁眼吃苦头
瓶窑街里有个姓刘的恶霸,自幼习武,吃酒像漏斗,喝茶用钵头,他纠集一帮地痞流氓无赖,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那一日,码头上来了一个挑着一担茶叶的女人,面相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但身材高大,腰圆背直,后脑勺梳了一个发簪,插一根木簪,一双大脚,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她见岸边商贾云集,便歇下担子,卖起了茶叶。
还没开张,边上就围了二个地痞无赖,一个歪嘴,一个刁眼。他们是来向筏工收保护费的,见有女人在私自卖茶叶,便上前挑衅。
“喂,这个地方是我家的,你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在这里卖茶叶呀?”
女人抬头一看,见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儿围了上来,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就说:“大兄弟,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地方是你家的,我马上就走。”说着,挑起担子要走。
“这可不行,你已经在这个地方卖过茶叶了,就不能走。”歪嘴地痞说。
“那你们要怎么样?”女人问。
“交场地租用费。”刁眼说。
“可我还没有开张呀!”
“没开张也得交”歪嘴和刁眼捋了捋衣袖:“要是不交,就剥光你的衣裤,让你风凉风凉。”
那女人似乎怕了,说:“大兄弟呀!你们需要多少场地租用费呀?”
“十两银子”歪嘴和刁眼狮子大开口。
老天,十两银子,这可是能买好几亩良田呀!就这么一个卖茶叶的妇道人家,怎么拿得出来呦!可是那女人却一点都不着急,笑嘻嘻地说:“大兄弟呀!你可真是长眼睛,我的茶叶担里刚好有十两银子,你自己去拿好了。”
真是人可貌相,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真有十两银子。歪嘴喜滋滋地将手伸进了茶叶担,刚捣腾了几下,就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啊哎姆妈喂……”
刁眼定睛一看,魂都吓出来了,原来,歪嘴的手指头上,竟被一条大蛇死死地咬住了。
原来,这个女人在放钱包的地方放了一条大蛇,目的就是防止小偷的,这条大蛇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歪嘴的手进去时,被大蛇当成美餐了。
二个地痞落荒而逃,边上筏工哄笑了一阵后,劝那女人快逃,否则,等钵头刘来了,就要吃大苦头了。可那女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说不碍事不碍事,继续卖她的茶叶了,筏工们无法,又怕惹事上门,都偷偷地溜了。
踢翻钵头刘
钵头刘听到歪嘴和刁眼的汇报,气得七窍生烟,他带了几个喽罗找女人算帐。
那女人见到气势汹汹的钵头刘时,知道是寻仇来了,但她不愿说破,故意问:“大兄弟,你要买茶叶么?”
“我要买你的命。”钵头刘话音刚落,就飞起一脚,朝那茶叶担子踢去……。
要知道,钵头刘的腿功可是出了名的,有人曾亲眼看见他一脚踢翻了一只大水缸,这一腿踢出去,那茶叶担还不飞到苕溪里去呀!
可事情就是这么怪,就在钵头刘抬腿时,那女人漫不经心地移动了一下茶叶担,钵头刘这一脚竟落了空,这下好了,钵头刘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儿朝前一个踉跄,差点掉下前面的石坎。
钵头刘毕竟是个会武功的,这一脚走空,使他明白,这个女人,也是个有功夫的,在这一带,会功夫的女人不多,莫非她是……
钵头刘想到的人可真是大名鼎鼎,前些年,石达开部队经过余杭前往安徽,他的手下大将刘裕在断后时在余杭战死,刘裕的老婆是一员女将,打散后逃入安吉境内,在一个叫九亩田的大山里落草为寇,九亩田盛产茶叶,这个女人又是卖茶叶的,如果真的是她,自己可吃罪不起。这钵头刘是道上混的人儿,懂的黑话的他用黑话向那女人询问,可那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懂。看来,钵头刘的猜想错了。
既然对方不是刘裕的老婆,自己也用不着怕她了,今天这个面子,是肯定要捞回去的。于是钵头刘说:“喂,既然我们结了梁子,肯定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怎么解决呢?”女人问
钵头刘说:“我钵头刘从来不打女人,所以,今天我们用脚,每人踢一脚,不许避让,怎么样?”
那女人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钵头刘见对面同意了,便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可是,这一脚好象软绵绵地踢在棉花上,一点力气使不上,再看那女人,笑嘻嘻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轮到女人踢了,钵头刘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厉害,扎了扎马步,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腿上。
那女人朝钵头刘左看右看,突然之间,飞起一脚,踢向了钵头刘的脚弯处,钵头刘“吧嗒”一声,翻入石坎。
围观的人儿连声叫好,其中有个筏工偷偷地说了句:“这个女人,真是个强盗婆”。他所说的“强盗婆”,其实是真厉害的意思。
“强盗婆”茶店
女人一脚踢翻了钵头刘,瓶窑街上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开玩笑似地叫她“强盗婆”。这女人也不介意,人家叫她“强盗婆”时,她都会痛快地答应。于是,“强盗婆”便成了她的名字。过了几天,那女人在街上租了一间街面房,开了家茶店,大家都将茶店称为“强盗婆”茶店。
都说钵头刘被强盗婆打败后,一直不死心,他偷偷地跑到了县衙,说强盗婆是九亩田的反贼。官府将强盗婆抓起来后,没二天有消息传来,九亩田的反贼攻下了独松关,朝安徽方向去了,官府只好将她放了出来。接着就将钵头刘抓了起来,送到新疆充军去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但瓶窑街上少了钵头刘可全是强盗婆的功劳。于是,人们对强盗婆更敬重了。
每当民间发生纠纷,或生意人谈生意谈不拢,都喜欢到“强盗婆茶店”来解决,说穿了就是边吃茶边评理,如果有人强词夺理,强盗婆就会出来主持公道。她中间一站,喉咙咣响,是非黑白一一道来,让人心服口服。那些寻衅滋事的人也不敢在茶店里放肆。
那一日,茶店了来了一个手摇纸扇的中年人,他一声不吭地喝着茶,听别人讲朝事(故事),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就在此时,一名商人拉扯着一个筏工来到茶店找强盗婆论理。原来,商人家里建房子,向筏工订购了一批毛竹,本来说好是今天交货的,可竹筏在半途中散筏了,毛竹被大水冲走了一大半,筏工为了捞毛竹,还差点丢了性命。可是,商人不同意了,新屋上梁的日子已经定了,请柬也已经发了,如果毛竹不够,喜酒就得延迟,所以,他一定要筏工赔偿损失。筏工本就清苦,哪里掏得出钱,俩人便来找强盗婆论理。
强盗婆听了二人的叙述后,喉咙咣响说:“现在的毛竹,先拖回家用,不够的,让筏工赶回家运来,如果时间来不及,可以先办喜酒,再上梁。筏工毛竹没有按时运到,该罚,罚他到商人家吃喜酒,出份子钱。”
商人开始还不愿意,但强盗婆开口了,也不好反驳,只能勉强同意,那名筏工也欢天喜地地赶回家去运毛竹了。
那中年人一直看着强盗婆处理这桩事情,待事情处理完后,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说了句:“你呀!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强盗婆。”说完,他让人来取来笔墨,在纸上写下了苍劲的五个大字“强盗婆茶店”。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名中年人,便是县衙的师爷,也就是国学大师章太炎的父亲。“强盗婆茶店”的名声更响了。
至于“强盗婆”到底叫什么名字,迄今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刘裕的老婆,这也是一个谜。
第262篇、冥画师的故事
冥画师(1)
天启七年夏,京畿五龙岗。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祭拜过父亲的坟茔后,他一摆手,冥画师牛打滚就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冥画师就是给死去多年的亡者招魂画像的人。
牛打滚在坟前焚香祷告完毕,他徒弟苦瓜就递过来两片沾着鸡血的桑树叶?牛打滚借着鸡血的粘稠,将桑树叶沾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牛打滚随后仰天而倒,抽风一样,在地上连连打滚,等他一连打了九个滚之后这才僵尸似的站了起来,他来到早就准备好的桌案前,右手抓起画笔,疾风骤雨般,在纸上画出了马骏父亲生前的形象。
牛打滚画完了亡者的形象,苦瓜急忙跑了过去,他伸手摘下了师傅眼睛上的两片桑叶,牛打滚这才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
马骏马大人原本是个布衣,自幼失父,直到中年,他才考中了进士,因为屡破奇案,被皇帝钦点为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的父亲死得早,连张画像都没有留下,马骏今天请牛打滚给自己的父亲画张像,这也算尽一点孝心。
牛打滚不愧为京城最厉害的冥画师。马骏的父亲咽气时,马骏虽小,可是对父亲的相貌却已有印象。牛打滚画的是一位中年的秀士,丰额广腮,手中持卷,双目眺望着远方。这张画像画得非常传神,真的很像马骏的父亲。
牛打滚看着马骏满意得连连点头,他悬在喉咙眼里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马骏将桌子上的画像卷起,他转头对牛打滚说道: “牛先生神力无边,冥画通幽,本官现在就聘请您当应天府的画师,您还是帮我们破案子去吧!”
应天府主管着京城的治安,责任非常重大。特别是最近,皇官大内进贼,一块暹罗国进贡的夜明碧竞忽然失盗了=大内、刑部和应天府一起寻找,可是却苦无破案的线索,正需要牛打滚这样的绘画高才协助呢!
牛打滚连连摆手说道: “小民只会画冥画,可不会破案啊!”他讲完话,正欲招呼徒弟溜走,没想到马骏喝道: “将他绑了!”
人要走霉运,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牛打滚就这样被马骏绑到了应天府衙门。
马骏升座后堂,牛打滚跪在了地上,他连声哀求道: “大人,皇宫中丢失的那块夜明碧我真的不知道下落!”
马骏呵呵笑道: “谁问你夜明碧的下落了?”
三天前,京城中有一家陈家粮店,店主就是京城中最大的米商陈半城,他3岁的独生子陈天麟在后花园玩耍时,叫人贩子跳墙给拐走了。应天府的公差已经调查了三天,丢失的陈天麟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牛打滚一听叫他破拐童案,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他又故伎重施,一阵折腾后,一幅田庄图就被画了出来——这张图上画的是一个青砖门楼,门旁还生着两株粗壮的龙爪槐,不用想,陈天麟一定是被人贩子拐卖到这家了。
马骏得到牛打滚的图画,真是如获至珍,他急忙叫画师画了多份,然后给京城300里之内的州府县道分发了下去。两天后,公差们果然在100里外的邓家集找到了被拐的陈天麟,花钱买陈天麟当儿子的就是邓员外,邓家就是一个青砖的门楼,门楼外面的空地上,还种着两棵巨大的龙爪槐。
京城里一下子就轰动了,找到儿子的陈半城敲锣打鼓,将一千两赏银亲自送到了应天府。
刑部的王大人听到消息,急忙坐轿来到了应天府,他对着马骏一竖大拇指,羡慕地说道: “马府尹,你可真的是得到宝贝了!”
冥画师(2)
王大人来应天府,是有事相求的。半年前,刑部的公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捕住了飞天大盗玉面狐狸:可是这个玉面狐狸武功高强,竞在当天晚上,施用缩骨法,卸锁脱枷,从刑部逃之天天了。
王大人本来就和东厂的魏忠贤不睦,魏忠贤逮着机会,在熹宗皇帝面前以督查不力为由,狠狠地参了他一本。幸而王大人为官清正,在朝臣中很受拥戴,十几位耿直的朝臣联名作保,当今天子才勉强同意叫王大人戴罪立功。
马骏急忙领着他的顶头上司王大人来到东厢房,牛打滚正蹲在厢房的地上数银子呢。王大人一说要求,牛打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嘟嘟囔嚷地说道: “马大人,王大人,小人只是一个画死人的冥画师,这画活人,可不是我的专长!”
王大人一指地上的银子说道: “如果你能提供线索,将那玉面狐狸擒捕归案,刑部可有两千两的赏银等你来拿呢!”
王大人讲完赏格,牛打滚想了好一会,才勉强答应一试。可是这个牛打滚在地上连着打了十八个滚,桌子上的画纸还是一片空白。
马骏对一身尘土的牛打滚道: “牛画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为难地说道: “如果我要画的人身上带着符咒,不管怎么打滚,我也找不到他!”
王大人已经拿牛打滚当救命的稻草了,他怎么会放过这最后抓住玉面狐狸的机会?他“砰”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如果不提供玉面狐狸的线索,我就叫马骏永远不放你回家,你要是跟本大人敷衍,我就治你个妖祟蛊惑之罪!”
牛打滚被逼得冷汗直流,最后实在没法,只得一咬牙,用上了损他阳寿两年的阴招。他拿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指血涂到了自己的眼皮上,牛打滚这一次打完九个滚后,他终于在画纸上画出了一个巍峨的门楼,门楼外面是九级整齐的台阶,看样子窝藏玉面狐狸的人家,竟是个官宦大户!
刑部的公差成千上万,牛打滚的第二幅画像又被仿画了很多幅,图画被分发到了大明的各地,经过仔细地排查,玉面狐狸却没有现形。
王大人看着牛打滚的原画,他也不由得皱紧眉头,这个牛打滚究竟是个冥画奇人,还是个江湖骗子呢?想到此处,王大人把那幅画卷成一卷,拿在手里。他上了官轿,直奔应天府而去。
马骏把牛打滚找了过来,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第二幅画,说道: “牛画师,天下各地和这幅画相像的地方都已经查过,却并没有找到玉面狐狸的踪迹,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抹了一把冷汗说道:“两位大人,小人拼着损失两年阳寿,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我,我已经是施用全力了!”
王大人皱着眉头看着那幅画,他忽然说道:“马府尹,你看这幅画上面好像飘着一层青烟?”
马骏手举蜡烛,凑到了画前,果见那座大宅子的上空,有牛打滚用毛笔淡扫的墨痕——那岂不就是飘着一层青娴的样子?
牛打滚画画的时候,神志是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等他明白的时候,叫他解释画上的青烟是怎么回事,他却是一问三不知!
还是马骏聪明,他一拍脑门说道: “我知道了,牛画师画的不是住宅,而是寺庙,那上面飘飞的就是庙里和尚烧香的烟雾!”
玉面狐狸真是狡猾多端,他为了躲避追捕,竞在南华山落发为僧,最后,捕快们终于在南华寺,将玉面狐狸这个飞贼擒获了。
玉面狐狸被关在木笼囚车里,押运进京,牛打滚的威名传遍了大明天下的每一个角落,王大人不仅给牛打滚送来了两千两银子,他还将一块京城名家书写的——天下第一冥画师的大匾,送到了应天府中。
牛打滚见好就收,他在当天下午就找到了马骏,说已经离家一月有余了,他想请假回家,看看自己的老婆去!
冥画师(3)
马骏呵呵大笑道: “牛画师,你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冥画师了,我就是想放你走,当今天子也不会答应!”
牛打滚愁眉苦脸地叫道: “大人,您已经看到,为了完成第二幅画,我都已经折了两年的阳寿,皇宫大内丢失的夜光碧煞气太重,我根本无法捕捉到它的任何信息呀!”
马骏未及说话,就听守门的差人进来禀报,大内总管太监手持金牌来到了应天府,原来当今天子也知道了牛打滚的事,皇帝要夜传马骏和牛打滚进大内。叫牛打滚画一幅关于夜光碧下落的画来!
牛打滚的脸上都是冷汗,他悄悄地把马骏拉到了一边,带着哭音说道: “大人,我就跟您实话实说了吧!”
牛打滚其实就是个大骗子,什么冥画、杀鸡抹血、眼皮上贴桑叶满地打滚等等的一切都是障眼法,他画的冥画,都是根据后入的形象,然后推测出逝世先人的相貌。
第一幅画破了拐童案,第二幅画擒捕玉面狐狸,这都是他蒙的呀!马骏听完也愣住了,听着大内总管一个劲催促他们上路的声音,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牛打滚,你害得我好苦!”
欺君罔上,那是不折不扣的一个死罪,现在箭已在弦,难道还能不发吗?牛打滚说道: “马大人,救命啊!”
马骏想了想,说道: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牛打滚和马骏跟在总管太监身后,来到了皇宫。果然熹宗皇帝是叫牛打滚画一张关于夜光碧失踪线索的画。熹宗皇帝重病在身,透过珠帘,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他正躺在龙床上喝药呢。
君命如山,牛打滚哪敢违抗,他只得重施故伎,然后提起笔来,在桌子上的宣纸上画上了一幅画。
牛打滚将画画完,他假装昏迷“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马骏急忙招呼围观的几位太监抢救牛打滚,他则拿起了桌子上的画纸,两手捧着,递给了等在门口的大内总管。
大内总管拿着这张画纸,呈给了连声咳嗽的熹宗皇帝。熹宗皇帝看了一眼,说道:“明天一早,到金銮殿上,叫文武大臣们辨一辨吧……”
马骏救醒了假装昏迷的牛打滚,两个人在皇宫中一直等到了五更天,他们俩这才跟在熹宗皇帝的龙辇后面,来到了金銮殿。
牛打滚画的第三张画在文武大臣们的手里传了一遍,最后这张画落到了九千岁魏忠贤的手中,魏忠贤看着那张画眉头一皱,说道:“万岁,这张画,画得怎么像是老奴的府邸呢?”
那张画上的宅子巍峨气派,门口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对着行人咧着血盆的大口。除了魏忠贤的府邸,谁家的门楼也没有如此的气派!
熹宗皇帝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朕瞧着也像,可是魏公公一心为国,怎么会盗窃朕的夜明碧呢?”
马骏早就看出牛打滚画的那幅图是魏忠贤的府邸,他听熹宗皇帝说完,急忙出班跪奏道: “万岁,老奴回去一定把这张图画成几百份,然后分发到各地的衙门,相信不久之后,定会找到夜明碧!”
就在当天夜里,京城60里外的田庄一片黑暗,一个黑衣蒙面人翻进田庄,他用匕首悄悄地拨开东厢房的房门,他手举钢刀,对着床上酣睡的人就狠狠地砍了下去……藏身院外的马骏高叫道: “来人,抓刺客!”
冥画师(4)
那刺客一刀砍在被子里的枕头上,他才知道上当,再想转身逃走,却为时已晚,马骏手下的差人恶虎似的猛扑了上来,将那刺客按倒在地,捆粽子似的绑了起来。
这刺客就是魏忠贤九千岁府中的仇教头。盗取夜明碧的就是那巨奸魏忠贤,魏忠贤借着熹宗皇帝有病的机会,暗中正在实施着篡位的阴谋,他府中的十几名工匠正在赶制龙袍龙冠呢。那块夜明碧经过打磨后,将会镶嵌在龙冠的正顶之上。
可是魏忠贤听说牛打滚的冥画绝技后,生怕他会画出什么指向自己的线索,他就命管家魏福带着夜明碧躲到魏家的秘密田庄中
牛打滚果然厉害,他给熹宗天子画的那幅画就是魏忠贤家的府门。魏忠贤在金銮殿上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急匆匆地回府之后,决定叫府中的仇教头赶到田庄,杀了魏福,以图灭口……
没想到马骏棋高一着,他已经派人在田庄等着呢。
魏福一见魏忠贤竟要杀了自己灭口,只恨得咬牙朗齿,他决定弃暗投明。魏福跟在马骏身后,来到金銮殿上,他刚讲出了魏忠贤的几桩罪恶,魏忠贤就气得鬼叫一声,夺下了金甲侍卫的腰刀,一刀刺死了魏福。
魏福被魏忠贤一刀杀死在金銮殿上,飞溅的鲜血喷了熹宗皇帝一头一脸,这个特别喜欢做木匠活的皇帝吓得一声惨叫,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熹宗皇帝被太监抬回后宫,当天晚上就驾崩了。
熹宗皇帝死后,朱由检登基,他登基后,最先办的一件事就是把魏忠贤下到了大狱——魏忠贤最后被流放凤阳,死在了阜城南关的旅店中。
牛打滚真是越想越糊涂,最后实在忍不住,他悄悄地对马骏问道: “马大人,小人当时怕被杀头,我给皇帝画的是一座虚无缥缈的深山,可是最后怎么变成魏忠贤的府邸了呢?”
马骏眼睛一瞪,训斥他道: “当时你画的就是魏忠贤的府邸,是你记错了吧?记住你回家后,要干点正事,可不要再做那个骗人的冥画师了!”
看着牛打滚离开了应天府,躲在花厅中的王大人呵呵大笑着走了出来,这从头到尾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订的计策呀。
陈天麟和玉面狐狸的下落两个人早就知道。那块夜明碧他们觉得就是魏忠贤盗的,可是苦无证据。他们就根据牛打滚的冥画,把玉面狐狸和陈天麟押送到了和画上的环境相符的田庄和寺庙内……这场戏演下来,束城果然轰动。盗取夜明碧的魏忠贤因为做贼心虚,终于坐不住了,他派魏福连夜出府,把夜明碧藏到田庄那一刻,魏福就被应天府的公差盯上了。
牛打滚给熹宗皇帝画的第三幅画确实是一座深山,可是马骏为了打草惊蛇,他就来了个偷梁换柱,将自己袖子里暗藏的魏府府门图拿了出来,换下了那幅深山飘渺的图画。
马骏抓住了魏福后,却没有收网,他静等着魏忠贤派刺客来杀魏福,魏福一见魏忠贤要杀他灭口,他终于要反戈一击了……
第263篇、乞丐报恩
清代雍正年间,距洪城十里外,有个夏家岩子村。村里有户丁姓人家,老子叫丁尚文,专读道德文章。儿子叫丁鹏举,喜欢舞刀弄枪。前两年父子俩同科考试,一在文场一在武场,都中了举人,显赫一时。这年腊月十八,丁鹏举娶李桐沟姚孝廉的女儿姚秀娘,自然排场十足,风光得很。
姚丁二家,本是世交。姚秀娘年方十八,面若桃花,肤如凝脂,像画儿里的人一般。好不容易盼到娶亲的日子了,丁鹏举骑着高头大马,不时回头往身后的花轿张望,想到花轿里如花似玉的人儿,整个人像醉了酒般,晕晕乎乎的了。迎亲队伍来到王家山脚下,两条道路依着山势分向两边。正要打马走上大道,突然一个癞痢头的年轻乞丐,蹿出来拦在娶亲队伍前:“丁少爷,你们走小道吧。”
这两条道,一条宽敞平坦,一条狭窄曲折。走平坦的道,两三个时辰,便可到家,不过得从罗家寨下经过。而走另一条呢,得绕个大圈子,多花上小半天工夫。正在兴头上的丁鹏举,冲乞丐吼道:“让开,少爷我走哪条道,用得着你操心?”乞丐一脸焦急,劝阻说:“罗家寨上那帮匪徒……”话还没说完,便挨了劈头盖脑一顿马鞭。“少爷我武举出身,还会怕了几个蟊贼?滚开!”丁鹏举说完,拨马走上大道。
罗家寨聚集那帮匪徒,别人怕,意气风发的丁鹏举,倒巴不得匪徒现身,好在新娘子面前显显身手呢。刚走到罗家寨山脚下,一声梆子响,树林后蹿出群手持刀枪的人,拦在道中。丁鹏举一提马,吼道:“蟊贼大胆!真敢挡本武举的道?”匪徒轰一声全笑了。为首面色蜡黄的汉子,做出满脸惊诧的样子:“原来新郎倌是武举啊,咱们倒失敬了。没啥东西相送,送你几响炮仗如何?”说话间拉开手中泥胎大弓,拈着弓弦,朝着丁鹏举便虚放三下。弓弦震颤,真的发出炮仗爆炸般的噼叭声。每一声爆响,便有道劲风直袭丁鹏举,第一响射飞头上大红冠,第二响射飞耳旁英雄结,第三响射飞挂在胸前的红花。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丁鹏举,一下子面色如土。那汉子一声大笑:“滚吧!”随着弦响,马臀挨了一下,那马一声嘶鸣,驮着失魂落魂的丁鹏举,放开四蹄就朝向山口飞奔而去。那些轿夫和抬着嫁妆的,全发一声喊,四散奔逃了。
姚家准备的嫁妆极丰厚,足有数十抬。再看到轿里花容失色的姚秀娘,匪首雷光义哈哈大笑,正准备大张宴席开怀畅饮,那癞痢头乞丐却在守寨门的匪徒带领下进来了,扑通一声跪在面前,哀求道:“求各位英勇了得的爷,放了姚家小姐吧。”
雷光义笑开了:“打下的鹞子,还能让它飞了?姚家小姐花容月貌,美人嫁英雄,正合适嫁咱们二当家。龟儿子,你是哪个?”那乞丐说,他叫陈三。前些天在姚孝廉家行乞,姚家的人不但不施舍,反倒放恶狗将他咬得遍体鳞伤。眼见快葬身恶犬之口,被姚秀娘得知了,不但吼住了恶狗,给了他馒头稀粥,还给他弄药敷伤。说到这里,乞丐一个劲磕头道:“常言道受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各位大爷全是仁人义士,就放了姚小姐吧。姚丁二家,都是有钱人家,只要姚小姐得以保全,他们还不报答你们?”
乞丐报恩(2)
雷光义一撇嘴,冷笑道:“嘿嘿,一个女娘进了匪窝,他们会出钱?想也别想。你龟儿子算是个人物,可要咱们放人,总得拿点本事让大家看看吧。”
拿什么本事让大家看?陈三犯了难。当他看到雷光义手里捏着旱烟袋时,顿时有了主意。他站起身来,伸手从屋中炭炉里,拈出个燃得红彤彤的炭团!只听得皮肉吃吃连声,周围立刻散发出一阵阵焦臭。陈三面不改色,走到雷光义面前,将炭团凑到烟管前,恭敬地道:“大爷你吸一管吧。”雷光义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像有意与陈三为难似的,慢吞吞往烟锅里填烟丝。陈三夹着炭团的两根指头,随着吃吃的皮肉炙响,渐渐变成了黑色。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额角滚落。可他连眉毛也没动一下。雷光义呵呵一笑,烟管一挑,将炭团从陈三指间挑落。“你龟孙算个人物。老二,人是你抢来的,你说咋办吧。”
那个脸色蜡黄的汉子,上前一巴掌拍在陈三肩上:“大不了咱往后再抢一个。这人我要不放,往后兄弟们都会瞧我不起呢。”陈三一脸欣喜,躬身要谢,汉子却板着脸说:“你比那什么武举龟孙强多了。这姚家小姐我作主,嫁给你当老婆。往后,你就跟咱们当山大王!”这话一说,匪徒们全齐声赞同,不顾陈三苦苦推辞,真把他一番装扮,逼着和姚秀娘拜了堂。
陈三进了洞房,见被捆缚在床上的姚秀娘,心里好生不忍,忙过去要解她身上绳索。姚秀娘又气又羞,猛地一挣,坐了起来,圆睁着双眼,恨声道:“你要是碰我一下,我化为厉鬼,也不放过你!”陈三一声苦笑,跪在地上,发誓说:“皇天在上,姓陈的对姚小姐若有半点不轨之心,定叫我千刀万剐,不得好死!”说着掏出把羊角小刀,挑断绳子,然后将小刀递进姚秀娘手里。“这把刀,你留着防身吧。只要一有机会,我定会将你完完整整送出去。”说着在地上搭了个地铺,和衣躺下。
接下来过了数天,姚秀娘伤心得两眼都肿成了大水泡,丁姚两家,却没有半点消息。好在陈三对她礼敬有加,那帮匪徒,也没骚扰过她。时间稍久,她心里竟将面目丑陋的陈三看作兄长一般依赖了。
这样过了一月有余。一天夜里,陈三被雷光义叫去,一起喝酒。几杯酒下去,陈三只觉浑身燥热,丹田处像堆着无数块燃得正旺的炭,不由大吃一惊:“大当家,这酒?”
雷光义呵呵一笑,指指酒杯说道:“酒没啥啊。只是酒杯上,涂过些催情春药。难为你龟儿子,守着个如花似玉的娇娘,居然能不动欲念。嘿嘿,咱好人做到底,姚家女子的饭菜里,也加了药呢,好帮你生米煮成熟饭。”说着吩咐人将陈三送回房中,然后一把大锁,咔嚓一声锁上了门。
脸目赤红的陈三进屋时,只见那姚秀娘双颊红如火炭,一边呼热,一边一个劲扯身上衣衫,露出雪白粉嫩的肌肤。一见陈三进屋,竟娇喘连连,主动投怀送抱。陈三只觉脑袋轰一声响,整个人像被烈火团团围住,立刻要被熔化了般。他猛地伸出手,去抓姚秀娘肩膀,看看手已快抓在肩上,那手却不由自主偏离了方向,叭的一声重重拍在姚秀娘脸上,将失去理智的姚秀娘打晕在地。接着将左手食指塞进嘴里,咔嚓一口,竟将指头硬生生咬断。剧烈的痛楚,令他快被熔化的神智重新变得清醒。这时,锁着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满脸怒气的雷光义进门就给了陈三一记耳光:“老子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呢。滚、滚、滚,带着这个女人,滚下山寨去!”
乞丐报恩(3)
陈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扑通跪下,磕了两个头,然后将断指草草包扎后,背起姚秀娘,便往山寨下走。破晓时分,陈三终于来到了丁家大宅前,咚咚叩响院门。开门的家人,一见气喘吁吁的陈三背着姚秀娘,立刻大惊失色,将两人让进屋,赶紧去叫醒了丁尚文父子。
姚秀娘已安然送到,陈三起身欲走,丁尚文哪里肯答应,长揖到地:“阁下从匪巢里救下秀娘,老朽感激不尽,哪能如此就走?”赶紧叫人给陈三打水洗脸,并安排早饭。陈三奔波一晚,也实在疲惫不堪了,见盛情难却,便留了下来,一边断断续续说起山寨里的事。丁尚文脸上敬重之色,愈来愈浓,连声赞叹,说陈三不愧为当世义丐。说话间,丰盛的宴席便摆下了,架不住丁尚文殷勤劝酒,不多一会,陈三便酩酊大醉了。
等陈三醒来时,只觉全身又疼又酸,猛地一挣,却根本动弹不得,原来自己被五花大绑着,身下铺着些乱柴草,分明置身在一间柴房里,不由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千辛万苦救出姚秀娘,丁家的人怎如此对待他?
好容易挨到天黑,柴房门轻轻被推开了。只见脸色凄艳的姚秀娘,蹑手蹑脚进了屋,用牛角小刀割断捆绑陈三的绳索,然后垂泪道:“陈大哥,多谢你搭救之恩。丁家父子不会放过你,你快逃吧!”陈三不敢相信,丁家父子为何会恩将仇报,他站起身来,就想出去找丁家父子理论。不曾想丁家父子已出现在门口。那丁尚文指着姚秀娘,朝丁鹏举道:“鹏举,姚秀娘要是没跟这乞丐有啥苟且,怎会来放他?而这乞丐,又怎会不顾性命,从匪窝里救她出来?”丁鹏举满脸杀气,拿着柄单刀,咬牙切齿逼近姚秀娘道:“你这贱女人,枉费我对你一往情深!”陈三大惊,纵身护到姚秀娘面前,“她是你们家媳妇啊,你们也想下毒手?”丁尚文冷哼一声道:“一月前丁姚二家都已发丧,很多人都看到,姚秀娘为全名节,在罗家寨下自尽了。鹏举,还等啥?”陈三只觉肝胆俱裂,这时,只听一声脆响:“慢着!”姚秀娘挺身护住陈三:“你们,你们放过我俩吧,我,我跟他走,从此,再不回丁家!”
“当啷”一声,丁鹏举到底不忍,手中的单刀落地。姚秀娘一把抓过还在发愣的乞丐的手,两人夺门而出,隐没在茫茫的夜色中……
第264篇、尉迟恭救秦王
隋朝未年,天下大乱。
18路反王,64处烟尘,一拥而起。各路好汉,混战一场。最后,中原地区只剩下定阳刘武周,洛阳王世充,太原李渊三路人马,鼎足而立,各自率领一批猛将,连年厮杀不休。其中,太原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力量最强。
经过多时苦战,李世民统帅的唐兵,把刘武周赶进了沙陀部族。又把刘武周手下一员猛将尉迟恭困在介休县城里。尉迟恭是打铁的出身,力大无穷,武艺精通,舞一条45斤水磨竹节钢鞭,与唐兵交战,一天里连打唐营三员大将,连三太子李元吉也挨过一鞭。
李世民见尉迟恭是条好汉,是员难得的猛将,一定要收伏他,便天天叫士兵在城外劝降。就是军师徐茂公,也经常在城下喊话。可是,尉迟恭说,“我的主人是刘武周,他人在沙陀,我不能叛汉归唐!”尉迟恭越是顽抗,李世民越是想招降了他。徐茂公心生一计,派人到沙陀使反间计,说刘武周进沙陀是假意避难,真心并吞,只要杀了沙陀人的首领,抢到地盘,就会到中原跟尉迟恭会合。
沙陀人把刘武周杀了,徐茂公出重金赎出刘武周的首级,用木匣装了,又来劝尉迟恭投降。尉迟恭在城头喊:“你这牛鼻子道人怎么这样缠住人不放?我说不降就是不降!我尉迟恭要是背叛了大汉,今后怎么见人?”徐茂公在城下喊道:“尉迟将军,你忠心对刘武周,我们十分钦佩,这才不挥兵攻打介休城。如果真心攻城,城池早破了。”停了一停,徐茂公又喊:“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沙陀人把你们大汉王杀了。我大唐花钱把刘武周的首级赎了来,不信你自己看。现在大汉已经没了,你忠心也没用了。俗话说,良鸟择木而栖,凤凰也要占高校呢!大唐元帅待你可是一片真情,你别错过了这个好机会。”尉迟恭看到刘武周的首级,大哭了一场。城里粮食断了,尉迟恭一个人冲出去不难,他又不能丢下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士兵。万般无奈,答应投降唐兵,条件是,在介休城里发丧,祭奠刘武周3天,第4天再出城。
徐茂公一口答应,马上派人运粮食进城,在城里设祭坛,开祭刘武周。
尉迟恭也把自己的盔甲兵器给徐茂公带进唐营,表示不再跟唐兵作战,让李世民放心。
3天后,城外唐营整顿得干干净净,唐兵个个盔甲鲜明,人人精神抖擞,像迎接贵宾那样列起队来,欢迎尉迟恭。尉迟恭却让士兵留在营外,自己反缚了双臂跪在营门。李世民赶快出营,替他解了绳子,拉他起来。尉迟恭说道:“我只是一介武夫,得到元帅重爱,心里十分感激。只是当初我在刘武周手下,曾得罪了唐营大将,心中实在不安,只怕他们今后怀恨。”李世民哈哈大笑:“当初各为其主。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今天成了一家人,不是更亲切吗?明天我便主人原,叫父皇下旨封你做个行军副元帅,看哪个敢记恨!”尉迟恭这才站起来,大家第一次当面看清他的模样。这尉迟恭八尺身材,黑袍黑靴,扎着黑头巾,满脸胡子茬,皮肤也黑黑的,难怪在阵前披着黑盔黑甲,骑匹乌骓马,舞根黑铁鞭,就像黑旋风似的。英雄惜英雄,大家倒真觉得十分亲近。
真记恨的倒也不是没有,三太子李元吉和他的亲信段志贤,就躲在篷帐
里商量对付尉迟恭的办法。
当初,在赤瓜峪,李元吉挨了尉迟恭一鞭,吐了两天血。这次随二哥前来,就是想抓了尉迟恭零敲碎割,报一鞭之仇的。不料二哥倒把这黑炭头招降了过来,还要封他做行军副元帅,位置不在自己下面,真不甘心。
第二天,李世民一走,元吉便叫段志贤士请尉迟恭,尉迟恭不敢不来。
进了营,李元吉便把他绑了,押在牢里。徐茂公问他,他说尉迟恭打算带兵逃走,被自己抓回来了。徐茂公左劝右劝,劝三太子放了尉迟恭。元吉执意不肯。徐茂公只能连夜追上李世民,把他喊了回来,一同解决这件棘手的事儿。
李世民过问这事,双方争执不下。尉迟恭说三将军记一鞭之仇,李元吉说他诈降。
李世民对尉迟恭说:“将军,三弟当然不会扯谎,你也是个真汉子,现在事情委实难以辨清。你如果要走,我今天便给你饯行。”尉迟恭圆睁着委屈的虎目:“我不走,走了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元帅要赶我走,我便死在营外算了。”元吉在一旁暗暗发笑:最好自己死了,不走也行,我总有办法慢慢收抬你。
这时,徐茂公插话了:“元帅,尉迟将军有没有逃走,找个证人便弄清了,何必赶他走?”李世民哪里不知?只是算计尉迟恭的是自己弟弟,不好当面说破,徐茂公一说,他使用眼睛盯牢元吉。
元吉急忙说:“昨晚我一个人把他抓回来的,没有证人。”徐茂公几乎笑出声来。他说:“三将军,你怎么抓了尉迟将军的,给大伙说说。”“那还不容易?他在前面逃,我在后面追,我一枪挑开他手中钢鞭,伸手抓住他的……”说到这里,元吉突然发觉吹牛吹过了头,便停住不说了。
徐茂公却笑眯眯地连声喊好,说:“三将军,你能不能到演兵场把这经过演试一下?”元吉心里恨透了这牛鼻子,怎么哪壶不开他偏提哪壶,便支支吾吾说:“这事儿要来了虎威才行,今天不行,昨天行。”这时,尉迟恭却生了气,他听元吉在众人面前寒碜自己,心头火冒出来,对李世民说:“三将军肯去演兵场,我就空着手,他一枪把我挑了,我自认倒霉;他抓了我,我承认逃走,听凭元帅处置。”李元吉一听,机会来了,我手里有枪,他空着手,不戳他一个透明窟窿才怪呢。也不说虎威不虎威了,跟着来到演兵场。
两个上了马,尉迟恭在前边跑。眼见元吉那根枪朝自己心窝捅来,知道他想下毒手。两马交错的刹那间,他一拧腰,就把元吉的枪夹在了胳肢窝里。
元吉使劲拽,拽不动,只听尉迟恭喝了一声,身子又一扭,元吉反而被他拖下马来。元吉也是沙场一员战将,知道这枪再也握不住了,撒手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又站了起来,对大伙喊:“不行,这是我的马不行,咱们换马再来。”第二次,枪挑咽喉,尉迟恭使了个狮子摇头,避开枪尖;第三次,元吉来个横扫千钧,“呼”的一下,枪杆挫腰扫来,尉迟恭又使了个蹬里藏身。巧巧的,每次都抓着元吉的枪杆,李元吉一连栽了三个跟头。
“好哇!”满场士兵情不自禁喊起来。
李元吉脸红也不红,站起来拍拍尘土:“我早说今天不行,硬要我比试,没虎威怎行!我可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事情清楚了,李世民设酒给尉迟恭压惊,也不去太原了,就让尉迟恭担任了副元帅,大家对尉迟恭倒十分尊敬。
唐兵一下子开到了洛阳城外,准备攻打王世充。
这天,唐营正在议事,营外来了工世充的先锋单雄信,单挑李世民作战。
李元吉上次丢了脸,很想找回面子,便要抢着出阵。徐茂公跟单雄信原来是结义兄弟,知道他十分勇猛,便对李元吉说:“三将军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先锋,当然不成问题。”元吉听徐茂公捧他,满脸得意,不料徐茂公接着说:“这单雄信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根枣木槊,本事跟尉迟将军差不多。三将军只要虎威一发,一枪挑了单鞭,单雄信当然束手就擒。”一席话,说得元吉不再吱声,讷讷地说肚子疼,出了中军帐。李世民也不提出战,准备第二天先探探洛阳的虚实。
第二天,李世民带了段志贤去察看敌营,徐茂公不放心,随后赶来。十几匹马踏起灰尘,单雄信早看到了,领了500兵了,偷偷包围上来。这一下可糟了,只一个回合,段志贤的虎口便给震裂开了,他什么也不顾,拨转马头便走。单雄信本不为他来,大叫一声:“唐营的娃娃元帅,李世民哪里走!”一匹马直朝前冲来。
李世民看到洛阳兵马围上来,知道情况不妙。可是出来打探,兵器也没带,带了也不是单雄信对手,只能朝一片榆树林里逃去。
单雄信正要赶进树林抓人,衣袖却被人死死拉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徐茂公。他挣了一挣,袖子失去了。徐茂公又拉住他衣襟,恳求道:“三弟,饶了我元帅一次,看在咱们往日兄弟情份上,你放他一马吧!”一边又喊:“元帅快逃!”单雄信说:“看在兄弟情份上,我不杀你。你快放手!”徐茂公死也不放。单雄信说:“过去咱们是兄弟,今天各为其主,我可不客气了。”抽出剑一挥,割下了衣襟,喊了声:“徐茂公,从此你我兄弟就像这袍子,恩断义绝,你快逃命去吧!”回头往榆树林追去。
徐茂公险些从马上栽下来,急急跑回去讨救兵了。
单雄信到了榆树林边,看不到李世民。只听弓弦一响,以为李世民躲在暗处射了一箭,连忙来了一个蹬里藏身,却没看见箭飞出来。他知道李世民的箭也没有了,不由大喜,慢慢朝树林搜索过去。
李世民的处境万分危急,突然远处一声霹雳似的大喝:“单雄信,休伤我主!”徐茂公在半路上看到尉迟恭正在洗刷乌骓马,叫他先抵挡一阵,自己回营搬兵去了。
单雄信回头一看:哪来个卖炭的?你看他光着膀子,提着单鞭,骑了匹光背乌骓马,直奔过来。单雄信的心里不免有点小觑他的意思,伸出枣木槊便朝黑炭头捅去。
尉迟恭看得真切,一鞭打开枣木槊,再兜回马匹,与单雄信战在一处,单雄信把枣木槊舞得虎虎生风,无奈尉迟恭武艺高强,不知究竟刺尉迟恭哪一处好。
好个尉迟恭,双眼盯着枣木槊。等到两匹马跑近了,枣木槊刺了过来,他便一个躲闪,擦着单雄信身子飞奔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回手一鞭,打
在单雄信右肩上,单雄信右手放开枣木槊,“哇”地吐了口鲜血,倒拖着枣木槊跑回洛阳去了。
李世民从树林里跑出来,连声叫好。这时候徐茂公搬了大批人马赶了来。
李世民说了尉迟恭单鞭斗单雄信的经过,全营上下,没有一个不佩服尉迟恭的。
第265篇、衬衣上的名曲
1880年的一天,雨季刚刚过去,明媚的阳光又普照着美丽的维也纳城。
树叶闪着绿光,多瑙河闪着蓝色,人们的脸上闪着红光。周围再也不只是那讨厌的沙沙雨声和无人的街道、森林、河岸,各种奇妙的音乐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伴陪着走出屋檐的男男女女,从傍晚一直活跃到黎明。
音乐家约翰·施特劳斯比别人迟了一点上街。半个月来,他像生了一场重病,整日坐在沙发里,没精打采地翻着他以前的曲谱,哼不满三页,眼皮就开始发涩,脑袋就要垂到胸前。这时,他勉强站立起来,走到窗前,强迫自己去看外面灰蒙蒙的雨景。但是,站在那儿,他的脑袋仍是空洞洞的,眼睛仍是酸叽叽的,从窗棂里钻进来的寒风刺激了他的鼻子,他猛地倒退着打起喷嚏来。
这时,他的妻子杰蒂总会赶过来,对他说:“亲爱的,你别站在窗户旁,那儿看见什么,只会使你不小心着凉。来吧,哼一只曲子给我听听。不能出去跳舞,我也觉得生活太单调了。你快哼吧,只要是你写的就行。” 施特劳斯跟着杰蒂来到屋子中央,杰蒂还拉着他的胳膊,似乎准备随着他哼出的乐曲翩翩起舞。
但是,施特劳斯情绪很差,他摔了一下胳膊,说:“天天都是这样:下雨、刮风,坐在沙发里乱哼哼、用餐、上床、失眠、头痛,接着又天亮,一切又重复来过。杰蒂,你想想,这有多无聊呀!” 杰蒂微笑着摇摇头说:“不下雨时,你盼着下雨,说,一下雨,多瑙河就变得漂亮了,维也纳也变得漂亮多了,灵感也就像上涨的何水,想止也止不住。但是,下了一星期雨,你整个儿就像垮了一样,连站也站不直了!” 施特劳斯望望自己肥硕的身躯,摇摇头,说:“雨下得太大了,伞对我这身躯来说,也太小了点。街上也没人。我的灵感,唉,都让这些雨冲走了!” 这时,杰蒂端来一杯热咖啡,说:“喝一点提提神吧。雨下得越大,雨季过得越快,我看,你马上就能恢复正常的散步活动了。”施特劳斯点点头,又坐到沙发上,一边翻动曲谱,一边喝咖啡。
雨季是随着一阵很响的雷声突然过去的。人们原以为雷响后会有一场豪雨,但是,风向一变,云开日出,美丽的维也纳刹那间像从阴霾中钻了出来。
施特劳斯正在沙发里打瞌睡,他被雷声惊醒后,仍旧闭着眼睛,竖着耳朵等待那爆豆似的雨声,但是,他竟听见大街小巷充斥着“天晴了”的欢呼声。
他睁开眼睛,看见阳光已经射进窗户。
杰蒂快活得声调都变了,对他说:“如果有力气,就上街遛跶遛跶去吧,我得去查看一下衣物,有几件得拿出去晒晒,还有一大堆衣服,要喊洗衣妇来拿去洗干净。” 杰蒂说完,又一阵风跑了出去,步子像是踩在什么节奏上,让施特劳斯心里涌起阵阵温暖。不过,他还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咕噜了一句说:“已经是黄昏了,还晒什么衣服呀?” 但是,他也像要出远门那样,戴上帽子,披上外衣,夹着他散步时常带的手杖,脚步轻松地走出家门。
大街小巷到处是快乐的人们,到处是笑声、歌声、嬉闹声,有些小伙子和小姑娘不等音乐奏起,就急不可耐地数着拍子跳起舞来。
人们看见了作曲家,都尊敬地向他致礼问候,施特劳斯也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他穿过街道,一直来到闪闪发亮的多瑙河边。
雨后的多瑙河,变得更宽阔,更蓝,流速也更快了。鱼儿成群涌向支流的河口,鸥鸟贴着水面低飞,像在跟水里的鱼群比赛前进速度。船只稀少,倒是那些上游被雷电击倒的树木,常常挂着绿叶组成的“帆”,一批又一批向下游涌去。
施特劳斯的心情为之一振,胸怀顿时开阔起来。尤其是见到那些争先恐后向远方漂流而去的树木,他的灵感立刻从心底里不停地涌上来。他左顾右盼,突然拔腿向城里跑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施特劳斯找到一家咖啡店,要来了笔墨,但店里却没有像样的纸。店主正要到更远的商店去置办,施特劳斯却制止他说:“别去了。你瞧,我的衬衫多白呀,还不会撕破!你给我来点咖啡和点心吧。” 说完,施特劳斯就在他的衬衣袖子上刷刷刷地划上五线谱,把最早涌上来的旋律记了上去。等店主人端来咖啡和点心,他已经写满半只衣袖了。
他简单地吃过晚餐,又兴奋地来到多瑙河边。这时,多瑙河泛着暗蓝色的光芒,四周的景物笼罩在一种神秘的气氛中。施特劳斯又有了新的感受,他返身回到那家离河最近的咖啡馆,又在衣袖上作起曲来。
这样,一夜之间,他几次往返于多瑙河和咖啡馆。天亮时分,朝阳升起来,多瑙河上的波光变得像红蓝色的铁水那样,施特劳斯心中欢呼起来,终于找到了他那乐曲中最辉煌的高潮。
当他在咖啡馆里写完最后一段曲谱时,大街上已变得熙熙攘攘,他微笑着,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回家去。
杰蒂已在门口等他了。妻子十分了解施特劳斯,一旦灵感涌现,他会不分昼夜地作曲,直至自己筋疲力竭,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
果然,施特劳斯累得话也说不出了,他让杰蒂帮着脱去外衣,看看写满曲谱的两只衬衫袖子,将它们脱下来,扔在一边,倒下就睡着了。
杰蒂也看见了那件袖子上写满曲谱的衬衫,她知道这是丈夫新创作的乐曲,是他雨季以来第一次灵感喷发,就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放在一边,准备等他醒来时再交给他。
但是,她刚去阳台一会儿,返回卧室,却发现那件衬衣不翼而飞了。施特劳斯正在说着梦话,像在低低地喊着:“多瑙河,多美丽的多瑙河!” 杰蒂马上明白,施特劳斯写了一首关于多瑙河的曲子,一定是雨季后的多瑙河给了他灵感,让他兴奋得竟在自己衬衣袖子上写起曲谱来了。
但是,这件衬衣到哪儿去了呢? 杰蒂小心地将身躯肥硕的施特劳斯翻个身,失望地看到,他的身下并没压着那件衬衣。她又走上阳台,证实自己刚才没将它带上来。这时,她猛然想起,自己昨天傍晚曾去叫洗衣妇来家干活,衬衣会不会让洗衣妇拿走了呢?! 但是,洗衣妇怎么会一声不吭就拿走脏衣服呢?! 杰蒂一边想,一边急速地往外面走。她终于看见,原来堆在角落里的一大堆脏衣服也不见了。她明白了,洗衣妇一定是看见施特劳斯累得不像样,才悄悄拿着脏衣服离开的。
她冲出大门,早已不见洗衣妇的影子。她立刻想起来,洗衣妇的丈夫是个马车夫,很可能,她是搭乘着丈夫的马车来取衣服的。这时,她着急地叫
起来:“马车,我要马车!”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辆马车驶近。那个年轻的车夫低声问道:“夫人,去赴宴会吗?” 杰蒂大声说:“我要去追一件衬衣,快赶车吧!” 年轻的车夫一愣,以为那件衬衣里装着巨领支票,就没命地赶起马来。
不一会儿,洗衣妇家到了。杰蒂没等车停稳,就一跳而下,嚷道:“快别洗我们的衬衣!快住手!……” 年轻车夫跟着走进洗衣妇家的院子,发现杰蒂在洗衣妇手里夺过了一件脏兮兮的衬衣,激动地说:“哦,还没泡到肥皂水里去!施特劳斯该多快乐呀!” 年轻的车夫又愣住了:杰蒂并没有从口袋里掏出支票什么的贵重物品,而是轻轻哼着写在衬衣袖子上的曲谱,脸上渐渐放出光来。
那曲子,就是《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它是任何金钱都买不到的。
第266篇、捞尸人
一
阿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失业已经快一个月了,如果这个月之内还不能找到工作,那么下个月的饭钱和房租就都没着落了。
今天,他又去了几家招聘单位,但和之前一样,都没有通过。此时他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郁闷”来形容了,简直是“相当郁闷”。在这种极度失落近乎梦游的状态下,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直到一阵哭声把他从恍惚状态又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仔细打量了下四周,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公园里面,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在旁边奔腾而过。
哭声是从前面不远的河边传来的,僻静的公园里此刻没有一个人,道路两边的高大树木把整个公园遮蔽到黑暗之中,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然听到哭声,确实让人有些害怕。阿琨抬头望了望天空,透过斑驳的树叶,还是可以依稀看到上面刺眼的太阳,他又朝身后看了看,不远处公园围墙外还是有汽车在不停穿梭。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孤独,恐惧感也随之消失了。
他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朝公园深处走去,发现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妇女正坐在河边啼哭,他感到很好奇,于是走了过去。
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个少妇六岁的孩子昨天在河边玩耍,不小心掉到河里,到现在尸体还没有找到。听到这,阿琨忍不住叹了口气,位于市区内的这条河经常有失足的顽童、醉酒的男子以及自杀的大学生溺死在这里,这条河的水流又深又急而且水质浑浊,所以多数连尸体都找不回来,因此附近的人都把这条河叫“阎王河”。
本来打算简单安慰对方几句就离开,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妇悲痛欲绝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就这么离开,考虑了再三,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大姐,要不我下河去帮你把孩子的尸体捞出来吧。”
“谢谢你的好心,昨天消防队员忙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我孩子的尸体,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说完,少妇又痛哭起来。
“大姐,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水性很好,你告诉我你孩子掉下去的位置,我说不定能帮你把他的尸体捞上来。”阿琨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让对方宽心,他确实从小生长在海边,水性在方圆几十个村子都是有名的。
少妇听他这么说,停止了哭泣,冲着不远处的河边指了指,示意孩子就是从那掉下去。阿琨确认好了位置,脱掉衣服,只穿着一条短裤,然后“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河水比想像的还要浑浊,能见度在半米之外就几乎为零了,阿琨只好憋着气,一点一点在河底摸索,湍急的水流几次都要把他冲走。在老家,尽管大家都熟悉水性,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人淹死在海里,他从小就经常听到大人们谈论如何在海底寻找尸体,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根据水流的急缓程度,以及落水的时间,阿琨很快推算出一个大致的范围,开始在其中全力搜寻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几次换气后,他的手终于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抓住它奋力把它拉出了水面,果然是个男孩的尸体。
捞尸人(2)
少妇看到孩子的尸体,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她一把接过孩子的尸体,紧紧的抱在胸前,嚎啕大哭起来。等到她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想要去感谢阿琨时,对方早已经穿好衣服离开了。
二
因为前一天在河里忙碌的疲惫,第二天阿琨睡到快中午了才起床,他简单洗漱完毕,想要出门再去几家招聘单位碰碰运气,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他刚想问他们找谁,对方却先开口了。
“请问你是叫阿琨吗?”
