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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开河记
睢阳有王气出现,观占天象的耿纯臣上奏说,今后五百年里会有天子兴起。隋炀帝已经昏聩荒淫,并不相信。这时他去木兰庭游玩,叫袁宝儿唱《柳枝词》。他见殿壁上有一幅《广陵图》,就瞪着眼睛看,好久迈不出步子。当时萧后在旁边,对炀帝说:“不知它是什么图画,怎么会让皇帝这样留心呢?”炀帝说:“我不是喜爱这幅画,只是因为思念从前游玩过的地方。”于是炀帝把左手放在萧后肩上,右手指着图画上的山水及人家、村落、庙宇,清楚得如同在眼前。他对萧后说:“我当陈王时,镇守广陵,从早到晚游赏这些地方。那个时候,将云雾烟霭当成美景,看荣华富贵如同冤家。怎能料到长期做皇帝,无数的事情要管,使我不能舒展胸怀。”说完,满面愁容。萧后说:“如果皇上心里想着广陵,何不前去游玩一回呢?”炀帝听了,心中豁然开朗。
第二天,他跟大臣们商议,想乘大船从洛水入黄河,再从黄河入海进淮河,然后去广陵。大臣们都说,若是这样走,路程不止万里,而且孟津一带水急,海里浪大水深,要是乘坐大船,恐怕会出意外。当时,谏议大夫萧怀静(萧后的弟弟)奏道:“臣听说秦始皇时,金陵出现过王气,始皇派人去凿断砥柱,王气就消失了。现在睢阳出现王气,陛下又想去东南,打算乘船经过孟津,又担心有危险。况且大梁西北有古河道,是秦朝将领王离引水淹大梁的地方,望陛下大量调集士兵民夫,以大梁作为起点开掘河道,西到河阴,引孟津水进入河道,东到淮河口,放孟津之水出去。其间相距不过千里,何况从睢阳境内经过,一则水路直达广陵,二则因此凿穿王气。”炀帝听了上奏非常高兴,而群臣都默不作声。炀帝就下达敕令:朝廷内如有劝谏我不开河的,就斩了他。诏令征北大总管麻叔谋为开河都护,任命荡寇将军李渊为副使。
李渊以生病为由不赴任,就以左屯卫将军令狐辛达代替李渊为开渠副使都督。从大梁开始到乐台北面,建立修渠官署,将渠命名为卞渠(古时只称这地方叫“卞”,开封城就叫卞邑),因此就将这时的官署称叫上源传舍(“传舍”也是驿站的称呼,因卞渠以这里开始,所以叫做“卞渠上源”)。诏令征集天下壮丁民夫,男子凡是十五岁已上的都要报到,如有隐瞒藏匿的要斩三族。因为河水流经卞,就赐“卞”字加水字旁。壮丁民夫共计三百六十万人。另外五户人家又出一个人,或老人,或儿童,或妇女,用以供送饮食。又命令年轻骁勇的士兵五万人,各执棍棒任督工吏,如队长一类的低级武官。这样,总共有五百四十三万多人。麻叔谋命其中三分之一的人,从上源向西到河阴,将古河道(即王离淹城的地方)连通,曲折绵延至愁思台而向北去。又命三分之二的壮丁民夫,从上源驿向东开掘渠道。
那一年是隋大业五年。八月上旬开工。畚箕铁锹都集中起来,人员从东到西横布数千里。才开挖不到一丈多深,就掘到了古老的堂屋,约有好几间,干净肃穆。涂漆的灯盏明亮地点着,照耀得屋里如同白昼。四面墙壁上都有彩色的花竹龙鬼图画。室内有一具棺材,像是豪门富家的墓葬。那些监工报告了麻叔谋。麻叔谋命令把棺材打开,见里面那个人容貌如像活着一样,肌肤洁白如玉而且肥胖,头发从头上下来,把面孔覆盖了,又经过胸腹往下,裹住脚,然后倒上来,到背的下部才算完。棺里找到一块石铭,上面的字好像苍颉所创的鸟迹篆字。于是召集民夫宣布说,有认识这些字人的可免除他的劳役。有一个下邳人,读道:“我是大金仙,死来一千年。满了一千年,背下有流泉,得逢麻叔谋,葬我在高原。发长至泥丸。再等一千年,方登兜率天。”麻叔谋于是亲自准备了棺材,将其葬在城的西面(即现在大佛寺那个地方)。
接着开掘到陈留。炀帝派遣使者带着亲署祝告书及一对白璧,备下祭祀用的猪和羊,到留侯庙祭奠以便从这里过路。祭奠完了,忽然有一阵大风从殿内窗户里刮出来,吹得人的脸受不了,使者赶紧退走。
后来就从陈留开掘而去,来来往往挑着担子和拿着铁锹的壮丁飞快地奔走。远远近近的人,踩着泥土犹如蜜蜂成群蚂蚁聚集。
几天以后,到达雍邱。当时有个民夫,是中牟人,偶然得了腰背弯曲的病,不能前进,落到队伍后面,独自慢行。这天夜里月光澄静,听到差人喝道的声音很威严。民夫躬着身等在路旁,好久才见清道的差人相继到来,仪仗卫队就不用说了。有一贵人头戴王侯的帽子,穿王侯的衣服,骑白马,他命令左右把民夫叫到面前来,对民夫说:“替我把话带给你的十二郎,还他的白璧一双,他就要到天上作客去了(炀帝在位十二年)。”说完,拿出白璧交给民夫。民夫跪着接受了,还想再拜,贵人已纵马西去。民夫到雍邱后,把白璧献给麻都护。麻叔谋仔细一看,却是炀帝献给留侯的祭物。诘问民夫,民夫一一说明由来。麻叔谋生性贪婪,就隐藏了白璧。又不明白贵人对民夫所说的话,怕民夫泄露出去,就杀了他灭口。
然后在雍邱开工。开挖时遇到大片的树林,林中有座小祠庙。麻叔谋访问村中老人。老人说:“古老相传,称这祠为隐士墓,庙里的神很灵验。”麻叔谋不相信这话,将墓地一起挖了。才挖了几尺,忽然凿出一个空洞来,民夫们向下窥望,见有灯火荧荧发亮,没有人敢进入。
麻叔谋就指使手下的将官去,有个叫狄去邪的武平郎将,愿意入洞探察。麻叔谋高兴地说:“真是荆轲、聂政一类的勇士。”于是命人用绳子系住狄去邪的腰,向下垂放,大约放了几十丈才到底。狄去邪解开绳索,走了百来步,进入一间石屋。东北各有四根石柱,有两根铁索系着一头怪兽,体大如牛。仔细一看,原来是只大老鼠。片刻之后,石屋的西面有一扇石门打开了。一个童子走出来,问道:“先生不是狄去邪吗?”狄去邪说:“是的。”童子说:“皇甫君坐等你已经好久了。”于是带他进去。看见一个人穿着朱红色衣服,戴云状的高帽子,高坐在堂上。
狄去邪拜了几拜,那人不说话,也不还礼。一名绿衣吏引狄去邪站在大堂的西阶下。过了好久,堂上有人喊力士去把阿牵上来(阿,隋炀帝的小名)。几名武夫,相貌丑异体形魁梧,拉着早先见到的大老鼠来了。狄去邪本是朝廷里的官员,知道炀帝的小名,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屏住气站着。堂上的人责骂老鼠说:“我让你暂时脱去皮毛,当国中君主,你为何虐待百姓残害生灵,不遵守天道?”老鼠只是点点头摇摇尾巴。堂上的人更愤怒了,命令武士用大棒敲打它的脑袋。打了一下,撞击的声音如同墙倒一般。那老鼠大叫起来,声如响雷。正打算举棒再打,这时一个童子手捧天符降临。堂上的人吃惊地跳起来,下了台阶伏首听命。童子就宣布说:“阿当君主命中注定是十二年,到现在已经七年,再等五年,就该用白绢巾帕系住脖颈让它死掉。”童子去了,堂上的人又命令把大鼠带回石屋去拴起来。堂上的人对狄去邪说:“替我带话给麻叔谋,就说:‘谢谢你没有毁坏我的墓地,来年赠送你两把金刀,不要说我的报酬轻了。’”说完,绿衣吏带狄去邪从别的门出去。大约走了十几里路,进了一片树林,踩着石头攀着藤蔓行走。狄去邪回头看时,使者已经不见了。又走了三里多路,看见一座草房,一个老头坐在土床上。狄去邪去问这是什么地方,老头说:“这里是嵩阳少室山下。”老头问狄去邪所到之处。狄去邪把经过一一告诉了他,老头就详细解释了狄去邪所见所闻之事。于是狄去邪知道炀帝在世不会很久了。老头又说:“你如能不做官,便可以虎口脱身了。”狄去邪朝东走,回头再看茅屋,已经不知所在了。当时麻都护已经到了宁阳县。狄去邪去见麻叔谋,细说了这件事。原来狄去邪进入墓室后,那墓就自动崩塌了。众人认为狄去邪已死,不料今日却回来了。麻叔谋不相信他说的那些事,以为他疯了。狄去邪便假托得了疯病,到终南山隐居去了。那时炀帝因为患头痛病,一个多月不临朝了。
问是什么原因,都说皇上梦中被人敲打脑袋,就痛了好些天。这正是狄去邪见到大老鼠的日子。
麻叔谋到宁陵县之后,患了风痒症,不能起坐。炀帝命太医令巢元方前去给他治疗。巢元方说:“风邪侵入了皮肤的纹理,病是在胸臆之中。须用嫩肥羊肉蒸熟,掺着药吃,病就好了。”麻叔谋就拿半岁的羊羔,杀后留腔,和药服用,药还未吃完病就好了。这以后便常常叫人杀羊羔,每天杀几只,将杏酪及各种调味品放在羊羔腔内蒸熟,用手撕着吃,称叫含酥脔,四面乡村里来献羊羔的人每天有好几千,都以高价付钱。宁陵下马村村民陶郎儿,家中极其富有,兄弟都很凶狠。因为祖上的墓地靠要开挖的河道仅二丈多远,担心祖坟被发掘,就偷了别人三四岁的小孩杀了,去掉头足,蒸熟后献给麻叔谋。麻叔谋吃起来味道香美,完全不同于羊羔,喜爱得不得了,把陶郎儿叫来问,陶郎儿喝醉酒将事情泄露了,等到醒来,麻叔谋拿了十两金子给他,又叫开河的人将河转一个弯,以保护陶家的墓地。陶郎儿兄弟从此常去偷小孩来献给麻叔谋,得到了很丰厚的报酬。贫民中有知道这件事的,都争着盗窃别人家的孩子献给麻叔谋,以求赏赐。襄邑、宁陵、睢阳等地丢失的孩子有几百个,喊冤呼痛的哀恸之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虎贲郎将段达任中门使,掌管各地呈送的表书奏章,麻叔谋命家奴黄金窟带黄金去赠送他。凡有上表诉讼儿子被吃掉的,不问说的是什么,一律命令鞭打背脊四十下,押送出洛阳。在路上死去的人,十有七八。
当时令狐辛达知道这事,背地里叫人收集孩子的遗骨,没过几天,已经装满了车。于是城市村坊的百姓家凡有小孩的,都做了木柜,接缝用铁包裹起来。每到夜晚,就把孩子放置在柜中,锁好,全家人燃起烛火围着守护。到了天亮,打开木柜看到孩子,一家老幼都为此庆贺。
到了睢阳地界,有位叫陈伯恭的濠寨使说,这条河道如果取直路开掘,就要穿过睢阳城,如要回护这座城,就给予指示。麻叔谋听到说回护就发怒,命令把陈伯恭推出去腰斩。令狐辛达前来救了他。当时睢阳城中有富豪人家一百八十户,都怕开河掘穿他们的住宅和坟地,于是就凑了三千两金子,准备献给麻叔谋,未能找到中间人送去。忽然河道开挖到一大片树林中,有一座坟墓,据从前的传说是古代宋国司马华元的墓。开下去就掘通一座石室,室中的漆灯、棺柩、帐幕之类的东西,遇见风都化成灰烬。里面有一块石铭,刻着的文字说:“睢阳土地高,汴水可为濠。若也不回避,奉赠二金刀。”
麻叔谋说:“这是骗人的东西,不值得相信。”那一天,麻叔谋梦见被一位使者召到一座宫殿上,有个人穿红色绸衣,戴着进贤冠。麻叔谋拜了几拜,殿上的王也回拜,拜毕,说:“我是宋襄公,上帝命我镇守此地,已经两千年了。倘若将军能借个方便,回护这城,那么全城老幼皆会感谢将军的恩德。”麻叔谋不允许。宋王又说:“刚才说的护城之事,其实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奉了上帝之命,说此地以后五百年间,会有王者出现建立万世的基业。岂能为了一时的游玩,致使王气被掘断呢?”麻叔谋还是不允许。过了好一阵,有使者进来报告说:“大司马华元到了。”左右领进一人,穿紫衣,戴进贤冠,拜见于宋王面前。宋王就讲了护城的事。那人听了勃然大怒说:“上帝有命令,我等要听从。麻叔谋这愚昧之人,竟不知道天命!”接着就大呼左右,命令置备拷问的刑具。宋王说:“拷问的事,哪种方法最痛苦?”穿紫衣的人说:“用铜汁灌进嘴中,烧烂他的肠胃,这是第一。”宋王表示同意。于是几名武士拖走麻叔谋,脱去他的衣服,只留一条短裤,把他捆在铁柱上,准备用铜汁灌他,麻叔谋吓得失魂丧胆。殿上的人连忙阻止说:“那么护城的事情如何?”麻叔谋连声说:“遵照上帝的命令!”宋王便命令给他松绑,还他的衣帽。又叫领他出去。临走前,紫衣人说:“上帝赏赐麻叔谋三千两金子,是从民间取得的。”麻叔谋生性贪财,就问使者说:“上帝赐金,这话怎么讲?”使者说:“有睢阳的百姓会献给将军的,这就是阴间决定的事由阳间来接纳。”恍恍惚惚的像是梦醒了,只觉得神魂不在身体内。后来睢阳的百姓贿赂了家奴黄金窟,通过他献上黄金三千两。麻叔谋回想梦中的事,就收下了。立刻召来陈伯恭,叫他把河道改从睢阳西面经过,自北向南转弯,向东过刘赵村,绵延而去。令狐辛达知道后,几次上表,都被段达扣压不报。
到了彭城,河道经过一片森林,林中有座偃王墓。掘了几尺,就掘不下去了,原来是铜铁铸成的。把四面的土挖去,只见铁露出来。墓旁装有铁门,闭锁得十分严密。后来采用酂阳百姓的办法,撞开了墓门。麻叔谋自己进入墓中,走了百来步,有两个童子站在他面前说:“偃王敬候多时了。”麻叔谋便随童子进去,见到一座宫殿,有一人戴着通天冠,穿红色绸衣,坐在殿上。麻叔谋下拜,王也回拜,说:“我的墓地,正在河道上,现在奉送将军玉宝,让将军得到天下。倘若能得到保护,就是墓地幸运了。”麻叔谋答应了。王便令使者拿来一玉印交给麻叔谋。麻叔谋细看,印章上的字是“百代帝王受命玉颖。麻叔谋十分高兴。王又说:“要多多保护爱惜,这是刀刀的兆头(‘刀刀’是隐语,也就是‘二金刀’的意思)。”麻叔谋出来,就命令士兵民夫保护好这座墓。
当时炀帝在洛阳,忽然丢失了国宝,在宫闱中四处搜寻查访,也不知它的下落,就隐瞒着不透露这事。炀帝督促开河很急切。麻叔谋从徐州开始,命令从早到晚不停地开河,所征集的民夫已经少了一百五十多万,驻扎营寨的地方,死尸遍野。
炀帝在文观殿读书,因阅览《史记》,看到秦始皇修筑长城的事,便对宰相宇文述说:“秦始皇的时代到如今有一千年了,料想长城已该塌毁了吧。”宇文述顺着炀帝的意思奏道:“陛下突然有了继续秦皇之事的想法,要建立万世的功业,不如把长城修复起来,将城墙加固。”炀帝听后大喜,就诏命以舒国公贺若弼为修城都护,以谏议大夫高颎为副使,从江淮一带的吴州、楚州、襄州、邓州、陈州、蔡州以及并州等地,征集壮丁民夫一百二十万人修长城。诏书下达后,贺若弼奏谏说:“臣听说秦始皇在边塞修筑长城,连绵一万里,百姓中男的死了很多,女的不能婚嫁,妻子当了寡妇,子女成了孤儿。长城未能筑好,他跟他的儿子便都死了。陛下轻信狂夫的话,做让秦国灭亡的事情,只怕国家分崩离析,就跟秦朝一样。”炀帝听了大怒,还没来得及开口,宇文述一旁抢过话头说:“你这个狂妄的武夫懂得什么,却来扰乱皇上的重大谋略?”