“是啊,怎么了?”他们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阿琨有些意外。
“昨天是你帮一位年轻的妇女把她淹死的孩子捞上来的吧?”对方接着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啊,看样子对方和那个少妇是亲戚,昨天我悄悄地走了,他们可能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名字和住处,特意来表示感谢的。想到这,阿琨连忙说:“那是件小事,没什么。”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突然重重地一把抓住了阿琨的手,“大兄弟,麻烦你也帮帮我们两口子吧。”这一下,可真把阿琨弄迷糊了。
经过询问后得知,原来这对中年夫妇二十岁的儿子,一星期前喝醉了酒,不小心掉到“阎王河”里淹死了,尸体也是一直没有找到,他们两口子每天一想到孩子死不见尸就伤心不已。这不,昨天听说有个年轻人帮助一个少妇把她淹死孩子的尸体捞了上来,他们连忙四处打听,最后终于打听到了阿琨的住址,前来找他帮忙。
阿琨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后,不禁感到有些为难,出于道义自己应该帮他们的忙,但是说实话,自己昨天的行为其实有些冲动,那条“阎王河”确实是太危险了,自己有好几次也差点被“它”留在那里。
见到阿琨面露难色,那个中年男子从口袋掏出一沓钱,开口说:“我们也知道那条河危险,我们不会白让你辛苦的,这点意思你收下。”说着就把钱往阿琨的口袋里塞。
“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琨一边推让,一边说。
“大兄弟,你就帮帮我们吧。”这时,那个中年妇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阿琨连忙扶起她。
“好吧,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吧。”阿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对方,简单收拾了下跟随他们出了门。
因为死者已经淹死差不多一星期了,所以打捞的范围就大大增加了,不过因为有了前一天的经验,阿琨找找歇歇,花了差不多三小时,终于把中年夫妇淹死儿子的尸体捞上来了。那对夫妇千恩万谢后,带着儿子的尸体走了,阿琨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上衣口袋里是那个中年男人硬塞进来的钱,他数了数,正好一千。尽管他并不想要这钱,但是说实话,这一千块钱现在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房租,饭钱,这下都有着落了。
捞尸人(3)
三
第二天一大早,阿琨还没起床,门铃又响了。他打开门,又是一对陌生的年轻夫妇。阿琨心想不好,估计又要让我去捞尸体。
果然,对方听说最近有个男子连续两次帮人把淹死在“阎王河”里的尸体捞了上来,所以特地来请阿琨帮忙打捞自己半月前淹死女儿的尸体。阿琨本不想去,但是对方也来那对中年夫妇那套,一个下跪一个塞钱,没办法,他只好又跟着走了一趟。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没怎么费功夫,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找到小女孩的尸体。孩子的父母同样的千恩万谢后离开了,阿琨也照例得到了一笔“劳务费”。
之后的一个月里,差不多每隔几天就有人来找阿琨帮忙打捞尸体,阿琨盛情难却,只好一一答应,也都顺利的帮他们捞出了尸体,而每次也都收到死者家属塞过来的“劳务费”。阿琨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慢慢他也逐渐习惯了,自己也是付出了劳动,收取一点报酬也不过分。这下他也不用去找工作了,只要坐在家中,就有工作上门了。
就这样,阿琨成了职业的“捞尸人”。有一些人还把他的事迹发到了网上,讨论这种收费帮人捞尸体究竟应该不应该。讨论者分为两派,一派谴责阿琨,说他不顾道德,发死人财。另一派则支持阿琨,说他这么做其实也是种见义勇为,因为付出了劳力,而且还有很大的危险性,所以收取些报酬也无可厚非。反正不管怎么样,阿琨一下子成了名人,不但本市生意不断,还有不少外地人特意赶来本市请他前去其它的城市帮忙打捞尸体。
看到阿琨靠捞尸体发了财,出了名。难免有一些人眼热,也干起“捞尸人”这个行当,想要分一杯羹,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成功。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阿琨实在太有名了,很多死者家属宁可多花钱也都要请他,根本没人搭理那些新的“捞尸人”;再有就是他们也确实没有阿琨那么好的水性和经验,勉强接了几个“生意”,结果费了几天时间才捞到尸体,有的甚至压根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砸了自己的“牌子”,这样一来,更没人找他们了。所以他们这么一搞,非但没有抢走阿琨的生意,反而间接帮阿琨做了广告,让他的名气更大了。
四
这一天,阿琨早早起了床,照例坐在家中等着“生意”上门。果然,没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太太,他不禁皱了皱眉。
“请问您是那个‘捞尸人’阿琨吗?”老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阿琨微微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得到了阿琨的肯定回答,老人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那能不能麻烦您帮忙把我那淹死的孙女的尸体捞出来啊。”说到这里,老人眼泪流了下来。
捞尸人(4)
“可以……”阿琨再次打量了一下老人破旧的衣着,然后继续说道,“不过……”
“哦,我明白,我不会白辛苦您的。”老人很快明白了阿琨的意思,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然后小心的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旧旧的钞票,面值都是5元和10元。
阿琨目测了一下那沓钞票,最多有100元,看到这,他不禁再次皱起眉头。
老人察觉到了阿琨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小伙子,我知道这点钱是少了点,不过我们家条件不好,您就多帮帮忙吧。”
一百块,实在是太少了,我每次去捞尸体,外人看起来很轻松,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都是在玩命,为了区区一百块去玩命太不值了,而且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河水冷得厉害,慢说是一百块了,就是一两千也要考虑再三。想到这里,阿琨于是回答道:“婆婆,不是我不帮忙,不过你也知道,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你这个钱确实太少了。”
“这我都知道,不过孩子她父母死得早,家里只有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就靠我那点社会最低保障勉强维持生活,本来眼看孩子就要大学毕业工作了,本指望条件能有所改善了,结果那个傻孩子因为男朋友和她分手,一时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说到这里,老人几乎泣不成声了,反复抽咽后,才断断续续地继续说,“所以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老婆子吧。”
看到老人悲痛欲绝的样子,阿琨的心微微动摇了下,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对不起,这个是规矩。如果钱太少了,以后大家都这样,我就没法生活了。”
面对老人的反复哀求,阿琨硬下心肠狠心拒绝了,然后关上房门,任老人在外面跪地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老人终于明白阿琨是铁下心来不会帮忙了,于是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冲着大门怨恨地骂道:“都说你是个热心乐于助人的青年,结果却是个掉进了钱眼儿里的势利小人,算是我瞎了眼来求你。你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就这样,老人咒骂着离开了。
阿琨躺在床上,听着逐渐远去的骂声,回想起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出于同情心帮助那个少妇去捞尸体,时隔几个月,自己怎么成了这样?真的沦落到发死人财的地步。
不过很快,在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开始劝慰他:见义勇为也要量力而行。你是在发死人财不假,但那都是每次自己卖命换来的,管他别人怎么去说。就这样,他那蠢蠢欲动的良心最终被压制了下来,开始对自己的行为觉得心安理得了。
五
阿琨所在的城市位于北方,到了冬天河水就会结冰,那时侯他的生意就到了“淡季”,尽管偶尔也有一两个南方城市的“生意”,但这些外地“生意”毕竟占的比重不是很大,而且阿琨忙碌了一年,正好利用这个冬天休息下。
捞尸人(5)
转眼间又到了新的一年,春暖花开,冰封了一年的河水终于解冻了。阿琨看着窗外正在发芽的树枝,微笑着迎接新的一轮旺季。这一年一定要多淹死点人才好啊,刚开始产生这种想法时,阿琨还在内心谴责自己,现在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就在天气刚刚转暖的一个清晨,差不多沉寂一冬天的门铃终于响了,阿琨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脸忧伤,不用问,肯定是死者家属。
果然,男子开口了,“大兄弟,你就是他们说的‘捞尸人’吧。”
阿琨点了点头。通过询问得知,大胡子十岁的儿子半个月前在河上玩冰车时不小心掉到了冰窟窿里,因为那时天气还冷,根本没法打捞尸体。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河面的冰解冻,他这才连忙来找阿琨帮忙。
阿琨看了看外面,开口说:“大哥,不是我不帮忙,但是现在河水刚刚解冻,里面冷的要命,我这时去帮你捞尸体估计只能给‘阎王河’多添条命啊。”阿琨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对这桩“生意”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因为职业需要,他曾经反复练习过冬泳。但是之前一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充分掌握了死者家属的心理,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制造难度,抬高价格。
果然,大胡子如他期望的开口了:“大兄弟,你就帮我这个忙吧,这么冷的天我也知道难为你了,不过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啊……”说到这,这个魁梧的大汉竟然“呜呜”哭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子钱,塞到阿琨的口袋里,阿琨目测了下,大概有一万左右,他在心里偷偷地笑了笑,然后假意推托了几下。
等到他和大胡子来到“阎王河”时,太阳才刚刚升起,周围没有一个人。他询问好孩子掉下的位置和时间,然后推断出了大致范围,就脱下衣服跳进水中。
初春的河水还是很冷,但是对于阿琨来说并不算什么,过去一年的工作,这条河对于他来说就如同是自己的家一样,里面的环境早已经摸得滚瓜烂熟。
他憋着气在里面摸索了几个来回,别说是尸体,就连一只烂鞋都没有找到,他泄气地浮出水面透了几口气,然后又潜入水底。就这样反复多次,依然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游回岸上,向大胡子询问是否记错了地点。
大胡子看着有些疲惫的阿琨,非常不好意思:“是这里,不会错的,这个地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说到这,叹了口气,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白酒,“水里冷吧?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这句话正中阿琨下怀,刚才在水中并不觉得,可一到了岸上休息,他才感觉到冬天确实还没有走远,寒冷的空气让他有些发抖,于是他接过酒瓶“咕咚咚”喝了几大口,然后又做了做热身,再次跳到河中。
捞尸人(6)
阿琨又在河底游了几个来回,还是一无所获,正想要浮上去换气,就觉得手脚一阵发麻,是要抽筋的迹象,他暗叫不好,连忙扑腾着向河面上游去,但是手脚怎么也不听使唤,紧接着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终于全身都动弹不得。
“你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在失去意识前,老人的这句咒骂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六
《“捞尸人”命丧“阎王河”》,第二天,这样一则消息一下子遍布这个城市大大小小报纸的头条。
阿琨死了,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很长一段时间,大街小巷人们嘴中谈论的都是这件事,关于死因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早就知道他有这么一天。也有说他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此报应。更有甚者,说每个溺死的人都是河神的祭品,阿琨屡次三番把祭品从河神那里抢回来,得罪了河神,所以这一次就是河神抓住了他,不再让他回来。
阿琨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他从老家赶来的亲属花大价钱悬赏找人打捞他的尸体,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这桩“生意”。靠捞尸体吃饭的“捞尸人”都淹死在“阎王河”里,谁还敢再下河啊。这个悬赏就这样一涨再涨,最后涨到了十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终于有人站出来肯接这个“生意”了。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剃着光头中年男人,大家之前都没有见过他,似乎是从外地来的。他下河的那天,河边围满了人,大家都想看看到底他能不能找到阿琨的尸体。
“光头”也和当初阿琨一样,确认好地点,然后计算水的流速以及阿琨溺死的时间,推测出大致的范围,然后跳入水中。时间一分分过去了,岸上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光头”果然不负众望,在几次潜入河底后,终于捞出了阿琨的尸体。
捞出了淹死的“捞尸人”的尸体,想必水性要比“捞尸人”还好上许多。这下子,“光头”一下子名声大振,大有超过当初阿琨的趋势。
人们总是健忘,尽管这条“阎王河”曾经夺取了许多人的性命,但是依旧每个月都有玩耍的儿童、酒醉的成人溺死其中,照例尸体还是一直找不到。于是死者家属纷纷来找“光头”帮忙,他是个爽快人,有求必应。
就这样,“光头”取代了阿琨,成为新一任的“捞尸人”。而且因为有前任“捞尸人”淹死在河里这个插曲,所以捞尸体的“劳务费”也因此比以前翻了几翻。
转眼间又到了冬天,河水结冰,“捞尸人”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光头”坐在家中的摇椅上,一边就着花生米喝酒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悠闲地享受着假期的时光。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柜子上,摆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已经泛黄了,是他和一位中年的妇人的合影,那位妇人有些面熟,对了,好像当初找过阿琨让他帮忙打捞自己孙女尸体的那个老人,她是“光头”的一个远方表姨。另外一张照片是他一年前拍的一张单人照,那时他并没有剃光头,而且还蓄着遮住了半张脸的大胡子。
柜子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瓶白酒,这就是当初阿琨喝过的那瓶,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267篇、贼亦有道
贼道
那天,雪很大,雪花一片一片向下拍。
王小义坐在炉火前,伸着双手烤火。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雪球飞进来。王小义拿起来,却非雪球,是一个纸蛋。
王小义知道,买卖来了。
王小义是盗,说白了,就是贼,身手很高,三十年来,没落过网。之所以如此,是他有一套周密的计划。王小义做贼,有踩探的,销赃的。
王小叉绝不亲自出马踩探。
因为有人报信,一般生意做成,三七分成。当然,王小义得多的。
至于送信的,一般亲身送信,当面分成。也有不愿露面的,一封信送来。至于分成的银子,放在一个指定的地方,就得了。
没人担心王小义食言独吞,在贼界,王小义贼德很高,口碑甚好,从未发生此事。因而,谈起王小义,赋们都一翘手指,道:“王哥,高!”
显然,这次送信人属于后者,生人信中,详细指出了银子所在地方,而且画了地图。当然,信中没有忘记告诫,自己一份,藏在月亮洞内,月明之夜,自己去拿。
纸中,还包了一个玉饰,碧绿的玉鱼儿。信中特地嘱咐,偷了银子,把玉鱼儿放下。
王小义火不烤了,也没心思坐了,出去了一趟。
天很阴,雪花那个大呀,一团一团落下来,砸在雪地上,“噗噗”直响,但王小义走过,地上没一点脚印。王小义出去了一趟,证实了信息的准确性。当夜,一身白衣,出了门。
偷盗的银子,整齐地码在那儿,一夜间,全转移了地方。当然,临走,王小义没忘了放下那个玉鱼儿。尽量满足同伙要求,是王小义另一贼道。
第二天,王小又起得很迟,见没啥动静,走到街上去遛遛。
城里,到处贴着告示。昨夜,县衙门所接受的救济捐款,和朝廷下拔的救济款,一文不留,被贼全部盗走。
“听说,那银子放在一处极秘密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议论。
“天哪,没有救济银子,几年大旱,没粮过冬,那还不把人饿死光。”又有人接口。
王小义心里一惊,很是后悔。正常情况下,他只偷富户,不偷穷家小户,没啥可偷;也不偷官府,惹不得,弄不好会掉头的。
打一辈子鹰,看样子,要被鹰啄瞎眼。
王小义心情惶惶回了家,坐不是,站不是。
下午,又有消息传出,贼已显了影踪:在藏银地方,发现了一个玉鱼儿,是县尉大人的饰品。县令一怒,捆了县尉,严刑拷打,不交银子,就交人命。
王小义听了,窜到街上,随着看热闹的人流,涌向衙门。
衙门外,人满为患。县尉跪在堂上,满身刑具,浑身是血。县太爷坐在堂上,咳嗽一声,对着县尉道:“你一生清明,口碑甚好,为什么做这样为人不齿的事?”
下面,所有县民,议论纷纷,也纷纷点头。
县尉没说什么,转过身,对着县民们跪下,一下下叩头,然后泪流满面道:“乡亲们,我有罪,没搞好治安,让贼偷了大家的救命银子。但,我绝不是贼啊。”
县令笑了,呵呵的,一拍惊堂木,道:“你自夸清明,却如此卑鄙。来呀,大刑侍候。”一声令下,棍棒如雨,不一会儿,县尉晕倒地上。
县令一挥手,让人将县尉提下去。
一县百姓,也叹息着离开。
第二天,县尉又被提上大堂,不待动刑,他抬起头,道:“大人,你给我几天期限,我一定把银子追回来,分文不少。”
“真的?”县令问。
“真的!”县尉道。
“好吧,把县尉大人的母亲接进县衙,县尉大人你免除了后顾之忧,好好捉贼吧。”说完,哈哈大笑。大家都明白,这是在扣人质,县尉是个大孝子啊。
时间一晃,到了月半,县尉依然一筹莫展。那夜,在狱中,空中飞下一个纸团,教他这一句话,而且保证,一定会找到啊,可是至今没有音讯。
正在长吁短叹,又一个纸团飞下,落在他手上。
他拿起纸团,忙追出,外面,空空的,不见—人。
那夜,明月如盘,高挂天上。月亮洞,黑幽幽一片,阴森可怖。一个人影,鬼魅一般,闪进洞,火则一亮,照着洞内银子,分明不像是四成,倒像十成。
银旁,插一木牌,上写:贼亦有道,盗亦有德。
黑影一惊,转身欲逃。一声锣响,一群差役拥上来,围住蒙面人。当头是县尉,抓住蒙面人面巾,一扯,一惊:那人,竟是县令。
第268篇、有特异功能的瞎子
刘善是个瞎子,今年三十多岁,从小双目失明,可怜父母早亡,跟着哥嫂生活。
这天早上,刘善的哥哥和嫂嫂发现家里耕牛被盗了,赶紧报案。乡派出所来了两位民警,他们在牛屋转了一圈儿,又问了刘善哥嫂一些情况,还走访了村上的乡亲们。等那两个民警要离去时,刘善把他俩给拦住了:“你们问了我的哥嫂,还在村上走访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问我啊?”
警察笑道:“你一个瞎子,能看到什么?能给我们提供什么破案线索?就是大白天有人在你眼皮底下作案,你也是两眼一抹黑。”
刘善却不服气地说:“我虽然看不见是谁,可是我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啊!”
两个警察说:“光凭听到脚步声又能怎样呢?”
刘善的哥嫂这才想起,平时村上的人来刘善家,他能根据对方的脚步声判断出来者是谁,于是赶紧向警察说明了情况。警察一听,顿时有了兴趣,跟刘善说:“想不到你还有‘特异功能’啊!那你能说出偷牛人是谁吗?”
刘善说,偷牛的人是邻居朱天龙。他还说,他听见朱天龙牵着牛朝村东的大路上走了,可能是先把牛藏到东庄他大姑家。警察赶到东庄朱天龙的大姑家,果然在她家搜出了刘善家被盗的耕牛。
朱天龙因盗牛罪被判刑一年,出狱后洗心改面,重新做人,做起了收购小辣椒的生意。这天夜里,他放在楼上的小辣椒被盗了几麻袋,价值两千多元。第二天早上,朱天龙过来找刘善:“咱们是邻居,昨晚我家楼上的小辣椒被盗,你肯定听见盗贼的脚步声了。”可刘善却说没听见。朱天龙觉得不可能:“你不是听觉发达吗?”
刘善说:“我确实没听见盗贼的脚步声,不过我凭着其它感觉知道是本村人所为,也知道他是谁。”朱天龙赶紧问那人是谁,刘善却说:“我看你也别问他是谁,也别报警了,都是乡里乡亲的,私了行吗?晚上我让他把偷走的小辣椒送到我家,你再过来拿,好吗?”
朱天龙想了想,说:“好吧,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追究了。”
当天晚上,刘善找到本村人张青皮,说朱天龙家的小辣椒是他偷的,让他今晚把赃物归还原主,朱天龙已经答应了不报警。如果惊动公安机关,那是要坐牢的啊!
张青皮一下子傻掉了,朱天龙家的小辣椒确实是他偷的。他知道刘善跟朱天龙是近邻,又知道刘善听觉发达,在行窃时就没敢穿鞋子,赤脚走路,没弄出半点声响啊,可刘善怎么会知道是他呢?
刘善笑着解释说:“你只知道瞎子的听觉发达,却不知道瞎子的嗅觉也同样发达啊!”刘善虽说没听到张青皮的脚步声,却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刘善说,只要是本村人,不管是谁,他都能根据那人身上的气味分辨出他是谁。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张青皮把昨晚从朱天龙家偷来的小辣椒送到了刘善家,待他离去后,刘善又去把朱天龙叫过来,对他说人家把赃物给送来了。朱天龙过来一看,对刘善佩服得五体投地。
过了没多久,村上有个叫白世信的人的岳父死了。他和妻子一起去岳父家办丧事,晚上没回来。第二天早上,村上人发现他家的门被撬了,一边赶紧通知白世信回来,一边打电话报警。
有人说,何不把刘善叫过来,先让他到现场看看?有人说算了吧,白世信家在村北头,离刘善家半里远,刘善就是耳朵再灵、嗅觉再敏感,也听不见闻不见啊。又有人说,那可不一定,平时村上谁家来了客人,刘善第一个先知道,他能闻见生人味呢。
“能闻见生人味又怎么样?贼已经走了啊……”
争论归争论,但还是有好事的人把刘善给请来了。刘善在白世信家里转悠了十来分钟,刚刚从屋里出来,派出所的民警也赶到了。刘善跟民警说:“从屋里残存的气味判断,盗贼来自松树坡村。”
民警笑了,觉得刘善的话有点玄乎,松树坡村离这儿十多里远,他怎么能知道盗贼来自松树坡村,而不是来自其他村子呢?刘善接着说:“来自松树坡村的人,身上都有一股燃烧过的松针味。”
松树坡长满了茂密的松林,松树坡村的人家家户户都用松针烧火做饭,松针在燃烧时散发出的气味特香特浓。这一点,去松树坡村办过案的民警也有同感。可是民警又问:“松树坡村几百口人,你让我们去找谁?你能再进一步缩小范围,锁定到具体人身上吗?”
刘善摇了摇头:“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能再提供些细节,那盗贼晚饭时吃了不少牛肉。”
民警一愣:“你真神啊,连他晚上吃什么你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善说:“那人作案时在白世信家放了个屁,我能根据屁的气味嗅出他昨晚吃过牛肉。”
民警连连惊叹,急忙赶到松树坡村走访调查,很快得知昨晚就侯七家吃牛肉了。因为侯七亲戚家的牛死了,中午给侯七家送来十多斤牛肉。民警去侯七家搜查,果然从他家搜出了侯七昨夜在白世信家偷盗的赃物。
又过了没几个月,一天晚上,几个村民在刘善家打牌。夜深入静的时候,刘善突然对打牌的村民们说:“有生人进村了!已经是深夜了,来的人肯定不是好人。”有人说要出去看看,刘善却摇摇头,说:“别慌,再等会儿。”
不一会儿,村上接连响起了狗叫声,当狗叫声停下后,刘善说盗贼进村部了。
他们问刘善怎么知道的,刘善说:“盗贼一路走来,先是惊动刘成家的狗叫,后又惊动张拴家的狗叫,村部在张拴家的后边,盗贼进村部后,狗叫声才停下。村部有彩电、有电脑,估计盗贼就是为了这些来的……”
刘善的话还没说完,几个村民就赶紧向村部跑去。那盗贼刚把村部的门撬开,听见有人来,撒腿就跑,几个村民就在后边追。因为是深夜,天又阴得厉害,伸手不见五指,抓贼的村民们在奔跑间有的碰到树上、有的撞到墙上、有的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别说抓到盗贼,连盗贼的屁都没闻到。就在他们又气又恼的时候,突然传来刘善的呼喊:“快来人啊,我把盗贼捉住了!”
这时候,已经返家的村民们循声朝刘善喊的方向跑来,有的打开了手电,见刘善手持手杖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地上倒着一个人。原来,刘善听到盗贼逃跑的脚步声后,追上了他,用手杖敲在了他的髁骨上,将他擒住了。
第二天村民们问刘善:“当时天那么黑,我们在追赶盗贼时都四处碰壁,你一个盲人,是怎么追上那盗贼的?”
刘善说自己虽说是个盲人,可他有手有脚,平时在村上走路是拿手和脚当眼睛使的。通过一次次的触摸,刘善知道了村上的一草一木生长在什么位置。村上有几条路径,哪条路宽哪条路窄,哪里有坡、哪里有坎,哪里坑洼不平刘善都了如指掌。凭着这些记忆,刘善追赶盗贼时才能躲过障碍,飞快地追上盗贼。
从此,刘善在当地名声大震,远近的盗贼们再也不敢光顾这个村子了。
第269篇、智留《佛行图》
1937年冬,日本兵侵占了崇德县城,驻县城的日军头目是青木少佐。青木虽然自称是佛教信徒,但来中国后,就露出了强盗本性,疯狂地掠夺中国文物,为了夺取一件文物,甚至不惜残杀生灵。他获悉青阳坊的方臻善藏有一幅祖上手迹《佛行图》,曾被誉为无价之宝,便几次三番向方家索要。
万臻善的祖上方兰士,乃浙北名士,名薰,号樗奄,生于清乾隆元年,因父母早逝,家境贫寒,童年时代就寄寓于桐乡名士金德舆的馆中,为金家老夫人抄经书、绘佛像,以维持生计。如此多年以后,他竟以善画佛像而誉满江浙,被称为“中唐吴道子后第一人”。而这幅《佛行图》更是万兰士的得意之作。
那是乾隆四十九年三月,乾隆皇帝携宠臣和珅第六次巡游江南,曾在石门南巡行宫驻跸,在获悉江浙名士方兰士生于自己登基之年,又善画佛像后,便召方兰士到行宫,命他画一幅《佛行图》,打算带回宫去收藏。但不知怎么回事《佛行图》画好以后,乾隆在画上御笔题词,而且盖上御印,却又把画像赐还给方兰士,从此以后《佛行图》就成了方氏的传家之宝。
方臻善虽是个穷读书人,却很有骨气,哪里肯将这幅祖传宝画交给人侵的强盗?青木几次索要不成,恼羞成怒,便带了一群日本兵来到青阳坊,把方家宅院团团围住,声称不交出《佛行图》就要放火焚烧房屋。青阳坊八十余户人家,闻知此事,尽皆大惊失色。因为这一带房屋都是明清时代古屋,砖木结构,紧紧相连,这大火一烧,整个青阳坊岂不成了一片废墟?居民们有的痛骂青木,禽兽不如,有的就劝方臻善交出那幅画,免去青阳坊一场灾祸。
谁知方臻善偏又固执得很,宁死不肯交出《佛行图》。
有人便来找方臻善的好友,书画鉴赏家吴渭侠。原来,街坊邻居知道方臻善虽然执拗,但极是敬佩吴渭侠。吴渭侠对书画的鉴赏久负盛名,而且能言善辩,机敏过人。只要吴渭侠肯出面,一定能说服方臻善的。
吴清侠听了街坊们的诉说,不由心中暗暗吃惊。他当然知道,要想说服方臻善交出《佛行图》,决非易事;而自己去劝说他把画献给日本人,更要留下千古骂名。但要让贪婪成性的青木得不到《佛行图》又避免一场灾祸,更是难上加难。他思虑再三,最后决定还是出面试一试。于是,便急急赶到青阳坊。
这时,青阳坊内的方家门前,几十个日本兵荷枪实弹,有几个手里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青木少佐双手挂着一把日本军刀,一双眼睛血血红,盯着方家大门,恶狠狠吼道:“《佛行图》还不交出来,点火的准备!”
几个日本兵“哈依”一声,正要上前,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青木一怔,只见来人四十多岁年纪,白净懦雅,长衫布履,已经站在面前,青木正要发作,旁边的汉奸翻译周金元忙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青木一双老鼠眼眨了眨,问道:“你的,就是吴渭侠?”
吴渭侠也斜了青木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
青木咧了咧嘴,笑了:“吴先生,名气大大的;你的来,劝劝方臻善的,交出《佛行图》,大家的平平安安!”说着,一挥手,几个日本兵让开一条路。吴渭侠跨进院内,只见方臻善一家面无惧色,端坐堂中。一见吴渭侠进来,方臻善愤愤地道:“吴先生,想不到祖上遗下一幅画,竟会给青阳坊带来如此大难。但若把画交给日本人,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呢?我情愿毁了此画,也绝不做这辱没祖上的事情!”
吴渭侠这时似乎已成竹在胸,笑了笑说:“善兄既如此说,且让我冒险一试。你先把画拿出来,让青木一观,我保证他画留人退!”
方臻善半信半疑,便从内室取出那幅《佛行图》,交给吴渭侠。吴渭侠接过画,便往八仙桌上一放:“善兄尽管放心,等会儿只需你缄口静观即可!”说罢,转身出门,对青木招了招手:“你们进来吧!”
青木便带了汉奸翻译周金元和两个日本兵进了方宅。吴渭侠拿起那幅《佛行图》,道:“我久慕《佛行图》珍名,可惜从未有此眼福,今天有幸,可否让我一观?”
青木奸笑道:“吴先生的客气啦,此画尚未交到我手,还是你们的。吴先生的随便看!”
吴渭侠缓缓打开画卷,手摊在八仙桌上。原来所谓的《佛行图》却是一幅观音的图像,但平常所见观音,或执柳枝,或提鱼篮,或抱婴儿,或坐莲花,不是站着就是坐着,都是静止的,而这幅《佛行图》画上的观音却在行走。
吴渭侠抚平《佛行图》细细观看,那画上的观音面容慈祥,栩栩如生,衣袂线条均匀流畅,画面布局疏密有致。右上角还有乾隆的御笔题词和一枚鲜红的御印。忽然,青木发现吴渭侠的两道脓眉一皱,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来。他本来疑心甚重,这会儿见了吴渭侠的神情变化,心中更加疑虑,便问道:“吴先生,莫非这画有假?”
吴渭侠哈哈大笑道:“真品,真品!”
青木见吴渭侠语调有点阴阳怪气,心中更疑:“吴先生不必瞒我,这幅《佛行图》必定有假!”
吴渭侠一双眼睛盯着青木,忽然仰首发出一阵大笑:“青木先生不愧佛门信徒,丹青高手,果然看出来了!”
青木一急,连声追问:“这画假在哪儿?假在哪儿?”
吴渭侠悠悠说道:“青木先生一定已经看出这画上的观音正在行走,那头上的佛光光尾向后,以表示顺风浮动之意。青木先生是佛门信徒,当然知道佛光乃定果之光。而方兰士更以善画佛像而驰名江浙,以他的佛学造诣而论,绝对不会犯这么个有悖佛理的错误的!”
青木一下子泄了气:“这么说来,这画果是赝品了?”
吴渭侠笑道:“青木先生精研佛理,这画是真是假,就不用在下多说了!”
青木懊丧之极,想不到如此兴师动众,原来却是一幅赝品,不由脱口骂道:“八格牙鲁!”当下手一挥,吼道:“开路!”转身出了方家宅院。
望着青木等人的背影,吴渭侠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时,方臻善抹去额头冷汗,舒出一口长气,朝着吴渭侠扑通跪下:“多谢吴先生护下此画。”
吴渭侠忙双手扶住,道:“善兄请起!”
方臻善疑惑地道:“刚才听吴先生之言,难道这画真是赝品?”
吴渭侠哈哈大笑:“这幅 《佛行图》确是善兄祖上真迹!”
“那,吴先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骗过了青木?而这观音头上佛光又是怎么回事?”
吴渭侠感慨万分地说道:“提起此事,令祖上还有一件轶闻呢!”
原来,那年方兰士应沼到石门南巡大营,正在御书房画《佛行图》时,不料乾隆宠臣和珅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还吹嘘说自己如何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信口开河,唾沫四溅。方兰士素来嫉恶如仇,柔性孤傲,对和珅依仗权势、横行朝廷、贪赃枉法之丑事也久有所闻,这会儿又见他不懂装懂,心中一烦,便起了个耍弄和珅的念头。于是便在画观音头上佛光时,故意将佛光光尾拖向后,以取顺风之意。乾隆得画,与和珅一起欣赏。和珅又假充内行,摇头晃脑地在画上指指点点道:“这观世音可是画活啦!”
乾隆兴致正酣,便取御笔,在画上题词后,又用上御印。当乾隆正欲重赏方兰士时,方兰士竟跪下口称“死罪”。乾隆询问何因。方兰士便说因一时疏忽,竟将观音头上的佛光画成普通之光了。和珅见乾隆不悦,作怒叱道:“大胆方薰,竟敢作此残缺之画哄骗圣上,该当何罪!”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在小民身旁指点我作画,曾说自已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为什么不提醒小民?”见和珅羞得满脸通红,方兰士又道:“圣上明察,虽说这观音头上的佛光为普通之光,但也绝非是和大人所说的残缺之画!”
乾隆喜道:“当真?”
方兰士道:“小民不敢哄骗圣上!”
乾隆道:“你如能说明此幅 《佛行图》确非残缺之品,朕这行宫之内宝物,任你挑选一件以作赏赐!”
方兰士道:“圣上说话当真?”
和珅怒道:“大胆方薰,圣上金口,岂能有假!”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自谰精通佛性、精研佛理,那么可曾见过观世音头上的佛光?”
和珅吃了一惊,刚想回答,又怕答错了受到方兰士讥笑,忙闭了嘴,一双水泡金鱼眼眨了眨,又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方兰士正色道:“佛经有云,‘菩提不是树,明镜亦非台’,佛门之中,四大皆空,佛陀亦是凡人修,何况佛门之光呢!”
和珅顿时窘得无地自容,乾隆却哈哈大笑道:“言之有理,这幅 《佛行图》可谓别出心裁,实乃朕这次南巡所得第一宝。朕不食言,赐你一件宝物,准你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
方兰士道:“谢圣上恩赐,小民就选这幅《佛行图》!”
乾隆想不到方兰士竟会要回《佛行图》,一下子楞住了。这会儿,和珅总算捞着了一个惩治方兰士的机会,便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戏弄圣上!”便令御前侍卫把方兰士推出行宫斩首。
方兰士面不改色道:“和大人,你敢违抗圣旨吗?刚才圣上金口,让小民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难道这幅圣上题了御笔、用了御印的《佛行图》,就不是宝物吗?”
和珅一时语塞,乾隆哈哈大笑道:“你不但画艺超群,机谋更是出众。人言江南多俊彦,果然不虚啊!” 最后,乾隆只好将《佛行图》回赐给方兰士。
方臻善朝吴渭侠一揖到底:“吴先生博古通今,在下佩服之至!”
吴谓侠道:“看来,我和善兄都要避一避了,刚才这一招,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不得已而冒险。但青木对佛学画艺颇有研究,待他醒悟过来,一定会重来夺画!”
果然,三天后,青木带了日本兵重来青阳坊夺画,但方臻善早携全家及《佛行图》出走,去向不明。
第270篇、红豆豆
小白兔的脸上,长出一粒红豆豆。
小鸭子见了,大惊小怪地说:“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白兔好伤心哟。
小鸭告诉了小花猫,小花猫又告诉了小黑狗,他们一块儿冲着小白兔喊:“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白兔难过地躲在家里,再也不出门了。
那天,红树林草坪上举行舞蹈比赛。小白兔一个人偷偷去了,害怕碰上别人。
轮到小白兔表演了,台下的小鸭子、小花猫、小黑狗又开始起哄了:“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黑熊生气地敲着铁皮鼓说:“静一静,静一静。”
舞蹈比赛结束了,小白兔获得了第一名。大家都来和小白兔合影留念。
大家都说:“小白兔的红豆豆,可真美呀!”
小鸭子、小花猫和小黑狗想和小白兔合影,但又不好意思。
小白兔看见了他们三个,热情地说:“来啊,我们一块照相吧。”他们高兴极了。
从此他们和小白兔成了好朋友。
第271篇、老郎中斩蟒
从前,湖北广水应山余店,有一位善良的老郎中。他发现有一种有毒的草药能够治蛇咬伤,就挖了许多这种草药将它晒干,在外行医一直随身带着,发现有人被蛇咬伤,就马上为他们治疗。
有一天,他转到新林竹家冲,听说这个地方有一个小庙,人们常到那儿烧香,求神保佑,有些进去的人没有出来,人们就说这些人都成了仙,是神仙爷见他们对天帝忠诚,把他们接上了天。于是,烧香的人越来越多,“升天”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老郎中决定去亲眼看一看人是怎样“上天”的。这时,正巧有两个人去庙里烧香,他就跟在后面,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观看。这两个人登上殿堂把香插进香炉点着,然后烧起香纸,嘴里也不停地念着求神保佑“上天”的话。一阵浓烟过后,只见一条合抱粗的大蟒蛇从殿堂的顶棚上盘旋而下,把他们两人“喝”进肚里,他们两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升了天”。
看到这种情况后,老郎中便到庙附近借了一把锄头,然后把带的草药放在庙中间点熏起来。一阵浓烟过后,那条蟒蛇果然又下来了。可是,它一到地面便直打滚,原来它闻了药烟中了毒!老郎中趁机操起锄头交它打死了。不一会儿,老郎中也因中毒而昏倒在庙门口。等又来烧香的人发现他时,他已苏醒过来,他便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这些人。为了使人们都能够觉醒,他把附近的人都招集到这个庙前,当众将蟒蛇的肚子破开,里面有半升扣子,刚才烧香的两个人,还没有被消化。从此以后,这儿烧香的人少了,信迷信的人也少了。
这位老郎中为民除害的事迹一直在这一带广为流传。
第272篇、贪便宜“铁公鸡”挨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最讲义气,特别爱打抱不平,与财主作对,替穷人出气。
荷花村有个姓徐的财主,利欲熏心,对穷人特别狠毒,谁要是到他家干活,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结算工钱时,他总是东一扣、西一除,到头来农工们拿不到工钱不说,还要倒欠他的“生活费”。因此,穷哥们背后都称他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话说又一年到头,在“铁公鸡”有辛苦了一年的长工们急等着拿工钱回家过年,谁知在结帐时,“铁公鸡”在算盘上左一拨拉,右一拨拉,大伙不仅拿不到工钱,反而这个欠他的“饭钱”,那个欠他的“房费”,明年还要来他家做工抵债。长工们不识字,“铁公鸡”又财大气粗,一个个只有干瞪眼。出得财主门,长工们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窝火,于是决定找徐苟三帮忙出气,以解大家心头之恨这一天,“铁公鸡”正好带着儿子上街赶集,徐苟三不慌不忙地手提三吊铜钱跟在后面,一边故意装着数钱的样子,把手里的铜钱弄得叮当直响,一边口里翻来覆去地唠叨着“三八二十三”,噫,怎么多了一个!走在前面的“铁公鸡”之子实在忍不住,回头纠正说:“苟三叔,三八应该是二十四,你念成了三八二十三,怎么不多一个呢?”