贺若弼发怒,用象牙手板击打宇文述。炀帝很生气,命令把贺若弼关在家中,当晚就让他喝毒酒死了。高颎也不去。宇文述就举荐司农卿宇文弼为修城都护,以民部侍郎宇文恺为副使。
那时麻叔谋开汴渠到了灌口,查点民夫,大约损失了二百五十万人。他部下的士兵原有五万人,损失了二万三千人。工程完毕以后,上奏炀帝。派人打开汴口的河堤,让黄河水入汴渠。炀帝从洛阳迁移到大梁,诏令江淮各州造大船五百只。使命传来,急如星火。民间百姓被分配造一条船的,家产就全部花光用尽,还是不够,就被套上枷锁遭到鞭打,然后卖男卖女,以供官家之用。龙舟造成后,在长江下水,沿淮河航行。到了大梁,又另外加工装饰,镶上各种宝石金玉。在吴、越一带选来民间十五六岁的女子五百人,称之为殿脚女。让她们去拉龙舟,即每条船用彩绸编织成缆绳十条,每条用殿脚女十名,嫩羊十只,让殿脚女跟羊相隔着走,牵引龙舟。当时恐怕盛夏暑气重,翰林学士虞世基献计,请用垂柳栽种在汴渠两边的河堤上,一来树根四面散开后可加固河堤;二来牵船的人可得到阴凉;三来牵船的羊可吃柳叶。
炀帝大喜,向民间宣布交柳树一株,赏一匹细绢。老百姓竞相献柳。
又令大家亲自栽种,炀帝自种一株,群臣依次再种,然后才轮到百姓。
当地民间流传的话说:“天子先栽,然后百姓栽。”种完柳树,炀帝御笔题写赐垂柳姓杨,名叫杨柳。当时船头挨着船尾,连接千里,从大梁到淮口,连绵不绝。锦帆经过之处,香气百里可闻。
过了雍邱,船队渐渐到达宁陵地界。水势也渐渐急起来,龙舟受到阻碍,牵船的人越来越费力。这时虎贲郎将鲜于俱罗为护缆使,上奏说水浅河窄,行船很困难。炀帝为这事询问虞世基。虞世基说:“请制作铁脚木鹅,长一丈二尺,从河的上流放往下流,如果木鹅停住了,便是水浅的地方。”炀帝听了他的话,令右翊将军刘岑去查验水浅之处。从雍邱到灌口,查出一百二十九处。炀帝大怒,命令查究每一水浅处督工吏的姓名。只要是木鹅停住的地方,把两岸的人都捆起来,倒埋在堤岸下,说:“让你们活着当开河夫,死了做抱沙鬼。”于是又埋掉了五万多人。
到达睢阳后,炀帝问麻叔谋说:“这里的街市人家挖去了多少?”麻叔谋说:“睢阳地灵,不可冒犯。如果挖掉它,必定会有不祥的事。臣已经回护了这个城市。”炀帝发怒,令刘岑乘小船查访河道弯曲的地方,比直路多出二十里。炀帝越发愤怒,就下令逮捕麻叔谋,囚禁在后牢里,急派人叫来令狐辛达查询此事根由,令狐辛达奏道:“麻叔谋从宁陵起就在干不法之事,开初吃羊肉,后来就吃婴儿;养了窃贼陶郎儿,偷盗人家的孩子;接受了三千两金的贿赂,在睢阳擅自改弯河道。”
便取来小孩的残骨进呈为证。炀帝问:“为什么不奏报?”今狐辛达说:“多次上过表章,被段达扣压住不上报。”
炀帝令人搜查麻叔谋的行李时,发现了睢阳百姓所献的金子,又查到了留侯所还的白璧和受天命的宝玉印玺。炀帝很吃惊,对宇文述说:“金子跟白璧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只是我的宝印他是从何处得到的呢?”宇文述说:“必定是派窃贼来偷去的。”炀帝瞪着眼睛说:“麻叔谋今天偷我的宝印,明天要偷我的脑袋啦!”令狐辛达在旁边,他奏道:“麻叔谋常常派陶郎儿偷人家的小孩,恐怕国宝就是陶郎儿偷的。”炀帝更为动怒,派荣国公来护儿、内使李百药,太仆卿杨义臣审问麻叔谋,在睢阳设置处理此案的官署。同时拘捕了陶郎儿全家,令陶郎儿招供入宫盗窃宝印的事。陶郎儿受不了拷打之苦,就一样样认罪。又追究段达收了令狐辛达的奏章而不上奏的罪过。罪案成立送呈炀帝,炀帝问丞相宇文述如何处理。宇文述说:“麻叔谋有大罪四条:吃人家的孩子,受人家的贿金,派贼人盗宝,擅自移改河道。请用严厉的刑法杀掉他。至于他的子孙,则等待圣旨来裁决。”炀帝说:“麻叔谋有大罪。为了他开河有功,就赦免他的子孙。”只命令将麻叔谋腰斩在河边。
那时来护儿领了敕命还未到麻叔谋那里。麻叔谋梦见有一位童子自天而降,对他说:“宋襄公和大司马华元派我来,感谢将军护城的好意,往年许诺的二金刀,今天就奉还你。”麻叔谋醒来,说:“据这一先兆看,不好,我的腰和头颈怕是难保了。”话没有说完,来护儿就到了,押着他去河的北岸,然后斩为三段。陶郎儿兄弟五人,以及家奴黄金窟一起用鞭子打死。中门使段达免于死罪,降职为洛阳监门令。
第2、奇盗
清朝乾隆年间,崇德县有个县令叫章清,读书人出身,满腹经纶,为官清正廉洁,在百姓中名声极佳。章清到崇德县没几年工夫,便将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时,恰逢临县盗案不断,闹得人心惶惶,上峰一纸文书,将章清调往邻县当县令,整治那副烂摊子。章清只身前往邻县,烧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说来也怪,自章清上任后,那些盗贼便销声匿迹了,再无盗案发生。很快,整个县城便呈现出一派安宁祥和的局面。
数月后,章清将家人接来一起居住。三年任期满后,章清雇了条船,率家人离任返乡。
百姓自愿聚集在码头,为章清送行。章清辞别众人,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章清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竟不翼而飞。章清大吃一惊,险些跌入河中,幸亏船夫机警,一把将他拉住。
眼镜的不翼而飞,使章清百思不得其解,说被盗吧,这眼镜又不值几个钱,盗它干啥?说丢了吧,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他不由得连连摇头,深感奇怪。好在行李中还带有备用眼镜,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于是,他挥挥手,吩咐船夫开船。
当天晚上,船停靠在一个与邻县交界的小镇上过夜。第二天一早,章清忽然发现放在船舱中的十只大木箱全都无影无踪了。这可是章清的全部家产呀,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大胆的窃贼,我人尚未出县境,窃贼便立马出现了,还偷到了我的头上,真是可恶!如此看来,昨天那副眼镜肯定也是被偷走的。
怎么办?章清考虑半晌儿:那些窃贼得手后肯定已远走高飞,上哪儿去找他们呀,唉,自认晦气算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吩咐船家开船。
船行三天,终于平安抵达章清的家乡。章清远远望去,只见码头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只大木箱,看上去十分熟悉,仿佛就是自己被盗走的木箱。章清十分奇怪,连忙跳上岸,匆匆赶过去一看,天哪,果然是自己的箱子,那箱子顶上还放着一封信,压信之物正是那不翼而飞的眼镜。
章清又惊又喜,当即拆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章大人:
我们是一伙盗贼,你在任时,我们慕你清正廉洁的名声,从未在你管辖的县境内行窃。但是,你离任时竟带走十只沉重的大木箱,不由得使我们对你这位清官表示怀疑。于是,我们先窃眼镜再盗木箱,给你点颜色看看。可翻遍所有木箱,你的财产除了书还是书,所有尚不足三十两纹银。人们常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你当了多年的县令,仍一贫如洗。看来你的确是个清官,老百姓没有看错你。我们先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故特将窃走之物完璧归赵,还望大人海涵。
几个自以为是的窃贼。
原来如此!章清感叹万千,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嘿!真是盗亦有道呀!”
第3、皇帝老师卖棒槌
清朝时期,朝中有个大官叫单宝谦,曾经当过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皇帝的老师,在官场声势显赫,,各地官员都想巴结他。到了乾隆年间,单宝谦奉旨出朝巡查,来到河南南阳府镇平县,住在县察院里。
这一天,单宝谦扮作算命先生,一个人来到镇平县石佛寺一带微服私访。在一个上坡处,他看到一个汉子用小车推着满满一车棒槌,累得满头大汗,正在吃力地往坡顶上推。单宝谦连忙上前帮助推车,小车顺利地上到坡顶,二人坐下休息。汉子不住地作揖道谢:“大哥受累、大哥受劳,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单宝谦听了以后,心里非常高兴,平日里他听惯了“老爷、大人”的称呼,还从来没有人敢称呼他一句“大哥”哩,他觉得挺新鲜,挺有趣。于是,他就坐下来与推车汉子亲热地聊起来。闲聊中,单宝谦得知汉子是伏牛山里人,名叫钱宝山,与自己的名字倒过来恰好是同音,就觉得很有缘分、很好玩儿。闲谈中钱宝山不住大哥长大哥短地称呼他,他心里挺滋润,感到自己今天真的是白白拣了个小兄弟。
单宝谦进一步询问钱宝山的家庭情况,钱宝山长叹一声,述说自己家中上有七八十岁的瞎眼老母,下有老婆孩子,靠自己做棒槌、卖棒槌艰难度日,整天吃上顿没下顿。今天更是空着肚子,推着小车五更出发,在马山口没有卖出一个棒槌,在石佛寺街又无人问津,只好走乡串村叫卖,如果卖不了这车棒槌,全家老少就得挨饿。
单宝谦听了钱宝山的话,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想不到在这“乾隆盛世”,底层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这么清苦!便有意帮助小兄弟钱宝山。于是,他把钱宝山招到跟前,说要为他相面。他装模作样、神神叨叨地朝钱宝山脸上扫了几眼,忽然面露喜色地对他说:“我观贤弟面相,但见你印堂红润黄明、熠熠闪亮,是主生财的大吉之象!俗语说,‘紫气东来’,明日你可前往东方镇平县城卖棒槌,保准生意红火。”
钱宝山疑惑地问:“大哥你说,叫我到县城啥地方去卖棒槌最好?”单宝谦又装模作样地拉过钱宝山的手掌细细观看一番,故作神秘、摇头晃脑地对他说:“我观贤弟手相,但见无名指根部之太阳丘厚实隆起,彰显财富之象甚旺;我又见太阳丘下之纹路,很稀罕地向相邻土星丘开叉,‘叉’者“察”也,明日贤弟可到县察院门前叫卖,大哥可包你生意兴隆,马到成功!”
“算命大哥”的话,钱宝山听得一头雾水,翻着白眼弄不明白。 单保谦只好凑近钱宝山的耳朵,小声告诉他到察院门前该如何如何做,如此这般、神神秘秘地进行了交代。
第二天,钱宝山按照“算命大哥”的嘱咐,推着一车棒槌来到镇平县察院门前。但见察院门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那官轿就停了一大乎片。把守察院门口的衙役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他们见到钱宝山穿的破破烂烂,推着一小车棒槌就要往里进,哪里肯让他进去!一个酒糟鼻子的人一手掀翻了他的小车,满满一车的棒槌咕咕噜噜滚得满街都是。
钱宝山傻眼了,他想到“算命大哥”莫非是在忽悠自己?猛然间想起昨日大哥附在耳朵边对自己嘱咐的话,就放开喉咙,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大声喊三遍:“山宝钱、山宝钱、山宝钱!”
衙役一愣:单宝谦大人的名讳能是你个穷小子叫的?说着就要对钱宝山动手动脚。正在这时,从察院大殿里走出一名单宝谦的贴身随从,随从快步穿过廊房,站在察院大门前高声叫道:“单大人有请,请大人的兄弟钱宝山进殿!”
钱宝山应声而出,众衙役与大门前的官员一看这买棒槌的人竟然是单宝谦大人的兄弟,大家都慌了神。众人七手八脚地帮忙拣棒槌、推车子,簇拥着钱宝山进了察院大门。大家一听说单大人的兄弟要卖棒槌,“呼啦”一声围拢上来,这个掏十两银子买一个,那个干脆掏二十两银子也买一个!不一会儿,一车棒槌“呼呼隆隆”被抢了个精光。
钱宝山拎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站在察院大门里边直发愣:今儿个生意咋会这么好?难道这些官员家里都没有棒槌使?竟然没有一个人挑剔棒槌的好坏,更没有人与他讲价钱!他哪里知道,这些官员家里根本就不是缺少棒槌使,而是在巴结朝廷大员、三代帝师单宝谦哩!
正在这时,钱宝山发现“算命大哥”出现在察院大殿门口,一身官服官帽,笑呵呵地来迎接他这个“小兄弟”。钱宝山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冒认官亲,请“大老爷”恕罪!
单宝谦拉着钱宝山的手,不高兴地对钱宝山说:“咦——,大哥就是大哥,咋又喊成‘大老爷’了?”这时,有人告诉钱宝山,他的“大哥”就是当朝有名赫赫的单宝谦单大人。原来今天是单大人在察院宴请镇平各级官员、士绅名流,顺便帮自己卖了一车的棒槌。
宴会开始时,单宝谦对自己的小兄弟钱宝山非常抬举,让他坐在自己身旁,接着就指示厨房上菜。众官员心想,今天是朝廷大员招待,必定是山珍海味、琼浆玉液管够,谁知道端上的盘子里尽是萝卜白菜,众官员心里犯嘀咕,不知道单大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宴席上也没有酒水,单宝谦高高举起一杯白开水,要以水代酒,敬各位官员一杯,感谢大家今天争相买棒槌,周济了自己的小兄弟。接着,他话锋一转,说到他巡查之事,说他曾经路过邻县内乡,内乡县衙有一副对联,使自己感触良多,说出来与大家共勉:
与百姓有缘,才来此地;
期寸心无愧,不鄙斯民。
接着,单宝谦对大家介绍了钱宝山家里吃上顿没下顿的窘迫情景,他沉痛地说:“诸位虽然看我薄面,周济了我的小兄弟,但是全镇平县究竟还有多少父老乡亲需要我们周济呀!诸君既然为官镇平,就是与咱镇平百姓有缘!望各位像内乡县衙对联上说的那样‘不鄙斯民’,勿忘斯民,关爱斯民,真正做到为官一方,寸心无愧!”
众官员一听,都恍然大悟,明白了单宝谦大人用萝卜白菜茶水“招待”大家的含义,原来单大人是要大家心向百姓、当官要清清白白啊!
第4、神手王叔远
王叔远是明代一个手艺极为精巧奇妙的人。他能用直径仅一寸的木头雕刻宫殿、房屋、器皿、人物以及鸟兽、树木、山石,无不依照木头原来的纹样,模拟那些东西的形状,刻得各具情态,惟妙惟肖。
王叔远生下来刚满月时,根据乡村“抓周儿”的习俗,父母在他面前摆了几件物品———书、小刀、钥匙、银子,让他自己抓一件,借以预测他的未来。
小叔远的手在筐子里抓来抓去。爹娘多么希望他的小手抓住书,读书做官、光宗耀祖啊!可是,叔远的小手偏偏抓住了那把小刀。“哦———”父母先是惊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儿子将来要投身戎马呀!”
也许“抓周儿”有点准儿,叔远从小就爱玩刀。但是,他从来不摸大刀、长剑,性格也沉稳,平时沉默寡言。每当看着他把小刀握在手里转来转去、飞上飞下时,爹娘就常常觉得奇怪:这样安静的孩子怎么会成为立马横刀的武士呢?
是啊,当爹娘的万万没有想到过,王叔远的手中刀不是挥舞在战场上,短剑也不是指向敌人,而是游刃于树木、山石、瓜果等等东西上。他常常揣着小刀,跑到村北的森林里去,一去就是一整天。那儿是他的天堂,他细心地观察各种鸟兽,把它们刻在树干上、石头上,他笔下的鸟兽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可是,毕竟刀法不娴熟,常常划破了手指。
每次回到家,爹娘见儿子指间有殷红的血迹,追问起来,他总是笑着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是锯草划破的。”
叔远长到了十五岁,在家里顶一个大劳力了。每天一干完农活,他就拿着扁担往森林里钻。
“儿子,别背柴了,灶坑里多着呢。”母亲心疼他。
“娘,呆着没事,黑了天我再回来。”他喜欢去那片乐园。
两个老人煮好了饭等着儿子回家。等啊,等啊,天都快黑了,儿子还不回来。老母亲焦急万分。“他爹,山里狼多吗?”
“嗯。昨儿邻村李老二的儿子被叼走了。”
“他爹,快去看看!”当娘的坐不住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两个老人奔到森林,正打算一个从东、一个从西寻呼,一眼看到王叔远正趴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手里挥舞着小刀“唰唰”地刻凿着。他们的心像石头落地一样踏实了。
可是,凑近一看,他们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禁不装氨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王叔远刻了一只猛虎,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摆出一副张牙舞爪、正欲吃人的狂态。年迈的爹娘简直难以想象,儿子能够把猛虎刻得如此传神!
“孩子,回家吧,狼要吃人的。”
“别急,娘,我把虎牙刻上就好了。”
爹娘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给老虎刻好了牙齿,然后,三个人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叔远的父亲去过城里。城里的达官显贵建造住宅时,都要请工匠给房子雕饰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工匠们可以凭手艺赚钱,从此以后,他支持叔远雕刻,有时自己外出碰上好的山石、木料,也不辞辛劳地往家里搬。叔远平时也常雕刻一些东西送给村里乡亲。
日子又过了三年,村里人口渐渐多了,许多人家都要盖新房。他们喜欢在房梁柱脚上刻一些玉米、麦穗等五谷杂粮,希望年年丰收,吉庆有余。这时候,王叔远的雕刻手艺已扬名全村。谁家造新房,最后一道工序必定请叔远给刻上一些吉祥物,喜庆一番。
连小孩子们也缠着王叔远不放。叔远十分喜欢小孩,想尽办法给孩子们雕些玩具。
他用钢丝锯先把白杨木或白茶木加工成要雕刻的东西的大致轮廓,再用平凿雕铲,最后用三角刀拉衣纹、瓦楞等。他刻了许多风筝、小鸡、卧牛、小狗、兔子等给孩子们,在孩子们的眼里,王叔远的手就像会变魔术似的,要什么得什么。
王叔远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他已经能够坦然地按照人们的要求熟练地刻出东西,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收获桃子的季节,王叔远和乡亲们一块儿在山上收摘桃子。累了,大伙儿就休息一会儿,吃几个桃子。休息的时候,叔远看见人们吃了桃子后扔得满地的桃核,忽发奇想: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用桃核刻点小玩意儿。
他挑了一个又扁又长的桃核,在上面随便地刻了一个桃子形状。他发现桃核还是比较容易下刀的,而且顺着核形刻,刻出的东西极富立体感。他便捡起桃核又刻了几样东西,发现效果都不错。兴奋之极,他像发现了金子似的,用篮子盛起地上一堆堆桃核,带回家去。
从此,王叔远的注意力转移到桃核上面,开始冥思苦想,在桃核上大作文章。渐渐地,他不但能雕刻一件件简单的器物,而且能雕刻较为复杂的画面和场景。不但刻桃核,也刻其他的果核。
王叔远交游很广,朋友中有一个文学家叫魏学?的,知道叔远用桃核雕刻的创新后,很想得到一个桃核雕刻作品。叔远思前想后,考虑到他经常舞文弄墨,就挑了一个狭长的桃核刻上了苏东坡游赤壁图送给他。
魏学?拿到雕刻成的桃核作品,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高声赞叹:“绝妙之极!”
桃核上刻的是苏轼游赤壁的情景。主体是一艘船。船从头至尾长约八分多一点儿,约有两颗黄米粒摞起来那么高。中间突起而开敞的部分是船舱,用箬竹叶做成的船篷覆盖着。旁边开着小窗户,左右各四扇,共八扇。开窗望去,可以看见雕刻着花纹的栏杆左右相对。关得窗户,就看见右边刻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边刻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对联,字用石青涂过。
船头坐着三个人,中间戴着高高的帽子而且有很多胡须的人是苏东坡,佛印和尚在他的右边,黄鲁直在他的左边。苏东坡、黄鲁直共同观看一张横幅的书画,东坡右手握著书画的右端,左手轻轻按着黄鲁直的背部。黄鲁直左手握着画卷的左端,右手指着画卷,好像在说什么似的。苏东坡露出右脚,黄鲁直露出左脚,两人微微侧着身子,他们相互靠近的两膝,都隐蔽在手卷下面的衣褶中。佛印特象弥勒佛,袒胸露乳,抬头仰望,神情与苏、黄二人完全不同。他右膝平放,右臂弯曲着支在船上,竖起他的左膝,左手臂上挂着念珠靠在左膝上面,珠子可以清清楚楚地数出来。
船尾横放着一支浆。船浆左右各有一个撑船的人。在右边的那一个梳着椎形发髻,仰着脸,左手靠在一根横木上,右手扳着右足趾,好像在打口哨或呼喊似的。在左边的那一个,右手拿着一把薄扇,左手按着炉子,炉子上有茶壶,那个人眼睛正看着茶炉,神色平静,好像在听茶水烧开了没有的样子。
这只船的背面比较平坦,王叔远就在上面题了名,文字的内容是“天启甲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笔画细微得好像蚊子的脚一样,但钩画得清清楚楚,字的颜色是黑的。字的下方还刻了一个篆字图章。上有“初平山人”的清秀字样,图章的颜色是红的。
王叔远精湛超人的技艺,令魏学?叹为观止,那神奇的核舟真让他爱不释手。真是的,总计一只小船,刻了五个神态各异的人;八扇窗;还刻了箬竹船篷,木桨、炉子、茶壶、手卷;对联、题名和篆文共三十四个字。这么多的内容刻在不到一寸长的桃核上,技艺真是绝妙无比!
魏学?无论走到哪里,都把核舟随身带着。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那些或谈笑风生、或引吭长啸、或放眼长空的人物,以及那些玲珑的小窗,华美的雕栏和充满诗情画意的对联。怀着对老朋友的无限赞赏,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情,挥毫留下了传世之作《核舟记》。
当魏学?把文章献给王叔远作为酬谢时,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谦虚地说:“过奖过奖,只怕受之有愧埃”蓦地,他眉头一皱:“嗯,文章写得如此之好,可惜缺了个题名的印章,我给你刻个印章吧!”
说着,王叔远很快找来一块方青田石和刻刀,一边刻一边告诉朋友:“刻印刀法有十三种,你看,现在是正刀。”
“呼———”他吹了一下刀子,“这是反刀。”不出半个时辰,印章刻好了。魏学?也将正刀、复刀、反刀、冲刀、涩刀、伏刀、留刀等技法统统领略了一番,更是打心眼里佩服:好个技艺灵怪的王叔远!
第5、“战神”探亲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时苏联的年轻人都参了军,苏联萨拉托夫区的伏尔加村有一个名叫伊哥尔的集体农庄庄员也不例外。他打仗勇敢善战,使敌人闻风丧胆,称得上是一位“战神”。参军不久,他即被升为上尉,驾驶着坦克冲锋陷阵。
一天,他们去进攻一个德寇占领的村子。他们的坦克才一散开,就看见一辆德军坦克正爬过小山,朝他们冲来。伊哥尔的伙伴喊道:“上尉同志,一辆虎式坦克!”他叫道:“朝前冲!快踩油门!”于是他们就驾驶着自己的坦克从枞树林里曲曲折折驶出。这时,那辆虎式坦克开始朝四周摆动炮口,像个瞎子似的乱闯乱开炮。而上尉却对准了它的肚子就是一炮,一发命中;第二发则击中它的炮塔,这使德寇的那辆坦克的尾部歪了下去;第三发炮弹打出后,那虎式坦克就开始全身冒烟,火焰一窜有2米高。坦克里的人从紧急舱口逃了出来,连滚带爬的。于是机枪手就老实不客气地用机枪密集扫射,让他们全趴下了。5分钟后,他们冲进了村子。一些纳粹匪徒仓惶出逃,在烂泥路上光着袜底乱蹦乱跳地朝谷仓奔去。上尉又下令了:“喂,猛烈进攻那个谷仓!”于是坦克就开足马力冲进了谷仓。仓库里都是法西斯匪徒,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只好举手投降。
然而,就在第二天,上尉遭到了不测。当他的坦克转战在麦田的一块高地上时,坦克被一枚敌军炮弹击中,两个坦克手当场阵亡。第二发炮弹使坦克起了火,驾驶员朱委列夫从前面的舱口跳了出来,爬上了装甲,他从火焰直窜的坦克里死活拖出了上尉。这时的上尉已失去了知觉,连他身上的制服都在熊熊燃烧。朱委列夫刚将上尉拖到一边,坦克就“轰”的一声爆炸了,炮塔被炸到20米外。朱委列夫一看没什么可以拿来扑火的,就急中生智,捧起麦田里的泥土,洒在他的脸上、头上和衣服上,将他浑身上下滚滚的火球扑灭了。然后,他背起他爬着,从一个弹坑爬到另一个弹坑,终于将他送到了第一个碰上的救护站。上尉虽然已被烧得像一段焦木,但心脏还隐隐在跳动。
幸而驾驶员的这一救,上尉好歹总算死里逃生,活了下来,甚至还保留了视力。然而他的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有几处甚至烧得连肉也没了,看得见骨头。他在医院里一躺8个月,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整形手术,最后解开绷带时,他向护士要了一面小镜子。护士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将镜子递给了他,只是马上转过身去哭了起来。是的,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经过了这么一场浩劫,竟被烧成了一个丑八怪。伊哥尔上尉只看了一眼,就把镜子还给了她。他像在自言自语他说:“别难过,护士同志,即便再糟糕一点,人也还得活下去。”从此,他再也没有照过镜子。
医务委员会认定上尉是再也不能重返军营了,但他还是上司令官那里去了。他请求说:“司令官同志,请让我回到团部去吧。”司令官尽量地不去看他的脸,说:“你还是休息着吧,你已经残疾了。”伊哥尔说:“不,司令官同志,我只是模样儿长得不中看点罢了,打起仗来是不讲究人的模样俊不俊的。”司令官说服不了他,只好准了他,但止他在归队前去度一个假期,度一个20天的假期。这时候,正当三月。他决定回家去探望一下他的爹娘,还有他的未婚妻。
苏联的三月远不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气又潮湿又阴沉,遍地白雪皑皑。下了火车,伊哥尔原想从车站搭汽车回村去,可是这样的鬼天气,什么车也没有,他只好迈开两条腿来走完这一十八俄里的雪路。顶着刺骨的寒风,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黄昏时才到达村里。那口熟悉的水井还在,高高的压水机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发出了嘎嘎声。从村口往里数,第6家的小屋下是他的老家,住着他的老爹和老娘。当他一眼看到老屋的时候,他突然将手往口袋里一插,站住了。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朝屋子走去。雪很厚,直厚到齐膝,他从窗子里往里望,看见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娘正弯着腰在准备晚餐。
他拔下了耳门的门闩,穿过小院子,然后敲敲门。娘在问:“谁呀?”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决定暂时冒充一下自己的战友。他回答说:“是我,葛洛摩夫上尉。”他把肩膀靠在门框上,心在剧烈地跳动。不,娘竟听不出他的声音来。他的声音自手术后己变了,变得嘶哑、模糊。娘出来了,说,“呀,稀客,请进。朋友,您有什么事吗?”他说:“您是伊哥尔的妈妈吗?伊哥尔上尉叫我来问候您。”娘跑出来,对他的脸微微感到有些吃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哦,我的伊哥尔还活着吗?他可好?——瞧我,只顾说话,请进,请进,请里面坐。”
伊哥尔进屋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这凳是他从小坐惯了的,当时,他还很小,坐着时,双脚都够不着地面。每当这时,娘总会抚摸着他的卷发,嘴里唠叨:“吃吧,吃吧,多吃点,快快长大吧,我的宝贝儿!”
于是她的儿子就用第三人称谈起自己来,说他的吃,说他的穿,说他日常的日子和如何驾驶着坦克冲锋陷阵。一会儿,他的爹也来了。这些年中,他老了许多。他在门口跺跺那双破毡靴,脱下羊皮大衣,走到桌子跟前来跟他握手,然后坐下来专心致志听“他儿子的战友”讲话。
吃晚饭了,一家三个坐了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桌子,熟悉的碗筷,熟悉的饭菜……突然,他发现娘死盯着在瞧他拿调羹的姿势。他尴尬地朝她笑笑。只见他娘抬起头来,脸上在痛苦地颤抖着。
饭后,他们还是谈这谈那的,最后,他娘问道:“好小伙,您还没有告诉我们呢,我儿子什么时候能请假回来探亲?咱们已经有三年没见着他了。”伊哥尔说:“是呀是呀,你们一定能看见他的,也许,你们会认不出他了吧?”
夜里,他们在火炕上安排了一张铺,让他睡觉。这儿的每一块砖、板壁上的每一条缝隙和天花板上的每一个木节,对他来说,都是熟悉不过的。幼年时代住过的屋子是一个人一辈子也永志难忘的。朔风在屋顶上呼啸,隔壁爹在打呼噜,娘则在叹气,在翻身打滚地睡不着……伊哥尔上尉在被窝里双手捂着脸,痛苦地思忖着:娘啊娘,莫非我的这张脸已是丑到这个田地,连亲生的娘也认不出我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早上,当他爬下火炕,穿好衬衫,束紧皮带,赤着脚在长凳上坐下来的时候,他问道:“请问,这里有位卡珈姑娘还住在村里吗?”卡珈是他的未婚妻。娘说:“她去年已师范毕业,当了村里的教师,您怎么认识她?”伊哥尔说:“您儿子叫我问候她。”娘打发邻居的小姑娘找卡珈去了。没等上尉穿好靴子,卡珈已进来了。她还是那么漂亮,一对灰眼睛又大又亮,眉毛兴奋得直打颤,脸快活得绯红绯红的。她开口说:“您好啊,是伊哥尔让您带来的口信吗?请您告诉他,我非常想念他。”但当她走近他,正面看见他的脸时,她吓得倒退了一步,眼里出现了恐怖的神情。伊哥尔心头一紧,他断然下了决心:别存奢望了,还是走吧。走,马上就走!