徐苟三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后脑勺,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对,对,三八应该是二十四。”说完,当着“铁公鸡”的面把的儿子着实地夸奖了一番,说他绝顶聪明,将来一定是安邦定国的栋梁之才,并要收他为干儿子,请他父子上馆,然后给儿子撕一身过年的新衣服。“铁公鸡”初听徐苟三要收他儿子做干儿子,心里很不高兴,心想:你这穷小子也配做我儿子的干爹吗?待听到说要请他父子上馆,还要给儿子做新衣,心里不觉喜不胜收,暗道:“怪不得算命先生说我又要走运了。”
徐苟三将“铁公鸡”父子请到饭馆,叫来了最好的酒菜,三人酒足饭饱之后,徐苟三对“铁公鸡”说:“你在这里先歇一会儿,待我帮干儿子买点衣服回来。”
徐苟三和干儿子高高兴兴地来到一个大布匹铺,照干儿子的身材扯了一大堆上好衣料,然后对干儿子道:“孩子,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让我去把你的亲老子找来,看他瞧不瞧得起这些布料。”
说完,徐苟三走出了店铺,跑回家中把赶集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穷哥们听,末了,他又来了一段顺口溜:“三八二十三,三八二十三,我先吃你的鲜肉蛋,再弄你的新衣穿。”笑得穷哥儿们前仰后合。
当大家正开心的时候,“铁公鸡”和他的儿子却分别在饭馆和布匹铺因交不出钱而被当作诈骗犯挨打呢!
第273篇、农耕大侠
清咸丰年间直隶永平府出了一位武林高人,姓陈名宽,家住刘家口外白滩沟。陈宽武功高强却一生在家为农,以种田砍柴为业,人称“农耕大侠”。
陈宽年少时家贫,十岁就给关里一家财主放牛。这年春夏之交的一天,陈宽正在山坡上看放牛群,突然,一头黑牤牛从山坡上跑进田里大口大口地吃青苗,陈宽一见立刻就慌了,牛吃了地里青苗,放牛娃定遭毒打!小陈宽便拿起鞭子去田里赶牛,也许那家伙欺负陈宽人小,任他怎样用鞭子抽打就是不肯离开,而且还掉过头来瞪着两只凶凶的眼睛要顶小陈宽。小陈宽生来性情倔犟,干脆扔下鞭子就去抓住两只牛角硬要把大牤牛扭出田去。那牤牛被扭急了,两只坚硬的犄角用力一甩把小陈宽甩出有一丈多远摔在地上。如此连摔了三次,小陈宽却不顾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向大牤牛扑过去,又跟大牤牛扭在一起。
这一切正好被一个过路的中年人看见了,中年人见这个小放牛娃性子如此刚强,心里很是佩服,便走过去对小陈宽说:“你躲到一边去,看我的!”中年人说完伸出双手抓住大牤牛的两个粗粗的犄角用力一拽,大牤牛一下子就被拽出了田外。然后,他笑呵呵地问小陈宽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小陈宽一一作了回答。中年人说:“好!十岁的孩子竟敢跟大牤牛较劲,有出息!跟我学武功吧,我收你做徒弟,愿意吗?”小陈宽方才见这过路人像拽小猫小狗似的毫不费力地把大牤牛拽出田外,觉得这个人实在了不起,要是拜这样一位师父将来一定能学到大本领!小陈宽心里十分高兴,咕咚跪倒在过路人面前连磕了三个头,亲切地叫了一声:“师父!”中年人伸手将小陈宽搀起说:“快起来,跟师父走吧……”
小陈宽出去了十几年,从外边回来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人也长得武高武大,只是那身行头却不怎么体面,看样子在外边也没混出什么名堂。陈宽回乡后,因他老爹老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什么也不让陈宽再离开家了。陈宽是个很有孝心的人,看父母一年比一年老了,就决心在家奉养二老,老老实实地跟老爹操起了种田的营生。小伙子不馋不懒,干庄稼活儿不惜力,耕种锄耪、收割打场,样样干得不含糊。一家三口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其乐融融。
这年秋后,陈宽姐姐的儿子娶媳妇,外甥赶着毛驴来姥姥家接外公外婆和舅舅去喝喜酒。陈宽的父母年老且又身体不佳,不能前去,陈宽做为舅舅当然不能缺席。陈宽是个勤劳的人,去姐姐家喝喜酒又不想耽误砍柴,于是,决定起早进山砍一担柴回来再去赴宴,反正去姐姐家也就十几里路,误不了事。可是,这天陈宽柴砍得多了,柴担比往日重了许多,走在山路上脚步慢了些,回到家里就有些晚了。他怕耽误外甥婚礼的午宴,于是擦擦脸上的汗水连衣服也没顾上换就匆匆忙忙地去了姐姐家。
农耕大侠(2)
过去在农村举行婚礼有很多规矩,有一点照顾不周到亲友们就会“挑礼”,认为你不尊敬人家,本来是大喜事就会闹得大家不愉快,甚至吵架罢宴。所以,谁家儿子结婚都要请一位在村中威望高又懂得各种规矩的人作“执客”。按农家习俗,各类亲戚中舅爷儿最受尊敬,叫做“娘亲舅为大”。外甥结婚午宴必须先请舅爷儿坐首席,舅爷儿不入席,众亲友都不能落座。
“执客”看看时已正午,舅爷儿陈宽迟迟不到,心中非常着急。因为来贺喜的亲友多,吃了第一席还得开第二席。众人等一人,“执客”便有些不耐烦了,便下令入座开席。可第一道菜刚上桌,陈宽却赶到了。按说只要“执客”向陈宽道一声客气话:“舅爷儿,您大驾来迟,恕老哥不恭了,没等您。老哥给舅爷儿道歉了,委屈您坐第二席吧。来人,先给舅爷儿沏杯好茶,让舅爷儿先歇会儿……”话说到了,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位“执客”一见陈宽穿一身粗布旧衣,脚下蹬一双旧牛皮乌拉,压根儿就没瞧得起,连理也没理陈宽。陈宽心里当然不高兴,可又觉得外甥娶媳妇是大喜事,他要是闹腾起来,让姐姐、姐夫脸上过不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于是,陈宽就把心里的火压了下去,独自坐在一条长凳上默默地抽闷烟。
第一拨席结束了,“执客”又下令重新涮洗碗筷抹桌子摆第二席。这回“执客”再不先请舅爷儿陈宽入席就说不过去了,便对陈宽说:“陈舅爷儿,请坐上席吧。”陈宽微微一笑说:“今儿个是我外甥大喜的日子,我当舅舅的心里高兴,入席早点儿晚点儿没关系。执客老爷,我陈宽想玩耍一回,也算给外甥的婚礼助个兴,您可要赏脸哟!”陈宽说罢拉着“执客”来到院门外,众人都以为这位陈舅爷儿要跟“执客”过不去,没准儿要动手脚……于是便都跟了出来。只见陈宽把上衣脱光,然后又脱掉裤子和脚上的乌拉,浑身上下只剩一件短裤。众人一双双眼睛盯着陈宽,谁也不明白这位舅爷儿要干什么,都觉得作为被人尊敬的舅爷儿在这么多亲友面前赤身露体实在不雅观。这时候,陈宽伸出双手擦擦手掌,“嗖嗖嗖”三下两下爬上门外一株碗口粗的大酸枣树上。
那酸枣树枝枝杈杈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葛针,不要说裸着身子赤着脚,就是穿着衣服戴上手套谁敢爬酸枣树?大家正惊愕地望着枣树上光溜溜的陈宽,又见他双手抱紧树干,两腿将树干一夹,光光的身子从树尖上往下一滑,“刷”地一下人已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再看看那酸枣密密麻麻的红葛针树已被撸得精光,只剩下光溜溜的树干立在那里。众人惊得个个张大了嘴巴,一双双眼睛都直了!陈宽把衣裤乌拉穿上,笑呵呵地对“执客”说:“执客老爷,请亲友们入席吧……”那“执客”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栗,愣了好半天两片嘴唇哆哆嗦嗦地说:“陈舅爷儿,小的失礼了……”
农耕大侠(3)
这年腊月临近年关,陈宽去关里建昌营赶大集,准备买些过年的东西。这建昌营乃是当时有名的大集镇,商业很是兴盛。仅烧锅、当铺就有几十家,又是关里关外的货物集散地,当时有“拉不败的塔子沟(今辽宁省凌源市),填不满的建昌营”之说,其繁荣可见一斑。
陈宽去建昌营赶集办年货,家里没有钱,只有先到集市上卖柴,卖了钱再买东西。陈宽的家白滩沟距建昌营三十多里,家里养不起牲口,卖柴就只有靠陈宽肩担。陈宽力气大,也为了多卖几个钱,就一条扁担担着两个大柴捆,足足有三百来斤!陈宽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到了建昌营北关外柴草市。他正想找个地方把柴担放下,建昌营街上的几个地痞就过来了。他们一看这个山里的庄稼汉,身上穿着开花破棉袄,脚下穿着牛皮乌拉,担着小山似的两捆柴,都感到很吃惊,觉得这个傻大个儿力气可真不小。几个地痞就想捉弄陈宽,拿他寻开心。痞子头儿向同伙们挤挤眼,又用手比划一番,几个人便把陈宽肩上担着的两个大柴捆给点了一把火。干柴烈火又刮着小北风,两个大柴捆的火光忽地蹿了起来!陈宽担着两团大火,引起痞子们一阵哄然大笑。
陈宽这下可急了眼,双手把柴担举起来抡个溜圆,直奔几个地痞。几个地痞没想到这个山里的傻大汉不但力气大,手脚还这么灵光,抡着两个熊熊燃烧的大柴捆简直如同耍一对“火流星”。地痞们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东奔西逃,陈宽瞄准了那个痞子头儿,在距离两丈远的地方把那燃得正旺的两个柴捆嗖地一甩,那火团般的两个柴捆正正地落在了地痞头儿的脑袋上。
那痞子头儿一下子被击倒在地,他哪里受得了柴捆的重压和大火的烧燎,一边手脚挣扎一边狼嗥似的嚎叫。围观的人看着这个场面都感到很解气,个个叫好!待那痞子头儿爬出火堆时已被烧得像火燎的猪头,连一点儿人模样都没有了。陈宽把扁担往地上一戳,瓮声瓮气地说:“就你们这几个混蛋囊包货还想耍弄老子?今儿个老子非要你的小命不可!”那痞子头儿吓得浑身打颤,不顾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鸡啄米似的给陈宽磕头求饶:“祖宗爷,怪小的们瞎了眼冲撞了您老。请您老饶过小的这一回,小的情愿赔偿柴钱,再请您老赏脸,小的在醉仙楼敬您老几杯……”就这样,陈宽的一担柴不但“卖”了好价钱,还赚了个酒足饭饱。
陈宽的家乡白滩沟是个偏僻的小山村,除了冬季农闲时请皮影班子唱两台皮影戏,人们再没有别的什么娱乐。
这天,突然从外地来了两个耍猴的,一老一少父子俩。老的约摸五十岁左右,少的不过十七、八岁。“铛铛铛”几声锣响,便拉开了场子。那猴子耍得十分精彩,山民们看得眼花缭乱,笑声不断。那小伙子的软硬功夫更是让人惊心动魄,什么翻跟头、头顶砸砖、单手劈石、赤脚踩铡刀……着实让山沟里的庄稼人大开了眼界。表演结束了,那老者把手中的铜锣递给了猴子,老者牵着捧铜锣的猴子开始向周围的人要钱:“各位父老兄弟姐妹,演也演了,看也看了,请各位赏几个铜钱吧……”
农耕大侠(4)
穷山沟里的庄稼人谁手里也没有几个闲钱,老者牵着猴子绕了几个圈儿,铜锣里也只扔进了十几个制钱。
老者一见这情景不免有些生气,于是便出言不逊了:“老子背井离乡以卖艺为生不容易,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不讲人情的鬼地方!今天老子认倒霉了,只当在乱坟岗子演了一场,走人了!”老者话音刚落,陈宽从人群后面走到老者面前抱拳一躬身:“老尊师请了!在下手中有两个铜板,请老人家收下。”陈宽说着将手中的两个大铜子儿信手往猴子托着的铜锣里一扔,只听“铛铛”两声,那两枚大铜子儿却落在了猴子的脚下。那老者不愧江湖上的老手,听到那两枚铜板落进铜锣时发出的响声不对,而且那铜子儿落进铜锣中并未弹起却为何落到地上?老者急忙从猴子手中拿过铜锣一看,立刻惊呆了——那铜锣中间竟出现了一个“十”字形裂口,老者拾起地上的两枚铜板往裂口中一插,那裂口的上下左右长度正好与铜板的直径吻合!老者顿时一脸骇然,唏嘘不已,正要躬身拜揖,一看陈宽早已离开人群不知去向……老者便连连拍打自已的脑壳,匆匆收起摊子出了村庄。
当年陈宽偶遇奇人被收为徒弟,传授奇功,十多年之后,师徒临别时师父对陈宽说:“你跟我十余年,亲如父子,我浪迹江湖,身后无嗣,本想留下你伴我终生。但你家有老父老母无人奉养,理当回家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眼下咱师徒就要分别,为师无以为赠,我这里有祖传配制红伤药的秘方,今天传授给你。这红伤药本是世间罕有的神品,无论伤筋还是断骨服之即愈,当年武林界有多少高手为弄到这神奇的秘方而费尽心机,甚至丧生……你要牢记:日后无论如何不得以此药牟取暴利,要以解除穷苦平民的疾苦为根本,微利经营贴补生活,求个衣暖食饱即可。秘方传给子孙,要世代恪守不渝……”
师父将红药秘方口授给陈宽,又谆谆告诫陈宽要堂堂正正做人,不可轻易显露功夫,更不要在任何人任何地方提起师父半个字……陈宽回家后,一没有去官府当差,二没去镖局做镖头,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家耕种农田,孝敬父母。并遵从师训,将配制的红伤药为乡亲医治跌打损伤,只收取成本,毫利不取,深受乡亲们的称赞。那配制红伤药的秘方至今仍在陈氏后代中传承,但其子孙后代没有一个人大张旗鼓地开什么专卖药店以求大富大贵。“陈氏红伤药”济世扶伤久负盛名,却世代微利经营。“农耕大侠”陈宽的一些平常而又惊奇的故事也一直在他的家乡久传不衰。
第274篇、柜子和女剃头匠
是鬼子先到的小镇,还是女剃头匠先到的小镇,凌州人没注意过。反正在鬼子来了不久后,凌州人就在一个逼仄的巷子里,发现了小鱼儿的理发店。
凌州街上原来有三家理发的,不叫理发店,叫剃头铺子,分别是吴记、杨记和孙记,理发的都是四五十岁的老爷们儿。小鱼儿理发店不叫剃头铺子,叫理发店。
理发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长得清爽,手脚麻利。凌州人觉得很新鲜,在门口张望过,却无人进去理发。大老爷们儿的头,哪能让女人摸来摸去的?
凌州是个小镇,小镇上没什么腰缠万贯的大户,但有镇长副镇长之类的小官。小官的太太们,在凌州就是像模像样的官太太了。官太太们很快就发现了小鱼儿理发店,发现女剃头匠不但会理发,还会洗发剪发,并且还会用火钳子烫发。
而吴记杨记孙记的剃头铺子,只会剃头,剃男人的头。女人的头,他们不会弄。
官太太们喜出望外,奔走相告,纷纷涌向小鱼儿的理发店。不管官太太们长相如何,只要进了小鱼儿理发店再出来,她们的发型,俨然成了凌州的风景。
凌州的男人们还是不去小鱼儿理发店,但也开始有男人进去了。这些男人,都是扛枪持刀的小鬼子。小鬼子们发现总有女人钻进这个小巷子,出来后便秀发如瀑妩媚非常时,便跟了进来。小鬼子不在乎被女人摸了头,反而喜欢女人摸他们的头。
小鱼儿理发店变得门庭若市了,女人们和鬼子们把它捧红了。女剃头匠的手艺好,精心伺候一番,女人变漂亮了,鬼子变精神了。小鱼儿的店变得红火了,虽然小镇上的官太太不多,但驻扎凌州的鬼子有三十来个,撑起了小鱼儿的生意。
当然,小鱼儿的红火影响不到吴记杨记孙记的生意。
首先是官太太们本来就不光顾剃头铺子,她们怎么愿意自己的细皮嫩肉让粗手粗脚的剃头匠们摸着?而剃头匠们的手艺也满足不了她们的需求。
其次,三家剃头铺子对鬼子的烧杀抢夺恨之入骨,根本不乐意给鬼子剃头。三家剃头匠暗结盟约,凡鬼子来剃头,就给他剃个光!三家因此惹了不少麻烦,不是挨枪托,就是挨拳脚。可鬼子却没有砸他们的剃头铺,砸了剃头铺,鬼子找谁剃头去?
现在,鬼子去小鱼儿了,三家剃头铺乐得个轻闲。
不过,若有人提起小鱼儿,剃头匠们都会摇摇头。
吴记说,从古到今,就没听说过女人剃头的。男人的头千万不能让女人摸,要是让女人摸了,一辈子都晦气,折阳寿了。
杨记说,好端端的女人,去了小鱼儿,出来就变成妖精了。脸变白了,眼变大了,头发像蘑菇云,那还叫女人啊?活脱脱的狐狸精!
孙记说,那女剃头匠比汉奸也好不了多少,天天不是给官太太化妆,就是给小鬼子剃头。她把那些官太太打扮得跟戏子似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也被她弄出了人模人样,呸!
呸!凌州男人都朝着小鱼儿理发店吐唾沫,恨不得一口唾沫把小鱼儿给淹了。
可女剃头匠我行我素,对此充耳不闻。小鬼子来理发了,她依旧笑脸相迎,轻声相送。她给小鬼子们一律剪碎短发或小分头,说这样头发有层次感,精神、俊朗,像个军人。
每次理完发后,女剃头匠都主动给小鬼子刮胡子,刮得很细致、很干净,把小鬼子的下巴刮得光溜溜的。
女剃头匠的手艺被小鬼子津津乐道,鬼子们不去剃头铺了,都到小鱼儿的店里理发。鬼子小队长也来找小鱼儿理发,鬼子小队长肥头大耳、阔鼻厚唇,一副凶神恶煞之相。
女剃头匠理得很用心,四周头发留稍长点,看上去头不显得大。将长发打成毛碎状,便于梳理。刘海留得短,鬓角留得长,这样显得瘦。
理完了,女剃头匠递过镜子,小队长一照,果然精神。小队长赞许地点点头,伸手想在她脸上摸一把,她机警地闪开了。又让小队长坐下,用热毛巾敷着下巴,然后把小队长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
小队长用手摸着光滑的下巴,向女剃头匠竖起大拇指:“你的良民大大的!”
一月后,一种奇怪的病毒忽然在镇上悄然传染。染上病毒后,出现发热、咳嗽,进而呼吸困难,之后便不治而亡。更奇怪的是,染上病毒的都是鬼子,凌州百姓没有感染的。
队长以为是食物中毒,下令将粮食全部倒进河里,再到老百姓家抢粮食。但仍有鬼子中毒,陆续莫名地死去。鬼子以为有人在水里放毒,便强占了街角的水井,加了锁,禁止老百姓使用。
鬼子们把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但是三四个月后,凌州街上三十来个鬼子无一例外地染上了病毒,接连死去。驻扎在县城的鬼子中队长请来了军医,对十来具小鬼子的尸体进行解剖,发现小鬼子中的都是慢性病毒。
两天后的清晨,鬼子中队从县城过来,包围了凌州。有人发现,小鱼儿理发店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鬼子尸体,而且每具尸体上都插着刮胡刀。据说夜里从县城来了十来个鬼子,突袭小鱼儿理发店。
女剃头匠从窗户一甩手撒出三把刮胡刀,接连甩了好几手,几个鬼子惨叫而亡。然后她从窗户上纵身跃出,与鬼子发生枪战,最终跑得无影无踪。
女剃头匠跑了,小鱼儿理发店被鬼子烧了。
吴记杨记孙记的剃头匠盟约,给女剃头匠塑个像,摆在店铺里。女剃头匠的故事,也被凌州的剃头匠们传诵着。一个女剃头匠,消灭了鬼子一个小队,听上去像是传奇。
后来凌州人才知道,那个女剃头匠是八路军的专职理发员,专门给战士理发的。她在给鬼子刮胡子时,将慢性病毒抹在刀片上,鬼子中毒一两月后,病毒便开始发作。驻在凌州的鬼子小队,就这么覆灭了。
第275篇、缚猫索
皇上大婚,各地官员争相进贡,其中以庐州府进贡的“紫薇珍珠盘”最为珍贵。但没想到,珍珠盘才离开庐州府境内,就遭到了大盗“惊天猫”的劫掠。皇上知悉后,龙颜大怒,下令名捕杜轩追查此事。据说皇上为了此事,还亲自接见了杜轩,赐予他一根名贵的“缚猫索”,力图将惊天猫抓捕归案。
三天后,与庐州府比邻的松山县豊锫珠宝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珠宝行老板董钦赶紧迎上去,笑着说:“这位客官,请问有什么关照呢?”
不速客压低声音说:“据说贵行有一件宝物,那是最近蜚声江湖的‘紫薇珍珠盘’,我想见识一下。”
董钦一愣,但马上否认。不速客冷笑:“老板莫非在担心什么?请看这个。”说着,把一个令牌递了给他。
董钦看了,马上堆起笑脸说:“原来是咱们的熟客,请等等。”说完,转身返回内间。
原来,那块令牌名叫“尊客令”,只有尊贵客户才能拥有。这里常常会有些非法的勾当,如果没有出示令牌,老板是不可能把“紫薇珍珠盘”这类宝物轻易露底的。
很快,董钦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托盘。揭开托盘上的黑布,名贵无比的珍珠玉盘露了出来。三十三颗紫色珍珠,分别镶嵌在玉盘之上,紫光氤氲。据行内人士估摸,这件宝物起码的价值,应该在三千万两以上。
不速客眯着眼欣赏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说:“老板,这是真的?真的是要作为贡品上贡的‘紫薇珍珠盘’?”
董钦笑了:“如假包换。”他话音刚落,突然从门口、窗户、房顶上拥进了十几个人,全都是身穿皂衣的捕快。为首的人身材魁梧,豹头环眼,正是负责追捕惊天猫的九城名捕杜轩。
不速客小心地把珍珠盘递给杜轩,说:“禀告总捕头,赃物已经缴获。”原来这不速客是衙门中人,他在杜轩的授意下,手持“尊客令”前来豊锫,正是要查找失踪的赃物。
杜轩盯着董钦,这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脸如土色,低着头,不停地擦着汗。杜轩冷冷地说:“说吧,是谁把这个珍珠盘卖给你的?惊天猫?”
董钦“嗯啊”了两声,终于大声喊道:“大人明鉴,小人,小人招了。这,这个珍珠盘,它,它是假的。”此语一出,全场的人均被吓了一跳。
董钦告诉杜轩,原来几天前,确实有个黑衣蒙面人手持“紫薇珍珠盘”前来出售,但由于他的出价太高,董钦不能接受,那黑衣人悻悻而去了。豊锫还有个秘密,是不时会出售一些假货,由于往来的货都见不得光,所以有些人也因此吃r哑巴亏。这“紫薇珍珠盘”的仿制品店里早就有了,有人来问价,董钦当然也不含糊,想把这个假货趁早出手了。
杜轩脸色越发阴沉,冷哼一声说:“你以为说出这番谎言就能骗到我吗?休想!”
董钦赶紧说:“小人哪里敢骗大人,这珍珠盘,它,它的确是假的。你看,这盘底还有一条裂缝,真的哪里会有这样的败笔呢?”
杜轩一看,果然如是。他狠狠地甩出一根牛筋索,“啪”的一声:“我姑且信你一次,如果你敢骗我,我这根御赐的缚猫索,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董钦连说不敢,瞥见那根流光溢彩的缚猫索,却不觉流露出贪婪的眼神,心想这御赐的宝物,到黑市上出售,也该赚个盘满钵满的。正这般想着,杜轩却活锋一转,说:“不过,你这次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开这个珠宝店,却干些违法的勾当,我要把你拿下,交给地方官惩处。”
董钦吓得跪下求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人,要不这样,我给你提供追捕惊天猫-的信息,你这次饶了我,好不好?”
董钦告诉杜轩,这惊天猫急于把珍珠盘脱手,已经联系上了县里另一个买家,那是城东的老鲁。听说,他们约定今天晚上三更时分,在城郊的五里坡接头。
杜轩精神为之一振,马上派人去部署,当然也就不再为难董钦了。
入夜,城郊五里坡只有鸣虫的叫声,四周一片漆黑。突然,一个灯笼幽魂似的出现在大树底下,没多久,不远处传来了“布谷布谷”的声音。那灯笼开始向声响处游动,很快,两条人影接上了头。
“古道西风瘦马!”
“鸡声茅店月!”
两边低声地用暗号接了头,接着,提灯笼的把一张纸递给了对方,对方则给了他一个篮子。那人还没来得及打开篮子,四周突然一声唿哨,一群捕快饿虎似的扑了出来,把两入团团围住。他们手举的灯笼,把四周照得恍如白昼。
这两人脸色顿时大变,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拼命地逃窜开来。但说时迟那时快,杜轩手中的缚猫索甩出,那长索像长了眼睛似的,“嗖”地缠住了其中一人的脚脖子,硬生生地把他给拖了回来。另一个逃得远点,但也不能幸免。
众人一看,这两人一个年长点,满脸的胡子;另一个白白净净的,是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二人开始喊起冤来。
杜轩冷笑:“你们还冤?看看这篮子里的是什么?”他把篮子提过来,揭开上面的黑布,却登时愣住了。原来篮子里装着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瓦瓮。那胡子叫了起来:“我跟小叶子说好了,用一两银子买下他祖传的瓦瓮,难道这也犯法了?大人。”
那叫小叶子的年轻人,手上拿的,果然是一张一两的银票。怎么了?他们不是进行珍珠盘的交易吗?难道这董钦说的,不是真的?
杜轩满腹的疑团,问:“买个普通的瓦瓮,居然要三更半夜的跑到荒山野岭来交易?还有暗号来接头?你说你冤枉,谁信?”
那胡子大声争辩:“怎么啦?我喜欢三更半夜这也犯了王法?还有那什么暗号?谁说是暗号的,我们不过是吟了两句诗而已。”那小叶子也赶紧申辩。
杜轩不好处置这事,只好下令把这二人给放了,众人像斗输了的公鸡,神色怏怏地撤了。
走到一半路,耳听着山间的溪流声,杜轩有点出神。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总是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身边的捕快安慰他说:“总捕头,这次没抓着他们,不用泄气,我就不信这些人没有任何的破绽。”杜轩恍若未闻,这时,那捕快也自顾着自言自语:“这鸡声溪的声音晚上可特别的响啊。”
杜轩奇了:“鸡声溪?那是什么地方?”那捕快说:“这条小溪就叫鸡声溪啊,小的是松山县人,对这里的地况也就比较熟悉了。”杜轩问:“那……这附近有没有一家茅店呢?”那捕快说:“有啊,总捕头你也来过这里?”杜轩来不及跟他解释,让他赶紧带路。
到了小溪边的茅店,杜轩四下打量,搜索着什么,突然,他看到了悬挂在厅子正上方月牙形的镜子,他终于全明白了……
几炷香过后,那叫小叶子的年轻人偷偷摸摸地走进了茅店,瞥见四下无人,摘下了厅子上的镜子,从镜子背后掏出了一张银票。正笑得开心,背后突然传来杜轩的声音:“让我看看——这回,总不会还是一两银子了吧?”小叶子飞身穿窗而去,没想到正碰上埋伏的捕快,“砰”的一声,被捕快们摔了个脚朝天。
这时,另一群捕快跑回来禀告,说已经抓住了那胡子,并缴获了“紫薇珍珠盘”。有人想不明白,问:“总捕头,你怎么知道银票和珍珠盘的下落的?”
杜轩大笑一声,告诉他们说,原来,他对这两人三更半夜接头的事深感疑虑,知道他们绝不会买个瓦瓮那么简单。但如果是进行其他非法的勾当,他们互相是怎么知会对方的呢?他原来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捕快告诉他,这里的小溪居然叫“鸡声溪”时,他突然灵机一动,既然这接头的暗号里有“鸡声茅店月”一词,那么与鸡声溪相关的,“茅店”和“月”就可能是具体的藏宝地方了。
同理,沿着古道找去,那里有个西风亭,亭边有个马的雕塑,珍珠盘就藏在雕塑的肚子里。
经过审讯,这不起眼的小叶子果然就是惊天猫,他急于在松山县出手“紫薇珍珠盘”,没想到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杜轩押着犯人,带着珍珠盘回到豊锫珠宝行,请董钦鉴定珍珠盘的真伪。董钦一接过珍珠盘,两眼发出了炽热的光,连声说:“啧啧,这,这可是真正的贡品哪!”
杜轩问:“你确认无误?这个是真的‘紫薇珍珠盘’?”
董钦指点给他看:“你看这盘底,白璧无瑕,这可是如假包换的贡品啊。”杜轩大笑,谢过董钦,说他准备押解犯人,带着贡品回京复命去了。董钦连声说好。
没想到杜轩才走了两天,又折了回来,苦着脸对董钦说:“董老板,这回不妙了。”
董钦问怎么回事,杜轩说:“我御赐的缚猫索不见了,这回可坏了。”原来,杜轩他们在一家客店留宿,就一顿饭的时间,居然就发现缚猫索不见了。
董钦连说坏了坏了,这回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办。
杜轩却狡黠一笑,说:“不必担心,我知道这长索在谁的手里。”
董钦愕然了,杜轩指着他,说:“长索,就在你手里。你才是真正的惊天猫。”
董钦连忙说:“大人,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杜轩冷笑:“谁开玩笑,你看看你的手。”他早在缚猫索上染了一种染料,这染料越是用水洗,颜色越明显,现在看董钦的手,果然是一团红色。
董钦还想狡辩,杜轩说,从一开始他就在怀疑这位珠宝行老板。因为出门前,杜轩通过各种渠道,已经弄清楚了“紫薇珍珠盘”的具体特征,在盘底有一条细纹,这是确确实实的。可董钦却凭借这一点,居然就咬定说这珍珠盘是假的。一个真正的行家,居然会弄错这么简单的事实?杜轩对这位老板顿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再到五里坡的追捕,看似有追捕的曲折,但杜轩怎么看都觉得那小叶子和胡子在演戏,他们似乎早知道有人在埋伏,所以弄了个瓦瓮和一两银子的银票来掩人耳目。至于他们为什么知道有人埋伏,答案不言而喻了。
为了引蛇出洞,杜轩故意跟董钦告别,装作此案已结,让董钦放松警惕。然后故意在客店放松警惕,引蛇出洞。一件皇上御赐的兵器摆在面前,如果董钦是惊天猫,他必定会心动的。果然,这惊天猫改不了贪念,趁着这个机会,把“缚猫索”给盗了过来。
董钦叹了口气说:“原本是想让你押解个假的惊天猫上京,还加上一件假的贡品,那糗可大了。而真的惊天猫则盗取了‘缚猫索’,那该是多解气的事。没想到……唉!”
杜轩笑了:“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呢。这‘缚猫索’的事,本是子虚乌有的,我是把自己常用的一条长索,给装饰得华丽些,然后让人到处宣扬说这是皇上御赐的。为的,就是要钓你这只馋嘴的猫。哈哈。”
董钦听了,嘴角抽了抽,软瘫在地上了。世间众多的人,摆脱不了的,还不是这种名与利?因此落入陷阱的,又何止惊天猫一个呢?
第276篇、智斩鲁斋郎
北宋时候,许州靠近当时的都城汴梁,是一个热闹去处。
这一天,许州街上,熙熙攘攘,商贩、行人川流不息。突然,从东城门“哗啦啦”跑进一行马队,穿街过巷,哪儿热闹往哪儿闯,吓得小贩、行人纷纷躲避。胆小的店家,远远地看到尘土飞扬,便关起门来。认识的人一声呐喊:“那没毛的大虫鲁斋郎又来了,快躲!” 等这一行人在街口银匠李四的铺子门口停下来的时候,街面上几乎光溜溜的,大影也不见一个了。
“张龙,”从那匹最漂亮的马儿上下来的一个官员喊,“咱那扁银壶儿可碰瘪啦,让这店里的人修一修。”说完,在门口那凳上坐了下来,两眼不住往店里扫来扫去,瞧个不停。
店主李四见来的人这么气派,一点不敢怠慢,接了银壶,加倍小心修好了,恭恭敬敬送给张龙。
“好,好,”不等张龙送到手上,门口那官儿已经连声称赞,“张龙,加倍给他钱。”张龙把红纸包好的10两银子递到李四手中,他又挥了挥手:“来人,给这师傅倒酒。” “这,”李四一手捧着银子,一手端着酒杯,“一点小活计,又赏银子又赐酒,小的可受不起。”说着,欲将银子还给张龙。“怎么着?”坐在门口那位拧起了眉头,“你瞧不起咱?咱鲁斋郎的银子出了手,从来没人敢还给咱的。” 李四见他那么横,也就呐呐地不再敢言语。
可是那叫鲁斋郎的人却不停地打听,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谁?李四只得回答,家里还有个妻子,两个孩子。
“对了,”站在一旁的张龙接上话茬,“今天我们大人到你店里来,就是给你说这事儿。你那个老婆,我们大人要了。” “哪有这话,”李四只当他开玩笑,“我老婆怎会给别人?” “怎么不会?”张龙提高了嗓子,“刚才你分明接了我家老爷10两银子的定礼。”他指了指还在李四手里的一锭银子,又朝手下的打手说,“你们说,刚才有没有看到他喝定亲酒?” “看着了!”“不错,他喝了3杯!”打手们嬉皮笑脸地嚷。
李四还想分辩,鲁斋郎可等不及了。他一挥手,门外那群打手,三四个人架住李四,五六个人冲进银匠铺,拖着李四的妻子便往外走。李四挣扎着要冲出门去,被一个打手当胸一拳,痛得弯着腰倒在门槛边上。等他站起身追出门,那一行人已经上了马,远远地传来那官儿的喊声:“我就是鲁斋郎,现在去郑州,你有本事找个大衙门告我去!哈哈……” 几天之后,郑州街头真的来了银匠李四,他怎么舍得下自己的妻子?心想到了郑州,只要找着那鲁斋郎,不怕告不倒他。可是他在郑州人生地不熟的,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到哪里找鲁斋郎去?一急一气,心疼的老毛病犯了,倒在地上直哼哼。
四周立刻拥来许多人,大家七嘴八舌,只是拿不定主意。只听有人喊:“好了,张孔目来了,这人有救了。”人群自动分了开来,走进一位30岁左右的汉子,他问了问李四犯的病,马上叫手下人扶李四到他家去。一路上,那汉子安慰李四:“我那家里有药可医你这心疼病,别急。”
到了张孔目家,李四服了对症的药,病果然好多了,缓过气来以后,李四不住地感谢。
听说他姓李,张孔目的妻子说:“你姓李,我也姓李,要是你不嫌弃,我就认了你这个兄弟。好在你姐夫在郑州还说得着话,有事还可以帮一把。
你看怎样?” 李四纳头便拜,拜了李氏作姐姐,张孔目便问他来郑州干什么。
李四说:“姐夫,兄弟到郑州是来找一个仇人,上衙门去告他的。” 李氏在一旁插话:“你这就找对了,你姐夫在衙门里当着六案孔目。” “唉,”话未出口,李四先叹了口气,“你兄弟没能耐,有人把你弟媳妇抢了。” “什么?”张孔目站起来,“有人抢你妻子?谁这么大胆?” “他在许州抢了人,临走还叫我告他去,”想到这些,李四就瞪圆了双眼,“他说,他叫鲁斋郎。” 听到这个名字,张孔目一下子呆住了,急忙伸手堵住李四的嘴:“别吱声,这人的名字在我这里说还好,在别的地方,丢了性命也不知道为的什么。” 李四给吓住了,李氏却不满地说:“你看,平日你也像一个胳膊上跑得了马的汉子,今天我刚认个兄弟,你却帮不上一点忙。” “你不清楚,”张孔目低低地说,“鲁斋郎来头太大了,皇上都顺着他。封他官,他嫌小,带着一批人在汴梁四周抢人枪东西,哪个官儿不怕他?别说兄弟你,郑州除了知府家,他看中了哪个姑娘媳妇,说抢就抢,被抢去的也只能吃哑巴亏。兄弟,你还是回许州去吧。” 一席话说得李氏闷闷不乐,李四却呆呆地哭不出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往下掉。好半晌,才抽泣着缓过气来。李四死了告状这条心,又想起了家中两个孩子,便急急忙忙告别了姐姐姐夫,回许州去了。
一转眼,清明节到了,张孔目带着李氏和两个孩子一同到郊外张家墓园上坟、踏青。夫妻两个正在摆酒菜,焚纸钱,突然听到园里的儿子大哭起来。夫妻俩跑上前一看,不知园外哪一位使弹弓,没把鸟弹着,却把小儿子的头打破了。
护儿心切,李氏朝着墙外便骂:“哪个不要脸的使那驴蹄子、烂爪子,用弹子打破孩子的头!” 这边骂声还没停,墙那边却也骂开了:“哪个长了豹子胆,敢来骂你老爷,你给我滚出来!”这一下张孔目也忍不住了,气势汹汹冲出园去,抬头一瞧,哎呀,把他吓得三魂飞,六魄丧!打破儿子头的,恰巧是没毛的大虫鲁斋郎。他想往回躲也来不及了。
“好你个张孔目。”鲁斋郎认出了人,更横了,“多看我一眼就该挖了他双眼,这个你是知道的。刚才那个泼婆娘骂我,又该如何治罪?” “是,是,”张孔目吞吞吐吐,“她不知道是您,还望大人恕罪。” 鲁斋郎也不跟他搭话,闯进坟地兜了一圈,一眼瞧着了李氏,出了坟地,把张孔目叫到一边问:“那妇人是谁?” “是我媳妇儿,”张孔目说,“大人别见怪。” “我不怪,”鲁斋郎忽然走近张孔目,低声对他说,“明天一早,你把她送到我庄子里来。要是不来,哼哼!”说完,扔下目瞪口呆的张孔目走了。
这坟也上不成了,张孔目同妻儿回到家,倒在床上闷头大睡,任凭李氏怎样问,他一声也不吭。
第二天一早,张孔目对李氏说:“东庄的姑妈家今天办喜事,一定要去帮忙。”催着李氏立刻动身。李氏拗他不过,只能跟他一同出了门。
一路上,张孔目心里只怪自己:张孔目啊张孔目,堂堂男子汉,今天却要亲自把妻子送给别人,假使今天不去,全家就得遭殃。平日自己总以为只要热心帮别人忙,好心总会有好报,想不到老天不开眼,恶人处处得意,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公道! 要命的路今天这么短,一会儿,鲁斋郎的庄子便到了。张孔目带着李氏走进大门,就听见鲁斋郎在吩咐张龙:“那张孔目要是不识抬举,你就把他那窝儿拆了,全家打死算了。” 李氏听了,急忙问:“这是谁?要拆咱屋?”张孔目瞒不住,便带着哭腔说:“他就是鲁斋郎,今天要我把你送来,不然就要杀咱全家。”说完低下头擦起泪来。
李氏急了:“张孔目,你今天把我推进这火坑,我那两个孩子没人照顾,今后怎么办?”一句话勾起张孔目满肚子辛酸,夫妻俩抱头痛哭起来。
这一场痛哭,直哭得两人昏天黑地,气结声嘶。鲁斋郎却不耐烦起来。
“别哭别哭,”他大声嚷嚷,“张孔目,你不是怕孩子没有人照顾吗?不要紧。前一阵我在许州认了个干妹子,名叫娇娥。我这就叫娇娥同你回去照顾孩子,今后咱两家也成了干亲了,就这么办了。” 不管张孔目愿意不愿意,鲁斋郎硬是叫人把李氏拉到内院去了,又把一个叫娇娥的女子同张孔目一齐推出大门。
张孔目带着娇娥回到家里,两个孩子见母亲没回来,吵着要去找。张孔目没有办法,只得把实情给孩子说了。两个孩子已经懂事,哭得背过气去。
张孔目同在一旁流泪的娇娥一起,将孩子救醒,4个人哭成了一团。
这时,响起敲门声。
来的是许州的银匠李四。李四从郑州回家,一双儿女出门找父母,跑得不知去向。他急得心痛病又犯,幸好带了姐姐给的药,才把病治好。现在只觉得孤孤单单,凄凄惨惨,一个人没法在许州住下去,便又到郑州来找姐姐姐夫。
进了门,却看见张孔目哭得泪人儿一个,急忙问:“姐夫,家里出了什么事啦?看你一家哭的。”张孔目摇了摇头:“兄弟!你姐,她,也让鲁斋郎抢去了。” 李四气得直发颤,冲着要去跟鲁斋郎拼命。张孔目一把没拉住,正往外追,李四却和衙门里的赵令史撞了个满怀。赵令史来找张孔目办事,张孔目让李四在家呆着,自己出门去了。
李四坐在堂上直叹气,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那不是自己失散了多日的妻子吗?急忙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那鲁斋郎把我给了张孔目,”李四老婆含着泪说,原来鲁斋郎早就嫌李四的妻子整天扳着脸,听说张孔目要照顾孩子,便乘机把她当干妹子赶了出来。
一会儿,张孔目回来了,到处寻一双儿女不着。两个孩子趁李四夫妻说话,出门找娘去了。李四后悔极了,想不到姐夫也跟自己一样走上妻离子散的路。三个人在郑州找了几日,不见孩子的踪影。张孔目弄得心灰意懒,把家业扔给李四夫妇照管,自己上华山当了道士。
其实,李四和张孔目两对儿女并没遭难,他们都被包公收留在家里。包
公奉命在汴梁四周巡察,听到不少鲁斋郎横行不法的罪恶。先是在许州城外遇上李四一对儿女。包公听了他们的不幸遭遇,决定留下他们作证;后来又在郑州收留了张孔目一对儿女,心里十分震怒。回到汴京,包公几次跟皇上提出鲁斋郎的事,可是皇上偏偏宠爱这个人,不予处置。孩子又小,当不了原告,案子便办不成。包公便忍下这口气,教4个孩子读书,要把他们培养成人。
一眨眼七八年过去了,李四和张孔目的儿子都长大成人,他俩去参加科举,都中了进士,要上任当官去了。
小兄弟在一起商量,家仇不报,枉自为人,便一同来找义父包公。这么多年来,包公早就胸有成竹,跟两个新科进士一同上了一本,说有一个鱼肉百姓、无恶不作的坏蛋,名叫鱼文即,请求皇上下旨将他斩了。除去这个恶人,老百姓一定会感恩戴德,颂扬皇恩浩荡。
皇上看了奏章列举的条条罪状,实在是不可饶恕。这个什么鱼文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皇上想也设想,立刻批了“就地正法”四个大字。
拿到圣旨,包公在“鱼”字下面加个“日”字,变成“鲁”;在“文”字下面加“而”,变成“斋”;在“即”字上加一点,“鱼文即”马上变成了“鲁斋郎”。包公带着圣旨,到鲁家抓注鲁斋郎,当场把他杀了。
过了几天,皇上发觉鲁斋郎好几天没上朝了,还以为他嫌官小,又跑出去玩了。包公这才把圣旨呈还给皇上。皇上看着自己批的圣旨,鱼文即变成了鲁斋郎。他明知包拯做了手脚,却又找不出岔子。再说鲁斋郎已经死了,包拯是自己重用的臣子,山就不再追究这件事。
受过鲁斋郎迫害的人都觉得恶有恶报,大家都到庙宇里烧香还愿。
在这些高高兴兴的人群中,路过郑州的新进士发现了自己的父母,李四夫妇看到自己的儿女这么出息了,高兴得合不拢嘴。又听说姐姐姐夫的一双儿女也在包公那儿,跟自己的儿女一同长大,更是喜出望外。
他们走出庙门的时候,李四忽然丢下妻子儿女,朝庙外追去,原来他看见刚出去的一位女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张孔目的妻子李氏。
李氏当年被鲁斋郎抢去,不久也被赶了出来。听说儿女丢了,丈夫当了道士,不愿再去找李四兄弟,也出家当了五六年女道士。
张孔目那双儿女得到了好消息,急忙赶到了郑州。他们跟母亲一起上了华山,接回了张孔目,两家人终于团圆了。
包公听说了两家人的喜事,特意设宴为他们庆贺。两家人一齐感激包大人的养育之恩,也敬佩包大人为民除害的胆识和机敏。
第277篇、义狼案
狼也讲义气吗?