早饭后,他坚决地告别了他们,走了。一路上,他时不时地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回到团队后,他的伙伴们倒是高高兴兴地欢迎他的。幸而如此,这才稍稍安慰一下他那颗痛苦莫名的心。
两个星期后,他接到了娘的来信,信上说,他们家里早几天来了一位客人,是个脸虽丑心地却善良的好人。他只呆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走了。自此以后,娘不知怎么一来,就把这个人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日思夜想,想得好苦好苦,想得茶饭不思,夜不成眠。爹在骂她,说她是想儿子想疯了,竟会将别的小伙错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爹说,如果真是自己的儿子,他干吗要欺瞒自己的亲爹亲娘?如果那个人真是自己的儿子,他的脸是为保卫祖国而受的伤,是最值得人骄傲的,有什么好瞒的?可是做娘的自有做娘的想法。那天,当这个人睡下的时候,娘曾拿了他的衣服到院子里去刷,她闻到衣服上的味儿了,千真万确,这是她儿子的昧儿,决计错不了!伊哥尔,宝贝儿呀,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快回一封信,告诉娘,这个人到底是谁?要不,她怕真会发疯的……
伊哥尔的眼睛湿润了,当天就写了一封长信:“我的亲爹亲娘,请你们原谅儿子的愚蠢吧,那天访问你们的人正是你们的亲儿子伊哥尔……”他密密麻麻写了足足4张纸。
不久的一天,伊哥尔带了士兵正在打靶,一个士兵跑来报告:“队长同志,有人来看你!”他回到屋子里,只见爹、娘和卡珈一起来了。娘一把抱住了他久久地吻他;过后,卡珈也红着脸悄悄儿跟他说:“伊哥尔,咱们就在一起,永不分开,不管这世上发生了什么事……”
第6、万斯同闭门苦读
清朝初期的著名学者、史学家万斯同参与编撰了我国重要史书《二十四史》。但万斯同小的时候也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万斯同由于贪玩,在宾客们面前丢了面子,从而遭到了宾客们的批评。万斯同恼怒之下,掀翻了宾客们的桌子,被父亲关到了书屋里。万斯同从生气、厌恶读书,到闭门思过,并从《茶经》中受到启发,开始用心读书。转眼一年多过去了,万斯同在书屋中读了很多书,父亲原谅了儿子,而万斯同也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万斯同经过长期的勤学苦读,终于成为一位通晓历史遍览群书的著名学者,并参与了《二十四史》之《明史》的编修工作。
第7、黑郁金香传奇
郁金香这种美丽的花,原产于小亚细亚, 1559年才由君士坦丁堡传到欧洲,一下子迷住了爱花的欧洲人。在此后的一百年中,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激烈竞争,看谁最先培育出新品种的郁金香。
荷兰哈勒姆市市长兼园艺协会会长甚至提出,谁能培育出纯黑无杂色的郁金香,他将得到十万弗罗林的奖金,并以他的名字来命名这种黑郁金香。
但是,在自然界,连褐色品种的郁金香花也找不到!因此,人人都说,即使将奖金提高到二百万弗罗林,黑郁金香也无法培育出来。
然而,花迷大有人在。这些园艺家的想象力丰富,实干精神也很足,他们想,既然天鹅中能找出黑天鹅来,为什么他们培育不出大朵的黑郁金香呢? 望·拜尔勒就是这样一个郁金香爱好者。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曾跟随他的教父、议员高乃依参加过战争,但他最后还是谢绝了教父的建议,放弃在政界的进取,回到他的花园里,孜孜不倦地培育新品种。没几年,他的名声传出了荷兰,有许多比利时人、葡萄牙人都前来参观他的花圃、水沟、干燥室和收集的各类球根。
在他家的隔壁,住着一个叫博克斯戴尔的人,他也是个郁金香迷,但他放在培育上的心思只及他那强烈的嫉妒心的一半。有一天,他搬了张梯子靠在墙上,窥视邻居拜尔勒的花园。当他看到了那些暖房里的鳞茎、球根、埋在土里和盆里的郁金香、防鼠防虫的铁丝网架,想起他还有继承下来的四十万弗罗林遗产,立刻料到对方能够成功。这时,他嫉妒得心脏发抖,两膝发软,竟失望地从梯子上滚下来。
的确,拜尔勒的全心全意从事选种、栽培和采集的认真精神,已经得到整个欧洲郁金香界的赞扬。他自己也意识到,他已一步步走向成功。有一天,他终于得到了纯褐色的品种,根据他的推断,到第二年,即1673年的春天,他就能培育出黑色郁金香花。
这一切,又被博克斯戴尔从偷偷装着的望远镜看到了。到了晚上,他想出一个毒计。他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系住两只猫的后腿,从墙上把猫扔到那培育珍贵品种的花坛里。受惊的猫在花坛上狂奔,直到缚住它们的绳子绷紧了,又转过身来乱窜,这样激烈地挣扎了一刻钟后,才把缚住它们的绳子挣断,逃得无影无踪。
博克斯戴尔躲在自己家的枫树背后,听着两只猫的狂叫,心里充满了快乐。他想一直等到拜尔勒跑出来察看惨重的损失,那时他才更高兴呢。
晨雾冻得他发抖,但他马上听见拜尔勒在墙那面痛苦地叫喊起来:犁得又松又平的花圃里到处是坑坑洼洼,一排排整齐的郁金香像一群吃败仗的士兵一样东倒西歪。
但是,老天保佑,博克斯戴尔存心要破坏的那四棵郁金香,却一棵也没受伤。拜尔勒看清了猫的爪痕和掉在泥地里的一团杂色毛,弄不明白两只雄猫为什么看中了在花圃里打架。为了防止再发生同样的灾难,他命令每天夜里要有一个花匠睡在花坛旁的亭子里。
当博克斯戴尔从望远镜里看到,拜尔勒那四棵最珍贵的郁金香竟奇迹般地逃过灾难时,他恨得直扯自己的头发。
不久,使博克斯戴尔更受不了的是,堂堂国会议员竟亲自来到拜尔勒家,交给了他一大包用纸包着的东西。他知道,高乃依也搞点儿园艺,难道他给自己的教子送来了新的郁金香球根?
他看到,拜尔勒接过他教父的纸包,塞进了放球根的抽屉,这更证实了他的怀疑。
但是,事实上是,由于荷兰的政局混乱,高乃依担心他的政敌们夺取政权,就将他和弟弟维特的来往信件集中在一起,交给拜尔勒代为保管。拜尔勒将放球根的抽屉视为最重要的地方,就自然而然地将纸包放了进去。
高乃依的弟弟是前任议长,也是另一政派首领威廉亲王的老师。不过,他们俩提倡的共和制,跟威廉亲王那一派鼓吹的总督制,是格格不入的。威廉亲王一直很尊敬自己的老师,但他的那些拥护者却非要把议长和他的哥哥置于死地不可。
火山终于爆发了。1672年8月20日,狂热拥护总督制的人们抓住了高乃依和维特,刀枪棍棒齐上,将他们活活打死,并将他们的尸体挂在街上零刀碎割。
威廉亲王赶到那儿,一切都已晚了。
高乃依在发现危险逼近时,从身边的一本圣经上撕下一页,给教子拜尔勒写了一张便条,希望他及时把那个纸包烧掉,并再三叮嘱说:“不要看里面的任何内容,这样你就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只要求你赶快烧掉它,别再代为保管了!” 但是,高乃依的死日,却是拜尔勒最幸福的一天——他刚从新培育出的郁金香鳞茎上分出三个理想的球根,他手捧这三个纯净、完美无缺的小小球根,幻想着它们开发出纯黑色的郁金香花。他考虑把得来的十万弗罗林奖金全分给穷人,再给黑郁金香想一个漂亮的名字…… 正在他快乐地想象着时,灾祸从天而降。
原来,那个嫉妒得他要发疯的博克斯戴尔已经向当局告密,说他的抽屉里藏着高乃依和前议长的秘密文件。
不一会儿,有个仆人拿着高乃依的便条,冲了进来,大声叫着:“拜尔勒先生,快逃跑吧,屋子外已被士兵包围了!” 那个仆人撞在他身上,把两个球根也撞得滚了下去,其中一个竟滚到了壁炉里。
拜尔勒接过便条,心疼地拾起桌子边的那个球根,又跪到壁炉前,从灰烬中摸到了另一个球根。他松了一口气,那灰,是冷的。
这时,他的奶妈和另一个仆人也跑进来,叫他快从窗口跳出去逃命。他心里很乱,来不及看信,就用它包着三个球根,藏到怀里。
一刹那间,士兵们冲进来了。一位法官命令他将抽屉里的文件交出来,他却不愿辜负委托他保管的人的期望,不肯去开那只抽屉。但是,法官得到的情报是准确的,他从干燥室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拿到了那个封着火漆的纸包,他打开看了几页,就下令将拜尔勒带走。
花园和房子里顿时乱作一团,许多仆人都逃走了。
这时,隔壁的博克斯戴尔正兴奋得捂着心口,逼迫自己躺在床上。直到深夜十二点敲过,他才爬上枫树,跳到隔壁园子里,在松软的土里用手挖了起来。
他准确地知道,能开出黑郁金香来的新球根埋在哪里。但是,他东挖西挖,却什么也没挖到。直到他用手指挖了十平方英尺的土,才恍然大悟:球根已在早晨被拜尔勒取走了!
他又爬进干燥室,但翻遍了所有的抽屉,也没找到那些新球根。最后,他在拜尔勒的记录本上看见了这么几行字:“今天,1672年8月20日,我掘出大黑郁金香的鳞茎,把它分成三个完整的球根。” 看到这里,博克斯戴尔几乎要狂叫起来,他的心里像闪过一道电光:那个爱花如命的拜尔勒一定将黑郁金香的球根藏在身上,带到监狱里去了! 确实,拜尔勒己被投进了牢房。他做的第一件事,是马上找到一个放水罐的阴暗角落,将三个黑郁金香的球根藏了起来。
当天晚上,狱卒格里弗斯给他送饭来,在潮湿的石板上滑了一跤,把手腕也摔断了。牢房门敞开着,似乎给了拜尔勒逃脱的机会。
但是,拜尔勒只想去救护这个对他怀有恶意的人。格里弗斯一边叫着痛,一边拒绝让拜尔勒去搀扶。不一会儿,他竟疼得昏迷过去了。拜尔勒当过医生,他立即俯身给他救护。当他正要替他试着接骨头时,牢门口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感谢这个斯文的囚徒帮助了她的父亲。
不一会儿,格里弗斯醒来了,他听女儿萝沙说,拜尔勒竟不乘机逃走,反而来救他,简直不大相信。但是,拜尔勒很快就用木板和绷带给他把摔断骨头的手腕包扎好了。
萝沙小姐非常感激拜尔勒,但她担心,法官们会判他死罪。因此,当格里弗斯又一次疼得昏过去时,她就对拜尔勒说:“趁现在没人,你快逃跑吧!” 但是,拜尔勒说:“不,这样会连累你的!” 萝沙的脸红了,她说:“那有什么关系!别管我,否则,他们会把你送上断头台的!” 但是,拜尔勒还是一动不动。他觉得,由于萝沙的出现,黑暗的牢房顿时有了温馨。
第二天一早,法官竟宣判拜尔勒死刑,定于当天中午十二点执行。
当萝沙小姐知道这个消息后,哭着来到牢房,希望拜尔勒原谅她父亲的粗暴凶狠,她还说:“十一点钟都已敲过了,你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了……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呢?” 拜尔勒望着她那美丽的眼睛,对她说:“小姐,我非常爱花。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除了花以外还可以爱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但已经来不及了。我这儿有三个黑郁金香的球根,当明年春天开花时,就可以去领取十万弗罗林奖金。我把它们送给你。我什么也不希望了,只希望那朵黑郁金香花被命名为‘萝沙·拜尔勒’,也就是说,它同时叫你我两人的名字他让萝沙去找来铅笔和纸,写下了自己的遗嘱,连着那个纸包,一起交给了美丽的姑娘。
不一会儿,行刑队来押解拜尔勒了。
萝沙跟着往外走,没走几步,就昏倒在一张木凳边上。
从监狱到断头台,只有三百步路。
拜尔勒从容地走上断头台,回头望了一眼监狱的一扇铁格子窗,萝沙就住在那里面,她会把黑郁金香种出来的。他觉得心里平静如水,做完祷告,就把头搁在砧板上。
但是,正当刽子手举起闪光的屠刀时,有个传令官骑着马飞奔而来,宣布威廉亲王下的一道赦免令。
拜尔勒一阵兴奋,以为他可以获得自由,回去种他的郁金香了。但是,赦免令只是免去了他的死刑,他还得在监狱里坐上一辈子。而且,他不再回到身后的那座海牙监狱,而必须到洛维斯坦因监狱去!一时间,他恨透了这道赦免令,因为,他既看不见萝沙,也无法知道黑郁金香的情况! 这时,那个博克斯戴尔也在人群里。昨天晚上,他找到了狱卒格里弗斯,想买通他去偷拜尔勒怀中的球根,格里弗斯却把狗放出来咬他。上午,他又找到了刽子手,冒充是犯人的朋友,拿出一百弗罗林,买下了死人的全部衣服。
现在,他一切都落了空。他追赶着押解拜尔勒的马车,恨不能把他揪下来杀死,夺下那三个黑郁金香球根。但是,他被一块铺路石绊倒了,好些围观的市民从他身上踏过去,将他踩得伤痕累累。
拜尔勒住的那间牢房,是洛维斯但因监狱中较高的一间单人牢房。一天,他忽然发现,有许多鸽子从自己家乡的方向飞过来。他想,如果能抓到一只鸽子,他就能设法跟外界联系了。他用省下来的食物引诱鸽子飞进牢房,一个多月后,他终于捉到了一只雌鸽子。又过了两个月,他捉到了一只雄的。
不久,这对鸽子交配了。他让雄鸽子代替雌鸽子孵蛋,而将一张条子扎在雌鸽的翅膀下,把它放了出去。
拜尔勒请求发现条子的人尽可能将它交给他的奶妈,那封信里,还附上了给萝沙的消息。
鸽子飞去又飞回,直到第十六天,扎在翅膀下的信终于没有了。
拜尔勒满怀希望,等待着奇迹出现。
二月份的一天早上,他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美丽的萝沙竟从监狱的塔楼朝他的牢房跑来。
原来,那张条子辗转送到了奶妈手里,萝沙得到消息后,劝说父亲格里弗斯从海牙的监狱调到这里当看守,这两个心心相映的年轻人又见面了。
萝沙那么急着要来看望他,竟忘了把黑郁金香球根带在身边,而拜尔勒见到了这个善良的姑娘,也把他以前的命根子丢在脑后。
不过,当萝沙第二天出现在牢房的窗洞口时,她的小手里捧着一个黑郁金香的球根。很快,她又偷偷地带来了适合培育黑郁金香的泥土。拜尔勒巧妙地打破了一只大水罐,把它当作花盆,在监狱里培育起他梦中的花朵来。
萝沙每天都来看他,听他讲球根的变化。拜尔勒还一点一点地教会了她识字。
萝沙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不但学会了识字,她还将怎么培育郁金香的一整套园艺都记下了。她们家平时也种些普通的郁金香,她从没想到,培育花朵还有这么多学问。
很快,监狱里的第一个球根发芽长叶了。拜尔勒为了不让老狱卒格里弗斯发现这一秘密,用一根绳子把破水罐吊在窗檐外面,随时可以升降藏匿。
但是,一天刮起了大风,正当拜尔勒小心地把水罐取回来夹在两膝之间欣赏时,格里弗斯冲了进来。他以为发现了犯人造反的证据,一把从泥里抠出了黑郁金香的球根,将它摔在地上,踩得稀巴烂。
拜尔勒愤怒地举起破泥罐,恨不得砸到老格里弗斯头上,但是,他听到了萝沙痛苦的叫声,手一松,泥罐在地上摔得粉碎。
格里弗斯大声吼道:“谁知道你种郁金香是玩的什么鬼花样?!告诉你,以后你再干一次,我就来踩烂一次!” 等他走后,萝沙靠近窗洞的栅栏,低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们明天种另外一个,我来种!” 这一句话,像一滴仙药滴在拜尔勒流血的创口上。他们决定,立刻栽种
第二个球根,而且,要悄悄地跟别的郁金香球根栽在一起。至于第三个球根,拜尔勒希望萝沙仍将它小心地包好,藏在橱里,等待合适的机会。
老格里弗斯回到自己房间,将踩烂黑郁金香球根的事告诉经常来看他的雅各卜先生,谁知,雅各卜竟脱口叫道:“你怎么如此残忍呀!” 老格里弗斯盯住雅各卜看了又看,弄不懂他怎么会跟拜尔勒说出同样的话。原来,他以为,这个经常来找他的人是看中了自己的女儿,现在,他有点儿怀疑原来的想法了。
实际上,雅各卜就是博克斯戴尔,他跟踪来到洛维斯坦因监狱,为的就是要得到那几个黑郁金香球根! 当他听说踩烂的只是一个球根时,他明白,还有两个球根还藏匿着,他得耐心地等待下去。他除了唆使老格里弗斯去牢房搜查,还严密地注意起萝沙的行动来。
萝沙变得喜欢栽种郁金香花了,她得到父亲的允许,在市场上买了近百个郁金香球根,把它们栽种在监狱里的一块空地上。
博克斯戴尔偷偷地把那些球根都挖出来检查一遍,但里面没有他日思夜想的黑郁金香球根。
第二天,萝沙将第二个珍贵的球根夹种在那些普通郁金香中间。
黑郁金香发芽长叶了,不久,又冒出了花骨朵。拜尔勒失眠了,他真担心,自己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郁金香,不会真是黑色的。
但是,两天以后,萝沙告诉他说:“花骨朵微微张开了,我看见里面有一丝跟头发一样的颜色透出来。” 拜尔勒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问道:“是棕色的吗?” 萝沙轻声说:“跟你教我写字的墨水那样,是深黑色的!” 拜尔勒几乎跳了起来,他说:“再过两天,它就会开放了!萝沙,我有点舍不得你走,但是,你能不能早点回去守着它呢?” 萝沙觉得有点儿委屈,她早跟拜尔勒在花与爱情的问题上拌过嘴,今天,拜尔勒像是在打发她去护花!但是,她心里立刻又原谅了他。
两天后,萝沙又在牢门的窗洞口出现了,她快乐地说:“你的郁金香花,跟黑玉一般黑!半点儿杂色也没有……”说完,她举起一暗暗的灯,另一只手托起了一只小盆。
盆里就是那棵移进去的黑郁金香,它的梗子有16厘米高,四片像铁矛一样直的碧绿光滑的叶子中间,开了一朵乌黑发亮的花。
拜尔勒屏住气,几乎要晕过去了。但是,他马上说:“该给哈勒姆由艺协会主席写一封信,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这时,萝沙说:“信已经写好了。我明白,时间是很宝贵的,所以,在它慢慢开放的时候,我就开始写信了。” 拜尔勒又一次惊喜地叫了起来,他说:“藏好黑郁金香后,立刻叫人将信送给望·西斯当先生!” 第二天早上,萝沙又出现在牢房的窗洞口,她的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偷走了!郁金香被人偷走了!一定是有人偷配了一把钥匙,趁我离开几分钟去叫人送信时偷的!” 这时,拜尔勒虽然像气病了,但他还是坚定地说“那个贼,就是雅各卜,那个假装接近你父亲和你的人,他是冲着黑郁金香来的!” 确实,黑郁金香是雅各卜——博克斯戴尔偷的,这时,他正用一件大斗
篷裹着黑郁金香,小心翼翼地跨上一辆等着他的马车,吩咐车夫别赶得太快,那样对黑郁金香是有害处的。
他早已定做了一个箱子,里层四周都用新鲜的青苔衬着,花不论碰到哪一面都是软软的,空气也特别清新。
第二天早上,他已经到了哈勒姆,将黑郁金香换了个花盆,将原来的瓦盆打碎,扔进河里。随后,他给园艺协会主席写了封信,说自己刚带了一棵全黑的郁金香来到哈勒姆,住在一家很好的旅馆里。
在洛维斯坦因,萝沙取出自己攒下的三百弗罗林,并且把塞在花边底下的第三个球根也取了出来,珍重地藏在怀里,租了一匹马,直奔哈勒姆市。
她只比博克斯戴尔晚了四小时。
但是,园艺协会主席正在跟他的同行们紧急起草一个报告,拒绝接见任何人。萝沙着急了,大声对门房说:“我是来跟他谈黑郁金香的!” 这句话,竟像“芝麻开门”一样,使她通行无阻地见到望·西斯当主席。当她说自己的黑郁金香花被一个名叫雅各卜的人愉去以后,他摇摇头说:“我刚看见,一棵真正的黑郁金香,不过,它的主人叫博克斯戴尔。” 萝沙想,莫非“雅各卜”是个假名?她立刻问道:“那人是不是瘦瘦的,秃顶,眼睛里带着杀气?他一直心神不定,背有点儿驼,还是罗圈腿?” 西斯当先生一下子愣住了,萝沙简单是给博克斯戴尔一笔不差地画了幅肖像!但是,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写出黑郁金香培育成功的报告,至于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执,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因此,他对萝沙说:“那个叫博克斯戴尔的人住在天鹅旅馆,你去找他吧!” 但是,萝沙刚离开西斯当家不久,又决定返回那里,恳求这个郁金香专家给她帮助。因为,她怀疑博克斯戴尔不一定是雅各卜,还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也种出了黑郁金香。
西斯当立刻被她的念头气坏了,他说:“培育出一棵黑郁金香已经是奇迹了,不可能有第二棵同时出现!” 正在这时,一阵喧闹的欢呼声由外向里传来,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原来,是威廉亲王听说了黑郁金香的事,特地赶来先睹为快的。当西斯当主席告诉他,黑郁金香还在天鹅旅馆时,他愿意等着让它的主人把花送来。
西斯当想起了萝沙的事,就对亲王说:“有位小姐要求收回这棵黑郁金香,她就在我这儿。” 萝沙坐在房间最暗的角落里,她回答西斯当主席的盘问说:“我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洛维斯坦因的监狱里把它培育出来的。” 一听说洛维斯坦因监狱,威廉亲王的心一动,他记得,是有一个培育郁金香花的专家被关在那里,他开始注意地听起来了。
萝沙说:“实际上,真正的主人叫拜尔勒,他是个要犯,他用珍藏在怀里的球根种下了第一棵……” 威廉亲王完全记起被他赦免一死的人来了,他立刻用鼓励的口气说:“不用谈政治,只要谈黑郁金香!小姐,请讲下去吧。” 萝沙受到鼓励,立刻把过去三个月中所发生的事,她所做的事和她心中的痛苦都讲了出来。她谈到格里弗斯的残酷,第一个球根的毁坏,犯人的悲伤,还有为了第二个球根成功所作的努力……最后,还声泪俱下地谈了花被人偷走后的悲痛欲绝……
亲王和西斯当先生都被她真诚的叙述感动了。
正在这时,一名军官进来报告:博克斯戴尔和黑郁金香花都被带来了。
原来,有两个人抬着装了那件珍品的木箱,跟着博克斯戴尔一起慢慢走来的。
萝沙一眼就认出了冒充是“雅各卜”的博克斯戴尔,她大声叫了起来:“正是他!” 博克斯戴尔回过头去,看见了萝沙,浑身像触了电似的打了个哆嗦。
这一切,都被威廉亲王看见了。
但是,博克斯戴尔立刻利用他的巧舌,说自己是种了二十年郁金香,才获得了这个新的品种的,他还反诬萝沙串通了监狱里的犯人,设计来抢夺他的研究成果。
萝沙简直气疯了,当博克斯戴尔逼着她拿出有力的证据来时,她灵机一动,用自己学到的园艺知识,反问他:“郁金香该有三个球根,另外两个呢?” 博克斯戴尔没想到一个狱卒的女儿会有这么一招,他的利嘴顿时变得结巴起来,一会儿说烂掉了一个,一会儿又说另一个在家里。这时,萝沙掏出藏在怀里的纸包,把纸展开,让威廉亲主观看。
威廉亲王只是看了一眼球根,就把它交给西斯当主席,自己去捧起那张纸细看起来。
那张纸,正是高乃依在圣经上撕下来的一页,上面是写给拜尔勒的忠告,要他烧掉托他保管的那个纸包。
顿时,威廉亲王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其痛苦和怜悯的表情。他没想到,高乃依和维特议长屈死后,竟还有一个年轻人差点莫名其妙地掉了脑袋! 这张纸条证明了拜尔勒不是有意藏匿文件,也证明了他对黑郁金香的所有权。
但是,威廉亲王并没马上道破这一切,他只让博克斯戴尔先回到天鹅旅馆去静候公正裁决,又吩咐西斯当先生把萝沙和黑郁金香都留在自己寓所里。
在洛维斯坦因监狱,这时也出现了异常激烈的场面。
原来,老格里弗斯发现萝沙不见后,就找拜尔勒算帐,两人越吵越凶,最后竟打了起来。卫兵们把拜尔勒抓住,威胁他说:按照狱规,他会在十二小时内被处决。
没多久,有位上校进来了。拜尔勒以为他是行刑官,就抬着头,跟着他向前走。
但是,上校一直把他带一辆四轮马车上,一挥手,说:“到哈勒姆去!” 到达哈勒姆的那天是星期日。这天被定为黑郁金香花节日。哈勒姆市还要颁发黑郁金香的奖金。当拜尔勒听说广场中心的宝座上放着那棵名贵的黑郁金香时,他哀求让他看上一眼。
这时,威廉亲王的马车正好迎面经过。他看见拜尔勒狂热地恳求着,就下令让他下车,由四个卫兵带着,在人丛中开出一条路,从侧面向黑郁金香走去。
这朵举世无双的花,在最合适的条件下,也只盛开一天,就会永远消失。
现在,他在只离开六步的地方欣赏它的完美和优雅,他的心完全醉了。
在广场的另一个西南角上,是忌妒者博克斯戴尔,他焦急地发抖,眼珠死死盯住前方。
在西北角上,有一位穿着美丽的嫁衣的姑娘,白纱像波浪一样从她的金帽子上披下来。她就是萝沙,此时显得很软弱,正被两个军官扶着。
当威廉亲王命令黑郁金香的培育者上台领取十万弗罗林奖金时,博克斯戴尔首先从看台上奔了过来。
拜尔勒也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但他马上想到,他可能马上得上断头台,又叹着气不动了。
但是,他马上看到,扶着萝沙的两个军官一下子把她带到了亲王的宝座前。
威廉亲王问了她一句话,就当众宣布道:“这棵举世无双的珍品,将以它的种植者的名字命名,它被叫做‘萝沙·拜尔勒黑郁金香’!” 威廉亲王一边说,一边将萝沙的手放在一个刚奔到宝座前来的人手里,他正是那个快乐得几乎发狂的拜尔勒! 在这同时,另一个人受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打击,倒了下去。他正是博克斯戴尔,他是因忌妒和希望破灭,再也支持不住,倒下死了。
第8、血色雪莲
正值夏月,大宋的御花园内百花争艳。花园里,嫔妃、公主成群结队一起漫步,共品秀丽江山。
花丛中银铃般的笑声一阵阵传来,大宋皇帝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玉灵儿在花丛中跳跃,洁白的丝纱飘舞在百花间。她就像一朵芙蓉花,那么剔透纯情,那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是从她母亲纤妃那遗传而来,柔如冰丝。自从纤妃难产而死,玉灵儿就在皇上的百般宠爱下长大成人。如今,年方二八的她已经是一位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小娇女,她那沉鱼落燕的容貌令多少王公贵族倾倒,这正是她最美好的时光啊!
皇上望着玉灵儿纤瘦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西夏兵临城下,朕又怎会把心爱的玉灵儿送去和亲 ......”可怜的公主正在与蝴蝶嬉戏,今年京城的蝴蝶尤其多,也许它们是来与公主告别的吧。可惜,她却还不知道即将降临的厄运。
“启禀皇上,西夏使臣李木列达求见!”陈公公小声禀报。
皇上一个冷战,坐直了身子:“传!”
两位公公引着西夏使臣到了御花园,李木列达一副傲慢的神态,对花园中的百花任意践踏,皇上一腔怒火,却必须强忍下去。
见到皇上,李木列达并未施跪拜礼,只是拱了一下手:“大宋皇帝,臣奉西夏狼主之另来迎娶公主。请把公主请出来!”
皇上双目怒瞪:“回去禀告你们狼主,公主是出亲,不是作人质,朕自会派人送过去。”
李木列达蛮横地说:“不行!”
“大胆!你敢顶撞朕,你有几个脑袋?”也许是皇上的声音过于恼怒,惊动了园内的玉妃。
“皇上,您怎么了?”玉妃扭着纤腰,踩着碎步走出园来。头上的珠花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她是皇上的宠妃,一双桃花眼千娇百媚,眉目传情,樱桃小口欲诉还休,嘴上一粒美人痣更添几分风情,难怪皇上已入晚年,却还被她深深吸引。
“皇上,不要动怒。哦,早就听说西夏要来和亲,想必这位是西夏使臣了?”玉妃转向李木列达,秋波婉转,娇笑一声问道。
李木列达何曾在西夏见过如此风情万种的女子,此刻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牙齿紧战:“这位 ......这位娘娘,李木列达有礼了!娘娘真是倾国倾城,冰雪聪明啊!”
玉妃一声娇嗔,笑问:“此次入中原,可是为了和亲一事?”
李木列达立刻答到:“正是。”眼睛早已在玉妃身上打转。西夏人远比中原人豁达,李木列达毫无忌惮大声赞道:“娘娘体韵有致,万分迷人啊!”
“放肆!”皇上怒叱,“你敢对娘娘无礼?你 ......你 ......”已入晚暮的皇上晕厥过去,被三位公公扶进寝宫。玉妃随后扶持,李木列达被冷在一旁,却见玉妃回眸一笑,百般媚意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七魂六魄立刻分毫不剩。
病榻上的皇上更现几分老迈,玉妃在一旁细心照料。皇上无力地摆摆手:“下去,下去,把玉灵儿叫过来!”玉妃轻声道:“是。”随手招示侍女们退下。
“父王,父王!”玉灵儿恰巧从寝宫外急急赶过来,玉妃拦住她轻声说:“公主,小声点,皇上刚刚歇下 ......”
“哼,要你假惺惺待我?让开!”玉灵儿一把推开玉妃,奔向皇上榻边。
玉妃柔声说:“公主既然不领情,那本宫先告辞了。”心里却在狠狠骂道:“小贱女,看你能威风几天!”
玉妃领着一班侍女下去了。
玉灵儿扑到皇上榻前,急切地询问:“父王,父王, 您好些了吗?”
皇上睁开浑浊的老眼:“皇儿,父王对不起你啊!”
玉灵儿惊问:“父王,您怎么说这种话?”
“西夏出兵中原,朕已经 ......已经将你和亲了!”
“什么?”玉灵儿大吃一惊,既而扑在皇上身上哭道:“父王,孩儿不愿离开您,孩儿 ......”
“皇儿,父王也是万不得已啊,你好自为之吧!”
“父王,玉灵决意留在你身边,谁要把玉灵嫁出去,我就与他拼了!”
“皇儿,你不小了,该懂事了!”
“不,我不,呜 ......”玉灵儿哭着跑出寝宫。
站在远处宝塔上望着这一切的玉妃,看到玉灵儿哭哭啼啼地跑出去,脸上露出一丝不一觉察的笑,回身对一个宫女说:“回宫!”
后宫一座华丽的殿内,玉妃把一只信笺叫给宫女:“ 快送给大将军!”“是。”采兰应声,正欲转身出宫,“慢着,”采兰转身跪下,玉妃道:“传西夏使臣到玉妃宫,要秘密行事。”“是。”
大将军接到信笺大喜,立即召开密议。将军府聚集了他多年招募的党羽,:“各位,玉儿已送信过来,老皇上卧床不起,西夏派使臣和亲,正是我们起兵的时机了!哈哈哈!”将军府一阵喧闹,大将军下令:“严七,老夫命你为大元帅,朱言武,你为金盾将军,率领东路两万军士 ......”一场兵变正在秘密进行中。
等待回信的采兰,躲在帘后,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胆战:“他们,他们要造反!”可作为一个普通的宫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埋在心里。
李木列达满心欢喜,整理一番到了玉妃宫,玉妃正在梳妆。李木列达深深鞠了一躬:“娘娘,有礼了。”玉妃转过身来,暗送秋波:“李将军,臣妾今日美吗?”
“娘娘真是太美了,胜过天仙。我 ......我 ......”李木列达挪到玉妃身边,用手试探着去触动她的发丝。玉非轻轻依入他怀中,嫣燃一笑问:“如果,如果臣妾有一件事相求,将军是否会帮忙?”
李木列达激动得浑身乱颤:“区区一件,何足挂齿。就是十件,百件,娘娘要求了,我也当赴汤蹈火 ......”
玉妃用玉指点住他的嘴:“不许这样,我怎么忍心。何况,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慢慢说与你听!”