本故事流传在四川汶川县,一个曾经美丽,现在满目疮痍的地方。都说狼凶残狡诈,而本文让人对狼有了新的认识。
先前,有个医生经常一人出去行医。一天,他到山那边去给人医病,刚翻上山顶,在一片密林中遇到一群狼挡住去路。
狼不咬他,也不放他走。医生想,这才怪事呢!便对领头的狼说:“狼啊,你有事就点头三下,没事就放我走吧。”
狼会听人话,点了三下头。医生就跟着这群狼来到一个岩洞里。原来洞里有一只老狼,头上生了脑瘤,睡卧不起,瘦得皮包骨头。狼是请医生给老狼治病的。医生就留在洞里给老狼医脑瘤。
不久,老狼的脑瘤医治好了。老狼千恩万谢,送给医生一个褡裢,里头装有二十两麝香和一根金烟袋,这群狼还高高兴兴地送他翻过了大山。
医生回来,把老狼酬谢的褡裢、麝香、金烟袋摆在大街市上卖。
不一会儿,一个小伙子见了这三件东西就,说是他爹的,还说东西在人在,他爹一个多月前出门没回来,现在看到东西在医生手里,要向医生要人。医生再三申明,说东西是老狼送给他的。不管医生咋个说,小伙子都不依,红不说白不说,拉着医生告到县官那里去了。
医生把密林中遇狼和给老狼医脑瘤,酬谢东西的事说了一遍。县官不相信,派了两个差人押着医生到山洞里找老狼作证。到了洞口,医生叫出老狼,说明来意。狼见了医生就摇头摆尾高高兴兴的,见了两个差人就张牙舞爪要吃差人。医生为了弄清冤屈,便挡着狼,不准伤害差人。老狼愿为医生作证,用山珍野味请了医生,然后跟随差人,陪同医生到了县衙。
县官升堂审案,公堂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县官命公差将医生和狼带上公堂。县官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老狼里图财害命,伤害无辜,赃证俱在,如实招来。”
公差将褡裢、二十两麝香和金烟袋摔在医生和老狼面前。老狼摆头三下,表示不是它杀人抢财物。
接着,县官又问:“被害人的肉是你们吃的,就点三下头明白了几分,不是就摇三下头。”老狼点三下头。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贼头鼠眼、神色慌张的人急急忙忙往外窜,不小心掉了一只鞋。这个人回转来找鞋时,老狼一口将他衣角咬住拖到大堂上。这个人吓像象筛糠一祥发抖。县官喝道:“大胆刁民!老狼为何要拉你上公堂了如实招来!”这人晓得不招不行,便如实招了。
原来,他是一个土匪。一天,有个人路过山林,他看这人身上背了个褡裢,心想肯定有钱,就把人打死,抢了银子。正在这时。一群狼围了过来。他只顾逃命,没来得及带走褡裢。这群狼将被害人拖进山洞,吃了肉,搭链留给老狼。就这祥,老狼为医生澄清了冤屈,抓到了凶手。
县官当场释放了医生和老狼。将凶手下令押进死牢,秋后处决斩首示众。
第278篇、你算哪根葱
龙威是个土匪头子,他最心爱的东西是一匹通体黑缎子一样的骏马,龙威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乌骓马。历史上项羽的马也叫乌骓马,号称天下第一骏马,龙威敬重项羽,希望自己也能做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所以给马取了这么个名字。
那天下午,龙威的手下在一片山洼里发现了几个掉队的红军战士,龙威就指挥手下打了他们一个伏击,抢劫了他们身上的所有物品。突然,他看到远处还有一个红军战士在奔逃。龙威一勒马缰,风驰电掣般地追了过去。
追着追着,红军战士的身影不见了,前面出现了一个两米高的土丘。乌骓马一声嘶吼,前蹄呈八字形腾空而起,前胸宽阔地敞开,纵身跃过土丘,正要凌空落下,突然,一支生锈的长矛斜着对准了它的前胸,借着它猛烈前冲的力量,插进了它的腹腔。乌骓马长啸一声,最后向上纵了一纵,轰然倒下。
龙威被摔倒在几米开外,持矛者也被震昏在地。龙威立即爬起身,拎起那个倒在地上的持矛者,突然,龙威惊讶地怔住了,眼前竟然是个孩子,从他稚气的脸庞来看,最多也不过十五岁。龙威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把拴红色布条的军号。
“原来是个胎毛未褪的小号兵。”龙威右手执一把马刀,左手揪着小号兵的领口,猛烈摇晃起来。
小号兵被龙威摇醒了,呆呆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似的龙威。龙威把小号兵一推,小号兵顿时跌倒在地。龙威瞟了一眼正在垂死挣扎的乌骓马,想到自己心爱的坐骑居然被这个毛孩子的一根长矛给戳没了,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的马刀挥了起来,又停在半空,他在犹豫:杀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骂名?
这时,跌倒在地的小号兵顽强地站了起来,竟然向前跨了两步,对龙威怒目而视,毫无惧色。小号兵说:“你力气大,我力气小;你有刀,我没有刀。可是,我不怕你。”
“长大了是条好汉。”龙威脱口而出,禁不住夸了一句。
小号兵的嘴角撇了一下,以毫不掩饰的轻蔑回答了这句情不自禁的夸奖,他说:“我瞧不起你。”
龙威的心里感到了火烧般的灼痛,他再次缓缓地举起刀来,刀尖直指小号兵的胸口,喝道:“跪下。”
小号兵看看胸前锋利的马刀,仰起黄瘦黄瘦的小脸,抬起手背抹了一下鼻涕,不屑地说:“你要我跪我就跪?你算哪根葱?”
这句话小号兵说得很轻松,那最后五个字还带着孩子的天真和顽皮,可就是这句话,像一个炸雷在龙威心里爆炸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龙威把指向小号兵的马刀抽回,又缓缓扬起,在抡臂猛劈前的瞬间,他产生了一丝犹豫—他一直想做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可此时此刻,他举起的不是千斤大鼎,对面也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个手无寸铁的倔强孩子,杀了他,有什么荣耀可言?
龙威迟疑了,他高扬马刀,再次对小号兵喝道:“跪下!”小号兵仰着头,不服输地说:“你算哪根葱?我不怕你!”
龙威全身抖了一下,他隐隐感觉到,小号兵的语气里有一种他不理解的尊严,这种尊严让他一下子怒火满腔。他竭力稳住身子,重新运了一口气,挥刀猛劈。马刀即将落到小号兵脖子上的时候,龙威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往边上偏了一点,刀锋几乎紧贴着小号兵的肩膀落下,险些就砍到了他。
龙威期待着小号兵在刀落之时会发出一声撕肝裂胆的惨叫或是吓得下跪求饶,但他失望了,小号兵连个“哼”字都没有发出。刀子落下后,小号兵愣了片刻,但紧接着,就像静默过后的火山爆发,小号兵再次冲着龙威大声吼出了那五个字:“你算哪根葱?”
龙威望了一眼小号兵涨得通红的脸,逃也似的转身走了。他知道,这场比试,自己输了。即使走出了老远,他的耳边还在回响着小号兵那掷地有声的话语:“你算哪根葱?”
这声辱骂带着一种难忍的辛辣味儿,在龙威的心底留了三年。
三年后,龙威成为了八路军某部骑兵连的副连长。龙威参加八路军是因为日本鬼子蹂躏了他的家乡,他带着手下去报仇时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是八路军下山救了他。这时候,他才知道八路军就是当年的红军,八路军是打日本鬼子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支抗战的队伍。
龙威的马仍然是一匹黑马,只是不叫乌骓马了,现在这匹马叫乌云踏雪,据说三国时张飞的马就叫乌云踏雪。龙威骑着乌云踏雪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冲杀突击,他希望自己能像张飞一样成为战场上的“万人敌”。
在一个深秋的日子里,龙威带领骑兵连执行任务,遭遇了一个日军中队,他带领队伍全歼敌军,骑兵连也壮烈殉国,仅剩下身负重伤的龙威。龙威躺在已遭日军击毙的乌云踏雪身边,气息微弱。
日军的增援部队赶到后,一个日军大佐骑在马上,望着遍布日军尸体的原野,脸色铁青。当他知道还有一个八路活着时,迅速从马上下来,让人领着走到了龙威身边。
日军大佐狠狠地盯着地上的龙威,说了一句在龙威听来极其愚蠢的话:“你的投降,我可以饶恕你。”
龙威流血的嘴角绽开了微笑。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十五岁的红军小号兵,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小号兵说的那句话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的心,比他的马刀锐利十倍。
龙威缓缓吐出了五个字:“你算哪根葱?”
此时此刻,龙威终于体会到了这五个字全部的悲壮,体会到了一种蔑视对手的快感。
日军大佐明显没料到龙威的反应,他愣怔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他的右手握住了指挥刀柄,“哗”的一声抽出了刀,吼道:“你说什么?你在骂我,死啦死啦的!”
日军大佐居然听懂了龙威说出的这五个字。龙威笑了,他很欣慰这个日本人能听懂这五个字,如果听不懂,他就白说了。于是,他又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你算哪根葱—”
说完,龙威满意地咧了咧嘴。他知道自己挥出了最为有力的一刀,这一刀将面前的日军大佐击得伤痕累累,毫无还手之力。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也不动了。
日军大佐站在那里,像一个犯人,垂下了头颅。他慢慢地把指挥刀送回刀鞘,他被死去的龙威彻底打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刚才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那句“你算哪根葱”的轻蔑,仿佛烧红的烙铁一样烙在他的心上。
“死了一条好汉。”这是日军大佐在龙威尸体旁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279篇、野象谷惊魂
动物学家杰克受到著名的哈利象牙雕晶公司的邀请,要去解开一个千年之谜:大象临死的时候,就会离开象群,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迎接自己的末日。想想看,那个神秘的地方该是多少的象牙啊,于是寻找大象墓地成了许多人梦想。可能这事太有诱惑了,不知怎的让闻名的《财富周刊》嗅到了消息。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哈利公司总裁还给他派出了2个保镖里德和布森,还有一条退役的军犬卡里。杰克他们一进到非洲的马萨洛比丛林中的野象谷,公司找好的当地的向导奥姆便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大家作好了进军野象谷的准备,每人都佩带上了全自动的冲锋枪,还有卫星全球定位系统。
举世闻名的野象谷丛林茂密,遮天蔽日,各种藤条缠绕树间,那真是飞禽走兽的王国。一行人除了奥姆外,都有些找不到东西。在丛林中摸了半天,也根象毛也没看见,他们就东倒西歪地躺到一棵巴蕉树下休息。忽然丛林中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呼救声,杰克他们一跃而起,钻过去一看,天啊,只见一个花枝招展金发女郎正被一头老象追赶着围着树乱跑呢。眼见她花容失色,气喘吁吁,情况万分危急。杰克忙冲里德一招手,两入耳语了一番。里德悄悄蹿向远处。不大功夫,就听到远处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那大象一惊,冲天长啸一声,鼻子一甩,冲着那枪响的地方冲了过去,丛林中被生生地碾出了一条路。杰克使了个调虎离山计这才把那金发女郎给救了下来。
杰克等那女郎平静下来一问,才知道她叫安妮,是个探险爱好者。她因为好奇,想逗那头老象玩,却差点丢了性命。说到这儿,她满脸感激地说:“多亏你们出手相救呢!”让杰克他们喜出望外的是,安妮逗着玩的的居然是头老象,看来真有生命垂危的迹象。杰克激动地拥抱了下安妮。
有了线索,杰克他们在奥姆在帮助下,跟踪寻迹,没多久,就在一条清澈的河流边寻到了成群的野象。几个人的脸都兴奋得泛起了紫色。杰克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惹翻了大象,否则大家都有生命危险。只要紧盯那只老象,就离那千年之谜不远矣!
那头老象好象挺懂大家的心思,不时从象群里慢慢地踱到林子里,然后又恋恋不舍地走到象群中间,享受野象给它的沐浴。有时它还亲切地用鼻子碰碰别的象鼻呢。杰克瞅准机会,悄悄地取来了它的粪便,一化验,他松了口气,断定这只老象命不久矣。大家相互击掌,看来不久就能凯旋。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老象的反常行动:老象把其它大象给它的食物用象牙拱翻在地,并不住地仰天悲嗥。那象群也开始围在它周围,用长长的鼻子在它的身上拂来拂去,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哈哈,我们就要成功了!”布森得意地笑道。杰克瞪了他一眼,他哪里知道动物也是有感情的!没多久,那只老象在象群的默默注视下缓缓地走向那丛林深处。“快,快跟上!”还没等杰克发话,里德开始催促那奥姆跟踪上了那头老象。一行人像打了针兴奋剂样也顾不上荆莉密布,划破衣服和伤口了,紧追不舍。安妮还用衣服把头给包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看路,半步也不曾落下,还抽空绘制出了路线图呢。
终于,老象在兜了老大一圈后,开始慢慢向山坡上的一个肉眼都看不清的山洞走去。杰克激动得大气也不出,示意大家停下,慢慢举起高倍望远镜,他看到老象用长长的鼻子拨开横在洞口的朽木和杂草,还把一大块石头给叼了过去,毅然决然地进到了洞里,然后,又伸出长长的鼻子把朽木和石头又给扫了过去,封住了洞口,悲鸣声夹杂着石头的撞击声,激荡着大家的耳膜一一
爬在灌木丛中的杰克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里德他们在小声嘀咕着大象的聪明。而杰克则顾不上感慨,他抓紧用全球定位系统标出了大象墓地的地理座标,然后把它记在了一张纸上,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并把安妮绘制的路线图校对了一遍交给了她,嘱咐安妮要小心保管。
可第二天一大早,杰克他们还没来得及用早餐,就见安妮焦急地告诉杰克说,象墓路线图不见了!大家听了都有些泄气,他们还要靠它出丛林呢。几个人赶紧向四周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一张纸片。杰克铁青着脸。“难道我们有内奸?”要不大家搜搜吧!”于是在里德的监督下,安妮开始在大家翻开的包里逐个搜查。一无所获!难道它会飞了不成?大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心中升起一股子寒意。当安妮搜到奥姆身边时,他一转身,猛地举起了枪,杰克刚想张口,奥姆用枪指了指他:“闭嘴!”接着他把4个人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他丝毫不理会卡里的咆哮,黑脸上露出一道白缝:“亲爱的伙计们,我这次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区区的一点劳务费。我奉了我祖父之命务必要弄到一个象征着勇敢的象牙!不过,大家请放心,我只取走一根象牙,我不会贪心的!”说着,他逼着杰克他们万般无奈地把枪给扔了过来。他手脚麻利地把
枪捆在了一块,又用枪逼着他们走向了大象墓地。里德和布森心里那个气呀,被这个小子给耍了,说出去还不丢保镖的脸!
几个人慢慢腾腾地走到墓地口,却傻眼了,那基地洞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奥姆开始逼大家推石头,杰克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移开。奥姆开始火了:“还不快用棍子撬,否则脑袋开花!”没办法,里德砍倒了一棵大树当撬杠,大家一起用劲,只听“轰”地一声,那大石头滚下了山坡,顿时,一股刺鼻的腐尸味儿熏得大家是一阵子恶心,安妮忍不住呕吐起来。奥姆也有些发晕。这时,从洞中传出了一声长嗥,“不好!”口说不及,那只濒临死亡的大象一摇三晃地冲了出来,差点把正对着洞口看的奥姆给撞了个正着。当时他手中的冲锋枪响了,“嗒嗒嗒——”那只老象脑袋中出现了马蜂窝,悲鸣一声极不情愿地倒在了地上,身上流出
了暗红的血。杰克看到,它的眼里流出了长长的泪水。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着安妮长嗥了几声,把杰克他们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奥姆端着枪又把杰克他们逼进了大象的墓地,顿时,他们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成堆的象牙,在阴暗的洞中发出一阵阵腐尸味儿,看来,大象临死的时候把自己藏起来就是不让那些贪婪的人们偷走它们的象牙!
奥姆奔了过去,墨黑的脸上布满了笑意:“哈哈,这下好了!我的家族再也不会被歧视了!”他一哈腰就把一对象牙背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用枪指着杰克他们:“别离我太近,小心枪会走火的!”一行人慢慢地退出了山洞,一到山坡下,奥姆突然把枪扔给了杰克他们,就一转身跑入了丛林中。
杰克他们忙手忙脚乱地把枪给拿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出一口气,就见奥姆兔子一般地又跑了回来:“不——不好了!大象来了!”杰克拿耳朵一听,丛林中传来了大象践踏芭蕉树发出的特有的“咔嚓”的声音,听声音来的大象不在少数。4个人看到奥姆的惊恐状,马上有了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杰克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圈,他在思考着应对之策一——
大象的“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家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快,大象发怒了,我的象语也不灵了,大家快上树!”杰克就近爬上了一棵橡树,而里德和布森也如猴子般轻松地攀上了一棵稍小的橡树。安妮试着爬了两下,没有成功,急得快要哭了,杰克在树上喊道:“水,水,快潜到水里面。”安妮听到后,飞奔到水中,一下子把自己的头蒙在了水下。而奥姆由于体力不支,还没爬上树,就看见大象排成阵冲了过来,奥姆手中的枪又响了,几头象应声倒地,其它的大象仿佛受到了震慑,暂时停了下来。“别,别开枪!”杰克冲着奥姆声嘶力竭地喝道,他知道,激怒了大象,他们几个都会被大象报复踏成齑粉的。可奥姆那里还听得进去,他又冲着象群猛扫了一阵,又有几头象倒下了。趁大象停顿的空隙,他也就近飞快地爬上了里德和布森所呆的那棵树。
大象显然被激怒了,其中的一只头象冲着大树长嗥了几声,像是发出了进攻的号角,分头向周围的树冲了过去,然后死命地撞那大树。树上的人死死地抓着树枝,生怕被震了下来。里德他们在的那个树枝已经裂开了一道,必须有人马上转移到旁边的一个细一点的树枝上去。可他们3个都紧紧地抓着树枝,谁也不愿意冒险。
奥姆在最下面,他不住地冲着里德他们叫着,快把他拉上去。谁知,布森伸出一条腿,却狠命地向奥姆踹发过去,就听奥姆惨叫一声,坠到了树下。“你,你们怎么能这样!”“闭上你的臭嘴!要不这样,大家都没命!”“对呀!——”里德还没把话说完,就听树下又传来一声惨叫,杰克把目光转过去一看,两只大象那粗壮的大腿已经狠命地踩在了奥姆的身上,眨眼之间,奥姆变成了一滩血水,一只大象还用它长长的象牙把奥姆给挑了起来,示威似的一甩头把那副骨架给扔了出去。杰克忍不住闭上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快要出来了——
还没等杰克睁开眼,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快,来救我呀!”原来,是藏在水里的安妮遭到了鳄鱼的攻击。她狠命地往岸上跑来,大象一下被她五颜六色的衣服给吸引了。一只大象就冲着她发起了攻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小心!”就随手向水中打出了一梭子弹。那只大象被迫拐了个弯,一下子陷入了水里的泥潭中不能自拔,那条凶恶的大鳄鱼一看又来了美味,就一摇尾巴,蹿了上去,要饱餐一顿。这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有三四头象一看事情不妙,马上出击。二只扑向了那只凶猛的鳄鱼,一只象一下子用象牙插住了它大张
的嘴巴,另一只则是伸出长长的鼻子卷住了鳄鱼的脖子,鳄鱼在挣扎着,水中翻起一阵水花——一旁边有两只大象则去对陷在泥潭中的同伴展开了“营救行动”,一只用鼻子卷住了同伴的鼻子,另一只则卷住了同伴的前腿,又过来了两只大象,用鼻子卷来了两只石头扔在了水中,接着下水屁股去拱同伴——
趁大象转移了进攻对象的空当儿,安妮已经跌跌撞撞地快跑到了杰克藏身的树下,杰克不断地朝地上打着枪,一边飞快地向下滑来,他想来帮安妮来爬上树,可有一只大象还是把跌了一下的安妮给卷住了,杰克一时也不敢开枪,他怕伤着安妮。眼看事情不妙,一只黑影从树上跃了下来,原来是卡里,它一下子就扑向了那只大象的头顶,大象一犹豫,一甩头就把安妮给扔了出去。可怜的卡里却被大象的脚给踏成了肉泥。杰克只好叫着安妮又爬回了树上,这时,天有些暗了,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鳄鱼被一滩血水包围着,漂浮在水面,那只陷入泥中的大象也被救了上来。一时间,野象谷有了些死的宁静。
布森在树上刚探了探了头,却不料被树下的一只象发现了,它猛地一撞那大树,布森没留神,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大叫一声:“啊,里德你小子——”顷刻间就没了声息。杰克在等待,他知道大象的眼睛在夜里就像个弱视者,一到晚上,他们就有机会逃生——可一想到只剩下他和里德了,他的心里就酸酸的。
没多长时间,大象慢慢地退去了,黑暗把它们吞没了。杰克叫了声:“里德,里德!”里德应了一声,他看到杰克在地上安全了,他才从树上滑了下来。杰克刚想说些什么,就感到腰间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我的教授,快把那个坐标图给我,我可以绕你不死,否则的话——”里德用枪顶了顶他的腰,“你,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是帮;哈利公司寻找象牙的,你以为我会和你一起受这么大的苦,只是好玩!”“那是你拿了安妮的路线图了!”“不错!有了两样宝贝,我就发大财了!哈——”可奇怪地是,里德刚笑了一半,就慢慢倒下了,杰克看到安妮拿着一根大木棒站在里德的身后,原来,安妮只是被野象给摔昏了,并没有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你没死!”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安妮。两个人摸黑躲着大象的尸体挪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杰克呢,想着黑暗中的敌人,吓得不敢睡觉。那安妮倒是很放心,一会儿就发出了酣声。
到了后半夜,杰克实在顶不住了,也一头倒在了地上。
等到天亮的时候,杰克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安妮正悠闲地坐在旁边吃东西呢。这可把杰克给吓了一跳:“安妮,这是干什么?”安妮这才说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秘密:她是《财富周刊》的记者,受总裁委托也来探寻这千年的秘密呢,说到这儿,她用手一指那大象的墓地:“那可是座宝库呀!”杰克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中了你的苦肉计了,不过,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广安妮冲着他婉然一笑:“放心吧I我带有全球定位系统,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尸杰克有些绝望了,他粗起嗓门狂嗥起来,安妮举起手中的座标图和路线图:“朋友,没人会来救你的!
你就与他们作伴吧,我吃完就要上路的!”她的话刚说了没多长时间,就听丛林中又传来了大象的悲鸣声。
安妮吓了一跳:难道大象又回来了?就见杰克又是冲天一声长啸,安妮明白了:“是你学着大象的叫声引来了大象广她拔腿要跑,可大象阵已经冲过来了,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后来,杰克利用象语让一头大象解开了绑他的绳子,他销毁了座标和路线图,骑在一头大象身上,慢慢地走出了马萨洛比森林。他要把千年之谜永远封存在那茫茫的原始森林中。
第280篇、虎头神画
相传顾恺之天资聪颖,博学多才。二十几岁时,便成了极负盛名的画家。 他绘画人物,一反汉魏古拙之风,尤其注意点晴传神。所以,他的画素有“点 晴便语”之说。由于从小潜心磨励,刻苦学练,他画出的人物,栩栩如生!
顾恺之小时候,常和邻居家一个叫芙蓉的女孩子在一起玩耍,正是青梅 竹马,两小无猜。可是长大以后,一个在书斋,一个在绣房,很少有见面的 机会。
芙蓉长到二八芳龄,像一朵出水芙蓉,越发俊美窈窕。乍一看,桃脸杏 嘴,柳眉凤目,走路如春风摆柳,站那儿亭亭玉立。有一天,顾恺之正在习 画,突然想起芙蓉姑娘,一时心血来潮,随即提起画笔,对着墙壁,“唰唰 唰”挥毫抖腕,几笔便把一个活灵活现的芙蓉姑娘“立”在墙上了。嘿!芙 蓉姑娘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在微笑呢!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画得十分 传神。
事隔两天,芙蓉约来邻家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在后花园玩耍。一个邻家 女孩儿望了望芙蓉的面容,说:“咦!芙蓉姐姐,你今天怎么这样漂亮!” 另一个邻家姑娘撇撇嘴说:“咦,是有人想叫她变得好看。实不瞒你,虎头 把芙蓉姐的模样画到他屋里墙上,画成了个绝代佳人!”
芙蓉扬起巴掌说:“死丫头,看我不撕破你的嘴!”那几个姑娘嘻嘻哈哈地躲开了。
芙蓉想:虎头不画张三,也不画李四,为啥偏偏要画我呢?而且又画到 了他的房里?这么想着,不觉脸就红了,决定要去看看。
这一天,顾恺之不在家。芙蓉偷偷地跑进他的房里一看,果见墙壁上有她的画像。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里像揣个小兔“砰砰”直跳。回去找 到父亲,娇羞地说:“虎头把我 的像 画到他屋里墙上了!”
芙蓉爹一听,心里怪生气:这个虎头如此轻狂,把我女儿的像画到墙上是什么意思?这成何体统?当下就直奔顾恺之家,想找他算帐。 谁知到了顾恺之家,张嘴喊一声:“虎头!”刚要发作,转脸看到墙上女儿的画像,不觉楞呆了!站在女儿面前,我怎好埋怨虎头呢?虎头画女儿,女儿对我讲,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到这里,转怒为喜,十分尴尬地转 向顾恺之笑道:“虎头!你画得真!画得美 往后,也给我画个像吧!” 说罢乐滋滋地回去了。
他回去对女儿说:“虎头是在学画画儿啊!他不但画了你的像,还要画我的像哩!许多人的像,他都能画,画得越真越像越好!”老人这样对女儿 说,女儿反倒暗自埋怨老人是榆木疙瘩不开窍!
又过了一些日子,芙蓉姑娘偶然得病了。啥病?心口疼。疼起来如针钻 心,叫人难以忍受。请遍有名的郎中诊治服药,并不见轻。这天,父亲搀着 女儿去看病,路过顾恺之家门口,赶巧碰上顾恺之,便请他父女俩进屋里喝 茶歇息。
芙蓉进到屋里,猛然发现自己的画像上,钉了一个钉子。钉在何处?不 偏不斜,正巧钉在心口窝。一时气上心来,又是一阵心疼,便不客气地问道:
“虎头!你把我的像,画在墙上,也就是了。怎么又在像上,钉了一个 钉子?”
“哎哟!我……我真失礼了!”顾恺之慌了手脚,急忙笑着解释道:“这个钉子,是我无意间钉在墙上,用来挂东西的。这真是有伤尊颜,不该不该。 我这就把它拔下来。”说着,随手把那颗钉子拔下来了。不料,奇怪的事情 发生了,芙蓉姑娘顿觉气顺心爽,周身舒坦,心口疼病竟然好啦!
这桩奇事,人们争相传播。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开了。人们都说, 虎头的画儿是天赐手笔,画出神了!自此,“虎头神画”的美誉不胫而走, 一直流传至今。
第281篇、吃煨豆老爷“放狗屁”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邻县有一个县官,好独断专行,不论什么,总是一人说了算。谁要是见他说错了话或做错了事,去劝告他,他都要骂别人是“放狗屁”。那些在县衙办事的人经常挨打受训,心里别着一股气,想找机会报复他这个县官。
徐苟三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在这个县当差。有一天,徐苟三到朋友们那里去玩,朋友们求徐苟三想办法当面也骂骂县官“放狗屁”。徐苟三点头答应了。
次日,徐苟三和朋友换了衣服,混在当差的中间,进了衙门。
这时,来了两个告状的人,县官令击鼓升堂,差役们排立在两旁。
县官坐定,拍了拍惊堂木,还未曾开口只听得“哧—哧—哧”,县官连放了三个响屁。徐苟三赶紧上前禀道:“启禀老爷,您的屁股下坐着一只蛤蟆吧?”县官听了,立起身子左寻右寻,并不见什么,便勃然大怒:“放狗屁!”
“是,老爷——放狗屁。”徐苟三大声答应着,差役们在一旁听了直想笑。
后来,朋友们才知道,徐苟三事先和厨师商量给县官做了一碗煨豆吃了。因为,吃了煨蚕豆,最易放屁哩。
第282篇、一个关于乐极生悲的故事
每一代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快乐,也有不同的悲哀。我曾在体验生活过程中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有着各自不同的乐极生悲的故事,我从搜集的素材中挑几则写出来,相信会引起你的兴趣。
一位从台湾回来的爷爷讲的故事:十年前,我在台湾得知家在大陆的人可回去探亲的消息,高兴得几夜都没合眼,很快就要见到亲人了,能不高兴吗!
我是19岁那年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在朝鲜,我们跟美国鬼子较量了无数次,打了好多次胜仗,我还荣立了二等功,被提拔为排长。
一个冰天雪地的黄昏,我们奉命在无名高地上潜伏。天快黑时,敌人的飞要丢下无数炸弹,把高地炸得一塌糊涂,我也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掀进土坑,不知伤到了什么地方,疼痛难忍,一下子昏死过去了。
等我醒来,才发现我们排的战士全部牺牲,只有一个活着,但我已成了俘虏,很快被敌人送到台湾。他们没有枪毙我,把我关进大牢,非要我投降国民党不可,我不答应,跟他们又吵又闹,就被关了几十年,直到我快五十岁了,才获得自由。
在台湾岛上,我没一个亲人。为了活下去,我要过饭,打过短工,学过木匠,专门给人家箍大盆。晚上,我就睡在离坟场不远的小棚子里。棚顶上有许多缝隙,从那里能看见满天会眨眼的星星;看着星星,我总会想起家乡的亲人,想起妻子儿女,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人世,这辈子不晓得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我想呀想呀,想得头昏脑胀,想得面黄肌瘦。也不知是思乡心切,还是过于劳累,我得了一身病,什么高血压、心脏病、骨质增生,反正这个年纪人会得的病我几乎包了。但我不在意,心想,只要能回家,什么也不怕。
直到八十年代末,我发现周围不少人回去了,我也开始作回家的打算。可令人伤心的是,回来的朋友们告诉我,说我们家乡的人都认定我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当地政府还为我立了一座墓碑,上面刻着"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几个大字。这些年,我一家人就是靠这个荣誉才得到当地政府的照顾,幸福地生活着。
我的心情复杂透了,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回去的话,人家马上就会发现我不是英雄,而是"狗熊"。一个"狗熊"的家属有什么资格享受国家的照顾?说不定还叫你把吃进去的统统吐出来。不回去吧,这思乡之情怎么才能了断。
我在焦急中等待了十年,直到二十世纪末,朋友们来来回回有的已经回去了几十趟,我思归故乡的心情再也按捺不住了。那天,我收到妻子的来信,信中说:"得知你还活着,一家人高兴得要命,都在眼巴巴地盼着你!"
我实在没有更好的语言来我当时的心情,拿着信到处给人看,大声说:"我要回家了,我也快回家了。"
选了个吉利日子,我登上了回大陆的飞机,几经辗转回到了我阔别近半个世纪的故乡。就在汽车开过村头的小山冈时,隔着车窗我看见村头那棵顶天立地的老槐树,一颗心跳得 厉害,就像大海里漂泊了多年的遇难者突然见到来搭救我的小船一样,那么激动,那么兴奋。
在台湾我一直是靠吃药来控制血压和心脏的,这回不知为什么竟然忘记了吃药。这可能是后来出问题的主要原因。
汽车停在村口,我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一个老妇人--我的妻子,她已是满头白发,那脸上的一道道皱纹像菊花一样在阳光下全都绽开了。她也认出了我,张开嘴不知喊了句什么,我也不知听见没有,想叫,叫不出,只觉得眼睛在阳光下被刺得睁不开,顿时天旋地转,两眼发花,站立不稳;恍惚间,我伸出双臂胡乱摸索着,想找个东西扶一下,但什么也没摸到,就像一支蜡烛,在烈日下软软地瘫倒了。
隐约,我听见许多人在大声呼叫,一起扑到我身边,七手八脚地把我抬了起来……
等我醒来,才知道我被乡亲们送进了镇医院抢救。四周围满了人,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老的,有小的,有男的,有女的,但我眼前却朦朦胧肱,一个也看不清。我断定,这里有我的妻子、儿女。
昏睡中,我听见妻子哽咽着说:"要不是政府关心,咱这一家怕早就断了香火。"我忙问,他们会说我是冒牌英雄吗?
一个中年男人--我的大儿子在一边说:"爸,你放心吧,政府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你能回来就好。"
女人接着说:"爸,你老人家还是英雄!"
怪事,明明做了俘虏,怎么还是英雄?我有些发怵。
一个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朝鲜立过功呀!老师说,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有人悄悄告诉我,说这话的是我的大孙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温暖着我的心,我又激动起来,浑身的血一起往脑门上涌,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得了,血压上来了!老伴看出来了,连忙止住了大家,叫他们别再说话,慢慢地,我的心才平静下来。静静地望着窗外在风中拂动的柳枝,心想,唉,我这老头子,患有高血压,以后遇喜事可不能太激动,得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一位伯伯讲的故事:那年,我大学刚毕业,被送到军垦农场接受再教育。我们去的地方是淮河北岸的一个小村庄,那里被人称作安徽的西伯利亚,是最冷最穷的地方。
由于住宿困难,部队让我们这些"臭老九"分开来住,每户人家住一个,我被分配屋村东头的一个孤老奶奶家。那是个饥肠辘辘的年代,老奶奶的儿子、媳妇都饿死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奶奶怕孙子也会离她而去,就给孙子取了个名字叫"狗剩",意思是说孙子是狗吃剩下来的,没什么价值了,魔鬼是不会盯上他的,让他苟且偷生吧。
我第一次见到天底下竟有这么穷的人家,连老鼠都不愿来。我进门揭开锅盖一看,一锅清水,上面漂着几片菜叶,这就是奶奶和狗剩的伙食。
我虽然在奶奶家睡觉,吃饭得到村中间的大队部食堂。虽说伙食也不好,但比奶奶家强多了。一天傍晚,我等食堂的人走完又折回头,把剩下的锅巴全铲上来,装满了一袋子。我想带回去给狗剩充饥。
我把锅巴掏出来放在狗剩面前时,他顿时睁大了眼,看看我,又瞅瞅锅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猛地伸出小手,抓起锅巴就往嘴里使劲塞,塞得眼泪直往外淌,还是不肯打住。
我拍拍他的脑袋,小声说:"都是你的,慢慢吃,别噎住了。"
他不理我,闷着头死吃。
我回到自己住的小屋,还听见狗剩嚼锅巴的嘎巴声,那声音使我兴奋不已,我想这大概是狗剩平生第一次吃得这么快活吧!
我在微笑里进入梦乡。突然我被一阵叫声惊醒,冷静一下,才听出是老奶奶的声音:"狗剩,狗剩,你怎么啦?快醒醒,快醒醒呀!"
我一骨碌爬起来,直奔狗剩的小屋。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我看见奶奶在拼命地摇晃着狗剩,撕心裂肺地叫着:"狗剩,我的狗剩哪!"
奶奶发现我的身影,连忙吩咐我,赶快拿只碗来。这是当地的习俗,当有人昏迷不醒时,便摔一只碗,让那清脆的声音把昏迷的人唤醒。
"砰!"碗碎了,狗剩还是紧咬着牙关,两眼睁得吓人。
我点亮油灯,发现狗剩的嘴角还留着许多锅巴渣子。一袋子锅巴,竟被他吃得一干二净。天哪,他是被活活胀"死"的!
我不敢怠慢,忙把狗剩背到镇医院。一位梳羊角辫的赤脚医生把我迎进屋,手忙脚乱地把狗剩过来倒过去地检查。我说:"不用查了,他是吃锅巴胀坏的。"
羊角辫问:"哪来的锅巴?"
我说是我带去的,话音没落,老奶奶像发了疯似地扑向我,把我紧紧扭住,大声叫:"天杀的,是你害了我的狗剩,是你断了我家的血脉呀!"
狗剩的几个远房叔伯也跑来了,不问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打,你一拳我一脚,打得我鼻青脸肿,站立不稳。我捂着脑袋苦苦哀求:"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真不是有意的!"
羊角辫大声说:"别打了,赶快送县医院吧!"
经过抢救,狗剩得救了,我的小魂却吓掉了一半,好长一段时间,都变得神情恍惚,反应迟钝。要不是你跟我聊起"乐极生悲",我还想不起来这件事呢!"
一位山里小哥讲的故事:别看你们城里现代化了,可我们的大山沟里到现在还落后得很。山里孩子哪有城里孩子那么多有趣的玩具,除了滚石球,就是踢弹子,要么就是上山逮刺猬,下河捉鲫鱼。我们多么希望能跟城里孩子一样,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东西玩啊!
去年大年初一,我和小弟把过年的压岁钱凑到一起,准备到小镇子上买几件像样的玩具,让自己开开心。
说压岁钱也不过是几块钱的事,这在城里孩子眼进而是不值一提的,我们却看作是不得了的一笔财富。我们在镇子上转了几圈,什么也舍不得买,只买几只气球。那气球有红的,白的,绿的,黄的,吹足气,牵着在山坡上跑,肯定比放风筝还有趣。
我狠狠心,一下子买了十只大气球。剩下的钱又买了一串鞭炮、一只口哨。回去的睡上,我一边跑,一边把鞭炮一点点地拆开来,我怕一串鞭炮被点着,噼里啪啦,一下子放完了,多可惜。
我在前面跑,小弟在后面跟,他的手也没闲着,正拿出一只红气球,对着嘴巴拼命地吹。可能是他人小,气不足;也许是边年头边吹气流不集中,那只红气球被吹得鼓起来又瘪下去,瘪下去又鼓起来。小弟就那么吹吹吸吸,吸吸吹吹,一路小跑往家里赶。
登上村头的小王冈,我一转身发现小弟还在使劲吹,吹得满脸通红,夕阳下,他的脸活像一只熟透了的大苹果。
"嘻嘻,快活,真快活!"他一边跑一边吹,还不时地向我扮鬼脸。
这是小弟平生最快乐的时光,我也为他开心,还不时地向我扮着鬼脸。
这是小弟平生最快乐的时光,我也为他开心。走了一会,我干脆停下来,想等他一块走,可他却误认为我想抢他的气球,把身子一闪,从另一条小路上跑开了。
我大声叫关:"小弟!小弟!你别跑。"我还把嘴里的哨子吹得瞿瞿直响。
小弟转过身,脸对我地退着往后走,嘴里还在吹着那只红气球。
我拉开架式,想追上去,他好像怕我追上,转过身又跑开了。没跑一会,突然停住,身子直往后仰。小弟怎么啦?我一个箭步蹿上去,伸手扶住他,只见他把一只手胡乱地往嘴巴进里伸。我大声叫他把嘴张大些。等他张大了嘴巴,我才发现,他把那只红气球的球囊吸进了喉管,气球的尾巴还露在舌头跟深处。我用手帮着掏,怎么也掏不出。
小弟出不来气,脸色由红变紫,又由紫变青。
我心急火燎,再次把手伸进去,眼看就要够到了,小弟"啊"地吸了口气,球囊又进去了一截。
我大声喊:"张大嘴巴,快张大!"
可是等他把嘴再张大时,那只气球连影子都不见了。焦急中,我叫他使劲咽,可他把眼泪都咽出来了,气球却堵在那里下不去。
一位叔叔赶集回来,远远地喊:"等什么,还不医院!"
说着,他跑过来,抱起小弟就跑。爸爸得到消息,也赶来了,劈手从叔叔手里夺过小弟,回头叫我回家呆着,便像风一样沿着长满茅草的小路磕磕绊绊地往前赶。
当月亮从东山升起时,山冈下走来一群人,有叔叔、伯伯、爸爸,唯独没有小弟。我的小弟死了,死在他一提起就害怕的医院里,后来我才听说,小弟在快到医院的路上,一口气没上来,就不行了。
可怜的小弟,临断气时,两眼还睁得像田螺,两只小手还不停地在喉咙上扒呀、扒呀。他想喊,喊不出。
爸爸在说这话里,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了。
小弟,我那可怜的小弟,你恨哥哥吧,是我不该带你去赶集,不该为你买气球。我好后悔哟,我的小弟……
一个城里小妹妹讲的故事:我爸爸妈妈说,如果我一个学期能得上十朵小红花,他们就会给我100块钱奖励。
你看见了吗,那些小红花就插在教室后面墙上的光荣栏里。现在,我已经有九朵了,再有一朵,就齐啦!
今天上午,王老师说,为了迎接全市卫生大检查,下午大扫除。因为我们只是小学四年级学生,擦窗玻璃的活儿只好请爸爸妈妈来代劳。王老师说完,问谁的家长能来就举手。我朝四周瞟瞟,没一个人举手,便把正想举起的手放下去。王老师看没动静,又说:"这样吧,谁的家长来帮忙,就奖给谁一朵小红花。"
哎呀,一朵小红花!只要家长来一趟,就能得到一朵小红花!这不是举手之劳的事吗?那样,最后一朵小红花就会飞到我的名下……不等王老师说完,我立刻举起了手。
"好!"王老师开始表扬我,"明天,我会奖励艳艳一朵小红花的。"
我听了心里甜滋滋的。
放学了,我连蹦带跳回到家,进门就把这件大喜事告诉了爸爸妈妈,没想到爸爸一听就恼火了:"怎么,还要家长去劳动?"
妈妈也在旁边附和:"这是什么教育方法,不像话!"
我一声不响地听着,心想不管你们怎样说,人总归要去的,小红花总归要得的。这时,爷爷正好进门,听说了,马上把手一举:"我去!"
爸爸把眼一瞪:"你这一把年纪了,不能去!"
爷爷说:"怎么不能去,我每天散步、打拳,身体练得棒棒的,为什么不能去!"他又拍拍我的头,"再说,为了我的孙女,爷爷什么或者都能吃……艳艳,你说呢?"
我拍着巴掌,连说三声"谢谢爷爷"。
下午,我们在大操场上上体育课,向个家长便开始上楼擦玻璃。我们教室在四楼,当爷爷在擦走廊上的玻璃时,我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看着爷爷那顶着几缕白发的后脑勺,我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有些后悔,为了得到一朵小红花,竟让爷爷吃这样的苦,我太自私了,太不像话了。我真想跑上去,叫爷爷下来,别擦了,小红花我也不要了。可我却没有这个勇气。
玻璃一面面地被擦得亮晶晶的,眼看就剩下上面几块了。窗户高,爷爷个子矮, 他找来几块石头垫着,慢慢地站到上头,直起腰,一点点地擦、擦……
忽然,我发现爷爷的身体晃动起来,接着他像一棵被锯断了的老树,慢慢地歪倒。正在旁边擦玻璃的一位叔叔看见了,猛扑上去,一把抱住爷爷,可爷爷还是跌倒了,跌倒在走廊的水泥地上。
正在做操的同学几乎都看见了,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尖叫。这时,我什么也不顾,喊了声"爷爷"飞也似的上了楼,扑进爷爷的怀里。
爷爷咧着嘴在笑,摇着头对我说:"别急,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回家时爷爷连路也不能走了。王老师慌了,找了辆车把爷爷送进了医院,拍了片子,才知道爷爷是骨折,得打石膏。我说对不起爷爷,爷爷却说,不要紧,人老了,骨头脆了,骨折是正常的事。
爸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爷爷要在床上受一百天罪了。
就在爷爷还在床上躺着时,我终于得到了一朵小红花。我把十朵小红花统统捧回来,告诉爷爷,这最后一朵是爷爷的。爷爷苦苦一笑,说是爷爷为他的孙女得的,还应该是孙女的。
爸爸说:"什么小红花,纯粹是拿人开玩笑!"
妈妈也说:"这种花,给一百朵也别要!"
爷爷气得胡子直翘,大声说:"怎么这样说话,告诉你们,只要孩子高兴,我就开心,别说小小的骨折,就是断了一条腿我也愿意!"
爸爸不再吱声,弯下腰,用手点点我的鼻头:"你这是乐极生悲,懂吗?"妈妈接着说:"不对,这叫孙女乐极,爷爷生悲!"
爷爷大概听见了,大声说:"我悲什么,一点不悲,我笑还来不及呢,说着真的哈哈大笑起来,我发现,爷爷笑得好难看,笑得眼角里竟然渗出了几滴眼泪。
第283篇、雷锋的小时候
1947年,雷锋的妈妈死后,7岁的小雷锋成了孤儿,贫苦的叔祖母收下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叔祖母家的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雷锋年纪虽小,但生活的磨难,使他过早地懂事和成熟了。为了减轻叔祖母家的负担,小雷锋经常上山去砍柴、放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每当小雷锋可怜巴巴的身影在哪家门口出现,哪家就叫他:“庚伢子,来吃口饭吧!”小雷锋胆怯地靠拢桌子,他往嘴里扒着饭,眼泪禁不住扑扑簌簌地往下掉。
小雷锋再也不忍心给叔祖母家和乡邻们增加负担了。1948年一开春,他就瞒着叔祖母开始沿门乞讨去了。讨饭,有谁能体味到其中的滋味?穿得破烂不堪的小雷锋,打着一双赤脚,拿着一个破碗,背着一个黑布袋,一家一家地哀求着,“爷爷,奶奶,伯伯,婶婶行行好吧!给一点吃的吧!”那凄楚的声音,那饥饿的目光,那黑糊糊枯瘦如柴的小手,令人心酸泪流。有一次,可怜的小雷锋东家西一家的讨了一天,也没有讨到什么吃的东西,饿得他两腿打颤,虚汗直淌。他壮起胆子向一扇朱红大门走去,还没等他喊开门,一条恶狗就窜了过来,对着小雷锋狂叫不止,吓得小锋一边用木棍打一边跑。这时地主婆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小雷锋用木棍打他的狗,便破口大骂:“你这小叫花子,好大的胆……”说着便唆狗咬雷锋,小雷锋哪里躲得过,恶狗猛扑过来,一口咬住了雷锋的大腿,顿时鲜血直流。小雷锋疼痛难忍,大哭起来……
也不知在外流浪了多久,一天,小雷锋终于回来了。他老远就喊:“叔祖母!”叔祖母赶紧从屋里奔出来:“是庚讶子回来了吧?”叔祖母仔细一看,见庚讶子瘦得不成人样,一身又脏又臭,叔祖母一阵心酸,一把搂住小雷锋的头泣不成声他说:“讶子,你再莫去讨饭了,我们喝粥多放一碗水,有叔祖母在,就不会把你饿死的。”听了叔祖母的话,小雷锋在外受的苦和委屈一下涌上心头,他扑在叔祖母的怀里大声地痛哭起来。
1955年下半年,乡里组织扫盲,决定把没进过学堂门的婆婆姥姥及中年青年人组织起来办夜校。消息传开,人们的积极性可高了,报名非常踊跃,可就是没有物色好老师,这可急坏了我这个当乡长的。
雷锋当时已是六年级的学生了,他听到办夜校的消息后,想到了自己能进学堂是多亏了党和毛主席,现在乡里办夜校,应该把自己所学的知识传播给每一位乡亲。他便约了他的好朋友小芳一道来找我。“彭叔叔,我们帮乡里教夜校,好不好?”“你们能行吗?”我仔细地端详他们。“试一试吧!我教语文,小芳教算术和珠算。”
夜校办起来了。教室就在黄花塘钟二婶的堂屋内。夜校上课的第一个晚上,荷叶坝完小的老师和我都来了,我们担心雷锋是否能上好课,就在后面听他讲。雷锋将自己入学第一课学会的“毛主席万岁”教乡亲们写,像老师为他上课一样反复讲笔画的名称和笔顺,然后带领大家写:“一撇、一横、一横、一竖弯钩……
在雷锋的耐心教导下,乡亲们都学会了写“毛主席万岁”。雷锋望着乡亲们写的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领略到了教夜校的光荣,他感受到了乡亲们的信赖;他为自己正在为建设社会主义祖国出力而感到无比幸福、欣慰。从此,每当晚饭后,雷锋便挨家挨户地叫他的“学生”去夜校上课,成了夜校出色的“小先生”。
夜校没有固定教材,教什么,怎么教、这可难倒了他们。雷锋左思右想,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将农村常用字、农村俗语编成了顺口溜,如:“钟二叔打车子,一车二百斤”啦,“李一婶插田,二天两亩”啦,“白菜萝卜,扁豆黄瓜”啦,这种教材和教法,很受夜校学员的欢迎。
有一次,小芳上珠算课,一位大哥哥与小芳吵了起来,这可气坏了小芳,她这位“小老师”哭了起来,不肯再教了。雷锋理直气壮地批评了那位大哥哥,其他的叔叔婶婶也帮他们说话。雷锋又耐心地劝导小芳,鼓励她继续干下去。
经过他们不懈的努力,很快就有了收获,不识字的开始识字了,不会算的初步能算了。后来,我们乡里有了自己的小文书,有了自己的小会计。在年底,县里组织夜校检查评比时,雷锋他们办的夜校名列全县榜首。乡亲们都称赞道:“雷庚讶子这位小先生还真能干哩!”
面对乡亲们的夸奖,雷锋总是说:“距离党和毛主席的要求,我们还相差很远,以后一定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第284篇、绝地之狼
狼是一种群体生活的野兽,它们有着神秘的生活习性。它们出猎捕食等行为,都要听从本群狼王的指挥。公狼王是家族王国的最高统帅。
狼的死亡,除了在生存中发生意外,被天敌或人类捕杀以外,正常的生老病死,它们都要克服种种艰难险阻,到一个固定的地点去死,就是人们常说的狼死绝地。
早年我在大兴安岭做伐木工人的时候,曾碰到过狼到绝地去死的悲壮情景。
那是一个凉爽的初秋天气,我和同伴受命去勘察一个新的采伐点。我们穿过一片高耸入云的混杂林,天近正午时,我俩在林间共进午餐。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我们顺着枪响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一个年轻猎人正在端着枪发笑。原来他在行猎中碰到一行五匹小小狼群,其中一头老狼体态瘦弱、疲惫不堪,它在四匹壮狼的扶靠下向前行走。猎人的规矩在“小雪”节气之前。是不捕杀皮毛动物的,更何况狼这种当时皮毛并不珍贵的兽类,猎人更不会提前猎取。只因这几匹狼贪婪至极,对猎人背着的飞龙和松鸡馋涎欲滴。有两匹狼几次欲对猎人实行偷袭,猎人不得已才开了一枪。不想这一枪正好击中疲惫老狼的后腿。只见它身子一晃,险些就地栽倒。两匹壮狼不顾危险,赶紧用身体从两侧挟靠老狼,如同抬着它像坐轿一样向林中走去。另两匹狼则一个引路一个断后,用黄澄澄的眼睛瞄着猎人,不慌不忙地撤离。
猎人对我们说,这是四匹壮狼送这只老狼到“绝地”去死。不信你们顺着血迹往前走,就可以找到那块“绝地”。那地方阴风习习,令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冷。猎人最忌讳去那种地方,因为那是“绝地”。
两天以后,我们在勘察中真的误入“绝地”。那是个林深树密、松涛轰鸣的地方,几棵粗大腐朽的古松,横七竖八互相倾轧躺倒在地上,天然形成一片小小的空旷场地。场地上有一汪汪发着腐臭气味的黑水烂泥,枯枝败叶里掺着一团团乱毛和白生生的骷髅骨架。一头老狼奄奄一息地躺在烂草上,几只秃鹫蹲在不远处的石崖上,用贪婪的眼光扫描着老狼,不时发出惨然的怪叫。无数只喜鹊、乌鸦在高处的枝头上鸣叫不止。
绝地之狼(2)
我们清楚地看到,老狼的臀部和后腿粘满了已经变黑的血迹。眼睁睁地证实猎人说过的话,我们进入了“绝地”!顿时感到脊背发麻,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步枪,赶紧倒退着向后撤离。
我们撤出几十米之后,害怕这里掩藏着狼群,赶紧爬上一株直径一米多粗的古松,骑靠在枝头上,用望远镜观察着“绝地”里的情况。
老狼干瘦的肚子还在缓缓地一起一伏,中过砂弹的大腿和臀部还在隐隐渗血,稀疏的青黄色狼毛微微随风闪动。老狼身边布满密密麻麻的狼蹄印,附近却没有狼的踪影。
突然间老狼的耳朵竖了起来,随后睁开了黄澄澄的眼睛,果然四匹壮狼从林子后面钻了出来!
四匹壮狼的嘴里叼着松鸡、野兔等猎物。它们来到老狼面前,恭恭敬敬地把猎物放在老狼的嘴边。这时我们还清楚地看到,在老狼的头部附近,散落着各色翎毛,无疑这是老狼来到这里后的进餐痕迹。
可怜的老狼晃了晃双耳,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四匹坐在眼前的壮狼,已经无力把嘴巴张开,对这些鲜美的野味只能凝视。一匹壮狼站起来,以迅疾的速度把一只野兔的皮毛扯掉,叼起鲜嫩滴血的兔肉,送到老狼的嘴边。老狼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它把舌头伸出来,用舌尖舐了舐兔血,眼里的光辉却突然消失。头部猛然晃动几下,四肢和躯体微微抽搐,棱角分明的肋骨塌陷下去再也膨不起来。老狼留恋地呼出最后一口气息,安然地死去了。
四匹壮狼似乎一阵慌乱,急速站起身子,一齐把嘴巴送到老狼的嘴边,一阵探查嗅闻之后,确认老狼已死,就把嘴巴冲地发出惨烈的悲嗥。四匹狼对地嗥了一阵之后,又仰天齐声哀号起来。
嗥过一阵之后,一只壮狼叼起老狼的耳根,只轻轻一甩就把老狼背在背上。另一只狼跟在后面向树隙间走去。我们赶紧把镜头跟在二狼后面,看它们究竟要去往何处。二狼走了不到四十米,眼前出现了一股清澈见底的溪流。壮狼把狼尸放在溪流中,一齐用嘴巴和爪子梳洗老狼的身体,把斑斑血迹一块块嘶咬下去,把泥土和脱落的狼毛洗掉。两匹狼叼起水淋淋的老狼尸体,轻轻放在一棵躺倒的树干上,让林中的秋风吹刮狼尸。
绝地之狼(3)
秋风飒飒,片刻之后狼尸被吹干,壮狼又把它背回原地。这时我们才发现,没走的两匹狼。已经在泥土地上扒了一个很深的坑。壮狼把老狼尸体放在土坑里,突然丛树后窜出二十多匹野狼!群狼对着老狼的尸体,一齐发出凄惨的哀号,那悲壮而惨烈的嗥叫声,震荡着密林余音不消,让我俩的心情也掠过一阵哀伤。
吼叫过后,群狼一齐上前用四肢扒土,顷刻间就把老狼埋得严严实实。不知是哪匹狼发出一声低吼,群狼立刻停止扒土,在狼坑边排成一行,绕着坑边走边嗥。走了几圈以后,为首的一匹狼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群狼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离开绝地……
等群狼消失之后,崖上的秃鹫,树上的鹰鸦鸟雀一齐飞下来,疯狂地啄食老狼没吃的野味。有限的野味立时殆尽,它们就开始刨扒泥土,瞬息间老狼的尸体就暴露出来,这些鸟雀们又抢啄老狼尸体。当我们从古松上爬下来时,眼见那老狼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我俩怕碰到别的麻烦,赶紧提枪离开这个狼死的“绝地”。
第285篇、戏作三昧
①三昧是佛教用语,指事物的诀要或精义。如称在某方面造诣深湛为“得其三昧”。此处指主人公马琴专心致志于戏作的写作。
一
那是天保三年①九月间的一个上午。从早晨起,神田同朋町的松汤澡堂照例挤满了浴客,依然保持着几年前问世的式亭三马②的滑稽本里所描述的“神抵,释教、恋、无常,都混杂在一起的澡堂”③那副景象。这里有个梳妈妈髻儿④的,正泡在澡水里哼唱俗曲⑤;那里有个梳本多髻儿⑥的,浴罢在拧手巾;另一个圆圆前额、梳着大银杏辔⑦的,则让擦澡的替他冲洗那刺了花纹的背;还有个梳由兵卫髻⑧的,从刚才起一个劲儿洗脸;再有就是一个剃光头的,蹲在水槽⑨前面不停地冲澡;此外也有专心致志地玩着竹制的玩具水桶和瓷金鱼的顽童⑩。一片濛濛热气之中,在从窗口射进来的朝阳映照下,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们,湿渌渌的身子柔和地闪着光,在狭窄的冲澡处蠕动着。澡堂里热闹非凡。首先是浇水和木桶碰撞声,其次是聊天唱小调。从柜台那儿还不时传来打拍板⑾的声音。因此,石榴口⑿里里外外简直像战场一样嘈杂。这还不算,商贩啦,乞丐啦,都掀开布帘进来。浴客更是不断地进进出出。
①天保三年是一八三二年。
②式事三马(1776—1822),日本江户时代的小说家,着有《浮世澡堂》等。
③见《浮世澡堂·澡堂概况》。日本古时编辑歌集,多以“神祗、释教、恋、无常”这四者分类,这里指澡堂里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④古时日本男子蓄发结髻,平时在理发店梳,妈妈髻儿是文化年间(1804—1817)江户下层社会的男子在家梳的一种格式不入时的头,意思是说老婆所梳。
⑤原文作歌祭文,江户时代山僧唱的一种俗曲。
⑥本多髻儿是日本江户时代男人流的一种发式。
⑦大银杏髻是日本江户时代武士流的发式,髻端像银杏叶一般张开来,故名。
⑧由兵卫髻是日本江户时代流行的一种男子发式。
⑨用大锅把水烧热后倒在水槽里,供浴客浴后洗脸净身之用。
⑩原文作虻蜂蜻蜓。日本江户时代的男孩子或小伙计将剃剩下的一绺头发梳成牛虻、蜜蜂或蜻蜓翅膀状,此处用来作顽童的代名词。
⑾浴客有需要“擦澡”者,老板就用拍板通知擦澡工,照例女汤两下,男汤一下。
⑿浴池入口设有半截板屏,地下放着木台,入浴的人必须迈过木台,从板屏和木台之间的空隙当中钻进去。据说是为了防止澡水变冷,俗称石榴口。
在这一片杂乱当中,有个六十开外的老人谦恭地靠在角落里,静静地擦洗污垢。两鬓的头发黄得挺难看,眼睛好像也有点毛病。但是,瘦削的身子骨儿却很结实,说得上是棒势,手脚的皮虽松了,却还有一股子不服老的硬朗劲儿。脸也一样,下颚骨挺宽的面颊和稍大的嘴巴周围显出动物般的旺盛精力,几乎不减当年。
老人仔仔细细地洗罢上半身,也没用留桶①浇一浇就洗起下半身来了。不管用黑色甲斐绢②搓多少遍,他那干巴巴、满是细碎皱纹的皮肤也搓不出什么污垢来。这大概使老人忽然勾起了秋季的寂寥之感,他只洗了一只脚,就像泄了气一般停下了攥着布巾的手。他俯视着密桶里混浊的水,窗外的天空清晰地映现在水里,疏疏朗朗的枝子上挂着红红的柿子,下面露出瓦屋顶的一角。
①常年来洗澡的主顾在澡堂里备有专用水桶,叫做留桶。
②甲斐绢是甲斐国郡内地方生产的绸子。
这时“死亡”在老人心里投下了阴影。但是这个“死亡”却不像过去威胁过他的那样有恐怖的因素;犹如映现在桶里的天空,它是那么宁静亲切,有一种解脱了一切烦恼的寂灭之感。倘若他能够摆脱尘世间所有的劳苦,在“死亡”中永眠,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似的连梦也不做,那他将会多么高兴啊。他不但对生活感到疲倦,几十年来不断写作,也使他筋疲力竭……
老人茫然若失地抬起眼皮来。四下里,伴随着热闹的谈笑声许许多多赤身露体的人在水蒸气当中穿梭般地活动着。石榴口里的俗曲声中夹进了唱小调①和优西可诺调②的声音。刚刚在他心中投下阴影的“死亡”,在这里当然丝毫也看不到。
①原文作美里耶斯,是一种较短的长歌。
②优西可用调是江户时代的流行歌曲。因附有“优西可诺、优西可诺”的叠句,故名。
“哎呀,先生。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碰见您。我做梦也没料到曲亭先生①会一大早来洗澡。”
①曲亭先生即泷泽马琴(1767—1848),日本江户时代后期的小说家,曲亭、著作堂主人、蓑笠渔隐都是他的号。他花二十八年的时间写了一部长达九十八卷的《南总里见八犬传》。该书通过仁、义、札、智、信、忠、孝、悌八德化身的八大士的行动,鼓吹劝善惩恶思想。
老人听到有人这么招呼他,吃了一惊,一看,旁边有个红光满面、中等身材、挽着细银杏髻①的人,前面摆个留桶,肩上搭块湿手巾,笑得挺起劲。他浴罢,大概正要用净水冲身。
①细银杏髻,也叫小银杏髻,江户时代日本男子流的发式,形状略小于大银杏髻。
马琴泷泽琐吉微笑着,略带嘲讽地回答说:“你还是那么快活,好得很。”
二
“哪里的话,一点儿也不好。说起好来,先生,《八犬传》才越写越出色,离奇呢,写得真好啊。”那个挽着细银杏髻的人把肩上的手巾放在桶里,拉开嗓门谈开了。“船虫①化装成宫女,企图害死小文吾②。他一度给抓起来,遭到严刑拷打,最后庄介③把他营救下来。这段情节安排得妙极了。这样一来,庄介和小文吾又重新相逢。鄙人近江屋平吉只是个卖小杂货的,虽不才,自认为对小说还是有研究的。就连我对先生的《八犬传》都挑不出毛病来。我算是服了。”
①船虫是《八犬传》里的人物。
②小文吾即犬田小文吾悌顺,八犬士之一。
③庄个即犬川庄介义任,八犬士之一。
马琴又默默地洗起脚来。他对热爱自己作品的读者一向怀有一定的好感,可决不会因此就改变对那个人的评价。对他这样一个聪明人来说,这是极其自然的事。但奇怪的是,相反地,他对一个人的评价也从来不会损害对他那个人的好感。因此,在一定的场合,他能够对同一个人同时产生轻蔑和好感。这位近江屋平吉正是这样一个热心的读者。
“写那样大部头的作品,花的力气也不同寻常啊。眼下先生称得上是日本的罗贯中喷——哎呀,这话说得造次啦。”
平吉又朗笑起来。正在旁边冲澡的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挽着小银杏髻、长着一双对眼儿的人,大概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打量着平吉和马琴,露出一副觉得莫名其妙的神色,往地下吐了口痰。
马琴巧妙地把话题一转,问道:“你还热衷于发句①吗?”然而并不是因为对眼儿的表情使他感到有些不安,他才这么做的。他的视力幸而(?)已衰退到看不清这些了。
①发句原指排谐连句的第一句,后来独立成短诗,即排句。
“蒙先生询问,惶恐得很。我本来搞不好,偏偏喜欢这些,厚着脸皮三天两头到处参加评诗会①。但不知怎么回事,总也没有长进。喏,先生怎么样?对和歌、发句有没有特殊的兴趣?”
①原文作这座,许多人聚坐一堂作徘句,互相评议,创始于日本江户时代文政年间(1818—1829)。
“不,那玩意儿我虽做过一个时期,可完全做不好。”
“您别开玩笑啦。”
“不,大概是不合脾胃,直到现在也还没入门呢。”
马琴在“不合脾胃”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他并不认为自己不会做和歌、徘句。当然,他自信对这方面还是懂得不少的。但是他一向看不起这一类的艺术。因为不论和歌还是徘句,篇幅都太小了,不足以容纳他的全部构思。抒情也好,叙景也好,一首和歌或徘句不论作得多么出色,把它的思想内容填在他的作品里也仅仅是寥寥数行而已。对他来说,这样的艺术是第二流的。
三
他加强语气说“不合脾胃”,是含有这样轻蔑之意的。不巧近江屋平吉好像全然没听懂。“哦,敢情是这么回事啊。我原以为像先生这样的大作家,不拘什么都能一气呵成呢。俗话说得好:天不与二物。”
平吉用拧干了的手巾使劲搓身,搓得皮肤都发红了,用含蓄的口吻说。马琴说的本是谦虚之词,却被平吉照字面上来理解了,对此,自尊心很强的马琴感到莫大的不满。更使他不痛快的是平吉那种含蓄口吻。于是他把手巾和搓身绢往地下一扔,直起腰来,面呈不悦之色,用炫耀的口吻说:“不过,当今的和歌作家和徘句师父的水平,我还是有的。”
话音未落,这种孩子气的自尊心忽然使他不好意思起来。就连方才平吉对《八犬传》赞不绝口的时候,他也没怎么觉得高兴。那末,现在反过来被看成是个不会作和歌、徘句的人,却又感到不满,显然是个矛盾。他蓦地醒悟到这一点,恰似掩盖内心的羞愧一般,急匆匆地把留桶里的水从肩上浇下来。
“是啊,不然的话,您也写不出那样的杰作啊。这么说来,我能看出您会作和歌、徘句,我的眼光也了不起吧。哎呀,怎么替自己吹起来了。”
平吉又哄笑起来。刚才那个斜眼儿已经不在左近了,他吐的那口痰也给马琴浇的水冲掉了。但马琴当然比方才还要感到惶恐。
“哎呀,不知不觉谈了这么半天,我也去泡泡澡吧。”
马琴感到怪尴尬的,他这么招呼了一声,边生自己的气,边慢腾腾地站起来,准备离开这位和蔼可亲的忠实读者。
由于马琴那么一夸口,平吉似乎觉得连他这个忠实读者脸上都添了光彩。他像是追在马琴后面般地说:“先生,改天请您作一首和歌或排句好不好?您答应了?可别忘记啊。那末我这就告辞了。您路过我家的时候,请在百忙之中进来坐一坐。我也会到府上去叨扰的。”
于是平吉边把手巾重新涮洗一遍,边目送着朝石榴口走去的马琴的背影,心想:回家后,该怎样把遇见曲亭先生的事讲给老婆听呢。
四
石榴口里幽暗得像黄昏一般。濛濛热气笼罩得比雾还要浓。马琴眼睛不好使,晃晃悠悠地用手分开人群,总算摸索到了澡池的一角,好容易把满是皱纹的身子泡在水里。
水有点热。他感到热水浸入了指甲尖,就深深吸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四下里看了看。半明半暗中露出七八个脑袋,有的在聊天,也有的哼唱着小调。融化了油脂的滑腻腻的澡水面上,反射着从石榴日透进来的昏暗光线,懒洋洋地晃动着。令人恶心的“澡堂子味儿”扑鼻而来。
马琴的构思素来是富于浪漫色彩的。以澡堂子的水蒸气为背景,他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自己正在写的小说中的一个情景。有个沉甸甸的船篷。船篷外面,随着日暮,海上似乎起了风。拍着船舷的浪涛声,听起来挺沉闷的,像是油在晃荡。与此同时,船篷呼啦呼啦响,多半是蝙蝠在扑扇翅膀。有个船夫似乎对这声音感到不安,悄悄地从船舷朝外面瞥去。笼罩着雾的海面上空,阴沉沉地挂着红色的月牙。于是……
这时,他的构思猛地被打断了。因为他突然听见石榴口里有人在批评他的小说;而且不论声调还是语气,都好像是故意讲给他听的。马琴本来已经要离开澡池了,但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静静地侧着耳朵听那个人的批评。
“什么曲亭先生啦,著作堂主人啦,净吹牛,其实马琴写的都是人家故事的翻版。别的不说,《八犬传》不就简直是模仿《水浒传》的吗!当然,不去探究的话,情节倒还有趣儿,敢情他根据的是中国小说嘛。单是把它读一遍就不简单哪。这还不算,却又抄袭起京传①的作品来了,简直让人目瞪口呆,气都没法生了。”
①京传即山东京传(1761—1816),日本江户时代后期的小说家、浮世绘画家。
马琴老眼昏花地对这个低毁他的人盯着看。给热气遮得看不清楚,却像是原先呆在他们旁边的那个挽着小银杏髻的对眼儿。这么说来,一定是因为刚才平吉称赞了《八犬传》,惹得他一肚子火,故意拿马琴来撒气。
“首先,马琴写的玩意儿全是耍笔杆儿,肚皮里什么货也没有。仅仅是把‘四书’、‘五经’讲解一通,活像是个教私塾的老学究。因此他又不请世事。从他光是写从前的事儿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他写不出现实生活中的阿染久松①,所以才写了《松染情史秋七草》②。要是借马琴大人的口气来说嘛,这样做是其乐无穷的。”
①阿染是18世纪初大阪瓦屋桥油坊老板的女儿,久松在油坊里当学徒。江户时代有不少净琉璃和歌舞伎脚本是以他俩的情死事件为题材的。
②《松染情史秋七草》是曲亭马琴的小说,出版于一八○八年。书中虽借用了阿染、久松的名字,故事却以南朝武将楠氏一族的兴衰史为背景。南朝也叫吉野朝。一三三六年后醍醐天皇在大和的吉野建都,称南朝,与足利幕府所拥立的持明院系统的北朝分立。到一三九二年,南北朝合并。
倘若一方怀着优越感,就不可能产生憎恶的感情。对方的这番话虽然使马琴感到生气,奇怪的是他却恨不起那个人来。相反地,他很想表示一下自己的轻蔑。他所以没这么做,大概毕竟是因为上了岁数,懂得克制之故。
“相形之下,一九①和三马可真了不起。他们笔下的人物写得多自然,真是栩栩如生啊。决不是靠一点小技巧和半瓶醋的学问勉强凑成的。跟蓑笠轩隐者之流大不相同。”
①一九,即十返台一九(1765—1831),日本江户时代的小说家,着有《东海道徒步旅行记》。
就马琴的经验而言,听人家贬低自己的作品,不但使他不愉快,而且也感到有很大的危险。这并不是由于承认人家贬得对,因而感到沮丧,而是由于认为人家贬得不对,因而以后的创作动机就会不纯了。由于动机不纯,屡屡可能写出畸形的作品。仅仅以迎合潮流为目的的作家又作别论,多少有气魄的作家,反倒容易隐入这样的危险。因此马琴至今尽量不去读对自己作品的那些指责。但另一方面却又禁不住想去读一读这样的批评。一半是因为受到这样的诱惑,他才在澡堂里听起小银杏髻的诽谤的。
他发觉了这一点,立即责怪自己太愚蠢,不该这么懒洋洋地泡在水里,他不再听小银杏髻那尖细嗓门儿了,猛地迈出了石榴口。透过濛濛热气可以看到窗外的蓝天,空中浮现出沐浴着温煦的阳光的柿子。马琴走到水槽前面,平心静气地用净水冲身。
刚才那个人也许因为是对眼儿的关系,没有看到马琴已经迈出了石榴口,误以为他还在场呢,就在浴池里对他继续进行着猛烈抨击:“反正马琴是个冒牌货,好个日本的罗贯中!”
五
但是,马琴离开澡堂时,心情是郁闷的。对眼儿那番刻薄话,至少在这个范围内确实起到了预期的效果。他边在秋高气爽的江户市街上走着,边审慎地琢磨和掂量着在澡堂里听到的苛刻批评。他当即证明了这一事实:不论从哪一点来考虑,那都是不值一顾的谬论。然而他的情绪一旦被扰乱了,似乎很不容易恢复平静。
他抬起忧郁的眼睛望望两旁的商店。店里的人跟他的心情风马牛不相及,埋头于当天的营生。印着“各国名茶”字样的黄褐色布帘、标明“真正黄杨①”的梳子形黄色招牌。写着“轿子”的挂灯②、算命先生那印着“卜筮”二字的旗帜——这些东西参差不齐地排成一列,乱哄哄地从他眼前掠过。
①日本的伊豆七岛因产黄杨木著称。黄杨木因质地坚韧,多用于制造梳子和棋子等。
②轿子铺门口挂着写明“轿子”字样的纸灯笼以招徕主顾。
“我对这些批评并不以为然,可为什么竟弄得如此烦恼呢?”马琴继续想下去。“使我不痛快的首先是那个对眼儿对我怀着恶意。有什么办法呢?不管原因何在,只要是有人对我心怀恶意,就会使我不愉快。”
他这么想着,对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愧。说实在的,像他这样态度傲慢的人固然不多,对别人的恶意如此敏感的也少见。他当然老早就觉察到了这一事实:从行为上来看似乎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结果,其实起因于同一种神经作用。
“可是,另外还有使我不愉快的原因。那就是我被摆到和那个对眼儿对抗的地位上了。我一向不喜欢这样,所以我才从来不跟人打赌。”
他琢磨到这里。从他那抿得紧紧的嘴唇这时忽然咧开这一点就看得出,当他更深入地探究下去时,心情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最后还有一桩,把我放到这样一个处境的竟然是那个对眼儿,这也确实使我感到不快。倘若他不是这么个渺小的对手,就一定足以引起我的反感,以致把心中的不快发泄在他头上。可是跟这样一个对眼儿交锋,叫我如何是好呢?”
马琴苦笑着仰望高空。鹞鹰快活的鸣声,跟阳光一道雨点子般地洒下来。一直闷闷不乐的他,感到心情逐渐舒畅了。
“但是,不论对眼儿怎么低毁我,顶多不过是使我觉得不愉快而已。鹞鹰再怎么叫,太阳也不会停止旋转。我的《八犬传》一定能够完成。到那时候,日本就有了古今无与伦比的一大奇书。”
他恢复了自信,这样自我安慰着,在窄小的巷子里拐了个弯,静静地走回家去。
六
到家一看,幽暗的门廊台阶底下,摆着一双眼熟的麻花趾拌儿①竹皮草履。一看到它,那位来客没有表情的面孔就浮现到马琴眼前。他愤愤地想到,又得耽误工夫,讨厌死了。
①麻花趾袢儿是元禄年间(1688—1703)流行的一种由几股细带子拧成的草屐袢儿。
“今天上午又完啦。”他边这么想着,边迈上台阶,女用人阿杉慌里慌张地出来迎接。她手按地板,跪在那里,抬头望着他的脸说:“和泉屋的老爷在房间里等着您回来哪。”,他点点头,把湿手巾递给了阿杉。但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马上到书房去。
“太太呢?”
“烧香去了。”
“少奶奶也去了吗?”
“是的,带着小少爷一道去了。”
“少东家呢?”
“到山本先生家去了。”
全家人都出门了。一抹失望般的感觉掠过他的心头。他无可奈何地拉开了门旁书房的纸隔扇。
一看,房间中央端坐着一个白白脸上满是油光、有些装腔作势的人,衔着一个细细的银制烟杆儿。他的书房里,除了贴着拓本的屏风和挂在壁龛①内的一副红枫黄菊的对联而外,没有任何像样的装饰。沿墙冷冷清清地排列着一溜儿五十几个古色古香的桐木书箱。窗户纸大概过了年还没换过呢,东一块西一块,破洞上补着白纸。在秋日映照下,上面浮现着芭蕉残叶婆婆娑娑的巨大斜影。正因为如此,来客的华丽服装就越发和周围的气氛不协调了。
①壁龛是日本式客厅里靠墙处高出地板的一块地方,有柱隔开,用以陈设装饰品,墙上挂画。
“啊,先生,您回来了。”
刚一拉开纸隔扇,客人就口齿伶俐地这么说着,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他是书店老板和泉屋市兵卫,当时声誉仅次于《八犬传》的《金瓶梅》,就是由该书店出版的。
“让你久等了。今天一早我难得地去洗了个澡。”
马琴不由自主地略皱了皱眉,跟平时一样彬彬有礼地坐下来。
“哦,大清早去洗了个澡,那可真是……”
市兵卫发出了一种表示非常钦佩的声音。像他这样对任何琐事都动不动就感到钦佩——不,是做出一副钦佩的样子——的人,也是少见的。马琴慢条斯理地吸着烟,照例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他尤其不喜欢和泉屋表示钦佩的这股劲儿。
“那末,今天有何贵干?”
“唔,又向您讨稿子来了。”
市兵卫用指尖把烟杆儿转了一下,像女人一样柔声说。这个人的性格很特别。在大多数场合下,他外面的表现和内心的想法是不一致的。岂止不一致,简直是表现得截然相反。因此,当他打定主意非要做什么事的时候,说起话来反倒准是柔声柔气的。
马琴听了他这个声调,又不禁皱了皱眉。
“稿子嘛,可办不到。”
“哦,有什么困难吗?”
“不仅是困难。今年我揽下了不少读本,无论如何也抽不出空来搞合卷①。”
①合卷是江户时代后期流行的一种草双纸。草双纸原作草草纸。草纸是书册的意思,第一个草字指粗糙的,即指供妇孺阅读的通俗本。后来把第二个草字改为双(日语中,草、双字同音)。合卷是把从前的五册小本子合成一卷,每部书包括两卷,就有了以前十册的篇幅,这样就便于发表长篇了。
“唔,您可真忙啊。”
市兵卫说罢,用烟杆儿磕磕烟灰筒,于是做出一副刚才的话已忘得干干净净的神色,突然谈起鼠小僧次郎太夫的事来。
七
鼠小僧次郎太夫是个有名的大盗,今年五月上旬被捕,八月中旬枭首示众。他专门偷大名①府,把赃物施舍给穷苦的老百姓,所以当时他有了个古怪的外号叫义贼,到处受到赞扬。
①大名是日本封建时代的诸侯。
“据说被他偷的大名府有七十六座,钱数达三千一百八十三两二分,多么惊人哪。虽是个盗贼,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马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奇心。市兵卫这番话是蕴含着自满的,因为他每每能够向作者提供素材。这种自满当然使马琴感到气愤。尽管气愤,还是引起了好奇心。他颇有一些作为艺术家的禀赋,在这方面大概格外容易受到诱惑。
“唔,可真了不起啊。我也听到了种种风言风语,可没想到竟是这样。”
“总之,他说得上是贼中之豪杰吧。听说以前还当过荒尾但马守①老爷的随从什么的,因此对大名府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据斩首前游街示众时看到他的人说他长得胖胖的,挺讨人喜欢,当时穿着深蓝色越后②绉绸上衣,下面是白绫单衣。这不完全像是您的作品里出现的人物吗?”
①荒尾是姓,但马是日本旧国名,在今兵库县北部。日本古代行政区划为七道七十余国。守是日本古代的地方官国司中的一等官。
②越后是日本旧国名,在今新清县。
马琴含糊其辞地回答了一句,又点了一袋烟。市兵卫才不是个含糊一下就会给吓倒了的人呢,他说:“您看怎么样?把次郎大夫搬到《金瓶梅》里来写如何?我很清楚您非常忙,但是求求您啦,还是答应下来吧。”
他把话题从鼠小僧一下子就转回到催稿子上去了。对他惯用的这个手段已经习以为常的马琴依然不答应。岂止不答应,他的心情更不愉快了。虽说仅仅是片刻工夫,竟然中了市兵卫之计,动了几分好奇心,他觉得自己太愚蠢了。他显得挺没味道似的吸着烟,终于找到了这么一套理由:“首先,我就是硬着头皮写,反正也写不出像样子的东西。那就会影响销路,你们也会觉得没意思。看来,还是听我的,归根结蒂对双方都有好处。”
“话虽这么说,还是想请您尽力而为,您看行不行?”
市兵卫边说边用两眼“扫视”(马琴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和泉屋的某种眼神)马琴的脸,并且隔一会儿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烟来。
“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想写也没工夫,没办法啊。”
“那可叫我为难了。”
市兵卫说罢,突然把话题转到当时的作家们上面去。他那薄薄的嘴唇仍衔着细细的银制烟杆儿。
八
“听说那个种彦①又要有一部新作品问世了。左不过是词藻华丽、凄凄惨惨的故事罢了。那位仁兄所写的东西,有着推独他才写得出来的特色。”
①种彦即柳亭种彦(1783—1842),日本江户时代后期的小说家,着有《伪紫土派氏》等。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市兵卫提到作家们的时候,从来不加敬称。马琴每逢听到他这么称呼作家们,就心想,背地里市兵卫准管自己叫“那个马琴”。当他肝火旺的时候,常常想道:凭什么非给这个把作家当成自己雇的店员、呼名道姓的无礼之徒写稿子不可?于是越想越气。今天一听到种彦这个名字,他就越发沉下脸来。但是市兵卫却好像浑然不觉。
“我们还想出版春水①的作品呢。您讨厌他,但是他的作品好像挺合俗人的口味哩。”
①春水即为永春水(1790—1843),日本江户时代后期的小说家,着有《春色梅历》等。
“哦,是吗?”
马琴眼前浮现了不知什么时候看到过的春水的脸。他觉得春水更加形容猥琐了。他老早就风闻春水曾这么说过:“我不是作家。我只是个挣工钱的,根据顾客的要求写言情小说供大家欣赏。”因此,他当然打心里看不起这个不像是个作家的作家。然而,现在他听到市兵卫提及春水时连尊称都不加,他还是禁不住感到不快。
“总之,他这个人呀,论写桃色玩艺儿可是个能手哩。而且以笔头快出名。”
市兵卫边这么说着,边瞥了马琴一眼,随即又把视线移到衡在嘴里的银烟杆儿上。这一瞬间,他脸上泛出了极其下流的表情,至少在马琴看来是如此。
“他写得那么好,听说是下笔千言,两三章讲究一气呵成。说起来,您的笔头也很快吧?”
马琴一方面感到不愉快,一方面又产生了一种受威胁的感觉。他自尊心很强,当然不愿意人家拿他和春水、种彦相比,看谁的笔头快。而且他毋宁说是写得慢的。他觉得这证明自己没有能力,经常为此感到泄气。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时地把写得慢作为衡量自己艺术良心的尺子,而引为可贵。但是,不论他的心情如何,听凭俗人横加指责,他是决不答应的。于是,他朝挂在壁龛内的红枫黄菊的对联看了看,硬声硬气地说:“要看时间和场合,有时候写得快,也有时候写得慢。”
“哦,敢情要看时间和场合。”
市兵卫第三次表示钦佩。但他当然不会仅仅钦佩一下了事。紧接着,他就单刀直入地说:“可是,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原稿方面您能不能答应下来呢?就拿春水来说……”
“我跟春水先生不一样。”马琴有个毛病,一生气下唇就往左撇。这当儿,下唇又狠狠地向左边一撇。“哎,我敬谢不敏……阿杉,阿杉,你把和泉屋老板的木屐摆好了吗?”
九
马琴对和泉屋市兵卫下了逐客令后,独自凭靠着廊柱,眺望小院子的景色,竭力把心头的怒火压下去。
院子里遍布阳光,叶子残破的芭蕉和快要秃光的梧桐,与绿油油的罗汉松以及竹子一道,暖洋洋地分享着几坪①地的秋色。这边,挨着洗手盆的芙蓉,稀稀落落剩不下几朵花了、那边,栽在袖篱②外面的桂花,依然散发出馥郁的香气。鹞鹰那吹笛子般的鸣叫声,从蔚蓝的天空高处不时撤下来。
①坪是日本面积单位,一坪等于三十六平方米。
②袖篱,原文作袖垣,紧挨着房子修的篱笆,状如和服袖子,故名。
与自然风光相对照,他又一次想到人世间竟有多么下等。生活在下等的人世间的人们的不幸在于,在这种下等的影响下,自己的言行也不得不变得下等了。就拿他自己来说吧,他刚刚把和泉屋市兵卫赶走。下逐客令,当然不是什么高雅的事。但是由于对方太下等了,他自己也被逼得非做这样下等的事不可。于是,他就这么做了。这么做,无非是意味着他使自己变得跟市兵卫一样卑贱,也就是说,他被迫堕落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他就记起前不久曾发生过跟这相类似的一件事。住在相州朽木上新田这么个地方的一个叫长岛政兵卫的人,去年春天给他写来了一封信,要求拜他为师。信的大意是:我现在二十三岁了,自从二十一岁上成了聋子,就抱着以文笔闻名天下的决心,专心致志地从事读本的写作。不用说,我是《八犬传》和《巡岛记》的热心读者。但是,呆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学习方面总有种种不方便。因此,想到府上来当食客,不知可否。我还有够出六册读本的原稿,也想请你斧正。送到一家像样子的书店去出版。从马琴看来,对方的要求,净打的是如意算盘。但是正因为自己由于眼睛有毛病而感到苦恼;所以对方耳聋引起了他几分同情,他回信说,请原谅,不能接受你的要求。就马琴而言,这封信毋宁是写得非常客气的。那个人寄来的回信,却从头到尾都是猛烈的谴责之词。
信是这么开头的:不论是你的读本《八犬传》还是《巡岛记》,都写得又长又臭,我却耐心地把它们读完了。你呢,连我写的仅仅六册读本都拒绝过目。由此可见你的人格有多么低下了。并且是以这样的人身攻击结尾的:作为一个老前辈,不肯把后辈收留下来当食客,乃是吝啬所致。马琴一怒之下,立即写了回信,还加上了这么一句:有你这样的浅薄无聊的读者,是我终生的耻辱。这位仁兄以后就沓无音信了。莫非他至今还在写读本吗?并且梦想着有朝一日让日本全国的人都读到它吗?……
回顾此事的时候,马琴情不自禁地既觉得长岛政兵卫可怜,同时也觉得他自己可怜。于是这又使他产生了莫可言喻的寂寥之感。太阳一个劲儿地晒着桂花,那香气越发馥郁了一芭蕉和梧桐也悄无声息,叶儿一动也不动。鹞鹰的鸣叫声和刚才一样嘹亮。大自然是如此,而人呢……他像做梦般地呆呆地倚着廊柱,直到十分钟后,女用人阿杉来通知他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十
他孤零零地吃完了冷冷清清的午饭,这才回到书房来。不知怎的心神不定,很不痛快。为了使心情宁静下来,他翻开了好久没看过的《水浒传》。顺手翻到风雪夜豹子头林冲在山神庙看到火烧草料场那一段。戏剧性的情节照例引起了他的兴致。但是读了一会儿,他反倒感到不安了。
前去朝香的家里人还没回来,房屋里静悄悄的。他收敛起阴郁的表情,对着《水浒传》机械地抽着烟。在烟雾缭绕中,脑子里一向存在的一个疑问又浮现出来。
这个疑问不断纠缠著作为道德家和作为艺术家的他。他从来没怀疑过“先王之道”。正如他公开声明过的,他的小说正是“先王之道”在艺术上的表现。因此,这里并不存在矛盾。但是“先王之道”赋予艺术的价值,以及他在思想感情上想赋予艺术的价值之间竟有很大的距离。因而,作为一个道德家,他是肯定前者的,而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当然又肯定后者。当然,他也曾想用一种平庸的权宜之计来解决这个矛盾。他也确实想在群众面前打出不痛不痒的协调的幌子,借此掩盖自己对艺术的暧昧态度。
但是,即便骗得过群众,他却骗不过自己。他否定戏作的价值,称它作“劝善惩恶的工具”,然而一旦接触到不断在心中沸腾的艺术灵感,就蓦地觉得不安起来。正因为如此,《水浒传》中的一段恰巧给他的情绪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影响。
在这方面,马琴内心里是怯懦的。他默默地抽着烟,强制自己去惦念眼下外出的家属。但是《水浒传》就摆在跟前。他总也排遣不开环绕着《水浒传》而产生的不安。就在这当儿,久违的华山渡边登①来访。他身穿和服外褂和裙裤,腋下夹着个紫色包袱,大概是来还书的。
①渡边登(1793—1841),日本江户时代末期的画家,号华山。国谴责幕府的闭关自守政策,受迫害而自杀。
马琴高高兴兴地特地到门廊去迎接这位好友。
华山进了书房,果然说道:“今天我是来还书的,顺便还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一看,除了包袱,华山还拿着个用纸卷着的画绢般的东西。
“你如果有空,就请赏光。”
“哦,马上就给我看吧。”
华山好像要掩盖近乎兴奋的心情,矜持地微微一笑,把卷在纸里的画绢打开来给马琴看。画面上或远或近,疏疏落落画着几棵萧瑟、光秃秃的树,林间站着两个拍手谈笑的男人。不论是撒落地面的黄叶还是群聚树梢的乱鸦,画面上处处弥漫着微寒的秋意。
“马琴看着这张色彩很淡的寒山拾得像,眼睛里逐渐闪烁出温和润泽的光辉。
“每一次你都画得这么好。我想起了王摩洁。这里表达的正是‘食随鸣磬巢乌下,行踏空林落叶声’的意境啊。”
十一
“这是昨天画好的,还算满意,要是你老人家喜欢的话,打算送给你,所以才带来的。”华山边抚摸刚刚刮过胡子的发青的下巴,边踌躇满志地说。“当然,说是满意,也不过矮子里挑将军就是了……什么时候也画得不够理想。”
“那大谢谢啦。总是承蒙惠赠,真是不敢当。”
马琴边看画、边喃喃致谢。因为不知怎的,他那还没完成的工作,忽然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华山呢,好像也依然在想着自己的画。
“每逢看到古人的画,我老是想,怎么画得这么出色。不论木石还是人物,都画得惟妙惟肖,而且把古人的心情表达得活灵活现。这一点可实在了不起。相形之下,我连孩子都不如。”
“古人说过:后生可畏。”马琴用妒忌的心情瞥着老是想着自己的画的华山,难得地说了这么一句俏皮话。
“后生当然也是可畏的。但是我们仅仅是夹在古人和后人之间,一动也不能动,一个劲儿地被推着往前走。倒也不光我们是这样。古人也是这样,后生大概也是如此。”
“你说得对,要是不前进,马上就会给推倒了。这么说来,哪怕一步也好,要紧的是研究一下怎样前进。”
“对,这比什么都要紧。”
主人和客人被自己的话所感动,沉默了片刻,倾听着划破秋日的肃穆传来的响动儿。
不久,华山把话题一转,问道:“《八犬传》依然进行得很顺利吗?”
“不,总是迟迟不见进展,真没办法。从这一点来说,似乎也赶不上古人。”
“你老人家说这样的话,可不好办啊。”
“说到不好办,我比谁都感到不好办。可是无论如何也得尽自己的力量去写。所以,最近我打定主意和《八犬传》拼了。”马琴说到这里,泛着羞愧的神色苦笑了一下。“心里想,左不过是戏作罢了。可是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的画也是一样的。既然开了个头,我也打算尽力画下去。”
“咱俩都把命拼了。”
两个人朗笑起来。笑声中却蕴含着只有他俩才能觉察到的一抹寂寥。同时,这种寂寥又使主客双方都感到强烈的兴奋。
这次轮到马琴改变话题了:“可是,绘画是值得羡慕的。不会受到官方的谴责,这比什么都强。”
十二
“那倒不会……不过,你老人家写东西,也用不着担心这一点吧。”
“哪里的话,这种事多着呢!”马琴举了个实际例子来说明检查官的书籍检查粗暴到了极点。他写的小说有一段描写官员受贿,检查官就命令他改写。
他又议论道:“检查官越是吹毛求疵,越露马脚,多有意思。由于他们接受贿赂,就不愿意人家写贿赂的事,硬让你改掉。而且,正因为他们自己一来就动下流念头,不论什么书,只要写了男女之情,马上就说是诲淫的作品。而且还认为自己在道德方面比作者要高,简直令人耻笑。这就好比是猴儿照镜子,因为自己太低级了,气得龇牙咧嘴。”
由于马琴那么起劲地打着比喻讲着,华山不禁失笑。他说:“这种情况恐怕多得很。可是,即使被迫改写,也不会丢你老人家的脸。不论检查官怎么说,伟大的著作也必然是有它的价值的。”
“但是蛮不讲理的事太多了。对了,有一次,只因为我写了一段往监狱里送吃的穿的,也给删掉了五六行。”
马琴本人边这么说着,边和华山一道哧哧笑起来。
“但是,再过五十年一百年,检查官就没有了,只有《八犬传》还留传于世。”
“不管《八犬传》能不能留传下去,我总觉得,任何时候都会有检查官的。”
“是吗?我可不这么想。”
“不,即使检查官没有了,检查官这样的人可什么时代都没断过。你要是认为焚书坑儒只是从前才有过,那就大错特错了。”
“近来你老人家净说泄气话。”
“不是我泄气,而是检查官们横行跋扈的世道,让我泄气的啊。”
“那你就更加起劲地搞创作好了。”
“总之,只好如此吧。”
“咱们都把命拼了吧。”
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笑。不仅没笑,马琴还绷了一下脸,看了看华山,华山这句像是开玩笑的话,竟是如此尖锐。
过了一会儿,马琴说:“但是,年轻人首先要懂得好歹,想方设法活下去。命嘛,什么时候都可以拼。”
他知道华山的政治观点,这时忽然感到一阵不安。但华山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回答。
十三
华山回去后,马琴依然感到兴奋,他就在这股劲头的推动下,为了续《八犬传》的稿子,像往常那样对著书桌坐下来。他一向有个习惯,总是把头一天写的部分通读一遍再往下续。于是,今天他也把行间相距很近、用红笔改得密密麻麻的几页原稿细心地慢慢重读一遍。
不知怎的,文章和他的心情不那么吻合。字里行间蕴含着不纯的杂音,处处破坏全文的协调。起初他还以为这是自己肝火旺所致。
“我现在心情不佳。我本来是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写的啊。”
他这么想着,又重读一遍。但跟刚才完全一样,还是不对头。他心里慌得厉害,简直不像是个老人了。
“前一段怎么样呢?”