李木列达拥住玉妃,她又抓住一个得力助手。因为他已经答应回不断纠缠皇上,给大将军充分的时间去准备战事。
得信回宫的采兰偷看到了玉妃宫里不堪入目的一切,他简直不能呼吸,绝望中她想到了死。
“玉妃宫采兰死了!”一声惊雷,宫里立刻乱成一团,玉灵儿觉得事有蹊跷,忙赶到停尸房,细心观察周围的一切。玉妃伤心地伏在采兰身上:“你有什么想不开,我替你做主啊!”玉灵儿厌恶地扭过头去,索性盯住采兰的尸体。咦?采兰手中握着什么?玉灵儿不动声色地用白布盖住她的手。
停尸房空荡荡没人了。门“吱呀”被推开了,玉灵儿轻轻跳了进来。她揭开布角,掰开采兰的手,是一团纸卷!
她打开纸团细看,慢慢地眼睛被愤怒充斥了。纸团上赫然写着:“玉妃与大将军造反,李木列达是帮凶,他与玉妃有奸情。”
玉灵儿抓住纸团,向皇上寝宫飞奔而去。
玉妃何等聪明,她也看到了纸团,此刻发现纸团不见了,知道东窗事发。忙通知大将军发兵。
城外,大将军帅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京城行近。
“父王,出事了。”玉灵儿赶到寝宫,“大将军造反了!“她把纸团呈上,皇上脸色立刻变了,
“玉灵,这如何是好?”
“禀!西夏狼主到!”陈公公报。
“下去下去!”皇上恼怒地将金扶掷到地上。公公退了下去。
“父王,我们怎么办?”“皇儿,祸不单行,父王回天乏术,天要灭我,天要灭我啊!苍天,我怎么向先皇交代啊?”皇上晕厥过去。
看着苍老的父王,玉灵儿打定了主意,她抹了一下泪,“宣西夏狼主入殿!”
大殿上,玉灵儿身穿一袭白纱,宛如一朵雪莲花,狼主暗暗惊叹中原多美女。玉灵儿道:“和亲之后,玉灵即是西夏国母,本国出事,狼主可会鼎力相助?”
“当然。”“好。”
玉灵儿将所发生之事一一诉说。然后说:“狼主出兵后,我即刻随你入西夏。”
“好!我马上调兵镇反!”
一场激战,兵变被镇压,玉妃一干人等被处以死刑。李木列达将回国受到最残酷的惩罚。
茫茫大道上,一顶代表皇族的轿子在风中停放,轿上的穗花随风摆个不停。玉灵向京城望了最后一眼,低声喃道:“父王,宋土,永别了。”
人马已进入西夏境内,玉灵儿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两行热泪顺颊滑落。
八抬大轿在沙漠上颠簸,后抬的脚夫隐约觉得有些反常,他猛然发现鲜血正从轿底一滴一滴渗下来。“血!血! ......”
狼主掀开轿帘,发现玉灵儿已经用一把锋利的尖刀割断了自己的动脉,鲜血染红了整个轿底。玉灵儿香消玉陨了。
奇怪的是,在血渍中宛然开了一朵雪莲花,纯洁多情。
狼主的眼睛湿润了,军士的眼睛湿润了。狼住转过身来,跃身上马:“继续前进!”送亲上午喜乐又响起来,响彻整个沙漠。
第9、化剑
名剑,英雄,不知是英雄成就了名剑,还是名剑成就了英雄。彭宾就是这样一个英雄,他是天下第一庄——兄弟山庄的主人,同时。他的手中也拥有天下最好的剑——镔铁剑。
与镔铁剑结缘还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彭宾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他血气方刚,立志要用平生所学扫尽天下不平事。他除恶人,斗官宦,劫富济贫,一时间,整个江湖被他掀起了正义之浪,人人都对他敬仰三分。但是,他也成了少数恶人的眼中钉。
这一天,彭宾突然收到一封信,看过之后。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信是淮海三狮发来的挑战书。淮海三狮是恶人之首,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彭宾早就想除掉他们。但是,他们三人乃同胞三兄弟,凭借心中的灵犀练就一套同进同退阵势,很难应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手中还各有一件诡异的兵器,让人防不胜防,很多英雄都死在他们的手里。看着挑战书,彭宾长长吸了一口气,尽管没有把握,他决定还是去拼一回……
清冷的月光照在寂静的小城,彭宾蹒跚在小路上。他满身是血,显然伤得不轻。他失败了,淮海三狮的阵势他还可以应付,可他们手里的诡异兵器实在让人难以抵挡。要不是自己的轻功绝顶,恐怕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然而现在,他已渐渐感觉不支,也不知道该去何处……
再次醒来的时候,彭宾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伤痛轻了许多。只见不大的小屋中间燃着一个火炉,火势正旺,周围被映得一片通红i,
“这是哪里?难道是地狱?”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青年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你醒了。”青年关切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呀?”“唉”!望着青年,彭宾重重叹了一口气,决战当天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他喃喃说道,“他们的兵器太诡异了!要是我能有一件好兵器就好了。”
“你、你是被淮海三狮所伤?”青年满脸惊疑。
化剑(2)
彭宾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那你是彭宾,你没死?”青年一把握住彭宾的手,激动地说道,“你和淮海三狮决斗的事,整个江湖都知道了,你为民除害,人人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呀!可是最后还是传出,你被淮海三狮杀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看着青年的表情,彭宾惭愧地低下了头。
“彭英雄!”青年正色地说道。“听你刚才的口气,落败的原因是手中没有一件好兵器是吗?”
看着细心的青年,彭宾默默地点了点头。
青年缓缓地在屋里走了起来,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似乎在下一个重大决策。突然,他一下跪在了彭宾面前,恳求道:“你可以和我结拜为兄弟吗?”
彭宾被吓了一跳,“为什么?”“你先答应再说。”青年非常急切。
面对如此朴实并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彭宾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青年脸上乐开了花,兴奋地说出了原因,直到此时,彭宾才知道,青年叫做焦石,是个祖传的铁匠,他的家中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千年镔铁,他要用镔铁为彭宾铸一把好剑,怕祖上怪罪。而结为兄弟不失为个好办法。焦石兴奋地说:“哥哥,你好好休息吧!等九九八十一天以后。你的伤痊愈了,这柄好剑也将出炉,陪伴你一走江湖。”
八十一天过去了,彭宾终于又重出江湖,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个好伙伴——一把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镔铁剑。江湖上又一次被他掀起正义之潮,有了镔铁剑的彭宾,比以前威猛十倍,再次有了和淮海三狮决战的机会。这次,是彭宾下的战书。
淮海之堤,淮海三狮对这个手下败将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决斗开始了,淮海三狮阵势连动,一阵紧过一阵,彭宾心中有底,沉着地应付着。淮海三狮看一时拿不下,招势突变,手中各多出一件诡异的兵器。顿时。寒光以铺天盖地之势扑向彭宾,眼看危在旦夕。只听一声响亮清脆的剑响,一切灰暗化为乌有,淮海三狮手中的兵器顿时变成废铁。接着。又是一声剑响,惊魂未定的淮海三狮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魂归西天了。
化剑(3)
彭宾的名字在江湖上大震,镔铁剑也同时出了名。人们的心全都拥向了彭宾,恶人全都向彭宾低下了头。整个江湖变得平静了。在人们的倡议下,人们为彭宾建了一个山庄,来投奔的,资助的数不胜数。彭宾没忘兄弟之情,把焦石请到了山庄,并把山庄命名为兄弟山庄。兄弟山庄以仁义为本,江湖中的大事小事都是有求必应,江湖上的各种矛盾恩怨也都可以化解。许多小门小派开始主动归属于兄弟山庄的旗下,兄弟山庄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大了。
然而,在这期间,拥有众人崇拜的彭宾却发生了变化。他越来越满足于权力:越来越只图享受,不思正道。焦石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多次良言相劝,但是收效甚微,彭宾对他的话更是越来越反感了。他开始由人们的主动资助,变成了直接索要,还传出所谓的命令:江湖上不论任何派别都必须按时进贡。人们慑于他的威猛,都忍气吞声。此时,有小人开始主动献媚奉承,什么金钱美女无所不送,彭宾也是无所不收,整天沉浸在金钱酒色之中。
这一天,彭宾正在淫乐,突然有人来报,江南的人和药铺拒不献贡。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违抗过他。
“看来,他们是不想活了?”彭宾愤怒地说道。
“兄弟。不可呀!”一旁的焦石说话了,“这人和药铺是六兄弟所开,遍布六省。他们以人为本,不求富贵,得到天下人们的爱戴,他们家产虽丰,但是都在用途上。”
彭宾不屑地看了一眼焦石,这几年,他早就看不上他了。不但借不上力,还总说些他不爱听的话。“我不管是做什么的,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你,你变了。”焦石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狠狠地斥责道,“想当年,你是一个正义血性的人,而现在,你简直就是禽兽。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彭宾大怒,一拍桌子:“焦石,你好大的胆子,敢诅咒我。要不是念你对我有点恩情,我早就把你赶走了。你一个破铁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平起平坐,称兄道弟,来人。把他拉下去,把他多嘴的舌头割掉,让他滚。”
化剑(4)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记住。剑能成你,也能亡你!”
赶走焦石,彭宾重新揽美人入怀,吩咐属下,将兄弟山庄的牌匾摘下,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宾王阁”,并决定次日去扫平人和药铺。
人和的六兄弟此时都在自家的总部。从赶走信使的那一天,他们就严阵以待,等待彭宾的到来。彭宾终于来了,他根本没把人和的人放在眼里,径直杀向了宅院。院中埋伏的众人一拥而上,彭宾左冲右突,危机时刻,只听一声剑响,排山倒海之势顿出,人和的众人顿时断剑的断剑、掉头的掉头,一下就被打散了。彭宾手握镔铁剑。哈哈大笑道:“人和六兄弟听着,给你们三天时间若再不献贡,我就将你们的总部和所有的分部全都铲平。”
人和药铺的大厅里,坐满了来助阵的豪杰,然而,面对彭宾的威猛都毫无办法,属下们更是心无斗志。
“怎么办呢?”大哥说话了。所有的人都低头不语。这时,只见老六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大哥,我有办法了。”
“快说!”众人希望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他。“这个彭宾虽然威猛,但是这些年吃喝淫乐,早已不是当年。唯一的力量来自那柄镔铁剑,只要将他的剑除掉,他就不攻自破了。”
“唉!”众人又失望地低下了头。“这个谁都知道,可是剑在人在,谁能接近他呢?”
“我有一个人,可以取此剑。”这时,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握刃而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彭宾兄弟相称的焦石。
三天的时间眼看就到了,人和六兄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一夜。彭宾准备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天一亮,就去将他们铲平。刚刚入梦,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是人和的人来偷袭了。彭宾大怒,感觉颜面受损,挂剑冲了出去。两方人马已经打成一团。人和六兄弟正摆好阵势等着他呢。他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人猛,剑更猛。可是。人和六兄弟凭借阵势的巧妙,边打边退,连毛都没让彭宾碰到。渐渐地,七个人打斗到了西山之顶。
化剑(5)
彭宾正在焦急暴躁间,突然,人和六兄弟一下全没了踪影。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顶的一片乱草丛中。草中漆黑诡秘,他的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怯意。但是一握手中的镔铁剑,他又什么都不怕了。慢慢向上寻去,正找着。突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升起一轮明月,接着。从左右又升起了五个,再看天空,坏了,怎么出现了七个月亮。彭宾愣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月亮”慢慢地变换着方位,很快全都照向了彭宾。彭宾强忍住心神,终于明白,原来天上的六个月亮,是人和六兄弟,每人手里拿着一面铜镜。他笑了:“你们跟我做游戏呢?”说罢,举剑就要杀过去。这时,他只感觉手中轻了许多,一看,他傻了眼,月光下,手中的镔铁剑早已经融化,只剩一个剑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亡我?”彭宾的精神一下崩溃了。
人和六兄弟抓住时机一拥而上,六把剑同时逼近了彭宾的胸膛。
“这是为什么?”彭宾喃喃自语。
六兄弟为了让他死得明白。告诉他说:“你只知道镔铁之强,却不了解它的弱点。这千年镔铁是九百九十年月光照射而形成,千年正是它的极限,极限一到,就会化为乌有。我们六兄弟用铜镜聚集月亮之光照在镔铁剑上,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它达到千年之数,就是这样了。”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看来是上天亡我呀!”
“不,是你的不仁不义亡了你。”六兄弟刚说完,草丛中走出来一个人,他满脸泪水却口不能言。“是你——焦石!”彭宾明白了,焦石曾经说过的无数良言,又都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也终于懂得了那句话的含义:剑能成你,亦能亡你!
第10、收古钱
20世纪90年代初,古钱币收藏家赵淑军听说河北农村有一户人家有古钱,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搞收藏经常要靠捡漏才能得到珍品,因此不能放过每一次机会。
到了那里,卖家听说了赵淑军的来意,便搬出一个坛子,一堆钱币“哗”地被倒在了桌上。“你看吧,要几枚?”卖家问。赵淑军一看,都是秦朝的半两钱,很普通。但跑这么老远,不能空手回啊,就问:“多少钱一枚?”卖家不知道行情,怕开低了,始终不开口。
两人就这么僵着,赵淑军随手又扒拉一下这堆钱币。不经意间,他发现了一枚珍品。只看了一眼,他就不敢再看了。因为经验告诉他,如果你盯着看,那对方就知道,这枚钱肯定非同寻常,价格就很难谈了。
赵淑军立刻转开目光说:“在北京,这个我们顶多卖15元,在您这儿顶多也就值10元。”卖家一听不干了。
“那您想卖多少钱啊?”赵淑军继续追问。
卖家开始瞎喊价:“100元一枚!”赵淑军摇摇头走了。
第二天赵淑军又去,他不提价钱,先跟卖家谈感情,说“以后您上北京,我带您玩儿去,逛长城、颐和园”,把卖家说得很开心。接着,赵淑军话锋一转:“我快要回去了,您怎么也得给我带回点儿念想,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啊?”
卖家说:“你要这么说那就再看看吧。”卖家又把钱币倒在桌子上,并要求只能挑5枚。赵淑军一边翻,一边跟他谈价,愣是砍到了30元一枚。此时的赵淑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砍价只为了分散卖家的注意力,他其实在找昨天看到的那枚珍品。赵淑军就这么随手翻腾,不仅找到了,而且又发现了一枚值钱的钱币。他不动声色地就把那两枚钱儿移到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赵淑军认认真真地挑出5枚说:“就这5枚了。”
“拿来我看看。”卖家突然说。说完,卖家把那5枚钱儿装兜里不卖了。
这位卖家还真是聪明,此刻他想:“你是行家,你认真挑的肯定值钱。我现在不卖给你了,你肯定还得磨我,这么一来,价钱就得由我说了。”但卖家心里也不敢打包票,于是,他又让赵淑军挑,如果赵淑军不挑了,那就说明这5枚钱儿的确值钱;要是赵淑军还能挑出来,那就说明这5枚钱儿真就没什么特别的。
赵淑军又拿了5枚说:“就这5枚,您看行不行?”
卖家一看这次赵淑军真是随便挑了5枚,心想:“看来之前他挑的那5个钱儿,的确没什么特别。干脆卖你得了。”
这时,赵淑军着实在心里捏了把汗,实际上他就是试探一下,第一回和第二回挑的都是普通的钱币。他怕把那两枚好的挑出来,卖家说不卖,他可就白忙了。
接下来,赵淑军说:“得了,30元一枚,5枚150元。我给你150元。”赵淑军掏出钱来,“啪”地拍在桌子上,但这钱先不给卖家,放在那儿吸引着卖家——150块钱在那时的农村,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时,卖家果然将目光移到了钱上,警惕心也就松了许多。而现在,那两枚珍品还在桌上放着。
赵淑军心里紧张得要命,万一这次要是不成,可就没机会了。于是,赵淑军抓起那150元钱,一把塞到卖家怀里:“150元,我不讲价啊,再饶我俩吧,行不行?”