他又翻看前面的文章。这里还是那样,极其粗糙的词句,触目皆是。他一段接一段地往前读下去。
可是,越读,拙劣的结构和杂乱无章的句子越展现在眼前。这里有着给人留不下任何印象的叙景,一点也不感动人的咏叹,以及不合逻辑的说理。他花费几天时间写成的几章原槁,现在读来,觉得全是无用的饶舌而已。他猛地感到钻心的痛苦。
“只好从头改写啦。”
他心里这么喊着,狠狠地把原稿推开,用胳膊支着脑袋,一骨碌躺在铺席上。但是,大概还惦记着稿子的事,眼睛一直盯著书桌。《弓张月》和《南柯梦》都是在这张书桌上写的,目前他正在写《八犬传》。摆在书桌上的端溪①砚,状如蹲螭②的镇纸,蛤蟆形钢水盂,浮雕着狮子和牡丹的青磁砚屏,以及刻有兰花的孟宗竹根笔筒——这一切文具,老早就对他文思枯竭之苦习以为常了。这些,无不使他觉得目前的失败给自己毕生的巨著投下了阴影——这似乎说明了他本人的写作能力根本就值得怀疑,从而使他不禁产生不祥的忧虑。
①端溪是我国广东省西部德庆县的古名,以产砚石著称。
②螭是古代传说中的天角龙。古代建筑中或工艺品上常用它的形状做装饰。这里是指压纸用的文具作蹲着的龙状。
“直到刚才我还打算写一部在我国无与伦比的巨著来着。但是说不定这也跟一般人一样,不过是一种自负罢了。”
这种忧虑给他带来了比什么都难以忍受的、凄凉孤独之感。他在自己所尊敬的日汉的天才面前,一向是谦虚的。正因为如此,对待同时代的庸庸碌碌的作家,他是极为傲慢不逊的。那末,他又怎么能轻易承认,归根结蒂,自己的能力也不过跟他们不相上下,而且自己竟是个讨厌的辽东豕①。但是他的个性太强,精神又那么饱满,决不甘心于从此“认命”,逃避到“大彻大悟”中去。
①辽东豕的典故见《后汉书·朱浮传》。大意是说,在辽东白猪是个罕物,到了河东就不稀奇了,以喻由于缺乏见识而自鸣得意。
他就这样躺在书桌前面边用一种活像船长在看着触礁后沉向海底的船那样的眼神打量着这份写失败了的原稿,边静悄悄地和强烈的绝望搏斗着。这当儿,他背后的纸隔扇哗啦一声拉开了,“爷爷,我回来啦”的话音未落,一双柔嫩的小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不然的话,他还会一直愁闷下去呢。孙子太郎精神抖擞地一下子蹦到马琴的腿上。只有小娃娃才这样爽直,肆无忌惮。
“爷爷,我回来了。”
“哦,回来得真快呀。”满脸皱纹的《八犬传》的作者,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顿时喜形于色了。
十四
从饭厅那边热热闹闹地传来了老伴儿阿百的尖嗓子和为人腼腆的儿媳妇阿路的声音。时而还夹杂着男人的粗嗓门,看来儿子宗伯刚好也回来了。太郎骑在爷爷的腿上,故意一本正经地瞧着天花板,好像是在侧着耳朵听那些声音似的。他的脸蛋子给外面的冷空气吹得通红,随着呼吸,小小的鼻翼一掀一掀的。
穿着土红色小礼服的太郎突然说道:“我说呀,爷爷。”
他在一个劲儿想事情,同时又竭力憋着笑,所以脸上的酒窝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又消失了——马琴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引起微笑。
“每天多多……”
“哦,每天多多?……"”用功吧。“
马琴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边笑边接茬儿问道:“还有呢?”
“还有……嗯……别发脾气。”
“哎呀呀,一没有了吗?”
“还有哪。”
太郎说着,仰起那挽着线髻①的头,自己也笑起来了。马琴看着他笑得眯起眼睛,露出白白的牙,面颊上一对小酒窝,他怎样也难以想象这个孩子长大后会变得像世间一般人那样形容猥琐。马琴沉浸在幸福的感受当中,这么思忖着。于是心里越发乐不可支。
①原文作系鬓,江户时代前期儿童、演员和侠客梳的一种发式,将头发剃光,只在两鬓留下细细的一络,在后脑勺打成髻,故名。
“还有什么?”
“还有好多事儿哪。”
“什么事儿?”
“唔……爷爷啊,以后会变得更伟大,所以……”
“会变得更伟大,所以什么?”
“所以要好好忍耐。”
“是忍耐着哪。”马琴不由得认认真真地说。
“要好好儿、好好儿地忍耐。”
“这话是谁说的?”
“这个……”太郎调皮地看了一下他的脸,笑了起来。“猜猜谁呀?”
“唔,今天你朝香去了,是听庙里的和尚说的吧?”
“不对。”太郎使劲摇摇头,从马琴腿上略抬起屁股,将下巴往前伸了伸,说道:“是……”
“嗯?”
“是浅草的观音菩萨这么说的。”
话犹未了,这个孩子一边用大得全家都听得见的声音欢笑,一边像是怕给马琴抓住似的,急忙从他身旁跳开了。让爷爷乖乖地上了当,太郎乐得拍着小手,滚也似的向饭厅那边逃去。
刹那间,马琴脑子里闪过一个严肃的念头。他嘴边绽出幸福的微笑。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热泪盈眶。他并不想去追问这个玩笑究竟是太郎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爹妈教的。此时此刻从孙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感到不可思议。
“是观音菩萨这么说的吗?多多用功,别发脾气,好好忍耐。”
六十几岁的老艺术家含泪笑着,像孩子似的点了点头。
十五
当天晚上。
马琴在圆形纸罩座灯暗淡的光线下,继续写着《八犬传》的稿子。他写作时,家里的人都不进这间书房。静悄悄的屋子里,灯心吸油的声音,和蟋蟀声融会在一起,懒洋洋地诉说着漫长的夜晚有多么寂寥。
刚刚提笔的时候,他脑子里闪烁着微光般的东西。随着十行、二十行地写下去,那个光逐渐亮起来。马琴根据自己的经验,知道这是什么,就小心翼翼地运笔。灵感跟火毫无二致,不懂得笼火,即使点燃了,也会立即熄灭的……
马琴抑制着动辄就要奔腾向前的笔,屡次三番悄悄地告诫自己道:“别着急,要尽量考虑得深刻一些。”刚才的星星之火,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一股比河水还流得快的思潮。它越流越湍急,不容分说地把他推向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听不见蟋蟀声了。座灯的光太暗,他也完全不在乎了。自然而然地有了笔势在,纸上一泻而下。他以与神明比高低的态度,几乎是豁出命地继续写着。
头脑中的潮水,犹如奔腾在天空上的银河,不知从什么地方滚滚涌出。来势之猛,使他觉得害怕。他担心万一自己的肉体承受不住可怎么办。于是他紧紧攥着笔,屡次三番地提醒自己道:“竭力写吧。错过这个时机,说不定就写不出来了。”
但是恰似朦朦胧胧的光的那道潮流,不但丝毫不曾减缓速度,反而令人眼花缭乱地奔腾着,把一切都淹没了,汹涌澎湃地向他冲过来。他终于彻底给俘虏了,他忘记了一切,对着潮流的方向挥着笔,其势如暴风骤雨。
这时,映现在他那帝王般的眼里的,既不是利害得失,也不是爱憎之情。他的情绪再也不会为褒贬所左右了,这里只有不可思议的喜悦。要么就是令人陶醉的悲壮的激情。不懂得这种激情的人,又怎么能体会戏作三昧的心境呢?又怎么能理解戏作家的庄严的灵魂呢?看哪,“人生”涤荡了它的全部残渣,宛如一块崭新的矿石,不是璀璨地闪烁在作者眼前吗?
这当儿,阿百、阿路婆媳俩,正在饭厅里面对面坐在灯旁,继续做针线活。大概已经把太郎打发睡了。坐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身子骨看起来挺单薄的宗伯,一直在忙着搓丸药。
不久,阿百把针放在擦了油的头发上蹭了蹭,用不满意的腔调喃喃地说:“爹还没睡吗?”
阿路眼睛仍盯着针脚,回答道:“一定又埋头写作呢。”
“这个人真没办法。又拿不了多少钱。”
阿百这么说着,看了看儿子和媳妇。宗伯装作没听见,一声不响。阿路也默默地继续缝着。不论是这里还是在书房,都一样能听到秋虫唧唧。
第286篇、曾嫁给三个王子的名媛——芭芭拉霍顿
总序
有一个黑白的时代,却被称作黄金时代。那是上个世纪的30年代。
整个世界正处于经济危机和二战的边缘,光景惨淡。而上海与纽约,却正好当时,意气风发,风华绝代。入夜时分,纽约街头的地井中蒸腾起茫茫水汽,上海小弄堂里浮动着花样旗袍,轻歌曼舞,无限繁华。
那时,街头张贴着浓丽的电影海报,一笔笔勾描出好莱坞式的浪漫;留声机里放着悠扬的爵士音乐,百老汇的歌舞。大荧幕上,是费雯丽明艳的脸;咖啡苦涩香气中,是王佳芝鲜红的唇。向窗外望去,张爱玲笔下黑铁雕花栅栏若隐若现;壁炉火光前,一只黑猫趴在胡桃芯木的扶椅上,昏昏欲睡。
这个黄金时代留下了很多故事,它们被写进了张爱玲的小说,拍入了好莱坞的电影,让一代代人无尽唏嘘。但还有一些,却零落在小说与荧幕外,虽不为太多人所知,却有着孤独而优美的姿态,在时光的尘封中自说繁华。
曾嫁给三个王子的名媛——芭芭拉霍顿
于是,某个惬意的午后,我不经意的阅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那段旧时光里的她,留下了数张黑白色的照片,和一段黄金色的传奇人生。
她叫芭芭拉·霍顿,百货业连锁巨子的孙女。6岁时已得到了天文数字般的遗产,人们羡慕地称她为亿万宝贝。名望,富有,美貌,可以说,女人梦寐以求的她都有。
芭芭拉似乎是一个有搜集癖的女人,豪宅、名车、名马、珠宝、古董,奢侈到让人惊讶。但她最为让后人津津乐道的收藏品,却是她一段段不幸的婚姻。
芭芭拉先后一共有七位丈夫,其中有三位王子,一位伯爵,一位男爵。其中还有电影巨星,网球明星,情场浪子……这些丈夫和那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一样,既“名”且“贵”,装点了她传奇而悲哀的一生。
第一任丈夫是格鲁吉亚王子,结婚那年她才19岁,这段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两年。而这个王子离婚后拿走了她大笔的钱。
同一年,芭芭拉找到了第二位丈夫,这是位伯爵,经常对她施行家庭暴力,导致她住进医院。并且骗走了她大量的钱,逼她放弃美国公民身份。这个阶段开始,芭芭拉染上了毒品。
离婚后,芭芭拉离开了纽约,来到加利福利亚州。二战爆发了,世界水深火热,唯有美国风光依旧。加州好莱坞更是歌舞升平,迎来了黄金时代。在加州的芭芭拉非常活跃,她捐献了大笔财产给军方,以抗击纳粹德国。那段时间,人民暂时忘记了她婚姻的失败,给了她很高的赞誉。而她行走在好莱坞以进行社会活动的时候,认识了当时最著名的影星之一——加里·格兰特。两人相识、热恋,结婚。
加里·格兰特很绅士的照顾她,但是这段婚姻还是失败了。离婚时,芭芭拉也不由感慨说,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需要她的钱,也不需要利用她名望的男人。我想,这一次的芭芭拉是幸运的,她在最好的时候,用最好的自己,邂逅了最好的男子。但结局却是一样的悲伤。不同的只是,分手时,加里格兰特没有要一分钱的赡养费。
之后她搬去了巴黎。又有了四次婚姻。丈夫们或是俄罗斯王子,或者著名的情场浪子,或是赢得数个大满贯的网球明星,却无一例外的是离婚,付出高额赡养费。对这些男子而言,这些婚姻更像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此时,媒体已将她归于情场买欢的富家女,不再同情她,而是反复嘲弄着她不幸的婚姻,并猜测她的下一个藏品是哪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但我以为,芭芭拉或许并不是这样。她其实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搞得不知所措,说她收藏这些男子也不一定准确,她散尽千金想要换取的,只不过是他们爱情,若没有对爱情的憧憬,为何不和其他贵妇一样,包养喜欢的男子,而是丝毫不厌倦的走进婚礼的殿堂?
七次婚姻后,之后她似乎对爱情彻底绝望,她花钱毫无节制,行为彻底放荡,经常被人看到在酒吧里大醉,并且与数不清的年轻男子交往,给他们钱珠宝和其他奢侈品。
她最后的岁月在酒店里度过,66岁那年死于心脏病。她死后,清点她的财产,发现仅仅剩下了3000美金。
庞大的财产挥霍一空,如花的红颜只剩枯骨,徒留她的七段婚姻供他人咀嚼,时而辉煌到极点,时而灰暗到无边。或许芭芭拉异于我们的是傲视世人的财富,但是剥除华丽的外表,身为女性,对爱情能否永恒的论证,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
用金钱与爱情对等,也注定求不得。
第287篇、慧眼识骏马
唐朝时陕西省南郑县有个人名叫李幼清,他有一个特长就是善于识别马的好坏。他的这个本事远近闻名。空闲的时候,李幼清便到卖马的市场去转转,散散心,看看市场上是不是有宝马良驹。有一天,一匹烈马被牵到马市场来。那匹马被主人用笼头绊得死死的,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拉住马笼头,还有三四个仆人举着鞭子跟在后面,可那匹马依然乱叫乱踢,看上去像是要踢开人逃去,市场上的人看到这匹烈马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它尥上一蹶子,更没有人愿意去买这匹烈马,而远远地围观这匹马的人却越来越多了。这时,在市场上闲逛的李幼清看到这边人声喧哗,急忙跑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看见是李幼清来了,赶紧让开一条路,还有人对他说:“李爷,你快来看,那匹马,喷,性子这么烈,样子也这么难看,还好意思牵到市场来卖,自己杀了吃算了,真是丢人现眼。”旁边那烈马的主人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李幼清什么话也没说,走到那马跟前,仔仔细细地端详那匹马。周围的人看到相马能手李爷在看马,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一个个都不再说话了。李幼清看了好一会,然后又向马主人询问这匹马的情况,马的主人立即回答道:“不瞒您李爷,这马没法说,好处一样也没有,坏毛病样样都有,干什么活都派不上用场,留着它占着我的马厩,吃了我的草料,所以只好卖了它。我也不想讲什么价钱,哪位爷看中了,随便给个价就行了。”李幼清听完了,当即出了300贯的价,对马主人道:“这匹马我看中了,既然你说随便给个价,这些钱您就跟我到家里去拿吧。”那马的主人看李幼清出这么多钱买他的这匹烈马,十分吃惊,以为李幼清跟他开玩笑,忙道:“李爷,我这破马哪值这么多钱呢,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吧。”他还想说什么,边上的人嚷开了,纷纷说:“今儿李幼清是怎么了,市场上放着那么多好马他不买,偏偏出了这么多钱去买匹没人要的劣马。”“没准李爷今天又多喝了两盅黄汤。”听了这些,李幼清微微一笑,指着那匹烈马对众人道:“你们光看到这匹马性子烈,样子也不好看,其实这只是它的外表,再说它的主人又不懂马,把它和其他劣马放在一起喂养,马槽又脏又乱,没有人给它洗刷鬃毛,没有上好的饲料喂养。像这种养法,是匹劣马倒也罢了,吃粗粮干粗活,倒也适得其所。可这马……”讲到这儿,李幼清故意顿了一顿。周围好奇的人赶紧问道:“这马怎么啦,难道是匹千里马不成?”这时李幼清才接着说:“这确实是一匹不平常的马,你们看这马的气色不同于一般马匹,有一股神骏之气,这匹马的骨骼清奇。用养劣马的法子来喂养这么一匹好马,这马又怎么能够表现出它的特长呢?再说让它天天跟那些劣马泡在一起,就像有才的人被埋没在一群庸人之中一样,郁郁而不得志,于是这马的性情就变得暴躁起来,久而久之就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围观的人听了这番话,半信半疑。李幼清又说道:“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一个月之后,我再把马牵来给你们瞧瞧,你们一定会说我李幼清又得了一匹好马。”说完,他抚了抚马的鬃毛,低声对马说道:“你是匹好马,别人不知道,走,让我帮你去洗洗身上这些脏东西。”说完便牵着那马向外走去。说来也怪,刚到市场上又是叫又是踢的烈马,听了李幼清的这番话,便垂下了耳朵,抬起了头,显出一副驯服的样子,跟着李幼清向外走去。刚才还是半信半疑的人们,这时已经信了一大半了。李幼清给这匹马换了副新笼头,凭着他多年的养马经验,给这匹马配上了干净的马槽,定时为它洗刷鬃毛,给它吃上好的饲料,才过了几天,这马就大变样了。过了一个月,李幼清又牵着这匹马来到马市场上,只见那马昂头挺胸,步履轻盈,毛色发亮,嘶呜起来好像龙鸣一般。大家一看,果然是一匹难得的千里良驹。市场上的人对李幼清佩服得五体投地,富贵大贾们争着出高价买这匹马。从此李幼清的名气更响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他的名字。
第288篇、与狼共舞
暮色已降临山沟,羊倌正忙着收坡,突然看见洞口站着一只狼崽。羊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正要往馍袋子里装,洞里又跑出来了三只,他一并把四只狼崽都背回了家,关在铁笼子里。
母狼救崽心切,便嗷嗷叫着走东窜西,闹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村里有人说把狼崽放了吧,惹这事干啥?还有人说把它摔死,扔到茅坑里,叫它死没着落,可是羊倌硬是把狼崽死关不放。母狼每夜在村里叫寻,仍没找到狼崽,于是便在村里做起了坏事。它首先钻进羊倌的羊圈,咬死了他一只奶羊。羊倌有两个儿子,没有姑娘,现在的这个姑娘是他抱养的,视为掌上明珠。妻子没奶喂孩子,他只好跑了几十里山路,在县城买了这只奶羊,指望它下个好奶喂养女儿,谁知这只该死的母狼竟把它咬死。
恼羞成怒的羊倌决心要消灭这只咬死奶羊的母狼。他在狼窝附近寻踪追迹,凡是狼经过的路,他下套子挖陷阱,但都没有用,狼还仍然在村里嚎到东叫到西,有时叼走东家的猪,有时叼走西家的鸡。有天夜里,天气闷热难以入睡,很多人都睡在场上乘凉,当夜深人静,人们都纷纷进入梦乡的时候,这只母狼便偷偷地潜入熟睡的人群叼走了一个孩子。恰在这时,被惊醒的人们透过明月看见狼叼着孩子在艰难地行走,便直着声音吆喝:撵狼呀,谁家孩子被狼叼走了!这时熟睡的人们才一哄而起,高喊:撵狼呀,撵狼呀……那瘦骨嶙峋的母狼哪能将一个二十来斤重的孩子叼着奔跑,只好把孩子丢下逃命了。
狼极会记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第二天晚上它终于把张进家的孩子叼走了。张进家住在村边,三间房子,没有院墙。这天张进夫妇因有事都不在家,便交代他的大儿子,晚上把门上好……谁知孩子们瞌睡大,再加天气闷热,晚饭后便席地而睡,忘了上门。正是玉米晒顶抽穗的时候,到处一片郁郁葱葱,狼窜出玉米地,进屋将他两岁的小儿叼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进和其妻赶回来后,大孩子还在睡着,小儿子却不见了。
张进便拖着疲惫的身子问遍了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他又跑到羊倌家,将羊倌猛击一掌,我小儿子昨晚被狼叼走了!
羊倌大吃一惊,便跑上山去!
他们先跑到捉狼崽的地方,没见孩子,也没发现狼的踪影。他们又跑到寨子沟、撵狼沟、火狼崖、小尖山……他们几乎寻遍母狼经常出没的所有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就是狼屎狼尿也没有见着,更不用说孩子的蛛丝马迹了。
张进的妻子见他俩空手而归,便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骂着羊倌,谁叫你去捉那狼崽,将我儿子叼走你安心了?你去寻我儿子!哎呀,我要我的儿子呀!
张进乜斜着妻子喊,说那话干啥,他的羊被狼吃了那么多,他能不恨么?他困乏地蹲下身子,手里还是紧紧地握住枪,夕阳照着他那泪眼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张进悲痛万分,决心要为儿子报仇。晚饭后他和羊倌又背着枪,顺着撵狼沟往小尖山进发。他们一路走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一直喊到狼窝附近,也没有听到孩子的一点音信。这时羊倌说哥,你看草丛里有两个明点,是狼眼还是两只萤火虫?张进顺着羊倌所指的方向看去,说,不是萤火虫是两只狼眼,萤火虫哪有那么亮的光,你看是绿色的。羊倌说,哥,你到南边去,截断它的路,我到西边防止它往山上跑。他俩刚布置停当,狡猾的狼便尖叫了一声,尾巴一甩,只听一阵飒飒急响,狼已窜到了远处的山丘上,耀武扬威地在月光下站着。
羊倌说,哥,咱既然发现了它,就等于它撞到咱的枪口上了,咱当点心,说啥也不能再让它逃跑。他俩便在山崖下把枪压上子弹推上膛,绕着山丘隐蔽到距狼不远的地方,瞄准了目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这只母狼嗷地大叫一声,腾空一跃,没入草丛。他们懊悔为啥不早几分钟开枪,即使打不死也能将它打个重伤,起码它不能再进村祸害人。
与狼共舞(2)
第二天,张进夫妇又和亲朋好友在附近的沟沟岔岔寻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踪影,结果失望而归。张进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狼是一下子也吃不完的,就是吃了,那流到地上的血迹呢?连血迹也没有找到呀!
张进想,孩子已经两岁了,它一个干瘦狼能有多大气力?他抬腿进了玉米地走了十几步,便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母狼吃惊地跑了。他急忙走到狼跑的地方,只见孩子在地上血淋八叉地躺着,一只胳膊被狼吃掉了半截,内脏全被狼掏吃光了,悲惨情景让人不寒而栗。
张进悲痛万分,他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场,后悔这次为啥没有带枪!
他把孩子抱到地头,回家告知了妻子。妻子两腿吓得瘫软,跌跌撞撞地走不动路。好容易走到停放孩子尸体的地方,看见孩子死不成尸,便哭断了气。张进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合谷,抢救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哭出了声。她抱着孩子的头,悲天恸地痛哭了一场,才动手把孩子埋掉。
张进为解心头之恨,便和羊倌每人用枪挑了一只狼崽,在皎洁的明月下第二次上山去了。母狼闻到了狼崽的气息,便真的出现了。它坐在离洞穴十几米远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狼崽,眼睛向他们射出仇恨的绿光,他们正要扣动扳机,狼却尾巴一甩,又没入了草丛。
张进根据他打猎的经验,把狼所经过的路口埋了许多锯齿型的夹子,还在狼窝附近绑有线抽。他们还到处寻了些死猪死鸡,将肚子里面装上炸药做成挂炮,吊在两米高的树干上……可是说也奇怪,自设下这天罗地网后,这只母狼谁也没有再见过。
没见过不等于这只母狼死去,也不等于这只母狼迁徙。它还是为找狼崽夜夜入村闹事。老人们规劝羊倌,把狼崽放了吧,为狼崽村里出了多少事,叼猪叼鸡不说,你看张进的孩子都被狼吃了,这还不算一个血的教训!
可是羊倌坚持不放,因为狼吃了他不少的羊,特别是这次咬死他家的奶羊,等于砸了他女儿的饭碗,他非把这只母狼逮住不可。张进也是这种想法,说啥也不让羊倌放狼崽归山,只有留住狼崽,才能引来母狼,才能为儿子报仇雪恨。
为此,这四只狠崽还是被羊倌圈在铁笼子里,每天喂些稀饭馍块,可是狼崽太小,不会进食,整天饿得嗷嗷乱叫。羊倌便找来了一只刚断奶的母狗,让狗奶狼崽。狗妈妈把小狼崽奶得滚瓜流油,整天在院内欢蹦乱跳,但它们不是狗,本性是不会改变的。这么小就在院内把鸡撵得乱飞,还咬住小猪耳朵,用尾巴抽着小猪跑,据说狼偷吃猪就是用这种方法把猪赶走的。小狼的这些举动,引起家人和邻里们的不安,养这些野畜干什么?不如早点杀了好!羊倌此时也有些后怕,他要子偿母债,将狼崽杀而食之。当杀到最后一只时他手软了,因为这只狼崽每天在羊倌面前摇头摆尾献殷勤,比他养的狗还讨人喜欢。它除看圈护坡外,还有从不偷嘴吃的优点。就这样,它骗得了羊倌的信任。
冬天已到,一场北风后大雪皑皑,母狼又进村叼猪叼鸡,于是户户都把院墙上扎了一米多高的枣刺,以防母狼跳入院内。狼只好跳进羊群暖圈。暖圈是土木结构的房屋,前边留门,后边留窗,窗空约一尺见方,中间也没窗棂相隔,此窗除给羊群通风之外,还用于清除羊粪。
母狼是无孔不入的,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它从这个窗口跳入羊圈,若有可乘之机,便叼走羊羔。羊倌有着与狼斗争的丰富经验。他待在窗口,守株待兔,当狼跳入窗内时,一声吆喝,狼便掉头跳窗。当狼的前腿在外,后腿不能着地之时,羊倌便急忙一把抓住狼的后腿,用长鞭杆戳进狼的肛门,一直通到狼的脖子,将狼活活地戳死。这正是那只吃孩子的大母狼,肚下的奶泡还没有缩完呢。羊倌把这只死狼背到家里,狼崽还和它亲了又亲,拱了又拱,然后卧在地上流泪了。
张进媳妇听说羊倌把老狼打死,含悲带愤跑到羊倌家,在死狼的肚子上狠狠地跺了几脚,将狼的肠子跺了出来,然后泣不成声地回家了。
与狼共舞(3)
羊倌从屋里拿出了一把杀猪刀,在狼崽面前的磨石上磨了磨,然后才把明晃晃的刀刺向死去的母狼,先剥皮挖出内脏,然后又把狼吊在树上把肉割开。这时羊倌从中挑了两块好肉,扔给狗和狼崽,狗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而狼崽却看也不看,闻也不闻,并将羊倌狠狠地瞪了一眼。
几个月后,胖乎乎的小狼崽长成了大狼,成为羊倌的一个得力助手。
羊倌和狼与狗成了好朋友。每天狗、狼吃的和他一样,当狗、狼吃饱之后,主人躺在中间,两边睡着哼哈二将狗与狼。主人在高兴的时候逗逗狗逗逗狼,狼撵撵狗,狗撵撵狼,狼和狗在一起玩耍,从不仇视,从不厮杀。
可是,一天夜里,狗与狼打了起来。羊倌想这两个家伙在斗玩,也没加干涉。又停了一会儿,这两个家伙的争斗大有你死我活的拼杀架势。羊倌自觉不是好兆头,便拿出皮鞭狠狠地抽了狼和狗,两个家伙的争斗才偃旗息鼓,都夹着尾巴卧到屋内。
羊倌出了一天坡,翻山越岭的,确实有些乏困。他看天已黑定,便倒头睡了,这时他自感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睁眼一看,床上有两只绿光在闪,他急忙坐起捏亮电筒,看见狗还在脚头睡得死死的,而狼却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在床边站着。他没往狼子野心上想,只想狼与狗争斗了那么长时间,可能是狼受了点轻伤,想让主人同情。又停了些时,狼又纵身跳到床上,正要向他张口,狗却跟着一跃跳上床,把狼冲了下去。这一次狗把狼惹恼了,两个家伙在屋里又斗了起来,这次格斗比上次猛烈得多,狼不让狗,狗不让狼,狗将狼的耳根撕了一块,鲜血顺着狼的脖子往下流,而狼又把狗的前腿撕得露着骨头。这时羊倌也有点上慌,便又拿起皮鞭向狼和狗胡乱地抽打一番,才把它们的气焰压下去。这时羊倌有点心惊,便让狗卧在床头,因为狗对主人是忠心不二的,一旦狼真的向他发起攻击,狗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羊倌把狗和狼隔开以后,狼在地上坐着,两眼发出逼人的光。羊倌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打死了狼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它当然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它长成了凶猛的大狼要抓住机会报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羊倌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害怕。因为它毕竟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发起威来人是难以抵挡的。这时他一手握住枪,一手将狗揽在怀里,意思是让狗提高警惕,在必要的时候要为主人而献身。
羊倌在床上也不敢睡着。狼还是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尾巴还在不停地扭动着。根据他的经验,狼在捕获猎物时就是扎着这个架势的。他心里在咚咚地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不如早点把它宰掉,也不会有今晚的恐惧。这晚羊倌手握枪,直直地熬了一夜。谁知第二天,狗和狼的关系又和好如初,彼此也没多加计较。相比之下狼伤比狗伤轻。上午出坡,羊倌把狗拴在家里,把狼带到坡上。这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羊倌走到哪里狼跟到哪里,羊倌坐在地上休息,它卧到羊倌跟前,有时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嗅嗅舔舔,和往常没有二样。羊倌想,畜牲也和人一样,玩得不高兴也会发脾气使性子,过后也就算了。天黑收坡,狼回家看见狗格外亲切,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摇头摆尾的,彼此亲密无间,一点隔阂也没有。
这天夜间,羊倌高枕无忧,彻底放松了警惕。狼便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跃扑到床上,羊倌急忙坐起,用尽平生之力一拳将狼打到床下。狼一时晕头转向好像输了理一样,乖乖卧到地下。
狗看到狼的举动,在羊倌床头扭动着尾巴,发出嗷嗷的叫声。狼好像也识破天机,在地下卧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室内一片寂静。狼和狗分席而卧,人却在鼾声中假睡。狼听见羊倌的鼾声,便立即坐在地上,扭动着尾巴,两只绿色的眼睛直盯着羊倌。这时羊倌会意,将狗头拍了拍,又伸手从墙上取下了枪,紧紧地握着。又停了片刻,狼便一跃扑到床上,狗在主人的吆喝中腾空而起,将狼抵到地下,狼和狗便拼死拼活地厮杀起来。
羊倌知道狼是硬直不拐弯的动物,凡是它认准的扑杀目标,都会穷追不舍。这是他和狼长期斗争的经验。于是他下定决心,他今晚一定要把狼除掉,如果再让它多活一天,说不定他会被狼活活咬死。
狼真的对他又发起了第三次进攻,这次进攻是穷凶极恶的,扑上去就想将他置于死地,它前腿抓住羊倌的胸膛,张口去咬他的脖子。羊倌急中生智,抓住枪杆就猛击狼头,狼便紧咬枪杆不放,他用力向上一挑,再向外一甩,狼又被摔到床下。可是狼哪肯罢休,随即就又扑到床上,一下将他的胳膊撕掉了一块肉,鲜血直往下流。这时狗又一跃而起,把狼扑倒在地,和狼进行着殊死搏斗。狗虽比狼的个头大,但它没有狼凶猛。狗一下咬折了狼的前腿,而狼却一下啃住了狗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羊倌举起枪,照准两个绿光点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巨响,闪光的两只狼眼便不见了。
羊倌将狼拉到门外,回头才救治狗。狗在奄奄一息地躺着,他知道狗不会死,狼虽然使劲地咬着它的脖子,但它只是一咬,没来得及换口,就被羊倌一枪毙命了。不一会儿狗便抬起了头,但狗的胸膛被狼撕了一道血口,流了不少的血,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他为伤口上了些云南白药,又原样将狗皮肤贴了上去包扎好,养在家里,不到二十天狗就又能出坡了。
事后羊倌说,狼的这次报复行为,完全是他引起的。如果他不把狼崽捉回家,又不一个一个地宰杀,就不会有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
第289篇、狗侠
烈日炎炎,山道漫漫,深山老林之间。慢悠悠地走出一队人马。两驾马车哐哐当当,遍身破响,车上拉的,全是些破箱烂柜。车后跟着二十余匹瘦小马匹。蔫头蔫脑地走着。马上坐着几十条大汉,也全是一副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样子。这队人马从郧阳出发。途经匪盗横行的神农架老林古道已达半月有余,竟一路畅通无阻。这样一队人马,料想也押不到什么值钱的物件。哪有盗匪会看上他们?不料,快出神农架古道时。却突听身后马蹄声声,大汉们还未转身去看,背后已是尘土飞扬,五条壮汉纵马飞驰而来,一面喊道:“壮士们且慢行走!”话声刚停,人已赶到,齐刷刷地拦在了这队人马之前。
马上那二十个无精打采的汉子,此时个个都已经正襟危坐,手握兵器,迅速排成四排,紧紧守住箱子,严阵以待。为首的叹道:“没想到我们一路假装,破箱瘦马,打盹瞌睡,竟还是走漏了风声!”遂厉声喝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五位壮士有何贵干,尽管放马过来!”说话间,那二十名大汉已个个青筋暴出,刀刃出鞘。
那五名大汉中有一个招了招手,似乎是首领,不仅毫无惧色,拔剑准备,反而淡淡笑着,摆弄着手中的弹弓,朗声说道:“方才一个猫玩老鼠的游戏而已,仅博各位一笑。实不相瞒,从各位出发之时,我们便已一路尾随,等到今日,只想让各位体力耗费得更大一些,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撵到现在,只怕各位早已筋疲力尽了吧!我们如此用心良苦,你们总不能让我们白来一趟吧。放下东西,咱们还是兄弟,如若不然,休怪我们神农五弹侠手下无情了!”说话,手指一松,只听“呜”的一声,一粒弹丸飞来。那二十名大汉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五名大汉来不及躲闪,被穿透咽喉,倒地暴毙。
另外的那十五名大汉,顿时惊慌失措,马声嘶鸣,全都变了脸色。“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怎么敢轻易劫威振大江南北的‘天下第一镖’威武镖局的镖车?各位负隅顽抗毫无用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看着办吧!”那大汉说着,便使了个眼色,另外四名大汉已全部装弹上弓,对准那十五名大汉目光狠如刀,牛皮筋因绷得太紧而呼呼作响。
皇上花巨资修建宫廷,征买堵河奇石,威武镖局承接“御镖”,知道此事关乎大家的身家性命,哪敢大意?因此一路小心,处处伪装,身着便装,骑着瘦马,佯装无精打采,其实个个心里都绷紧了弦。此番前来的二十位镖师,都是镖局精挑细选的绝顶高手,个个身怀绝技,不料别人一弹弓,便毙其命,镖师们的眼光刹那间便黯淡了下来。
“神农弹侠,名不虚传!”为首的镖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那两车价值连城的奇石,此刻。这些珍宝竟成了心头最大的负累。若是平时,十五名铁骨铮铮的镖师必会拼死一搏,只是前途漫漫,过了此劫,还过得了余下的劫难吗?这两车沉重的奇石,如同压在了镖师们的心上,心有如此负累,哪还愿恋战,只好黯然收刀,束手就擒。
狗侠(2)
镖师们叹息间,五名强盗托起沉重的镖车,徒步飞驰而去,留下一串哈哈的笑声,“号称‘天下第一镖’的威武镖局,哪曾遭此劫难,受此大辱?”十五名铁汉,想着此番回去,不仅声名扫地,性命难保,而且家人也将受到牵连,个个倍感凄凉,竟号啕大哭。
就在此时。后来又赶来两匹瘦马,马上是。一对年轻夫妇。女的身材娇小,腹部松松垮垮。怀中抱着一个襁褓,显然是刚生育不久。男的冷汗淋漓。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仿佛大病初愈。他的马侧面拴着一条黄狗,连路颠簸。狗已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夫妇俩来到镖师们面前,妇人连忙下马,问道:“这么多大老爷们,却哭得如此可怜,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待奴家替你们做主!”镖师看那女的弱不禁风,男的又不堪一击,却是一副拔刀相助的架势,不禁哭笑不得,不予理会。
这时候,那男的说道:“不用问了,准是遇上了神农盗匪。可惜我现在病成这样,如何能拔刀相助呢?”妇人朗声说道:“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咱得给儿子积点德啊!”说完。坚持要镖师们说说事情经过。
镖师们看那女的也是一片好意,就讲述了丢失奇石的经过,那妇人听完,对丈夫说:“看来珍宝真不是个好东西,为了这珍宝已有5名壮汉丢了性命,一家老小,如何生存?接下来还有15名壮汉和家人要因此丧命,不值不值,真是可惜!狗屁珍宝,与我无关,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它能眼看着这么多生灵惨遭杀害?”说罢便问丈夫:“一共就五个小贼,待我去会会,绝无大险!”男人笑了笑,“你这拗脾气,怕是我也挡不住。记住,只可智取。不可硬来!”妇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将孩子交给丈夫。嘱他好生看护,不要热坏了孩子。
女人正欲上马飞驰,忽又改变了主意,叫丈夫放下拴在马侧的那条黄狗,说是要骑狗前行。男人嗔怪道:“你这淘气包,尽出些歪点子!”镖师们听了,惊愕不已。
女人骑上黄狗,飘然前行,一面吩咐镖师们道:“你们纵马前行,见到他们不必动手,只须拖住他们。此狗攀岩走壁,神功非凡,我骑狗由山头绕行,包抄他们前面。我一到,你们便可安心,车辆钱财,我自会替你们讨回!”
镖师们面面相觑,半信半疑,但见那女子神态自若,自信满满,看样子绝非玩笑,犹犹豫豫。踌躇不决。
女子鼓励道:“强盗们自以为武功高强,不会快跑。加以徒步拖着那沉重的珍宝,也快不了。你们赶上之后,若我还未前来,便忍气吞声,哀求他们。只需拖住时间,待我赶到便可,丢不了命的。有我跟随,诸位大哥可放心前往。”说话间,那黄狗已跃上山头,不见踪影。
镖师们想,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信了这女子,如果侥幸胜了,岂不是换回一家老小和自身的性命。于是纵马飞奔,不到半个时辰,就见那五个盗匪拖着沉重的车辆,缓缓前行,个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看来那些强盗太低估了这珍宝的重量,也太自负于自己的轻功,吃了苦头。眼看着他们就要拐入岔路,钻进山谷,镖师们壮着胆子,高喊一声:“且慢行走!”
狗侠(3)
五名强盗顿时大惊,迅速扯出弹弓,上丸指向来人。待定睛一看,竟是手下败将,不由得放下心来,收回弹弓,厉声喝道:“你们是想送死吗?”说话间,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镖师们正欲下马磕头请罪。忽听一声娇喝:“我来也!”话声刚落,丛中一道黄光闪烁,掠过强盗身边。那女子竟从天而降。强盗们还未反应过来,为首的那个圆眼怒睁,坠马身亡,脖颈处一道剑痕,原来黄光掠过那强盗们身边时,女子已取了那领头的性命。
另外的四名强盗顿时大惊,本能地挚出弹弓,对准女子,正欲发射,忽见眼前女子竟是骑狗而行,不由得愣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只见一道寒光扑向强盗,另一名又坠地身亡。剩下的三名强盗震愕不已,拿弹丸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射出三枚弹丸,准是速度全失,被那女子一一躲过。女子大怒一声:“还不住手!”强盗们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弹丸也脱手而落,竟真的住下手来。
那妇人骑在狗上,威严地扫视着他们,厉声说道:“方才我的徒孙们去办点公差,你们竟胆大妄为,劫了过去!以我火气,现在就让你们都死无全尸,只是姑奶奶天性仁慈,不想杀生,你等赶快抬着这两具尸体滚开。若再迟一些,只怕要二人抬三具了。若嫌不够,我放你们回去搬些救兵,多多益善,姑奶奶一并成全了你们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三名强盗相互对望了一会儿,竟一起滚下马鞍,跪拜在地,叩头捣蒜:“姑奶奶饶命啊!我们这就收了尸体带走便是。敢问姑奶奶名讳?我等愚钝,实在想不出江湖上还有一位骑狗的高手。”
妇人厉声喝道:“真是啰嗦!告诉了你们。你们敢叫吗?还不快滚,要等我改了主意……”话未说完,三名强盗已吓得屁滚尿流,抬了尸体就跑。
镖师们一齐下马,三拜九叩,感激涕零:“姑奶奶神功盖世。救了我们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大恩大德,终身难忘!”那女子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叫了声:“好险!”脸色苍自,跌落地上。镖师们赶忙上前扶起恩人:“姑奶奶神功盖世,为何此时会惊吓至此?”女人说道:“什么神功盖世,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而已,若真对将起来,他们中一个就足以取我性命。”镖师们大惊,忙问其故,女人沉声道:“后面再说!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赶快离开,若等强盗们悔悟过来,再脱身就麻烦了。”
镖师们迅速检点了车辆珍宝,无一损失,又商量着埋下同伴的尸体。于是驱车与妇人同行,返回了去。
那男人正被婴儿的啼哭闹得手忙脚乱。见了妻子,并不问战果,忙将孩子递去,叫快喂奶。对镖师们歉意地笑了笑:“实在病重,不然哪能叫个妇人冒险会敌!”
狗侠(4)
镖师们一脸尊敬地说:“姑奶奶一人足矣。方才真是神了,刹那间,未及反搞,便毙两匪!”男人笑道:“她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怕对方人多,所以先行偷袭,先发制人,吓唬别人。若真等人反搞,只怕很难活着回来了。”
女人脸一红:“正是。我趁人不备,偷袭得手,毙了其首。又趁他们看我骑狗而行的惊诧瞬间,再毙其一。就是此时,他们三个若无惧无畏,拼杀过来,我一人如何抵挡得了。但此时身边还有你们十五个,你们若放手一搏。奋力拼杀,也尚有胜机,如若还是畏首畏尾,我等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镖师们听了真相,不禁大惊失色,脸上冷汗如注,但还是满脸敬佩和疑惑:“姑奶奶骑神犬上阵,我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妇人大笑:“哪里是什么神犬,只是一只普通的看家狗而已,而且还刚生育不久,只因我奶水不足,所以带来,沿途喂孩子奶而已。方才骑它,不过是用来迷惑敌人,趁其分神,进行偷袭而已。此狗骨瘦如柴,重量很轻,所以我才能夹卡它,以轻功跃过山头,又上树等敌,给人从天而降之感。我身心力弱,怎么可端坐马背,以力相搏?只能闪转腾挪,以灵活巧妙取胜。此狗正合我意!”说罢叹道:“就是只剩三人,他们尽力一搏,我们也未必能胜,只是到手财富太多,反而成了心理上的负累。盗匪们一到人人自危之时。哪个愿意以身冒险,若不幸战死,岂不是让同伙白白享用财富?如此勾心斗角,纯粹是乌合之众,我的取胜,也在情理之中了。”
镖师们听了,都觉得有理,有人叹道:“姑奶奶所言极是,财富有时反成负累。这帮盗匪,岂能胜得了足智多谋的您!”神态充满了对盗匪们的鄙视和厌恶。妇人笑道:“别老说别人,你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若在平时,你们哪个不是无畏无惧,敢打敢拼的铮铮铁汉,只因了那财富,便畏首畏尾,轻易投降了,真是可耻!世间万物,又岂止金银财宝会成为负累,虚名亦是。你们若无‘天下第一镖’的虚名,又怎会摊上如此烦事?还有权势、地位,等等,芸芸众生,只知追逐,趋之若鹜,怎知有时这些也会成为负累啊!”
镖师们被点中痛处,个个满脸羞愧,面红耳赤,便一齐伏地感恩,请教恩人大名。妇人不耐烦地笑道:“别问了,这等烦心事,以后再也不管了,我们还要赶路呢!”说罢欲走,镖师们坚持要知道恩人姓名,妇人笑道:“喏一定要知。就叫我‘狗侠’吧!”不知是真话。还是玩笑。说罢打马西行,渐行渐远。
这十五名镖师虎口脱险。一路押车顺利南下,得了皇帝赏赐,饱赚一笔。归来欲为救命恩人塑像一尊,以便参拜,又不知恩人真名实姓。思来想去,只好称之为“狗侠”。
第290篇、杀猪二爷
二爷在三十岁上结的婚。
要是那年没有那场大雪,也许二爷这一辈子就这样光棍下去了。这是村上所有人的看法!二爷虽是个杀猪的好手,但因为好赌,一年下来就所剩无几。试想,谁会嫁给这样一个好赌的男人?二爷自己也是这样子认为,这辈子是打光棍的命了。可谁也没想到,那年的那场大雪,却给二爷送来个长得水灵灵的女人。女人是个逃荒要饭的,饥寒交迫路过二爷村上时,昏到在了二爷那间小屋前。二爷救了那女人,女人也就和二爷住在了一起。自那时起,二爷就戒了赌,也不知女人用了什么方法让二爷戒的,但也许是二爷自己用心戒的。反正,二爷除了外出杀猪,就是回家照顾妻子,再无心去光顾赌场了。二爷的日子就这样开始滋润起来。第二年,女人给二爷生了个女儿,夫妻俩给她取了小名叫香儿。二爷视她为掌上明珠,整天乐呵呵的。
转眼之间,二爷的女儿十六岁了,长得如她母亲一样水灵。邻村的一个小伙与二爷的女儿青梅竹马,愿意上二爷家当上门女婿,二爷也十分中意这小伙。于是,大喜的日子就定在了这年的冬天。可二爷家这美好的一切,却随着狗日的鬼子进村,给毁于一旦。
那天,二爷与往日一样,告别妻女,一大早就应邀去外村杀猪了。那天的生意特好,二爷一口气连杀了六头猪。当二爷哼着小曲满载而归时,天已近暮霭,临近村子,从村子那边吹来的风中夹带有烧焦了的木头味,还隐隐传来哭声,这让二爷觉得不对劲,他想,莫不是谁家房子着火了?这样想了后,二爷的脚步就快了起来。到了村子口。眼前的情景让二爷惊得差点当场昏到。被烧的房屋还在冒着缕缕白烟,几具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二爷惦记着香儿母女,忙三脚并作二步朝自己家中奔去。还没走到家门口,二爷就“香儿”、“香儿”地喊了起来,没人出来应答。二爷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待他进得屋里,就见女儿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二爷没命地奔过去,“香儿”、“香儿”地痛叫起来。可香儿的身子早已僵硬。二爷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妻子。在灶间,二爷找到了妻子,也是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他哭着叫着妻子,幸好妻子还有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醒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拼了命地说,香儿他爹,你得替俺娘儿俩报仇,是那个小胡子带眼镜的日本佬……害……害……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气绝了。
二爷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在埋葬了妻子与女儿后,他在村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两个月后,乡人才在县城街头的肉摊上见到了二爷。
乡人奇怪,二爷也真是的,放着好好儿的猪不杀,却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卖猪肉了?
有一天,县城里一个小鬼子被人在公园用刀给抹了脖子。那鬼子留小胡子,戴着眼镜,名叫板恒一郎。从这以后,在县城街头上,乡人发现,二爷连同他的肉摊也一起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乡里人再见到二爷是在好几年之后的县城解放那天。乡人从进城的解放军队伍中的一个军官的脸上,依稀可看出这人就是当年杀猪的二爷。
第291篇、善人寨的祭礼
这件事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的日本。
这年年底,宇野乔一和永井夕子两个有一个假期,他们结了伴到日本深山一处小温泉去度假。
宇野三十五六年纪,形相俊雅,谈吐谦和;夕子才二十挂零,身材小巧,仪态万千。
他们只想暂时远离那熙熙攘攘的红尘,去与大自然亲热亲热,殊不知火车开到一处隧道里却被逼停了下来,因为前面有塌方,看来没有两三天时间是通不了车的。
正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坐在他们不远处的30岁左右的一位精壮汉子,叫了起来:“哎呀,这不是宇野先生吗?”