“行,饶俩吧。”卖家说完,赵淑军立即把那两枚珍品钱币拿了起来,装在兜里。至此,他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第11、真正的凶手
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山田警长和一个年轻警官走近一座桥时,突然听到一个女人恐怖的喊叫声:“救命!救命!”山田警长忙朝桥上冲去,只见一个缠着黑头巾的男人比他们抢先一步迅速跨过栏杆,跳进河里潜逃走了。桥面上横着一 个漂亮的姑娘,胸口上刺着一把匕首,已奄奄一息了。年轻警官忙叫唤:“喂, 醒一醒,这是谁干的?”“米町街……曲日大院……松……”姑娘说到这里就咽气了。 他们赶到米町街上的曲日大院,发现这个大院住着两个带“松”字的男人, 一个是看手相的松助,另一个是木匠松吉。
松助是个剃着和尚头的矮胖子,他穿着皱巴巴的睡衣,一边喝着黄酒,一边开玩笑说:“让我给你们算个卦,来猜猜凶手吧。嘿嘿嘿……” 山田摇摇头,带着年轻警官来到木匠松吉的家里。只见松吉裹着被子正在睡觉,他的发型末梢有点斜,地上的水盆里泡着一堆衣服。 年轻警官一看,眼睛瞪圆了,大声喝道:“喂,松吉,是你杀了姑娘跳河逃走的吧!”。 松吉瞪着吃惊的眼睛,连连摇头。 “你赖不掉,这盆衣服就是你犯罪的证据!” 松吉急忙辩护说:“别开玩笑,这衣服是我明天准备洗的。” 年轻警官用眼光盯着他说:“别装傻,这衣服是你跳进河里弄湿的!”
这时,在一旁观察的山田警长止住了警官,说:“真正的凶手是松助!”
第12、比梦好商人失肉酒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这年中秋时节,徐苟三逃难到了浙江。由于手里分文无有,已经几天粒米没进了。这天,他昏昏然流浪到一座六角亭里,见六有亭里有一位长得肥头大耳的商人,正呼噜呼噜地睡着。旁边放着一瓶白酒,两斤熟肉,三袋月饼。徐苟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就在这里靠栏一从,故意将脚跺得咚咚响,把那熟睡的商人吵醒商人见徐苟三一副寒酸相,没好气地说“真倒霉,让这个穷鬼把我吵醒了。”徐苟三听了并没动怒,反而和颜悦色地说:“俗语说:‘路上做好梦,一生吃不穷。’不知您刚才做的是好梦还是恶梦。”商人说:“我们有钱人当然做好梦,不比你们穷鬼天天做恶梦。”徐苟三说:“我们穷人家也有做美梦的时候,不信我们当场比比谁的梦好?”
商人欣然应许,并打赌说:“如果我输了,我的这些吃的是你的,假使你输了呢?”
“我输了的话,那我一路为你撑伞打扇,老兄走到哪里我奉赔到哪里。”
两人就这样说好了,睡倒后比起梦来。那饭饱酒足的商人,在凉风的轻轻吹拂下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饥饿难忍的徐苟三,见商人又已呼呼入睡,便将身旁的美酒、熟肉和甜饼一起吃了个精光,一会儿了轩然睡去。
没过多久,商人醒了,他连忙将徐苟三推醒,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老弟,刚才做了个好梦!梦见我发了一笔横财,一下子成了百万富翁,皇帝派了八人大轿将我请进皇宫,设宴盛情款我。宴席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宴席开始了,皇后举杯为我劝酒,公主唱歌为我祝福,宫娥拥在我的身边,为我斟酒送茶,老弟,你说,这世间还有比我这个梦更好的吗?”
徐苟三打了一个酒嗝,挤了挤眼睛说:“有,我的梦虚实结合,更叫人称心如意。我梦见你成了一个巨商,我也当了一名随从,皇上将你请进金碧辉皇的宫殿,我也一同和你到了那里。宴席上,你大吃大嚼那些山珍海味,畅饮着那些天下名酒,我跑到你的身旁告诉你‘如今你身在皇宫,可别忘了那亭子里的一壶好白酒,两斤囟肉,三袋月饼。’你却挥了挥手慷慨地说:‘我这里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吃不尽的山珍海味,那些东西你统统拿去吃了吧!我听了,违令不得,于是骑着你的千里马,回到亭子里,统统地将那些东西吃了。”
商人吃了一惊,连忙寻找酒食,但只见得歪在地上的几个空瓶子和几张月饼的包装纸。
徐苟三打了个呵欠说:“你的梦醒后没有所得,反有所失;而我的梦醒后,没有所失,反有所得。老兄,你说看看到底谁的梦好呢……?”
那商人无话可答,自认倒霉,两手空空地离开了亭子。
第13、狗王周骐圣
此人身材过高,肩膀过宽,且面目凶狠,相貌粗豪;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对环眼皂白分明突出眶外,连鬓络腮短钢髯,压耳毫毛好像抓箬一般——每当我给别人讲周骐圣的时候这样开脸儿,听的人总是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我在抄袭。
狗王周骐圣的诊所在东郊的一个村儿里,三间门脸儿平房,门窄得像狗舌头一样,地上连地砖都没铺。门厅摆着前台和一排食堂用的那种连体塑料椅;正对街门的墙上挂着面锦旗,上绣“狗王”两个斗大的金字,不知什么人送的。注册医师仅有三人,其他都是村里的年轻人——任何人披上白大褂都跟真的一样。此前,周骐圣据说服务于北京最大的动物医院之一,乃是该院王牌医师,后被开除。被开除的原因,我听不同的护士和病人说过不同的版本。比较合理的是他喜欢在诊室里抽烟,因为他现在依然这么干;此外还有长期迟到早退、违规用药、对病患家属进行人身攻击、治死名犬、以上皆是等等选项。
关于“狗王”这个称号,狗王本人表示早忘了是怎么来的了。但我当然知道,这是后话,暂且不表。现在先说说我是怎么认识周骐圣的。几年前他的诊所在村儿里开张的时候,我的狗正好得了病,一摸就吱吱叫,叫声奇特而凄惨。于是就近去诊所看了看。周骐圣摸了摸,见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便诊断道:腰椎间盘突出!我大惊,心说狗还有这病吗?再看这位大夫,粗枝大叶,跟山大王一样,一看就绝非善类,而且连白大褂都没穿,看起来十分不可信。我问他,如果是骨骼的病不应该照个片子吗?他头也不抬地答道:没机器,有也不用照。我一听,觉得这家诊所太不靠谱了,抱起狗就走,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他在我身后坐着,也不回头,平静地补充道:“如果不是腰椎间盘突出,就是脑部被细菌感染,让它错以为自己是老鼠。”我愤愤而去。
结果辗转跑了三家县城的诊所,片子也照了三次,诊断都是这个病,且都说需要住院治疗,我一想要天天跑县城来看它,太不方便,我连看我亲爹都没这么勤快,就回了周骐圣的诊所。一进门,我拿出一张X光片给他看,他瞄了一眼就放在一边,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开了张方子,让我去交费住院。这么着,我跟他连续见了十几次面,每次来都几乎碰见狗主人在骂他,这使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周骐圣的相貌体格实在不适合当医生。一般来说,医生应该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给人-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他不但达到这一标准,而且超过太多。此人身材过高,肩膀过宽,且面目凶狠,相貌粗豪;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对环眼皂白分明突出眶外,连鬓络腮短钢髯,压耳毫毛好像抓笔一般——每当我给别人讲周骐圣的时候这样开脸儿,听的人总是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我在抄袭。然后我也很生气,凭什么说书的说姚期、胡大海、程咬金总是用这套词儿,我就说一个人却不行?何况周骐圣确实就长这样。
有个奇怪的现象:饶是他如此体格魁伟面目凶恶,狗主人们还是每天都跟他发生摩擦,尽管其中大部分假设动起手来,胜率恒为零。狗住院的那些天,我就目睹了不下十起医患纠纷,大部分是嫌周大夫手太重,或诊疗手段太粗鲁,或怪他在诊室里抽烟。有一位妇女怒道:你们院长呢?我要投诉你!周骐圣说:好,请稍等。然后拉门出去,关上门,又打开门进来,对妇女说:你好,我是院长,什么事?妇女气得半死,大叫道:你不能在病人面前抽烟!周骐圣说:你又没病,是狗病了。当然我不是要歌颂他在医院里抽烟。他这人是个实打实的混蛋,一如我的许多其他朋友,这些方面并不值得歌颂。但其医术确实高明,诊断简单清晰,治疗精确有效,跳过了很多昂贵且麻烦的检测。经他手医治的狗大部分都能起死回生,十分神奇。他一生只看狗,猫啊鸟啊乌龟之类的动物一概不管,问其原因,他说这样可以少记很多症状、药方和寄生虫。而真实的原因肯定是村里的狗多。总之,他的恶名和他高明的手段同时传播开去,诊所很快就风生水起门庭若市了。但这不能改变他总是惹恼狗主人的事实,终于爆发出第一场动起手来的医患矛盾。
这事说起来在我目睹和听说的“周骐圣事件”中也只能排第六或第七,在讲排第一的事件之前,权当开胃小菜:有一回,一个剃光头戴金链的胖子带着一条斗牛来看病,说是斗牛吃了只鸽子,三天不拉屎,总是呕出恶臭的膏样物体和血。周骐圣摸了摸,又让主人掰开斗牛的嘴,捏着鼻子看了看,然后对主人说:“不拉屎太正常了,因为它把屎吐出来了。”据我观察,到此为止主人并没有想揍他,但接下来他对狗实施了惨无人道的直肠指检,这下把主人给惹毛了,(如果医学上有相对于“指检”的“拳检”概念就更合适了。)主人当时抱着狗脖子不敢撒手,因为此时撒手谁被咬还说不定,只好回头怒骂:它吐东西,你他妈抠它屁眼干什么?周骐圣也不抬头,一边继续把狗弄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边悠悠问道:吐屎的是它,又不是你,不抠它难道抠你吗?说着抠出一大块带皮带肉的禽类骨头,鲜血淋漓,十分骇人;往盘里一扔,说声“一百,前台结账”,摘下手套扬长而去。狗主人大怒,撒开狗抄起一瓶酒精奔向周骐圣,抡胳膊撒手,啪嚓一声砸在后心上,听得人心惊肉跳。周骐圣缓缓转过身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低头看了半晌,摇摇头说:一百零五,前台结账。
这件事没什么下文,因为那个胖子气焰顿消,结了账带着狗走了。这大概是由于狗在他们打架时自己蹿下台子拉了泡带血的稀屎,然后发出健康的哈吃哈吃的声音。这也是该事件只能排第六的原因之一。现在来说说排第三的事件,其实这样的事有好几件,常常发生,“狗王”称号的由来也跟此事有关。事发当天,我的狗正要出院,我以为我将是最后一次来了,没想到发生了这事,让我对这个诊所兴趣大增。
当时来了个愁眉不展的老头,六十来岁,带着一条愁眉不展的金毛,怯生生地问:能做安乐死吗?周骐圣撇撇嘴,拉过狗来上下摸了一番,用听诊器听了听,抬头道:什么病啊,癌症?老头使劲点点头,说已经在别的医院确诊了。周骐圣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在那医院做?老头说那医院太贵,觉得村里的应该便宜点。周大夫双手往兜里一插,歪头看了看狗,狗也歪头看他,眼里全是眼泪。他说:“我看不像癌症,像是结膜炎,不过结膜炎也很痛苦,你看它都哭了。可以实施犬安乐术,还顺便提供毁尸灭迹服务,宠物火化,处理骨灰,不单收钱,要吗?”老头又使劲点点头,周骐圣就开了单子,让老头签了字,拉着狗进后堂了。走着走着,他回头看了看,又继续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做完就装车拉走,不带出来啦。你交完钱就走吧。”
我来了兴趣,一时不打算走了,就坐在门厅看着。这倒不是对狗有兴趣,虽然那狗看上去还挺健康的,除了一只耳朵上缺一大块,可能是被别的狗咬的。但癌症这东西谁看得见呢,我主要是对这个老头有兴趣,因为他—不哭二不闹,只是踮着脚尖往里看着,像一只拉长了脖子的鸭,尽管明知什么也看不见。安乐死手术很陕,我拿出手机听了一回隋唐,周骐圣就出来了,老头如蒙大赦地迎上前去问:死了吗?周骐圣答:交钱了吗?给老头噎得够呛,呆了半晌,转身交钱走了。等他走远,我问周骐圣金毛是不是真死了,他看了我的狗一眼道:我这儿还剩12毫升氯化钾,不用也糟践了——后话我没听完就抱起狗跑了。
第二天早上我爸遛狗回来,无意中提到村里贴了好多寻狗启示。出门一看,电线杆子上真有几张,上写:寻找走失的金毛犬,家里老人遛狗时未拴绳丢失,特征是左耳缺一块云云;下头是一张照片,一只金毛歪着脑袋看镜头,看起来蠢极了。我看了以后十分眩晕,一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下了班我就直奔狗王的诊所,结果正撞见一男一女在破口大骂,而周骐圣则锁着诊室的玻璃门在里面抽烟,一边抽还一边玩儿一个狗骨骼模型。那男的骂着骂着看见了我,大概是见我没带狗,以为我是诊所的人,劈手抓住我袖子就问:你说,是不是你们把我家豆豆安乐死了!我打掉他的手,问豆豆是什么狗,他说:是金毛,耳朵缺一块,很健康的!很健康的!那女的也转过头来对着我连喊“很健康的”。我问他们是怎么知道豆豆死在医院了。那女的说,有个男人打了寻狗启示上的电话告诉他们,说一位老人带着金毛来做安乐死。女的说完,男的又劈手揪住我领子,冲我喷唾沫星子:“你们这是草营人命!我告仿对门!你们为什么不检查就动手术!”话音未落,玻璃门砰地开了,周骐圣巨大的身躯从里面挤了出来,抓住男子的手腕往旁边一甩,把我们俩都甩了个趔趄,总算分开了。
“安乐死是我做的,”他说,“这人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你可以告我,或者选择别的撒气解恨的方式。”
因为个子太高,他说话时几乎是把胸口顶在那男的鼻尖上;尽管眼睛往下看,却不低头,声音又粗又沉,十分吓人。“但是不能退钱。”他补充道。
后来夫妻俩闹了一番,哭哭啼啼地走了,也没什么结果。说是女的怀了孕,公公怕金毛太闹腾,撞了媳妇的肚子,遛狗时几次偷偷故意放生,结果狗就是不走,一气之下才出此下策。等有人打电话告诉他们,狗已经死了,这些都是接到电话以后对公公突击审讯得到的口供。后来,等了好久也没人告周骐圣,让我觉得有些不平,我甚至想找几个大学同学(他们中很多是律师),上门帮他们打这场官司。
周骐圣在这起事件中第一次跟狗主人发生了肢体接触,不过这也是为了给我解围。我这人没原则没立场,时间长了,回想起来确实是老头说谎在先,严格来说,周骐圣在其中有多少过错,实在很难说清。渐渐我不再计较这事了,有时狗有个头疼脑热小三灾儿,我还是带着去诊所看看。一晃四五年,狗虽老了却越来越硬棒,很少生病。有一天去打疫苗,去的时候天光大好,甫一进门,突然间“黑云密布遮天日,有一阵大雨似过瓢泼”。打完针,我因为没带伞,就跟周骐圣聊起天来。诊所里除我之外只有两口子带着一只巨大的白熊在输液,非常安静。我们听着雨,喝着茶,聊着聊着难免聊到那只死去的金毛,我忍不住又数落了他几句。周骐圣想了想,慢慢地说:“那狗呼吸有问题,我一听就知道了,就算当时不死,早晚也得死。我是不会故意杀狗的。”我听了,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又说上来,只得作罢。接着我们聊到杀狗的话题,我问他是不是医生做的安乐死多了,也跟打过狗的人一样,身上带杀气,结果他还没回答我,就出事了。
起先是输液室里吵了起来,接着一阵哗啦作响,有人摔门出去了。等我俩追出来,两口子和大白狗已经都在外面了。大雨像摄影棚里拿管子喷的一样气势汹汹,两口子非常配合,情绪到位,表情逼真,吵个不休。大白熊虚弱地缩在屋檐底下喘着气。两人吵的内容似乎是治病太贵,男的不想治了,女的不干。大白熊这种狗体重巨大,而狗输液用药都是按体重计算剂量的,当然比吉娃娃贵多了。我正琢磨着,谁也没想到那男的突然大步走到屋檐下,左手抓脖子,右手揪尾巴,两膀一晃,“嗨”的一声把大白熊举起来,往东墙上“砰”地一摔。这—下事发突然,又快又狠,谁也没防备。狗弹在墙上,“吱”了一声,落在地上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不动了。
这回女的也不哭了,两眼圆睁,双手虚捧着脸,像是要捂眼睛却定在半途一样,呆呆不语。我也吃惊非小,甚至没想起来过去看看狗。那男的啐了口痰,阴阳怪气地叫道:还治吗?还治不治了?我看你——一句话喊到一半,突然拐了弯,变成一个奇怪的气嗓。我转头一看,周骐圣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过去,双手掐着脖子把这小子提了起来。屋里几个护士和医生都出来了,拉腿的拉腿,抱腰的抱腰,好容易把周骐圣拉开可。周骐圣抖了抖手腕子,回头怒道:“看我干什么!看狗去!”于是两个医生把大白熊抬进屋里去了。此时雨势逾猛,周骐圣全身都湿透了,头发却根根直立,连胡子都挓挖挲起来了。挨揍那小子也不示弱,大口喘着气,在两口气之余巧妙地插入一句句台词:
“姓、姓周的,我、我、我告诉你,我、我们家的事儿,你、你他妈管不着!你、你、你敢打我,你、你也不打听打听,你、你知道我谁吗?”