宇野愕了一下,终于回忆起来,他们曾有一面之交。他说:“你不是植村先生吗?你上哪去?”
植村说:“我回家去,都快到家了,偏偏遇上了塌方。这位小姐……是与你一起来的吗?”
夕子落落大方地说:“我是他的外甥女。”
植村笑着说:“好漂亮的一位外甥女。你们去哪里呀?”
宇野说:“我们是到小温泉度假去的,看来一时是去不成了”
植村笑着说:“两位若不嫌弃,就到我们村里去逗留几天。年底了,就在我们那里过年吧。我们村里的人个个好客。”
夕子笑了起来:“是吗?贵村叫什么?”
植村说:“就叫善人寨,两位别以为我是在吹牛,我们村确实叫善人寨。村里人个个善良朴实,热情待客。不信,你们一问附近的人就知道。”
回到喧哗肮脏的城市里去是不甘心的,到小温泉又一时去不成,夕子已经被植村说得怦然心动,她怂恿着宇野,要他接受植村热情的邀请,去善人寨过一个年。
据植村介绍,这寨里的人个个团结友爱,互帮互助,谁生了病,遭了灾,他们就会各自馨其所有去帮助他。外地人去了,他们总是待如亲人,吃住自不必说,还会邀他们到家去串门,与你拉家常,扯闲篇,活像是在接待多年未谋面的近亲。这种说法,得到了边上一些乘客的证实,这儿虽说离善人寨最近的村落都有20公里之遥,但这些介绍和证实坚定了宇野和夕子去看一看的信心。
蓦地,夕子在宇野耳边悄悄说:“你注意到没有,有人在盯看我们?”宇野悄声回答:“我早注意到了,尤其是一听到善人寨以后,他的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我们。”
夕子假装没事儿似的转过头去,边上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25岁左右的男青年,一头长发,穿一件厚厚的皮夹克。他见夕子转过头去,就很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到窗外去了。
宇野和夕子决定到善人寨去后,就下了车,在植村的带领下,两个人抄小路往前走去,转过了两个山头,终于来到一个小车站。车站很简陋,附近连一家像样点的商店都没有。但有一辆旧马车停在那里,赶车的是一个非常和蔼的老头子。
老人一见他们,就乐呵呵他说:“哎呀,是植村君来了,叫我好等,是怎么一回事呀?”
植村说:“有劳耕介爷爷久等了,隧道塌方了,我们只好翻过山头走来。这两位是来我家过年的朋友。”
披着破皮衣的老人热情他说:“欢迎,欢迎,难得城里入肯屈尊上我们这个荒野小村来过年,这是菩萨见我们山里寂寞冷清特地请来的客人,得好好招待才是。来,来,你们两位先上车。”
善人寨名不虚传,光这么一个未见过世面的老人就这般礼敬有加,古道热肠,确实使初来乍到的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马匹很老,车子也破,山路又着实的凹凸不平,一路上颠颠簸簸的,但是主人们的热情使客人一点也不觉得劳顿困苦。山路很黑,几天前下的雪,使路两旁像竖起了两堵白墙。越进山去,气温也越低,夕子虽然穿着厚厚的大衣,也已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这点,植村早看在眼里,他问:“冷了,是不是?”
夕子说:“还行,我的大衣厚着呢。”
话音刚落,不长气的鼻子已经在发痒,一连三个喷嚏冲口而出。
耕介爷爷马上扒下皮衣,扔了过来,说:“哎呀,真对不起,我们自己习惯了,竟没想到外地人受不了。快穿上!快穿上!”
年轻人哪能接受老年人的衣服?夕子一定不肯收下,可是耕介爷爷无论如何非要她披上不可。最后,夕子只好接受了这位65岁老人的好意。
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善人寨的道德观。宇野和夕子都被深深地感动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个山弯弯里的“世外桃源”。善人寨位于高山之上。马车停在“善人寨公民馆”外。“公民馆”里的人听说来了客人,马上一齐站起来接待。他们慈眉善目,乐观开朗,将他们接进屋后,立即筛酒倒茶,个个轮流敬酒,一个劲地邀请:“欢迎欢迎,欢
迎你们来,一定住到我家里去!”
宇野被他们的盛情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说:“我们已经拜托植村君了,再不敢打扰各位了。”
夕子边喝着热茶,边说:“哎,真是一些亲切的人!”
一位态度稳重的白发老人进来了,他是村长。
他对宇野他们寒喧了一阵后,说:“你们来得不容易,难得,难得,既然来了,务必过了年再回去,一起参加我们寨里的祭礼。”
原来,善人寨每年底都要举行一次村祭,据说还十分隆重呢。
就在将过年未过年的这几天,宇野和夕子两个平白地受到全村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心里感到十分的温暖和不安:他们让他们睡寨里最好的屋子,吃各种各样别有风味的美味佳肴,千方百计地找来野味款待他们,任凭他们两个到各处去玩耍观赏。
有一次,他们来到后山,看见一处悬崖边,有一块小小的广场,不少男人用木头又绑又钉地正在工作。瞧那模样,像个小型的棒球场,用两米高的柱子围成一个直径10米左右的四周设有简单梯子的圆形看台,看来,这是村祭的所在地。
他们两个不便打扰他们,就顾自己往后山爬去。那里重峦叠翠,还留有残雪。从一旁看,这处悬崖足有50米高,怪吓人的。两人吓得连多看一眼都害怕,连忙离开了这里。
他们正要往别处走,突然一个长头发的青年轻轻朝他们“喂”了一声,他正藏身在附近一块大石块后面,啊,他不是火车上愉偷瞧他们的那个人吗?
这个年轻人搔搔头,说:“对不起,打扰了,我叫山上。你们是东京人吧?”
宇野说:“是的,我叫宇野,她叫夕子。”
这青年说:“很抱歉,我……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哥哥,一年之前是死在这里的。”
夕子惊异地问:“对不起,能详细他说一说吗?”
这个长发青年告诉他们,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也就是即将过年的时候,他的哥哥被人邀请来到这里,不料竟在大年三十坠崖身亡。这次他是偷偷来的,瞒着当地人。他想查一个水落石出,因为他怀疑他哥哥不是坠崖而死,而是被杀害的。他哥哥有恐高症,绝对不会到悬崖上去玩;再说,在他死前他还给家里写过信,说这里的人十分的热忱好客,他感到很快乐。一个感到快乐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就在他们谈得热乎的时候,树林中传来了植村的声音:“宇野先生,你在哪里?”
这个长发青年急忙站起来,悄声说:“我不想让村里人见到我。我先走了。”说完,他溜进了另一片树林。
这时,植村来到了他们面前,说他好久见不着他们,怕他们出危险,一直在找。
夕子故意问他:“呀,我道是谁,原来是植村先生。植村先生,这个悬崖上没有栏杆,不危险吗?”
植村感到很意外,半晌才耸耸肩膀说:“这……这个,这倒没有想到。不过这里从来就没有死过人。”
这话显然是撒谎。那个青年刚说去年他哥哥是在这里死的,而他却说这儿从来就没有死过人。他干吗要撒谎?
下山来,他们走进寨子里唯一的一家杂货铺,宇野想买一包七星牌香烟,可是这位粗壮的女店主再三的道歉,说没有这档烟,要,就只有精彩牌。宇野不想抽精彩牌烟,出店来,只见夕子盯着一个20岁的疯姑娘在看着,直到宇野喊她,她才转过神来。
回去后,他们看见村长正在那里。
夕子很可怜这个疯姑娘,就问:“请问村长,这个姑娘是怎么疯的?怪可怜的!”村长皱皱眉头说:“是呀,怪可怜的。说来这已是前年的事了,那年发生了山崩,她的一家老小,全被压死了。唉,真惨啊!她受刺激过大,所以疯了,——唉,不谈了,不谈了,我们还是谈点高兴的事吧。今天是除夕夜,两位要吃什么新鲜东西吗?这里地处偏僻,真是委屈了两位!”
宇野连连摇手,说:“村长别再为我们操心了,我们已经过意不去了。”
说着,他们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里。才走上楼,突然,夕子发现那个疯姑娘正在他们楼下。她用小树枝在地上画字,字很大,写的竟是“当心被杀”4个字,写完了,又用脚“唰唰唰”擦掉。然后,她一溜烟跑了。
夕子指着楼下,惊惶地说:“快看,快看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弄得宇野和夕子莫明其妙,也弄得他们心惊肉跳的。直到这时,他们才感到这个善人寨处处透着神秘和灾难。
正在这时,村长又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七星牌香烟来,说是杂货店女老板特地叫人下山到别的店里捎来的。
宇野将这烟摸在手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莫非这个善人寨里的人真好到要满足客人的任何要求吗?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飞跑进来报告村长,说后山有狼咬死了人,村长一听急忙走了。宇野一拉夕子的手,跟了去。
死者是那位长发青年,咽喉处裂开了一个大大的伤口。伤口确实是动物咬的。
宇野一捏夕子的手。他们马上和疯女的警告联系在一起。说不定,这正是谋杀。他们两人一时间紧张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夜里,善人寨的人竟弄来了这里难得一见的牛排,特地烤灼起来,请宇野和夕子品尝。这样的盛情,叫宇野他们又怀疑起自己刚才的念头是不是过于多疑、过于卑鄙?
然而,事情马上急转直下了。
除夕夜的晚餐后,大家又聚在一起谈笑了好一会,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宇野一脚跨进寝室,只觉得后脑遭到了狠狠一击,他“砰”的跌倒在地,不省人事。夕子还未走到寝室,就被背后的人一下用黑布蒙住了眼睛,接着,腹部狠狠挨了一拳,也昏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时,他们发现自己被关在村长后院的小仓库里。
两个人正搞不清寨里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虚伪,要这样对待他们时,小房子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植村。
他手里拿着一管枪,对准了他们。
他冷酷地说:“对不起,两位吃苦了。不过事情很快会结束,两位还是忍一忍吧。”
宇野气呼呼地说:“植村,我既然落在你们这群伪善得令人作呕的人手里,是我自己没长眼睛,要杀要剁,悉听尊便。只是夕子小姐是个女人,你们这样卑鄙地对待她不感到难为情吗?”
植村说:“抱歉得很,两位已经被全寨人宣布为村祭的祭品了,这可是件光彩不过的事。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夕子很冷静地说:“宇野,事情既然如此,还多说什么?——只是,植村先生,死前我们倒想知道知道,你们这么搞到底是为了什么?”
植村像松了口气,靠在门框上,缓缓地说:“反正你们也只是半个小时的命了,不跟你们说,谅你们定然死不瞑目原来这个善人寨的人本质倒不算太坏,只是自从迷信上了这一罪恶的祭礼后他们才走上了这条绝路。他们深信,只有一年一度地搞这么一次祭礼,这个贫穷的村庄才不会灭亡,才不会绝种,才不会有像山崩这样的天灾。这个作孽的祭礼,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寨子已经延续了几十年乃至几百年。两年前,一个考进东京大学的本寨学生曾热心说服了本寨的所有村民,说这纯粹是迷信,村民们也确实被他说服了,这一年就破天荒没有搞人祭。但是,偏偏就在第二年夏天,这一带下了一场百年未遇的暴雨,洪水夹着沙石形成泥石流滚滚而下,使寨子里10个人丧生。于是大家一致相信这是因为去年没有搞祭礼的缘故,全村人将这个大学生逼到悬崖上,让他跳了下去。他的爱人因此而发了疯。她,就是路边的那个疯女。寨里的人也不想每年让自寨的人去死,所以他们总是尽可能地选择外地人。他们以热情好客为诱饵,将外地人骗来当祭品。去年的祭品也是一个外地人。但是他的弟弟信不过他哥哥死于自然死亡,竟跟踪而来,不料被狼咬死了。
夕子插嘴说:“这儿没听说过有狼,那位惨死的青年怎会被狼咬死呢?”
植村笑道:“夕子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但咬死他的为什么非要是狼呢?狼狗不一样么?寨里人将它养在屋子里罢了。这是他自己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
噢,原来善人寨里的人竟善到这么个田地。
最后,植村说:“时间好像要到了。两位朋友,请不要恨我。我自认为已尽一切力量来满足你们,希望两位能体谅我们。”
宇野摇摇头,说:“是吗?我也真不懂,既然要杀了我们,千吗要作出这种假仁假义的样子,而且是全寨人一起干的?”
植村冷冰冰地说:“随你怎么说吧。这是人之常情。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每个人都应该满足他最后的要求。”
啊,原来如此!
这时,进来了两个壮小伙,他们拖走了夕子,说从年轻女人开始,祭典的气氛会好一些。
宇野跳了起来,企图去阻止他们的谋杀。植村一把拦住了他,他拿枪顶住了他。宇野早不想活了,他大喊大叫着,不顾死活地冲了过去。植村刚要开枪,突然自己闷哼一声,眼睛瞪大,枪口垂下倒了下去,他的背部有一把剔骨尖刀的刀柄留在外面。
疯女颤抖着,在门口出现:“我……我等这机会……已经……已经等了很久了。就是这个家伙将我的未婚夫推到悬崖下去的。”
原来,这个疯女是假扮的。
这姑娘拔出刀,又用它割断了捆绑宇野的绳子,说:“先生,快逃,他们也会杀死你的。”
宇野说:“不,我不能走,我还要去救人,善人寨全寨的人都参加祭礼去了吧?”
疯女人说:“是的。”
宇野说:“那么,你能不能尽快地下山去报警,你做得到吗?这样,我们才能阻止这个延续了上百年的罪恶!”
疯女说:“你说得对,我去报警。我会驾车,马车正在外面。”
宇野说:“那就一切拜托了。”
说着,他提起植村的枪飞跑着冲向悬崖。
当宇野跑过空荡荡的山寨时,远远看到,人们全坐在四周设有阶梯的看台上。宇野弯着腰跑到看台下面,竟奇迹般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因为人们正专心致志地注意着前面的一个木棍钉成的木笼子,里面是一条饿了3天的狼狗,正在撕咬一个稻草人。
蓦地,人们欢呼起来,因为那两个小伙已将夕子带到了。他们解开了捆绑夕子的绳子,将她扔进了木笼子。狼狗见来了真人,就丢开稻草人,发出了低低的吼声,一步步逼上前去。
人群喊了起来:“去呀!咬呀!快咬死她!”夕子吓懵了,竟认命似的一动不动站着,其实逃也没法儿逃,木笼子三面围着,第四面则是悬崖,除非她跳下悬崖去。
宇野沉住气,瞄准了,“砰”的开了一枪,半个狼狗头飞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木笼子的一道门,大叫:“夕子,我在这里,快来呀!”
夕子飞奔出来,与宇野一起拔脚就跑。
寨子的人全惊呆了。但是他们马上清醒过来,大叫:“杀死他们!不能让他们逃走!”
两个人拼命地跑,一头钻进浓密的树林里。
因为宇野有枪,寨里人不敢贸然猛追,他们就采取包围的方法守着他们。
一个小时左右,一架直升飞机“嗡嗡”飞来了。飞机驾驶员在空中找到了宇野和夕子,放下了绳梯,直接将他们救了出去。
当然,这架飞机是疯女人叫来的。
后来怎么样呢?不得而知。但愿这仅仅是一个梦,但愿世界上再没有这类“善人寨”。
第292篇、肥票
早年间,凉州城北百里外的沙窝里出了一伙沙匪,领头的外号叫马骡子,这伙沙匪神出鬼没,在驼道上抢劫不说,还四处绑财东。保安队几次去沙窝剿匪,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着。
沙窝南三十里有个胡家寨,财东叫胡发,家有上等肥田几百亩,马骡子早就盯上了他,却苦于无法下手。因为胡家寨不仅院墙高,还搞了个护院队,他们手里有枪不好对付。
一天,沙匪在驼道上打劫了几个毛毛匠,一问是去给胡家擀毡的。马骡子大喜,觉得这是个机会,便派了四个手脚麻利的沙匪装成毛毛匠,顺利地进了胡家寨。
当天夜里,沙匪摸进上房,把炕上睡的胡发打昏后,塞进毛布口袋里,顺利地绑到了他们在沙窝里藏身的地窨子里。
第二天早上,马骡子才把胡发从口袋里放了出来,拿来纸和笔,逼他写信给寨子,拿1000大洋赎人。谁知,胡发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马当家,你们绑错人了,我不是胡东家啊!你要不信,派人到寨子里打听胡东家长啥样,要是哄了你,一枪崩了我!”
马骡子半信半疑,派了个沙匪去打听。这人果然不是胡发,而是一个叫李二的长工。马骡子气坏了,拿枪顶在李二头上:“你既然不是胡东家,为啥睡在上房里?”
李二吓得直打哆嗦,赶紧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不久前的一天晚上,胡发告诉李二,让他今后夜里都搬到上房来住。因为胡发听说最近马骡子在到处绑有钱的财东,所以想让李二做他的替身。胡发承诺事成之后,给李二十亩上等肥田作为回报。李二听后,就答应了。没想到,马骡子真的来了。
马骡子听完,气得大叫道:“来人,给我把他拉出去崩了!”两个沙匪立马走过来,把李二一架,就往屋外拖。
李二见状,急忙说:“马当家,你要是饶了我,我愿意拿2000大洋孝敬你——”
马骡子连忙叫住了沙匪,问李二:“你一个穷鬼,哪来这么多钱?”
不料,李二却跟他讲起了条件:“马当家,你先答应不杀我,我才跟你说实话。”马骡子眼珠子一转,便答应了。李二这才说出了其中的隐情。
原来,胡发提出让李二当替身后,他没答应,而是对胡发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李二成了沙匪手里的肉票,要是能活着回来,胡发得分给他一半的家产。
胡发听后,一咬牙说:“行,我答应你!”李二说:“口说无凭,你最好给我立个字据,签上字画上押!”
胡发立刻写了个字据,摁完手印,等李二揣进怀里后,拍拍他的肩:“从今晚开始,这儿就归你了。记住,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准对任何人说!”
听后,马骡子有些不信:“你又想耍老子?”
李二慌忙摇头说不敢,接着从贴身处拿出了字据。马骡子看后,笑道:“李二,胡发一半的家产应该不止2000大洋吧?”
李二明白马骡子的意思,为了活命,他主动说:“马当家,只要你不杀我,胡发分我的家产,我们二一添作五。”乐得马骡子一拍桌子:“成交!”
两人说定,李二回去后就找胡发,分到家产后立刻飞鸽传书通知马骡子,让他带人去分大洋。
第二天,沙匪蒙上李二的眼睛,把他送到了驼道上。李二刚走了没几步,忽听“砰”的一声枪响,他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看出啥事了。
却见马骡子手里的短枪枪口飘着一丝蓝烟。紧接着,“啪”的一声,从天上掉下来一只老鸦,掉在了离李二不远的地方。一个沙匪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李二:“咋样,马当家的枪法准不准啊?”
李二知道这是马骡子在提醒他,急忙竖起了大拇指:“马当家果然名不虚传,好枪法!”那沙匪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李二走后,这个沙匪忍不住问马骡子:“这小子要是拿了胡发给的钱,跑了咋办啊?”马骡子“嘿嘿”一笑:“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了胡家寨,他要是敢玩花花肠子,送他去见阎王爷!”
到了第三天,李二带走的信鸽就飞回来了。马骡子打开信筒一看,上面写道:马当家,姓胡的变卦了,一分钱都不给。接到信后,请你务必在初一半夜赶到胡家寨,来给我主持公道,到时候我在后门等你!
马骡子鼻子里一哼:“我早就料到姓胡的会耍赖。弟兄们,操家伙,去会会这个胡东家!”
初一半夜,马骡子带着几个沙匪摸到了寨子后门外,李二早已守候在此,等护院队巡逻过后,迅速打开后门,把沙匪放了进来,一伙人直奔上房。
胡发正在算账,忽见闯进来一伙生人,正要问时,几个人已抢先一步,掏枪对准了他的脑门子,然后将他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马骡子亮出字据在胡发面前晃了晃,说:“胡东家,你答应给李二要分一半的家产,突然又不给了。他请老子来做个中间人,把这件事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胡发自知理亏,说道:“我没说不给他分啊。马当家,你进来时也看到了,我正在算账,算好后就给他分。”
马骡子说:“打算分他多少?”胡发嗫嚅着回答:“2万大洋。”沙匪们一听,个个眼睛都瞪大了。
马骡子追问:“大洋呢?”胡发回答说:“一部分存在城里的钱庄,另一部分得允我几天时间,把仓子里的粮食卖了,才能凑齐。”
马骡子点了点头:“看在你还说话算话的份上,老子就信你一回。接下来,再算算你我之间的一笔旧账。你让李二当替身耍老子,这笔账怎么算?”
胡发一听急了,立马跪在了地上:“马当家,我错了,我出1000大洋孝敬你!”
马骡子冷笑一声:“你打发叫花子啊,最少1万!胡东家,还得辛苦你跟我们走一趟!”
话音刚落,几个沙匪立刻解开了绑在椅子上的胡发,然后打开了房门,冲着寨墙上的护院队喊:“听好了,你们胡东家在我们手上,谁要是敢打黑枪,就一枪崩了他!赶紧把寨门打开!记住了,三天之内,送3万现洋来赎人!”
护院队的人哪里敢乱动,眼睁睁地看着沙匪押着东家,大摇大摆地出了寨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三天傍晚,驼道上果然出现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两个人。等马车走近时,埋伏在沙堆后边的沙匪放了一枪,扯着嗓子问:“干啥的呀?”车上的人回应说是来赎胡东家的。
几个沙匪端着枪迎上前去,用枪挑开车上的口袋,全是封好的现洋。一个沙匪撕开上面的一封大洋,抓起一块咬了一下,不硌牙,这才叫沙匪放了胡发。胡发坐上马车后,慌忙朝胡家寨而去。
几个沙匪将口袋抬进了地窨子里,把大洋全摆在了桌子上。李二提出拿走他应得的1万。马骡子两眼一翻:“这3万全是胡发的赎金,哪有你的,找胡发要去!”看着沙匪把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自己,李二只好离开了地窨子。
看着眼前的大洋,马骡子乐坏了,他掰开上面的一封,拿起一块大洋对嘴一吹,却没听到声音,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细一查验,发现除了有几封是真的,其余全是假的!
马骡子气疯了,赶紧叫人去追胡发。话音刚落,一个沙匪忽然慌里慌张跑进来:“当家的,外面突然冒出了很多人,把地窨子包围了!”
马骡子大吃一惊,急忙带着沙匪从入口探出头来,见四面全是明晃晃的火把,并且听见有人在喊:“沙匪们听着,你们已经被保安队包围了,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地出来投降,谁要是不听,马上叫他见阎王!”
马骡子闻言,慌忙用手指着火把少的方向:“弟兄们,别听他们瞎说,朝这边冲出去!”
几个胆大的沙匪刚冲出地窨子口,就被一阵乱枪打倒在了地上。马骡子知道逃不出去了,只好乖乖地放下了枪,被保安队活捉了。在被押往凉州城的路上,他一直想不明白,地窨子藏得十分隐秘,保安队是咋找到的?
天亮时,马骡子忽然发现,李二出现在了保安队里,他十分吃惊,小声问押他的保安队的人:“兵爷,那人是谁啊?”
这人瞥了他一眼:“你问这干啥?”说着,抡起了枪托,马骡子就不敢吱声了。
保安队来到了胡家寨时,走的是人困马乏,胡发带着几个人迎了出来,冲着李二大声说:“李队长辛苦了,祝贺你剿匪成功啊!”马骡子一听,愣住了,李二怎么忽然变成了保安队的队长?
胡发和李二说了几句话后,一个保安队的人走过来,把马骡子押了过去,他瞪着李二问:“你究竟是啥人?”
胡发笑眯眯地接过话茬说:“马骡子,告诉你,他就是保安队的新任队长李队长,专门来剿匪的!”
马骡子这才恍然大悟,从绑架李二的那一刻起,他就一步步钻进了胡发和李二精心设的套里了。
第293篇、战刀与锄头
一块好铁落到了陈铁匠的手里,却让他犯了难。到底是打一把锋利的兵器还是打几个锄头?两个徒弟都来出主意,当然是兵器了,不然就会浪费了这块铁。
其实陈铁匠何尝不想打件兵器,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铁,天生就应该是做兵器的材料。但现在马上要到耕种的季节,乡亲们更需要的是锄头啊。
陈铁匠思考了好几天,最后决定采纳徒弟们的建议,打把战刀。于是生火、饺打、淬火、打磨,师徒三人轮流上场,叮叮当当忙了好几天,一把锋利的战刀终于打遗好了。
陈铁匠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试刀仪式,果真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战刀被供奉在家里的条桌上,发出蓝幽幽的光芒,让人心中顿生寒意。
陈铁匠打了一把宝刀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且被人们越传越邪乎,简直到了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地步。消息被将军得知,亲自来到陈铁匠家里,参观那把战刀,将军对这把刀是一见如故,爱不释手。
恰巧这时有外敌来犯,君主的急令送达,将军奉命迎敌。于是,这把刀理所当然地成了将军的兵器。陈铁匠也因此得了好多赏赐,两个徒弟也是满心欢喜,这比做锄头划算多了。
将军手持宝刀,身先士卒勇猛作战,不久就打退了敌人的进攻。获得胜利的将军秉胜追击,逼得敌军退回了自家城池坚守。雄心万丈的将军,想来机灭了敌国,成就君主的霸业。
敌国所有臣民也被迫起来反抗,大家手拿锄头等各种农具与将军带领的军队撕杀。那真是一场恶战,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将军虽宝刀在手,有恃无恐,但奈何敌国全民皆兵,在激战中将军竟死于敌人的锄头之下,以身殉国。
将军殉难的消息传来,正在田间锄地的陈铁匠悲伤不已,他对着一地的庄稼流下了热泪。当初在打遣战刀的时候,陈铁匠截下了一块铁,做成手中这把锋利的锄头,以作家用。就因为自己的这一私心,让战刀短了两寸,竟葬送了将军的性命,国家的前途。
第294篇、高手结婚
葬师
山风时大时小,衣裾时动时停。
泪如泉,嘴紧闭。
纸钱、火光、石碑。新坟高高隆起,石碑上书:
“恩师无腿神手诸葛风之墓”。
碑前跪着一白衫白袍的冷峻少年,姓武名龙飞。
化过的纸钱,随风飘舞。
“师傅———”武龙飞连磕三个响头,“徒儿一定牢记师训,遍访名师,苦修绝技,早日为师报仇,为武林除害!”
武龙飞从地上站起,手握长剑,肩负包裹,转身,毅然下山而去。
死因
无腿神手诸葛风死在大魔头“勾魂夺命阴司无常”司马笑天的毒针之下。
司马笑天是武林公敌,但因其拥有武林中人闻名色变的“鸩毒牛毛针”,所以至今无人敢公然向他兴师问罪。与他为敌的人,不论武功多高,均无法躲过雾状鸩毒牛毛针。该针见血封喉,入肉见尸。
无腿神手诸葛风以金钱镖百发百中在江湖中搏得“神手”雅号,只因私下骂了几句司马笑天,就落得个鸩毒攻心的下场。
遇害前一日,无腿神手就接到了司马笑天的“索命帖”,江湖中凡接到该帖的人,就等于接到死亡通知书,无一幸免。
那天,无腿神手把武龙飞叫到身边说:“司马笑天已用鸩毒牛毛针毒杀了成百上千的武林高手,无人能躲闪过那一团团四面八方袭来的针雾。只是听武林中人传言,说河南鸡公山有一隐世高人,会一种罕见的躲闪神功,像鸩毒牛毛针这样阴毒的暗器,也近不了他的身。假若有一天为师死在该针之下,徒儿务必去寻访高人,学会躲闪神功,将来好为师傅报仇,为武林除害。切记,切记。”
武龙飞只当师傅是说着玩的,他在心里嘀咕:“哪有那么霸道的毒针,师傅武功高高在上,又有谁能杀得了他呢?”当无腿神手叫他下山去采购物品时,他没有想一下就去了。
回来方知师傅所言不虚,自小双腿残疾的老人全身布满毒针,尸骨已寒。为了不让爱徒遭殃,故意支使其下山,从而使武龙飞躲过了这一劫。
拜师
一月后,武龙飞来到鸡公山脚下。
世外高人总是爱隐居山野,能否学到躲闪神功,就只有看机缘了。
现在的武龙飞尽管只有二十岁,其武功已尽得无腿神手真传,完全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能作他师傅的,显然不多。
山很高,进去之后,景色很好,到处莺歌燕舞,花团锦簇,小溪、瀑布,大树、山猴,活脱脱一幅山水画。
武龙飞暗喜,如此好地方,里面定是藏龙卧虎。
往前穿行,兀地眼前一亮,竟然出现了一片开阔地,但见农庄田舍、阡陌交通,炊烟缭绕,鸡犬相闻,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登山已有时,武龙飞一见村庄便觉肚饥难忍,遂信步向庄内走去。
高手(2)
在进庄的路边有一块地,地里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农夫,正背对着武龙飞,一边扶犁,一边挥着桑条呵斥着水牛用力耕地。
这是武龙飞进山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武龙飞停住脚步,暗想:如果这庄里有世外高人的话,那么这个农夫多少总得会点功夫,待我先来招投石问路,试他一试。
武龙飞从地上捡起一粒小石子,用打镖的手法直取牛臀上不停地摇来甩去赶苍蝇的牛尾巴。牛尾巴是牛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击中,牛将会本能地跳起来,犁铧则极有可能被拉坏;如果农夫是武林中人,那么他肯定能听到石子破风之声,就绝不会让牛跳起来毁了他的犁。
石子流星一样,显示出投掷人暗器功夫的修为。农夫仍兢兢业业犁地,眼看石子就要击中,忽见农夫手中的桑条啪地朝牛腚上一抽,轻描淡写不动声色地将那粒小石子打落。
武龙飞大惊,尽管他幻想过各种各样的高人,但绝没有想到自己随便一试的人,就具有深不可测的躲闪功夫。
再看农夫,仍然在不紧不慢地犁地,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行,还得再试试。刚才是打牛,证明此人有功夫,现在就改为打人吧,如果他是高人,小石子自是伤不了他的。
武龙飞从地上找出两粒小石子,抬手一挥,石子便分取农夫的左右双耳。
眼看这回要挨打了,正好一只苍蝇飞到了农夫的额上,农夫很难受,因双手不空,便用力一低头,赶走了苍蝇,同时,那两粒小石子已从他耳边擦过。
又躲过了!仍旧不动声色,轻描淡写。犁把和桑条仍握在手中,牛仍在喘着粗气耕地,农夫始终没有回头,仿佛身后压根儿就没有人。
武龙飞再也沉不住气,他的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真是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武龙飞“嗖”的一招“燕子穿帘”,整个人在空中几个翻滚,便稳稳落到了牛背上,而且曲着双膝,他也不管“高人”是否愿意,把牛背当地板,纳头便拜:“师傅在上,请受徒儿武龙飞一拜。”
农夫冷不丁见一美公子从天而降,早已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武龙飞叩罢头,见“高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赶紧把刚才试验之事说了一遍。
农夫这才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吗?我真是极轻松地躲闪过了吗?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武龙飞闻听,更加认定农夫就是师傅所说的世外高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就躲过了他的一流暗器,那么知道了呢?
农夫也在心里打算盘:我除了耕地什么都不会,这位武功高强的年轻人却要拜我为师,莫非,他是想跟我学习耕地?得,收下吧,我家里不是还有一个独生女儿吗?十九岁了,还没许配人家哩!
高手(3)
农夫这么一想,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个飞来的徒儿,正好还有一块地没耕完。
武龙飞见农夫答应了,兴奋得连叫了几声师傅,随即从牛背上跳下来。
农夫说:“别高兴得太早,不管学啥都是要吃苦的。我已犁了半天地,两条膀子都快肿了,你先过来,右手扶犁,左手拉牛绳挥桑条,把地耕完了,我们就可放心回家吃饭了。”
武龙飞爽快地应了,尽管他早就饿了,也没耕过地,但师傅的话就是命令。他笨拙地扶着犁把,紧张兮兮地跟在牛屁股后面,犁铧时而出土刮空,时而又入土太深,让水牛拉不动。农夫见了哈哈大笑,只好手把手地教他。
不多会儿功夫,武龙飞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地总算耕完了,武龙飞扛着犁,农夫牵着牛,在夕阳余晖中向庄内走去。
谈婚
一连数日,农夫师傅不是叫武龙飞挑水做饭,就是下地干活,闭口不提传功授艺之事。武龙飞无法强求,只好满怀焦急地等待。
直到现在,武龙飞仍旧没有怀疑,他所拜的师傅会是一个武盲。
这日,武龙飞从地里回家拿水喝,见屋里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绝色女子,他不认识,便问:“不知姑娘何方人氏,到此有何贵干?”
姑娘“咯咯”一笑:“小女子乃此家人氏,公子难道不知?”
“你的家?”武龙飞大惑,他来此庄十天有余,从未听师傅说过他有女儿。
“不错,不知公子又来自何方呢?”姑娘反问。
武龙飞简单把拜师之事说了一遍。姑娘听完,粉脸绯红,暗地思忖:爹爹真是的,女儿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也用不着这么猴急呀,什么都不会的庄稼汉收啥徒弟,明摆着,在招上门女婿嘛!不过,这位公子人还不赖,眉宇间英气勃勃,见了就让人喜欢。
姑娘半低着头,良久没再说话,只是时不时用火辣辣的目光扫射武龙飞。武龙飞被她扫得心潮起伏,脸也不由自主成了关公。
武龙飞不便久留,遂道:“师妹,我是回来拿水的,你父母还在地里等着我,失陪了。”武龙飞打算开溜,姑娘却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二人拿上水罐,一起走向田间。
姑娘姓文名叫雨诗,他爹叫文田。文雨诗前几日去了山下她外婆家,小住数日,今天才回来。
那天,文田见到武龙飞的时候,眼前忽地一亮,他正四处托人物色上门女婿呢,没想到乘龙快婿从天而降,这也是他二话不说,就把武龙飞收下的关键原因。
现见未来的女婿与刚回家的女儿双双向这边走来,二老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真乃天赐良缘,女儿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
几天后,文田见雨诗与龙飞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便决定向龙飞摊牌,准备择吉日为二人完婚,好了却一桩心事。
高手(4)
然而文田刚一提到“终身大事”,武龙飞不仅不喜,反而脸色凝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双膝着地,跪在了文田的脚前,说道:“师傅,徒儿有大仇在身,未手刃仇人之前,绝不提婚配之事,恳请师傅早日赐徒儿躲闪绝技,好铲恶除奸,为先师报仇。”
接着武龙飞把自己来之前的诸事说了一遍,并特别强调,他打小父母双亡,是先师无腿神手诸葛风一手把他抚育成人,无腿神手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的遗命一定要完成。
这些话武龙飞本来不想说的,怕给师傅一家惹来麻烦,但不说又怎么能让师傅教自己躲闪神功呢?
武龙飞把想说的都说了,可把文田老头木桩似的戳在了屋中:他乃地道的庄稼人,何来躲闪神功,拿什么教呢?实话对龙飞说吧,无疑龙飞将扭头而去,永不回来,那雨诗咋办?她的心已完全属于龙飞了呀!文田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一旦龙飞离去,女儿的脾气作爹的最清楚,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女儿,好女婿,我文某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你了,武功也是人创造的,我就自个儿赶自个儿这只鸭子上架,假冒那个什么隐世高人,外行教内行吧。
经过一番激烈地思考,文田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徒儿请起,为师答应你,从明日起传授文家祖传五百年的绝技———躲闪神功!”
武龙飞盼的就是这句话,惊喜不已,连着给文田磕了几个响头。
是夜,文田把女儿雨诗叫到卧房,半真半假地小声说道:“乖女儿,你龙飞哥哥答应了,但眼下还不能洞房花烛,他尚有大仇未报,报仇之后,方是你们大喜之日。龙飞叫我转告你,请你等他。”雨诗脸红心跳,点了点头说:“只要他答应了就好,等到老我都等他。”说完,雨诗小鹿似的奔回了自己的房间。望着女儿美丽的背影,文田苦笑了一下,现在轮到他绞尽脑汁去完善自己的谎言了。
学艺
对于某些人来说,夜晚很漫长,对于今夜的文田来说,尚未想出万全之策,天已大亮。
今天是授徒第一天,文田满脑子都是怎样躲过细如牛毛的毒针,这是传功的关键。瞎教可以,但不能瞎练,否则会害了未来的女婿。
昨夜,文田想了数十种躲闪训练法,今天先实施其中最基础的一种:竹弓弹石法。利用自家房前屋后数不清的翠竹优势,文田根据自己的设想,与武龙飞一起伐竹、破竹、弯弓、填石,不到一天,设置好了一个方圆百米的竹弓弹石阵,此阵只有一个目的,练身法和反应能力。
破阵方法如下:武龙飞进阵后,不停地以“8”字形跑位,而竹弓四处散设,毫无章法,在快速跑动中自会触动竹弓,则立即弹开,射出填好的石子,石子弹出武龙飞就得迅速改变步法,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和身法躲过石子的攻击。
高手(5)
合格标准:在半炷香之内,武龙飞以黑布蒙眼进阵,快速奔跑中,让所有的竹弓弹开,且无一飞石击中他。
第一次进阵,武龙飞如临大敌,跑得很慢,尽量少触发竹弓,尽管如此,他仍在阵中浪费了一个时辰,而且浑身上下都有被石子击中的伤痕。
第一次训练,武龙飞失败,标志着文田的设想成功。太容易做到的,就谈不上练,看着未来的女婿受伤文田很心痛。但第二天,他依然设好竹弓填好石让龙飞继续练。
这种练功方法,武龙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深信此乃文家祖传,从而他练得更加用心。试想,现在连小石子都躲不过,又怎么能躲得过鸩毒牛毛针的致命一击呢?
一晃三个月时间过去了,武龙飞已能在半炷香只燃到一半的时候,从阵里从容走出来,身上再也见不到伤痕。他现在还没有蒙目训练,只是前两个月白天进阵,后一个月晚上进阵,晚上再黑,多少还有一线天光,而黑布蒙目则什么也看不见。
文田给他扎上黑布,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龙飞没有任何反应,便高喝一声:“进阵!”
龙飞双脚微矬,一招“白鹤冲天”,身体飞起两丈有余,然后稳稳向阵中落去。脚刚一着地,龙飞就知有异,他竟然同时触发了两支竹弓,只听呼呼数声,石子散沙一般向他袭来,武龙飞心不慌、神不乱,身子往后来招“铁板桥”,数粒石子擦着他的面门飞过,无一击中。龙飞正暗自庆幸,忽觉身后有异,又有数粒石子擦地而来,想必他倒地躲闪时又触发了别的竹弓。龙飞意动身动,整个人从地上平直弹升三尺高,数粒石子打背下飞过,好险!
旁边观看的文家三口,不时发出惊呼声。
武龙飞仍在用以快制快的极限身法闯阵。触弓、弹石、躲闪,一切都是那么刻不容缓,有如电光石火一般,阵中石子横飞,越来越快,越来越多,观战的文家三口越站越远,就这样文雨诗还紧张兮兮地抱着头。
开始还能看出阵中人是武龙飞,后来看到的就剩一条黑影子了。
“半炷香过半!”文田在通报时间,“好!”阵中声响人出,武龙飞玉树临风般站到文家三口面前。文雨诗赶紧上去给心上人解开黑布,文田和老伴则去阵中察看弹弓击发情况。
检验结果,竹弓全部击发无一遗漏,武龙飞毫发未损,一次过关。
第一阶段训练结束,武龙飞的躲闪功夫已大幅提高,接下来实施新的练功法。
这次的练功法极绝,文田不知咋想出来的。他叫武龙飞赤裸着上身,下身也只穿着一条短裤,仍用黑布蒙眼,站在场中,场中无竹弓弹石无任何可以躲闪的东西。
武龙飞不解地问道:“师傅,不知你今天要教徒儿躲闪的是何物?”文田微笑着道:“今天你要躲的不是石子这样的死暗器,而是活暗器,它们无论咋说都比石头要难对付,只有完全躲过它们的攻击,你今后面对鸩毒牛毛针时,相信就能视若无物轻松躲过。具体是啥东西,为师现在不告诉你,待会儿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你千万要小心,躲不过就赶紧趴下,那东西击中你,可不好受。”
高手(6)
文田说完话,赶紧把女儿和夫人请进屋,自己也跟了进去,再出来时,文田全身上下都用棉絮捆扎得严严实实,手上除了裹着牛皮,还端着一个加盖的箩筐,想必密不透风的箩筐里装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活暗器。
文田来到龙飞身边,高声说道:“文家祖传活暗器到,龙飞徒儿准备躲闪!”话音一落,文田将箩筐盖子一掀,然后以手护眼,转身撒腿就跑。
只听箩筐里“轰”的一声,无数只长腿细腰的马蜂,箭也似的飞出来,少部分向文田追去,大部分扑向几近裸体的武龙飞。
武龙飞感觉不出是什么暗器,但听这声音,他已明白非同小可,赶紧一招“旱地拔葱”平地飞出三丈高,他满以为这些暗器全都会打他的脚下飞过,谁知他飞得高,暗器飞得更高,“嗡嗡”声已响到了耳边,武龙飞大惊,自己上升已到极限,只有往下落了。他立即气沉丹田,快速往地面落下去。他这一落就落到了马蜂的毒刺上,只听一连串的“哎哟”声,武龙飞终于明白师傅说的活暗器是什么了。耳边一片“嗡嗡”声,武龙飞被包围了,跑也不是躲也不是,怎么办?
马蜂这东西是闻风而动,你越跑它越追你,你若是躺地不动,它反而失去了目标。
这窝马蜂是文田老早就注意上了的,他费尽心机才把它们装进箩筐里。现在这活暗器威力不小,让武龙飞吃了大亏。在短时间内,龙飞若还找不到有效的躲闪方法,那就要弄出人命来了。
兀地,龙飞整个身形陀螺似的在包围圈内快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直到所有的马蜂都失去控制,与他一起旋转起来,既飞不走,又近不了身。不久,武龙飞停止了旋转。
他停下来,围着他旋转的马蜂全都掉到了地上,大多尸身不全,四分五裂,显然是被龙飞强大的旋力所撕裂。
文田怔得半晌回不过神来,连喝彩也忘了。
这次的马蜂暗器给武龙飞的脸上身上留下了十余个大红包。文雨诗从屋里冲出来,心疼得不行,一边埋怨爹爹,一边把龙飞眼睛上的黑布摘下来,然后把龙飞扶进屋,又是冷浸又是涂药。
文田来到疼得直抽嘴角的龙飞身边,说:“飞儿,很疼吧,过几天就没事了。这次的暗器,你思想上毫无防备,所以没有完全躲过,但你在关键时刻,创造性地找到了最佳躲闪身法。这种旋转身法,师傅就给起个名儿叫‘扫蜂陀螺’吧,用这招对付鸩毒牛毛针,我看不会有问题。为了慎重起见,为师决定先用竹签代替铁针,装于竹筒机簧内,分别向你正面和背面发射,看你新创的扫蜂陀螺能否把竹签一一扫落。”
三日后,武龙飞身上的包块已基本消除,这多亏了文雨诗的悉心照料。
龙飞又站在场中,仍旧黑布蒙眼,上身赤裸,接受师傅的模拟训练。
高手(7)
“徒儿小心,鸩毒牛毛针到也。”其实文田喊完这句话时,竹签已先期脱筒而出,直取龙飞后背。龙飞闻风辨器,快速施展扫蜂陀螺,由站立到旋转几乎没有过程,给人的感觉好像他本来就在旋转。竹签无法近身,远的纷纷落地,近的齐腰折断。龙飞止住身形,取下黑布,看了一眼地上围成一圈的竹签高兴地大叫:“成功了,师傅,徒儿成功了!”
“且慢!”文田说,“这只是竹签,还不能完全代替牛毛针,待为师在竹筒里装上一大把锈花针后,看你还能不能扫落。”
“师傅尽管使,徒儿自信不会有问题。”
文雨诗拿出一包绣花针交给他爹,然后退到一边担心地看。
文田把针装好,龙飞将黑布蒙上,文田忽然问:“徒儿,今晚你师娘要给我们杀老母鸡,不知你喜欢喝女儿红,还是古井贡?”
龙飞正全神戒备,一听师言,赶紧回话道:“还是老规矩,来一坛女儿红——啊!”龙飞忽地旋转起来,数百根绣花针在他身边晶亮地围成了一圈。
“哈哈!好样的,徒儿,你一定能吃上老母鸡,喝上女儿红。刚才为师故意拿话分你的神,趁你说话的时候,突然发难,没想到徒儿仍然能够躲过,为师实在是太高兴了!”
龙飞已停了下来,脚边围着一圈断针。
龙飞解下黑布道:“师傅真是用心良苦,刚才徒儿也吃惊不小,但闻暗器破风之声,身体本能般快速旋转,意识未到身体先动,否则徒儿早就成刺猬了。”
“徒儿,你天资聪颖,根基扎实,经过竹弓弹石阵和马蜂暗器的训练,徒儿现在的躲闪功夫已入化境,达到了神闪的地步,天下再也没有任何兵器能近到你的身了。”文田说。
“师傅过奖,徒儿能有今天,全是师傅教导有方,做徒儿的再能也比不过师傅。今天是我大功告成的日子,徒儿和师傅、师娘、师妹一样高兴,所以徒儿有个请求———”龙飞终于说出了埋藏已久的请求,“请师傅亲自演示绝技躲闪神功,好让徒儿一饱眼福。”
“哈哈哈哈!”先是文田的大笑声,再是雨诗和她母亲尖细而欢快的笑声。
龙飞莫名其妙,满腹狐疑地望着他们。
文雨诗抓住龙飞的胳膊,摇了摇说道:“龙飞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我爹爹哪会什么躲闪神功,叫他耕地给你看,还是怎么着?嘻嘻!”说完响起一家三口畅快的笑声。
文田敛住笑,正色道:“龙飞,你师妹没有逗你,我的确一点功夫都不会,今天你能取得成功,其实全靠你自己,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老朽文田欺世盗名,本不该把你留在家中,只是为了小女雨诗,所以恳请武少侠恕我蒙骗之罪,老朽给你下跪赔礼了。”说着话,文田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高手(8)
龙飞既惊又骇,手一挥,一股劲风阻住了文田的下跪之势,道:“师傅,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你是否会武功,你都是徒儿的恩师,徒儿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恩师呢?何况,这扫蜂陀螺也只有什么功夫都不会的恩师才能想得出来,倘换了武林中人,说不定徒儿到现在还没学到躲闪鸩毒牛毛针之法哩!”
“哈哈!歪打正着,无巧不成书呀,徒儿说得极是。”文田也不下跪了,又大笑起来。
雨诗道:“龙飞哥,你别说,这事要传出去,包管让你们练武之人笑掉大牙。一个什么武功都不懂的农夫,竟然调教出了一个武功超一流的绝世高手,简直匪夷所思,嘻嘻!”
“师妹,你错了,这不是笑话,对于武林中人来说,这是福音是佳话。”“有道理,不愧是少侠,什么都比小女子强。好了,天气凉了,你快把衣服穿上吧。”
当晚,龙飞喝了个痛快,明日他将踏上寻恶报仇的凶险之路。此去能否凯旋归来,谁也不敢打包票。尽管龙飞武功已登峰造极,但世事如云,瞬息万变,天知道司马笑天那恶魔是不是更加阴险和凶残了呢?
文田完全支持龙飞的打算,他相信龙飞很快就能取胜回来与女儿完婚。
雨诗哭了一夜,眼看心上人就要离己而去,归期不定,顺利的话三五个月,不顺的话又岂止三五年。龙飞哥呀,你为什么不与我拜了堂后再走呢?
雨诗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不觉已是雄鸡高唱东方泛白了。
龙飞身背包裹,腰挂长剑,怀揣二十把擦得透亮的金钱镖,与哭哭啼啼的雨诗话别后,向站在远处的师傅师娘挥手告别,然后转身大步而去。
复仇
这一日,龙飞来到一繁华小镇,看看天色将晚,便就近向一家颇气派的客栈走去。
店小二一见有客人来了,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打量了一下武龙飞道:“这位客官,若是吃饭请稍等,若是住宿,对不起,本客栈所有的客房全都让一位大老爷和他的跟班包了,请另投别处吧。”
武龙飞道:“哟呵!什么人物包这么多客房,本公子走了好几天,不想走了,先去弄点好酒好菜来,至于住宿,没你什么事,吃完饭,我直接找那位老爷说去,叫他给我腾一间上房,银子嘛,照付。”龙飞说完捡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哎呀我的爷,你这不是让小的为难吗?”店小二满脸苦瓜相地说道,“那位老爷可不是个一般人物,跟班就有二十余人,个个凶神恶煞,说一不二。我家掌柜的多说了一句什么‘本栈的客房可以住一百多号人,老爷大可不必全包’的话,那位花白胡子的老爷抬手又快又重,甩了我家掌柜的两巴掌,打得掌柜满地找牙,现在还躺在床上直哼哼哩!那位老爷打完人后还吩咐说,不准再留任何人住宿,否则,他就先放火烧店,然后扒了我们全店老小的皮,看架势,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客官千万别去招惹他们,吃完饭另投别处吧。”店小二声音很小,生怕被人听去。
高手(9)
“我说小二你有完没完,婆婆妈妈干什么?你看,本公子是几句话就唬大了的吗?”武龙飞原本打算吃完饭就走的,客房人家有钱包就让他包去吧,犯不着去讨要。可现在听店小二这么一说,他的侠义心肠使他不能一走了之了。看来,这包店的并非什么达官贵人,多半都是江湖上那帮仗势欺人的武林败类。于是,武龙飞故意与店小二大吼大叫,好让那些家伙自个儿钻出来。
果然,里面传来“咚咚咚”的下楼声,小二吓得脸色铁青,浑身不由自主筛起糠来。
两个提鬼头大刀的彪形大汉,杀气腾腾地冲进饭堂,一进来就压低嗓门呵斥道:“小二,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把我家老爷吵醒了,老子立即开你的膛破你的肚。”
“哟,来了两个杀猪匠,有种的就冲着我来。”武龙飞说着话,并没有回头。
两个大汉这才把目光转移到说话人身上,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小子,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其中一个大汉道:“何方小子,敢在这里口出狂言,你大爷我这就立即开膛破肚给你看。”说着话,大汉鬼头大刀一挥,直取小二胸部,小二“妈呀”一声,眼看就要一分为二,兀地,挥近胸前的鬼头大刀停住不动了,小二抬头一看大汉的脑门上插着一支竹筷。这筷子有一小截露在脑门外,另一小截从后脑勺上伸出来,上面沾满了白白的豆渣似的东西。大汉就那么停了一停,然后麻袋似的栽倒在地。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小二哪见过这种场面,咚的一声昏死过去。
另一大汉很惊讶地“咦”了一声,喝问道:“小子,是不是你下的手?”
龙飞手里玩着一把筷子,说道:“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好!老子立马让你死无全尸血溅当场!”大汉声落人到,鬼头大刀舞出一片华光。
“等一会儿,杀猪匠,本公子有话要问。”说着话,龙飞将竹筷往上一挥,大汉的大刀就那么让一双竹筷夹成了两段,他不想等一会儿也不行了。
“说,你们到此何干?你们口称老爷的家伙是什么人?”武龙飞仍然坐在凳子上,手里摆弄着竹筷。
“哈哈!小子口气竟比脚气大,别以为会点三脚猫功夫,老子就怕了你,不过,在你去见阎王之前,大爷告诉你也无妨。我家老爷云游天下,目的是荡平黑白两道阻挡他当上武林盟主的反对者,现在基本上听不到唱反调的声音了,老爷大功即将告成,让你小子提前祭座实是便宜了你……”
“少吹几句,老家伙到底是谁?”
“不用急,我怕说出来后,你小子吓破了胆,我家老爷就是名满天下、声震环宇的天下第一暗器高手、人称‘勾魂夺命阴司无常’的司马笑天。”说到此处,大汉竟得意地大笑起来。
高手(10)
龙飞得知他苦苦寻觅的仇人竟然就在客店,不由大喜过望。“哈哈!太好了!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勾魂夺命阴司无常,还想当什么武林盟主,他早就该去阎王那儿听命了,还留在阳世凑什么热闹?”
大汉见说出他家主子的名号,年轻小子不仅不逃,反而还能哈哈大笑,便认定龙飞是初走江湖之辈,不曾听说过主子的威名,遂进一步说道:“小子不仅狂而且无知,连我家老爷都不知道,但你总该知道独步武林无人能敌的鸩毒牛毛针吧?待会儿我家老爷出来,他定会赏你几根,包管让你终身受用。哈哈———”
大汉的笑声忽然断了,龙飞道:“你先去阎罗王那儿给你家主子报个名儿,他随后就来。”一支竹筷“长”在了大汉的喉间,前后仍旧各露一小截。
武龙飞见店小二吓昏在地仍未醒来,只好自己动手,切来一斤牛肉,抱来一小坛女儿红,一阵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武龙飞扔下一锭银子,脚一点地人就飞身上了客店的后楼。
刚刚上去,就见房间里有两人提着刀出来了,可能是楼下的响声惊动了他们。提刀的家伙一见有陌生人闯入,也不问话,扑上来挥刀就砍。很显然这是他们行凶作恶的一贯表现。武龙飞恨之入骨,不等刀到,手微扬,两道金光电闪而出,两个进攻的家伙没有任何想躲闪的反应,见一点金光飞到喉里,又从喉间飞出去,他们陡然间觉得喉处很凉快,似有微风从里面吹过,接着“咚咚”两声,两个家伙倒在了地上,谁也没想到应该叫一声。
武龙飞并不知道司马笑天躲在哪个房间里,但他有办法。
“老爷,快出来吧,大事不好了!”武龙飞装模作样地喊起来。
住人的房间都有了动静,十几个提刀的家伙率先蹿了出来,龙飞自是不手软,对这些恶魔原本就不能手软。
手一扬,再扬,金光,一道道金光,次第出门的十几个家伙立时东倒西歪,命赴黄泉。
最后出来一个约莫六十岁的长着花白胡子的老头,他的手里有一个挡镖牌,一个大活人,他的最后一名手下。
武龙飞手里尚有三支金钱镖,他只准备了二十支,而司马笑天有二十个人,除去饭店里那两个大汉用去店家一双竹筷外,目前已有十七支金钱镖和十七具尸体待在一起。
武龙飞一挥手,金钱镖飞向花白胡子手中的活靶子的咽喉,这个咽喉后面就是花白胡子的咽喉,龙飞打算来个一镖双喉。
花白胡子就是司马笑天,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不起眼的小镇上会遇到绝世高手,自己身手不凡的手下竟连一个照面都做不到就死于非命。他知道他应该在什么时候骤下杀手,但必须靠近些才万无一失,见金光向自己手中人的喉咙飞来,司马笑天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他不退反进,将手中人体迎着金光掷过去,同时施展上乘轻功“云中八步”,整个人也就到了龙飞头顶,紧接着左右袍袖连连挥动,团团白雾似的毒针,从上到下罩遍了武龙飞全身各大要穴。若在以往,所罩之人将立时毙命。司马笑天狂笑声有若雷鸣。没曾想武龙飞扫蜂陀螺立时旋转,白雾似的毒针或断或落无一近身,司马笑天狂妄的笑声立止,脸色骤变。他又连续数次挥动袍袖,三下两下发光身上所有的毒针,而武龙飞依然旋转如风,毫发未损。
高手(11)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司马笑天脚踩横梁借力一弹,斜飞五丈上了屋顶。
武龙飞岂容他逃,一道金光开路,随即飞身上房,紧接着手里飞出第二道金光,也是最后一道。
武龙飞轻轻飘落地面,没有抬头,接着头上传来重物从瓦片上滚落的声音。
司马笑天的尸体从房上滚了下来,烂泥似的砸起满地灰尘。两支金钱镖一支插在后脑勺上,镖尖从左眼眶里露了出来,另一支从后颈羊肉串似的穿过喉管,前后仍旧各留一小截。
武龙飞理了理衣袖,抬头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转身,飘然而去。
尾声
春天的花儿开得很好,龙飞的心花开得更好。
唢呐声声,鞭炮齐鸣。
大红喜字熠熠生辉。
文田跑前忙后,兴奋不已。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洞房里,武龙飞揭开了文雨诗的盖头,新娘的脸蛋早已变得比盖头还红。一声“娘子”,一声“相公”,颤颤的,柔柔的,羞得红烛闭了眼,羞得一对新人藏进了锦被里……
第295篇、绝命师徒
徒儿功成,拜别师父下山。师父送至山门。
风雨凄迷,山色空蒙。
山风拂动师傅银髯,撩起师父衣带。师傅走了,就如山间一片飘零的黄叶。
这是师父最后一个徒儿,师父再也不会收徒了。师父潜心武功绝技“天罡刀法”的修炼,终生不娶,因而没有子嗣,以后就只有师父一个人孤守寒山了。这也是师父一生中最疼爱的一个徒儿,聪明好学,伶俐精明,平日饮食起居待师父如同亲父。师父于是把毕生心血全都传给了他。此时此刻,师父望着徒儿踽踽而行的背影,心想以后他立足江湖,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因而孤寒凄苦的同时,心中也就有了欣慰。
可是,就在这时候,徒儿回首了。
师父一怔。
徒儿不该回首,这是武林中的规矩。徒儿回首意味着他对师父还有所求。可是,这位风烛残年的师父已经一无所有了。
是师徒情份实在难分难舍么?
师父想到这层,心中不快;似这等儿女情长,今后怎生成得大器?却又一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自己待他如同亲生,这孩子怎能丢舍得下也是人之常情。这么想着,又见那凄迷冷雨,徒儿可还是光着个脑袋呢!于是一阵心痛,慌忙回身找了把雨伞,给徒儿送去。
徒儿在前面断崖边的青石板小道上跪下了。
师父热泪盈眶,慌忙上前伸出双手,欲将徒儿扶起。
却是扶不起。
师父愕然。
一会儿心里明白了,师傅好容易冷静下来,说:“天罡刀法乃我平生绝技,于今你已经得到了,可以无敌于天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徒儿拜磕在地,说:“师傅曾教我,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相生,徒儿想这天罡刀法总有解法,望师父教我。”
师父说:“刀法乃精、气、神所致,实在五行之外。”
“谢师父。”徒儿起来,拱手。然后背转身去,却是不走。横在小道上,如一截树桩。
“师父,天罡刀法就算无敌于天下,若是师父另传他人,徒儿与他也只是个平手。”
师父长叹,说:“为师已是风烛残年,你是我最后一个徒弟,这话可不是今天说的呵!”
“别怨徒儿放心不下。”徒儿说着,别过脸拿眼睛向小道一边的断崖斜斜,“师父从这儿跳下去,就算说了真话。”
断崖万丈,但见崖边烟缭雾绕。
师父心中打个寒噤,随即哈哈大笑。
师父说:“只是担心爱徒的刀法未必学到了家。”
徒儿想,他的刀法已经炉火纯青,这一点他自己心里绝对有把握;师父笑,说明这刀法果然有解。
“求师父指点。”徒儿又跪下了。
师傅把撑着的伞收拢,一边说:“何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待徒儿起来,师父将那伞伸到他面前说:“你未必一刀能断得了它。”
这自然是一把极普通的伞,哪里需要许多功力。一刀下去,纸伞顿时骨散筋飞,老师父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竹匕。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徒儿用力躬身的一瞬,师父的竹匕也就从他的后脑直穿咽喉,把他钉在青石板上。
山雨凄迷,山风如诉。
师父老泪纵横,一声长啸,扑下山崖。
第296篇、灵蛇记
明朝末年,重庆长寿菩提山地区有一位名唤张奇的蛇医,此人不但医术高明,古道热肠,更为奇异的是:他家祖上传下来一本毛边线装的《驱蛇咒》。该古籍用梵文书写,经草药水泡制,旧得发黄。
每到月黑风高之夜,张奇便会用特殊配方的药水擦浴全身,换上一袭黑袍,戴上蛇皮面罩,腰系酒葫芦,手执长笛,来到后山,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面朝西方,摊开《驱蛇咒》,口中念念有词。
半炷香工夫,山间林中的大小蛇类听从魔咒的召唤,争先恐后赶来,将张奇团团围住,其情形如同召开蛇族大会。这时,张奇会合上《驱蛇咒》,双手横拿长笛,缓缓吹奏苍凉凄惶的古曲,其声如诉如泣,催人断肠。
一时间,群蛇狂舞,如痴如醉。舞罢,张奇从怀中掏出一个鹿皮囊,取出一把尖细锋利的小刀,挑选三条最为粗大肥嫩的蛇儿,剥去蛇皮,取出鲜美白细的蛇肉,掏出暗绿色的蛇胆,和着自酿的山酒吞服两粒,余下一粒带回家,令年满五岁的儿子张宗吞服。新鲜的蛇血拿来涂抹酒葫芦,置于阴凉处风干,蛇肉则交给妻子打理,或清炖,或红烧,全凭个人喜好。而后,这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便美美地享用蛇肉大餐。
有人问张奇:“既然你会驱蛇术,为何不多抓些蛇,卖给山下的饭庄酒肆,换取白花花的银子?”张奇正色道:“我家先祖曾在菩提山脚下为一位丐帮长老疗治蛇毒伤,那长老身无长物,为答谢救命之恩,便破例将其帮内秘不外传的驱蛇术传授给我家先祖。先祖遗命,杀蛇只能饥时果腹,切不可贪得无厌,否则必遭天谴!”
张奇的独生子张宗自幼受其父言传身教,长大后学得一身妙手回春的蛇医本事,并且聪慧绝伦,是远近闻名的小才子。
张宗与菩提山脚下一位胡姓铁匠的女儿胡彩蝶两情相悦。等他金榜题名,做了朝廷命官以后,便将胡彩蝶一家人以及自己的父母亲接到任职所在地,迎娶了胡彩蝶。
从童年时代开始,张宗便被同一个无比诡异的梦境纠缠,在梦中,他赤身裸体地和一黑一白两条巨蛇嬉戏、打闹,时而钻进黑蛇的腹中,轻轻拍打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那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时而钻进白蛇的腹中,玩抚一个巨大的玉珠,那玉珠光芒耀眼,散发着馥郁的芬芳,映得他熠熠生辉……
无数次,张宗从同一个梦境中醒来,只觉血脉畅通,浑身舒坦,同时大惑不解。他把这个梦告诉彩蝶,彩蝶笑道:“你啊,跟你爹一样,和蛇打一辈子交道,都快成蛇仙了!”
张宗先后被朝廷任命为知县、知州,为官期间,他爱民如子,嫉恶如仇,两袖清风,深得老百姓的爱戴拥护。然而,张宗由于不谙官场的潜规则,屡受同僚排挤打压。
45岁那年,厌倦了官场的张宗辞官回乡,在菩提山上过起了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夫人彩蝶自幼信佛,在她的影响下,张宗也渐渐对佛学禅理产生了浓厚兴趣,经常陪着夫人前往菩提寺烧香拜佛。
可惜好景不长,在张宗辞官回乡后的第五年,彩蝶便因病离去。张宗悲痛欲绝。安葬了夫人之后,张宗不顾家人的竭力反对,在菩提寺削发为僧,法名素净,从此一心向佛。若干年后,菩提寺中德高望重的德昭大师圆寂,归天前,他遗命素净接替自己的方丈之位,并一再嘱托他重修日益破旧的菩提寺。
做了方丈之后的素净牢记德昭大师的遗命,四处募集善款,三年以后,菩提寺重建工程顺利展开。
当重建工程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善款耗尽,工程被迫中断。
一筹莫展的素净在深思熟虑之后,带着几名小沙弥,一路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前往自己曾经就任的山东某地募集善款,得到当地百姓的大力支持。
返回菩提寺途中,素净一行人来到一个小树林里歇息。突然,一名小沙弥浑身哆嗦地指着对面的小山坡,道:“蛇!好大的蛇……”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黑一白两条巨蛇正纠缠在一起搏杀,蛇身足有水桶粗,那黑蛇墨黑发亮,如同一条乌龙;那白蛇雪白晶莹,仿佛一条玉带,两蛇拼尽全力,斗得血肉模糊,难分难解。
小沙弥们看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唯有素净镇定自若,他仔细端详着着两条巨蛇,它们不就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那两条巨蛇吗?
大约一炷香工夫,一场恶战终于结束,两条巨蛇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素净走上前,双手合十,用自幼就掌握的蛇语对白蛇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蛇缓缓抬起头,“呜哇”一声,吐出一个巨大的圆形玉珠,那玉珠光芒耀眼,直照得素净一阵眩晕,旁边的黑蛇吐出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
白蛇艰难地说:“我和它都是在此地修行了八百年的灵蛇……它腹中的石碑上刻的是我们灵蛇得道成仙的天书……天书上说修炼三千年便可成仙,但是……如果得到我腹中的这颗灵珠,只需修行千年便大功告成......”
素净念了声阿弥陀佛,长叹道:“两位道友此番性命相搏,原来都是为了对方腹中的灵物!”
黑蛇气若游丝道:“如今我们气数已尽,只怕是熬不过一个时辰……大师与我们也算是有缘,我俩归天后,还请大师为我们保管两件灵物……”素净点头答应下来。
白蛇道:“我俩虽说是功力不够,却也绝非普通凡身肉体……还请大师将我俩的蛇皮泡制药酒,蛇肉制成药丸……以蛇皮酒吞服药丸,专治眼疾,蛇骨可制成两座灵塔,供奉于你寺内,可保一方平安!”不久,两巨蛇相继死去。
素净遵照它们的遗愿,把蛇皮剥下来泡酒,把蛇肉烘烤制成两大箱药丸。至于巨大而沉重的蛇骨和石碑,则由在当地雇佣的力夫,日夜兼程运回长寿菩提山。
回寺后的第二天,菩提寺重建工程再度展开,素净在寺内设置了一间药房,专为善男信女治疗各种眼疾,百试不爽。他把刻有梵文天书的石碑供奉于大雄宝殿内,蛇骨则精心挑选能工巧匠制成两座一人多高的灵塔,供奉于石碑两侧。
一位慕名前来的老驼背在石碑和灵塔前磕了八个响头,上了三炷香,起身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背上天生的大驼包竟然不翼而飞!顿时,他喜极而泣。
后来,素净请匠人在菩提山峰顶立一根大铁柱,将光芒璀璨的灵珠放置其上,每到夜晚,灵珠光华四射,照耀数里!菩提寺也一直佛光普照,香火鼎盛!
第297篇、钟楼怪人
加西莫多,是巴黎圣母院钟楼的敲钟人,他从小就是个独眼、驼背鸡胸和跛足的畸形人。副主教克罗德从街上把他抬回来养大,十四岁后,他负责每天敲响钟楼上的十五口古钟,不多久,他的耳朵又被震聋了。
加西莫多十分丑陋,人们把他比作魔鬼,而把那个副主教克罗德比作巫师,因为,除了敲钟外,加西莫多总是紧随在克罗德后面,更多的人认为,加西莫多是克罗德的一条忠诚的丑狗,他会随着克罗德的手指方向扑向任何人。
一四八二年的复活节之夜,加西莫多在圣母院前的广场上观看一群流浪汉的戏闹,无意中,人们发现他可以充当顶滑稽的魔鬼脚色,就把他簇拥在游行队伍的前面,推搡着他,又唱又跳,最后,竟把他推奉为“愚人之王”。
加西莫多从没有过如此的“抬举”,他的独眼兴奋得发出亮光,咧着嘴大笑,跛着脚跳跃前进。这样,流浪汉们更来劲了,一时秩序大乱。骑警们冲出来,逮住了加西莫多及另外几个流浪汉。
第二天,加西莫多被绑在广场上的绞刑架下,接受鞭刑。他的背赤裸着,胸部和背部都丑陋地突出着。刽子手们鞭打累了,围观的市民又拾起藤条,拿他鞭打取乐,似乎老老少少都在诅咒他,嘲笑他,侮辱他。他浑身疼得像火烧,赤身露体被太阳烤着,嗓子里也像要冒出烟来,他挣扎着哀求道:“给我喝点水……”但是,人们总是向他扔来石子,或者是向他扔来阴沟里的垃圾。
当他绝望地叫了三次后,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的装束像吉普赛人,一牵着一只小山羊,还拿着一面小鼓。
加西莫多记起来了,昨晚,人们曾起哄要他背走这个姑娘。现在,她大概也是上前来惩罚他的吧。
但是,吉普赛少女一句话也没说,走近那弯着身子躲避她的犯人,从胸衣下取出一个葫芦,将甘冽的泉水温柔地倒进他干裂的嘴里。
加西莫多干枯的眼睛里,滚出一大颗眼泪,慢慢地沿着他丑陋的脸颊落下来。一时间,他竟忘记了要喝水。吉普赛少女撅撅嘴,又微笑着把水倒下去。加西莫多吞饮起来,他的心里也像注进了甘露。
这时,广场旁的一个尖塔的窗洞里,传出了一个半疯的女修士的吼声,她骂道:“偷孩子的吉普赛人,你也会被绞死的!”
吉普赛少女惊慌地离开了绞台,回头又看了加西莫多一眼,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加西莫多的耳朵聋了,他不知道少女的名字叫爱斯米那达,但他的脑海里深深刻上了这个漂亮、纯洁的少女的影子。
那个尖尖的塔被人叫做荷兰塔,那个女修士曾有过一个可爱的女婴儿,但已被流浪的吉普赛人偷走了十多年。因此,只要她看见吉普赛人,就会疯狂地叫骂起来。
加西莫多被开释以后,再也忘不了美丽的爱斯米那达,他在钟楼上敲钟时,总要用独眼扫视圣母院前的广场。不久,他就发现,爱斯米那达经常跟吉普赛人一起到广场上来,他们跳舞、唱歌、算命、变戏法,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加西莫多把爱斯米那达看得跟神一样,甚至比神灵更为高贵。
但是,在加西莫多身旁,也有一双眼睛在盯视着美丽的爱斯米那达。那人就是副主教克罗德,他为这个吉普赛少女的美丽神魂颠倒,又哭又笑。他为了摆脱梦想得到爱斯米那达的念头,独自冲到田野里,揪自己的头发,让船带着自己在水中飘流,但是,他再也忘不了那个牵着小山羊的少女,一闭上眼,她的形象就浮在自己面前。最后,他决定向这个爱情的地狱一步步走下去。
美丽的爱斯米那达脖子上一直挂着一只小袋子,里面放着一只婴孩的小鞋子。她的奶妈临终前对她说:“这是你的护身符,它会帮你找到亲生母亲。”原来,爱斯米那达不是真正的吉普赛人,她是十五年前从一户人家偷来的。
爱斯米那达非常喜欢在广场上巡逻的骑警队长法比。说实话,她在巴黎圣母院前不停顿地跳舞,大半是为了等待这个英俊的军官的出现。
但是,法比队长却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他一边在追求一个富豪的女儿,一边又想欺骗纯洁的爱斯米那达。
这一切,都被副主教克罗德看在眼中,他哪里容得这个花花公子碰他心中的女神呀!因此,当他获悉法比将爱斯米那达约到一间临河的旧房子里去时,他身披黑衣,握着一把匕首,趁法比不备,一刀刺中了他的胸膛。
爱斯米那达在黑暗中看见了行凶的副主教,但她被法比胸中涌出来的鲜血吓昏过去了,当她醒来时,一群巡夜的士兵围着她,将她当谋杀凶手捉走了。
爱斯米加达竭力为自己争辩,但她提不出有力的证据,而当刽子手将一双铁靴套在她的小脚上,拧紧螺丝用刑时,她想起心爱的法比已经死去,就胡乱招认自己就是凶手。法比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当天晚上,副主教克罗德披着牧师的外衣,来到了死牢里。爱斯米那达一看见他,就认出了这个暗中盯了她几个月的人,正是他,将匕首划进了法比队长的胸膛。她对着克罗德喊道:“别折磨我了,也给我一刀吧!”
但是,克罗德却说,他是爱着爱斯米那达的,他愿意帮她逃出死牢,只要她答应爱他,并跟他一起逃到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去共同生活。
爱斯米那达冷冷地说:“你是凶手!即使是地狱,我也不会和你结合在一起!”
克罗德疯狂地抓住她的胳膊,想拖着她走,但被爱斯米那达用力推倒在潮湿的石梯上。
离开死牢之前,克罗德恶狠狠地用话再一次刺激美丽的少女,他说:“法比死了!”
爱斯米那达脸朝地跌了下去。
实际上,那一刀并未刺中法比的要害,没几天,他就恢复健康了。但是,他完全不愿意出庭为一个吉普赛女人作证,他关心的是,这件事不要破坏他和富豪女儿的婚事。因此,当法庭和报纸把爱斯米那达说成是一个女巫时,他甚至带着未婚妻来观看绞刑。
不过,当爱斯米那达在囚车上看见了她心中的太阳神,并叫喊着:“法比”时,他吓得躲到马车后面去了。
囚车停在巴黎圣母院前的绞台旁,刽子手们将昏迷过去的爱斯米那达拖出来,正准备给她套上绞索,突然,加西莫多从教堂上抓住一根粗绳荡了过来,用他巨大的拳头打倒了两个刽子手,一把抢起吉普赛少女,把她扛在肩头,又闪电似的跳回了教堂。
他的嘴里,嘶哑地喊道:“圣地!圣地!”巴黎圣母院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许多人望着加西莫多发光的独眼,拍起手来,也齐声喊道:“圣地!圣地!”
刽子手和士兵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吉普赛少女被抢进了巴黎圣母院。加西莫多把爱斯米那达藏在钟楼的顶上,像敬奉神灵一样虔诚地侍候她。爱斯米那达并不理睬这个丑陋的畸形人,她只想那个法比。加西莫多虽然聋了,听不清她的自言自语,但也痛心地知道,她还在惦念那个轻浮的军官。
为了让爱斯米那达高兴,他悄悄潜出教堂,等候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寻欢作乐回来的法比,他抓住马缰,喊道:“队长,一个爱你的女人在等你——一个吉普赛女人!”
谁知,法比抽出鞭子,狠狠抽打了他一下,就飞快地逃走了。对于法比来说,“吉普赛女人”已成了恐怖的代名词。
加西莫多失望地回到钟楼,他弄不懂爱斯米那达怎么只爱外表的漂亮,而一点也不会透过丑陋的外貌看到真诚的内心。他常常悲哀地从远处盯着她,但只要爱斯米那达一看见,他就不见了。
有一次,他交给爱斯米那达一个铁哨,那是一个能发出极高频率的哨子,一般人听不出,但这个聋子却听得出。他对爱斯米那达说:“你需要我帮助时,就吹它……”
没几天,副主教发现,爱斯米那达竟是被他的那条“狗”抢到了钟楼上,他悄悄地找了去,又想纠缠这个吉普赛少女。爱斯米那达挣扎得精疲力竭,但当她突然摸到铁哨,无声地吹起来后,加西莫多冲了进来,一把将副主教举过头,摔到了地上。
当加西莫多认出了副主教的脸孔时,他将脖子对着养育了他十多年的恩人说:“老爷,你可以杀死我,但不能让血弄污了她的地板。”
爱斯米那达冲过来,从加西莫多手里夺过刀子,对着克罗德喊道:“你再敢过来吗?现在,我知道,法比没有死!”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戳到副主教的心里,他一脚踢倒了加西莫多,愤恨地走开了。
但是,克罗德并没有死心。他心生一计,怂恿流浪人攻打巴黎圣母院,引开加西莫多的注意,再将爱斯米那达骗出来。
加西莫多看到许多流浪人举着箭和火绳枪向教堂进攻,他跑到堆满木条、石头的一座高塔上,把石块、瓦片和木料扔了下去。这时,爱斯米那达已被另一个人从钟楼上带了下来,跟着一个黑衣人,上了一条小船,沿着塞纳河向前划去。那个黑衣人默不作声,当他单独跟爱斯米那达在一起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一直拖到绞台的右侧。原来,这个黑衣人就是副主教克罗德,他指着绞架说:“我内心如烈火焚烧,你却那么恨我!现在,我要你在我和绞架之间作一个选择!”
他见爱斯米那达只是哭着,竟跪下膝行到她跟前,对她说:“只要你说一个字……”
爱斯米那达倔强地说:“不,你是一个凶手!……”
克罗德的心像要炸裂了,他拖着吉普赛女郎,边走边喊:“她在这里!这个该死的吉普赛人在这里!”
突然,爱斯米那达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原来,他们经过荷兰塔,那个憎恨吉普赛人的女修士从狭小的窗洞里伸出手来,死死抓住了她。
副主教克罗德立刻说:“好,别让她跑了,我去叫军警来!她将马上被绞死!”
爱斯米那达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半疯的女修士。她在广场上跳舞时,这个女修士拼命咒骂她。现在,女修士瘦骨嶙嶙的手指紧紧抓住她,就像给她锁上了铁链。
爱斯米那达脸色苍白,软弱地对着那个老鼠洞一样封闭着的窗子说:“我得罪了你什么啦?”
女修士愤怒地说:“你偷了我的女儿!十五年前,你们把她偷去吃掉了!”
这时,圣母桥那儿,已经传来了马队的奔跑声。爱斯米那达着急地说:“十五年前,我才生下来不久!你找你的孩子,我寻我的父母,我身边还带着小时候穿的鞋,它是我的护身符!”
女修士马上叫她将小鞋拿出来。当那只绣花小鞋跟女修士自己保存着的女儿的小鞋一对比,她们顿时发现,她们竟是失散多年的母女俩!
女修士见军警越来越近,立刻像雌狮子那样想弄断窗上的铁条,当她觉得无济于事时,又赶回屋角,找来一块当枕头的石块,砸断了铁条,将女儿抢了进来。
母女俩只来得及抱着哭了一会儿,士兵们就赶到了。他们发现弄断的铁条,怀疑女修士把爱斯米那达弄了进去。但有些人不相信,因为女修士最恨吉普赛人。
女修士也说,铁条是被一个喝醉的赶车人的车子撞坏的。
正当女修士要将士兵们骗走时,爱斯米那达听见人群中有法比的声音,她情不自禁地扑到窗口,叫道:“法比,我的法比!”
这时,无论是母亲还是别人,谁也救不了爱斯米那达了。士兵们挖开封闭的墙,冲了进去。
女修士扑到刽子手身上,把他的手咬得鲜血直淋。士兵们猛地将这个刚获得一点儿幸福的母亲推出去,她的头撞在石板上,当场断了气。
刽子手扛起爱斯米那达,向绞架走去。
与此同时,加西莫多寻遍了钟楼的每个角落,也没找到爱斯米那达的踪影。他痛苦地在吉普赛少女住过的房间里打起滚来,还将自己的头往墙上撞。
忽然,他想起了他的“恩人”,那个副主教克罗德。他立刻感觉到,只有他才想得出把爱斯米那达骗出钟楼的主意。他开始寻找起副主教来。
当他来到圣母院的最高一层,发现克罗德正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广场。在那里,刽子手已经将绞索套在爱斯米那达的脖子上,只要用脚一踢,就能踢走她脚下的那张梯子。
一刹那间,克罗德脸上露出了魔鬼似的微笑。加西莫多也看见了这可怕的笑容,他后退了几步,又疯狂地扑上前,用两只大手将克罗德狠命一推。接着,他朝着绞架上的吉普赛少女伸出了胳膊,一长串眼泪从独眼中流了出来。
克罗德跌下去时,抓住了一条铅水槽,他又气又害怕,嘴里喷着泡沫,想挣扎着爬上来。但是,他每挣扎一下,黑衣就被破裂的水槽撕破一点,铅管也向下倾斜一点。最后,铅管折断了,这个内心阴暗的人跌倒60多米下的石街上,再也不动弹了。
爱斯米那达的尸体被放到了蒙特佛贡的地窖里。两年后,人们在那儿发现了两具抱在一起的尸骨。那具男性的力骨脊柱弯曲,脑袋缩在肩骨中间,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显然,那是深爱着爱斯米那达的钟楼怪人加西莫多,人们早就知道他失踪了,没想到他会跟着这个美丽的吉普赛少女一起进了墓地。
人们开始相信,世界上确实是有始终不渝的爱眼了。钟楼怪人虽然丑陋,但他的内心胜过任何一个追求爱斯米那达的人。
第298篇、大侠亚森?罗宾
1898年3月10日天气忽风忽雨,气候很不正常。巴黎代理监狱长陪着夫人来到车站,正想送她乘上开往鲁昂的列车,突然,车站站长赶来告诉他说:“刚才,探长甘聂玛带人来到站长室,要求紧急搭乘这班列车。因为,那个大名鼎鼎的强盗亚森·罗宾也将乘坐这班车。探长还通知了鲁昂车站,要他们配合捉拿。他叫我告诉你,最好别让夫人单独去鲁昂。” 代理监狱长看看夫人,又看看站长,感到十分为难。夫人很想乘坐这班车,但一想起无所不为的巨盗亚森·罗宾也在车上,又十分害怕。
正在这时,有个斯文的男子走过来,彬彬有礼地问:“夫人,这只手袋是你丢失在候车室里的吗?” 夫人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的手袋,原先她还以为仆人替她拿着,她又惊又喜地说:“真是我的呢!里面有不少东西,幸亏没丢失!先生,十分感谢你,能请问您尊姓大名吗?” 那位男子显得有点腼腆,红着脸说:“在下叫裴拉德。” 代理监狱长夫妇见他仪表出众,又很有教养,就邀请他同坐在一个车厢里,互相可以有个照顾。不一会儿,代理监狱长就下车了。
车厢里只剩下裴拉德和那位夫人,他们小声地交谈起来。突然,车厢的门又被拉开了,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闯了进来,他看看文质彬彬的裴拉德,又看看面色苍白的夫人,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
代理监狱长夫人吓坏了,她断定,壮汉就是巨盗亚森·罗宾!她靠在裴拉德身上,连眼睛也不敢抬起来。
列车开动了,车轮滚滚向前。窗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突然,那个壮汉冲过来,一把夺走了裴拉德随身携带的皮包和代理监狱长夫人的手袋。
夫人惋惜地望望手袋,又望望丝毫没有反抗的裴拉德,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
不一会儿,列车通过了塞纳河大桥,进入一条隧道,车速明显地放慢了。
那个壮汉走过来,又抢过裴拉德的灰外套当雨衣,拉开车门,带着抢到的东西跳下车去。
鲁昂离巴黎下远,很快就到了。车还未停稳,代理监狱长夫人就看见前来迎接她的弟弟——鲁昂银行的经理。她大声叫道:“快赶过去抓亚森·罗宾,他跳车逃跑了!” 正在鲁昂车站等候巨盗的警察们一听,立刻跑了过来,一位警长仔细询问跳车人的相貌和衣着特征。
代理监狱长夫人说:“他戴着一顶软帽……” 站在她旁边的裴拉德见她说不下去了,就补充说:“他戴的软帽跟我的一样,他还披了一件灰色外衣。” 夫人立刻说:“对,对,就是这样的!” 警长看了看接到的通知:软便帽,灰外衣,巴黎通知的亚森·罗宾正是这身打扮。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裴拉德,问道:“这位先生是谁?” 代理监狱长夫人马上介绍说:“裴拉德先生是我们家的朋友,他的皮包也被亚森·罗宾抢去了!” 警长听后,点了点头,就吩咐警察们逐个检查下车的旅客,以防真正的亚森·罗宾混迹其中。
其实,裴拉德才是真正的巨盗亚森·罗宾。今天,他前往鲁昂会见朋友,谁知被探长甘聂玛探到了消息。亚森·罗宾在候车时,已发现了要捉拿自己的蛛丝马迹。为此,他特意盗窃了代理监狱长夫人的手袋,演出一幕“拾金不昧”的喜剧,找到了代理监狱长夫人这把“保护伞”。在车厢里,他又认出了那个闯进来的壮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他抢走自己的皮包,以免下车检查时引起麻烦。当然,那人跳车跑了,他必须很快找到他,取回装有重要文件的皮包。
正在这时,代理监狱长夫人不满地向警长说道:“你们瞎查些什么呀!亚森·罗宾是在前面隧道里跳车的,快去追吧!” 警长连忙解释道:“夫人,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里也需要搜查,谁能保证跳车的是亚森·罗宾,真正的亚森·罗宾不混在这些人群里面呢?” 这时,冒充“裴拉德先生”的亚森·罗宾自告奋勇地说:“我对隧道那儿的地形比较熟悉,请警长派两名警察随我一起去捉拿那个盗贼!” 警长望望夫人,点点头同意了。他派了两名警察,还拨出一辆汽车,带着“裴拉德先生”驶往隧道方向。
当他们来到隧道附近时,一个小站上的工人告诉他们说,有一个戴软便帽、穿灰外衣的人乘车前往大南脱车站去了。
他们立即又赶往大南脱车站。这时,旅客已经全部下了车,四散走开。
两名警察傻了眼,不知再到哪里去找。亚森罗宾说:“这儿我也熟悉,强盗是不会走正路的!”他接过方向盘,将汽车驶向一片树林。
果然,他们很快看见前面有个灰色的人影。但那人也看见了警察的汽车,一闪身就躲到树林里去了。
亚森·罗宾在树林边停了车。他知道,皮包里的文件是不能让警察看到的,他必须先抓到那个人。于是,他对两名警察说:“你们从左右包抄,我从正面逼进去,谁遇到那个盗贼,就鸣枪为号,通知合力抓捕!” 两名警察立刻一左一右向树林两头跑去。
这时,亚森·罗宾从中路插进去,很快发现有人躲在大树后面喘着气。
他蹑手蹑脚绕到那人身后,一把将他拦腰抱住,大声喊道:“我是亚森·罗宾,快将抢来的东西还给我!” 那人一听亚森·罗宾的大名,连声应道:“我该死,喏,统统还给你……”说着,他把皮包和手袋都递了过来。
亚森·罗宾担心皮包里的文件会不会被扔掉,正在检查时,那人一拳打过来,差点打中亚森·罗宾的眼珠。亚森·罗宾头一闪,飞起一脚,将壮汉踢翻在地,又将他牢牢捆在大树上,这才声色俱厉地说:“我认识你,你是杀人凶犯比恩·福来!” 那个杀人犯这才后悔起来:自己怎么不赶快逃走,而要跟绿林硬汉亚森·罗宾正面较量呢? 这时,他后悔已来不及了。亚森·罗宾只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他是绝不容忍杀人放火的罪恶勾当的。这个手到擒来的凶犯,他想留给警察去处理了。
因此,不管比恩·福来怎么哀求,他只是翻查了一下代理监狱长夫人的手袋,发现里面有不少珍宝和现金。他想,银行经理前来鲁昂车站迎接,这财物一定是代理监狱长捞来的,为官不清,为富不仁,应该将它们再转到穷人手里去。他将珍宝和现金放进自己的皮包,只剩下唇膏、胭脂等化妆品的
手袋挂在杀人凶犯的脖子上,他拿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
等到两名警察小心翼翼地摸过来时,亚森·罗宾已经开着汽车,赶到鲁昂的朋友家去了。
第299篇、《水浒传》谁最可爱?鲁智深喝孙二娘洗脚水
《水浒传》中谁是最可爱的人呢?一百单八条好汉至少有五位可以角逐这顶桂冠。先来看看宋江。黑三郎从外表到内心都不能可爱。虽然他在江湖上人称“及时雨”,道上的兄弟一闻他的大名纳头便拜。如果他只是一味奢遮地当及时雨,送别人钱送到手软下去,当然可以拔得“最可爱”的头筹,但是水浒的作者本就没有打算这样写他。宋江的政治目的是旗帜鲜明的统治阶级意志,招安的梦想就如同好汉们的砒霜,一旦他美梦成真梁山泊的末日便到了。所以,在水浒中谁都可以可爱就是天魁星呼保义宋江不能。
接下来该林冲了吧。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天雄星豹子头林冲要说可爱还是有条件的。首先性格就好,如果不是高俅一再加害逼迫,他是肯定不会风雪夜奔梁山去的;其次武艺高强,整个东京城乃至梁山泊也没有几个能赢得过他的。然而这就说他可爱了还是很勉强。施耐庵有意让林冲在刺配沧州的路上被董超、薛霸欺负成那样,浓抹了林冲委曲求全、性格懦弱的可怜;初上梁山的苟且偷生、末路穷愁又重彩了他活得窝囊的可悲;杀王伦虽解气但总有些仗势晁盖的可叹。一个可怜、可悲、可叹之人也可爱不到哪里去。
那么李逵呢?他舞板斧能运斤成风,嗜血残忍能烂漫率真,忠于宋江也时有憨直的冲撞,这些难道不够可爱的条件?但是一想起他把母亲背到不该去的地方喂了老虎,杀人如麻、嗜杀为乐,还要割下人肉大啖一顿的少根筋和少人味,就够令人厌烦和恶心的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他的可爱?虽然李逵的那声“招甚鸟安”,留下的是千年的傻得可爱,但此可爱不是彼可爱,因为在所有可爱中恰恰傻得可爱计划单列。天杀星李逵杀气太重,令人生恐怖的人实难可爱。
武松难道不是最可爱的人?金圣叹就说他是梁山泊排第一的天人。从小没了爹娘的武二郎,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最是肯为兄弟流血卖命。宋江对他好,立马就兵随将领马随风;柴进稍有怠慢,即刻便气不打一处来。杀淫妇潘金莲、奸夫西门庆,收拾皮条客王婆,血腥之余可谓快意恩仇,正是奸夫淫妇皮条客的遗臭万年,成就了英雄武松的流芳百世。何况武松还有快活林醉打蒋门神的酣畅淋漓;血洗飞云浦、鸳鸯楼的暴力美学;蜈蚣岭杀飞天蜈蚣的歪打正着。但是天伤星武松绝对算不得可爱之人,他身上的嗜杀成性、显摆成瘾、牛气冲天等毛病都在为他的可爱添堵。
水浒中唯鲁智深才称得上是最可爱的人。鲁提辖一出场就遇到了需要他搭救的金老父女。话说那日,他与几个好汉在酒家吃饭,被隔壁妇人的呜呜哭声扫了兴,如换得李逵,便会冲过去抡起板斧砍翻再说,若是武松恐怕二话不说提起哭啼的金翠莲便扔进了酒缸。而鲁达却能悲天悯人,问明缘由当场就为可怜人凑下回乡的钱,再去三拳打死肉霸镇关西,为此而浪迹天涯也在所不惜;后来又在桃花庄救下刘太公的女儿,叫小霸王周通“认得了老婆”;在野猪林救下林冲,并一路护送抵达沧州界内,叫天下人见识了兄弟情义。梁山好汉中最干净者,最重情义者,最见义勇为者,活得最尊严洒脱者都非天孤星鲁智深莫属,而且他还拥有一双犀利的法眼和本初的智慧,最后正果非凡地圆寂于钱塘潮信到来时的杭州六和寺。
鲁智深的可爱还包括,喝了母夜叉孙二娘的“洗脚水”,差点成了包子馅的鲁钝粗疏;以及在桃花山上打劫山大王,裹挟金银器物滚下后山离去的放诞怪异。鲁智深的人格魅力至今如美玉般藏之名山,此山因他石韫玉而山辉经年,亟待开发。(文/苏瑗)
第300篇、白色的小绒帽
蒲公英有好多好多小绒帽,其中,白色的小绒帽漂亮极了。
风娃娃说:能送给我一顶吗?
蒲公英说:好呀!
风娃娃不好意思地说:能再给几顶吗?还有小蘑菇、小松鼠、小蚂蚁呢!
蒲公英说:请拿吧!
风娃娃拿走了六顶。蒲公英的小绒帽不多了。
老树说: 能给我几顶吗?
蒲公英说:小绒帽太小啦,你戴不上。
老树说:给我小孙女戴哩。
蒲公英给了老树八顶小绒帽。哈,她只剩下一顶了。
雨娃娃来了。
雨娃娃说:能给我一顶小绒帽吗?
蒲公英说:哎呀,我只剩下一顶了。
雨娃娃就要走远了,蒲公英让自己的最后一顶小绒帽飞着追上了雨娃娃。
雨娃娃戴着美丽的小绒帽飞远了,她不停地招着手说:再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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