周骐圣此时已经调匀呼吸,抱着肩膀看着他。那小子又说:“老、老、老子在咱们村儿,还没、没他妈的、没他妈的人敢动老子,你、你给我记着,我、我是豹、豹、豹子,你打听打听,谁、谁不知道豹、豹、豹子?”
周骐圣也不示弱,淡淡地答道:“我叫235,你也打听打听。想找茬儿随时来,我周末不上班,你可以上家找我,就在铁道边那独院儿,你打听着来,带多少人都行。”
那人骂了几句,揪着媳妇走了狗也不要了。我把周骐圣拉进屋,劝他别惹事。这个豹子确实不好惹,倒不是说他多能打,主要是因为他有一群黑恶势力,大多是村南头工厂区的子弟,全都游手好闲,到处惹事,很成了些气候。周骐圣倒是满不在乎,问我大概有多少人。我想了想,可能有十来个,没准还有我没见过的。周骐圣一笑:“没事,你甭操心。我看他敢不敢来。”俄而又轻声补充道:“跟病狗牛X,算他妈什么东西!”说完接过其他医生递来的X光片,大步进手术室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把这事跟几个兄弟说了,大家都劝我别管闲事。我说那咱们看看热闹去吧!大伙儿拍手称快。这都什么人哪。
周骐圣家住在铁道北边一个当不当正不正的独院儿,据说这个院子多少辈以前还是我们家的,当时是为了占地儿。此处距离两头的村子都有一里地以上,四围荒草丛生,下过雨以后寸步难行。一过火车,有时候能把玻璃震碎了,每隔几分钟头顶上还过飞机。无巧不成书,我们拨草寻蛇一般艰难地赶往周宅的路上,远远看见豹子带着一伙人从另外一个方向来了。这群小子一个个营养不良,跟甘蔗成精一样,跟在豹子身后耀武扬威,十分可笑。我们紧跑几步来到院墙拐角影住身形,等着万一出事好抄他们的后路。当然,根据剧情发展的规律,这是用不着的了。
豹子来到院门口站住,举起一根棍子咣咣砸门。我半蹲着身子,屏住呼吸,准备随时往外窜。打架我不很擅长,但打闷棍拍黑砖还行,尤其后者。我算计着,后面这群甘蔗成精的都不是什么问题,其实他们没怎么真正打过群架,每次只是起哄架秧子,只要第一时间控制住豹子就好办了。豹子能举起那么大一条狗扔出去,大概不太好对付。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这边一砸门,门分左右,周骐圣绝尘而出,势如奔雷地穿过人群,直取豹子首级,同时放倒六七个杂拌儿。不过这听起来不像周骐圣,像文泰来。我正想着,门开了,同时,我从没想过的一种熟悉的巨大噪音响了起来。
那是几十条狗同时吼叫的声音。
接着,一大群体型各异色彩缤纷的狗破门而出,刨得泥水四溅。这些狗每一只都戴着一条黑色三角领巾,中间一个白月光儿绣着“周”字,见人就扑,逢人就咬,其声势之浩大,令人联想到二战登陆题材的影片。他们训练有素,进退得法,每三四条一组,有大有小,竟然还能打出十分科学的配合,令人瞠目结舌。其战法宗旨大概是:雷声大雨点小,威慑大于打击。整个战场进发出热情澎湃的吼叫,中间当然掺杂着凄惨的哭喊声。豹子早就丢盔卸甲,棍子不知道哪去了,被四条西施追得渐行渐远,其余党也被剩下的大狗小狗撵得四散奔逃。
周骐圣抱着肩膀靠着门,脖子上也系着一条黑领巾,面带冷酷的微笑。定睛一看,我又吃了一惊——他左腿边蹲着一条耳朵缺了一块的金毛。看到我走过来,这位保镖憨厚地伸出舌头笑了,
“好家伙,够邪乎的啊!”我拍了拍金毛,“哪来的这么多狗?”
“医院里捡的,”周骐圣点了支烟,“每年都有好多。病了——或者没病——就扔我这儿不要了。”
“你拿什么喂这么多狗啊?”我的一位小伙伴问道。
“狗粮,”周骐圣说,“住院的狗,主人给带的狗粮我都留一半儿。”
我看着远处尘沙荡漾土雨翻飞的战场,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你还真不愧是狗王,”我由衷地叹道,“谁给你的锦旗?”
“我自己。”周骐圣粗豪地笑起来。那是—种让你想跟他撮土为炉插草为香的笑。
“这狗不是让你给安乐死了吗?”我摸着金毛,它使劲扭头舔我。
“我不杀没病的狗。”狗王说。
第14、十二把椅子
故事发生在1927年的苏联,那时距十月革命成功才几个年头,社会上乱糟糟的。
当年的首席贵族基萨,眼下早失去了当年的威风,只担任县户籍登记处的一名办事员。他身高1米85,两肋犹如搓板一般,手长脚长像是蜘蛛精投胎似的。他早年丧妻,只与岳母住在一起。
4月里的一天,他的岳母佩图霍娃太大突然弃世。临死前,这位过去的贵族太太回光返照。她将她的女婿叫到床前,低着嗓门道:“基萨,您可记得咱们客厅里的那套家具吗?”基萨平日虽然一百二十个的讨厌这位丈母娘,可在这节骨眼上却表现出少有的殷勤。他点点头道:“记得,记得一清二楚……有1张沙发,12把椅子,外加1张六腿的小圆桌。……您怎么想起这个来啦?”这老妇人吃吃地说:“我……我把钻石缝到其中的一张椅子中去了……”这句话恰如一个晴天霹雳,害得基萨的百脉沸涌,心施摇摇,忍不住喘起气来。因为这笔财主包括珍珠3大串,合110颗,钻石坠子、钻石戒指、耳坠、宝石手镯、珍珠项链、冠状头饰……总共价值15万卢布,这可是笔巨款啊。他还以为这个老太婆早已将它们上交给苏维埃政府了呢,他还想进一步问个清楚,不料这时这个老太突然抽噎了一声,整个躯体一下子滚到床边,一只手划了个半圆,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下葬了岳母,他家已空无一人,基萨决心去找回这笔巨富,让自己的后半辈子快快活活地享受一番,他携带了他仅有的一点小积蓄,染好了头发和胡子,弃家动身上老家老城去了。
且说还在基萨知道这个重大秘密之前,本区的神父费加也知道了有这么一笔藏金。这是这位老太在临死忏悔时不慎漏出的口风。这位道貌岸然的神父马上动了凡心。他毫不犹豫地剪掉自己的胡子,换上俗人穿的衣服,也动身上老城去先说基萨来到他离开多年的老家,老屋子早变成了老城省保险公司社会保障第二院,只有管门的门房还未曾掉换。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老爷,他还当他是从国外偷渡回来干反革命勾当的呢。这时,门房里正好有一位于正事一无所能、干歪门邪道百样精通的年轻人奥夏在那里宿夜。这人二十七八年纪,长得墩实粗壮。凭着他的嗅觉,他马上就知道基萨此番回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用他的那张如簧巧舌,不出1个小时,已将基萨藏金的秘密和盘弄到手了。但这并不能说明基萨是个头号大傻瓜,而是他才一出门就发觉自己口拙手笨,脑筋也大大的有欠灵活,要完成这么一件艰巨的任务实在不是他力所能及。他本能地觉得他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正适合做他的助手。
于是,奥夏就开始与他谈到正题上来了。他郑重其事道:“老兄,咱们有话在先,一旦珠宝到手,作为合同的直接参加者和技术指导,我可要六成的呀。”基萨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话?这简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奥夏问:“那您打算给我多少呢?”基萨说:“二成。”奥夏坚持道:“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他俩就这样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以基萨六成,奥夏四成成交。随即,他们的追宝行动就开始了。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向看门老头打听这12把椅子的下落。奥夏在这些事上是一位能手,他东扯西拉,没聊几句,已得到了确凿消息: 1919年全部家具都被运到住宅管理科,只留下1把客厅用椅,先由管门
老头坐了一阵,后被社会保障第二院的事务主任拿走了。在一旁的基萨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问:“那么,老伙计,这是说,有1把还在这栋楼里?这很好……这把椅子,你们没……修理过吧?”管门老头道:“用不着修理。这椅子的手艺好着呢,即便再用上30年也不用修。” 哥儿俩马上动手,奥夏冒充消防队里的检查员去找老城社会保障第二院的事务主任,说要检查工作。他神气活现地走遍了这座养老院,企图找到留下的那把椅子,可是踪影全无。他趁事务主任走开的当儿,又查问了老太太们,老太太们气愤地告诉他,就在今天,事务主任将这把椅子卖掉了,这家伙常常偷东西出去卖。
奥夏走近事务主任,一字一顿地悄声问道:“老伙计,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有一个熟人,他也曾经盗卖过国家家具,现在正蹲在拘留所里。你把椅子卖给谁了?”事务主任预感到他有可能要挨揍了,他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卖……卖给了倒卖贩子。” 奥夏追问道:“那贩子住哪儿?”事务所主任说:“我…… 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他。” 然而时来运转,正当基萨在一条小弄里瞎闯时,猛然间,他感到手掌心一股热气,肚子里一阵冰凉。原来,迎面正好走来一个慈眉善目的公民,像拎着大提琴似的拎着一把椅子。
他定睛细看,这不是他家的椅子又是什么?基萨俨如一头豹子似的一纵而起,扑到这可恶的陌生人跟前,将椅子一把拽了过来,陌生人也一把拽了回去。基萨咬咬牙,死攥住椅子,咕噜道:“你倒想得好!”这陌生人把椅子抓得更紧了,嘴里喃喃说:“还抢上了。”两个人默默地争夺,你夺过来,我夺过去,终于,椅子在两人的争夺下咔嚓一声折断。两位对手无暇相顾,一齐动手,撕拆椅子的座垫,将手探进毛绒填料里去。5分钟后,烂毛绒四处飞扬,弹簧四散滚去,然而,椅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直到这时,基萨才认出对手,这人正是神父,不过这时他已剪掉了胡子。于是,一对冤家又分道扬镳,去各自寻找他们的财宝。
其余的11把椅子到底落入谁人之手?奥夏亲自出马,上已经退休了的老城公用事业局档案室主任那里去。他自称自己是革命前的首席贵族之子,“想找到家父的几件家具,以作为对他老人家的纪念”。这个骗局很成功,他了解到了分配的详情:有1把分配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残废军人格里查楚耶夫同志,其余10把则全送进了莫斯科家具工艺博物馆。但他在听后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连一文钱劳务费都不给,气得这个老头籁簌发抖。
奥夏前脚才走神父费加后脚也进了门,他也是来问这11把椅子的下落的。老头马上从他手里捞回了报酬:他撒谎说,12把椅子一把不缺地在葡萄街34号的勃伦斯同志处,并在费加手里骗到了5枚金币和12个银币。
且说奥夏和基萨两人商量着决定首先解决这孤零零的那一把。他们先打听到了这个地址,一问,残废军人已经过世,他的未亡人正在待嫁。奥夏马上寻上门去,说要与她结婚。他们马上打得火热,等奥夏将寡妇家门的钥匙骗到手之后,连夜就将寡妇家的那把椅子,连带1枚胸针、1只金镯、6把镀金小羹匙和:个茶滤子:一古脑儿偷了出来,溜之大吉。可惜这把椅子中同样空空如也。
于是,基萨和奥夏就只好动身上莫斯科去了,当他们千辛万苦不远千里来到莫斯科,人家告诉他们,这些家具在仓库里一存7年,直到昨天才送到
拍卖所去出售,明天将公开拍卖。这时基萨和奥夏的口袋里还各有200卢布,估计足可以将这10把椅子买到手。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拍卖前一天的晚上,基萨觉得郁闷难解,就独自一个外出去寻欢作乐。他在街上遇到一个与丈夫吵架出走的女人,就同她一起去舞厅跳舞,不料舞厅里狠狠斩了他一刀,他的200卢布花得一文不剩。
第二天,拍卖开始,奥夏和基萨双双来到拍卖所。好不容易等到拍卖这10把椅子了,拍卖员叫道:“10把宫廷椅子。胡桃木的。亚历山大二世时期的。完好无损。
80卢布。”全大厅的人都活跃异常,手一只接着一只地举了起来。拍卖员在叫:“120卢布,后面。
135卢布,也是后面。140卢布。”当价抬到145卢布时,拍卖员举起了他的漆木槌,奥夏猛的把手往上一扬,声音不高但十分沉着地叫道:“200卢布!”所有的人都转过身来看这两位。价格太高了,没有人再要,拍卖员的木槌终于敲了下来。服务员小姐过来了,说:“请付230卢布,因为其中你们还得付百分之十五的代售税。”奥夏掏出了200卢布,对基萨说:“亲爱的,掏30卢布,快点,您没看见吗,这位小姐等着呢。”可是基萨含糊其词地喃喃道:“我……我没钱。”奥夏问:“您那200卢布呢?”基萨搔搔头皮:“我……我……我弄丢了。”拍卖员气坏了,大声说:“根据拍卖行商场的规矩,凡拒绝交付购物品全价者,应立即退出大厅。椅子交易就此取消。”人们恶意地哈哈大笑,朋友俩被人们轰出了大厅。
一到大门外,奥夏狠狠地给了基萨的腰眼一拳,骂了他一个狗血喷头。
大厅里面在将椅子分批拍卖,10把椅子分成4批卖了出去:一批4把,一批2把,一批3把,最后一批1把。机灵的奥夏即打发流浪儿去跟踪查访买主的住址,谁查实了可以得到1个卢布,果然他把买主的地址全弄到了手。2把为一女子买去,在瓦尔索诺弗耶夫胡同17号;1把系民族宫《车床》编辑部的庶务主任买下;4把落在哥伦布剧院里;3把则由买主拿着走进了十月车站的货运处。这两位冒险家只好重新分头出击。
话说买下2把椅子的那个女子名叫爱乐奇卡。她说话仅会使用30个单词,在奥夏拜访她之前,她正跟她的丈夫吵了一架,她的夫君一气之下搬到别处住去了,走时将这两把椅子中的一把也带走了。爱乐奇卡是个爱时髦、没头脑的轻佻女人。奥夏与她交谈不到几句就摸到了她的脾性。他一口咬定眼下欧洲的阔绰人家都已恢复了倒茶用滤嘴的这个古老习惯,他随即用从寡妇家里偷来的那只滤嘴换了她的一把椅子。这件事做得干净利索。奥夏不待这个女人醒悟过来,便将茶滤子搁在桌上,向这女人问明了她丈夫的住址,背起椅子,彬彬有礼地告辞而去。遗憾的是这第三把椅子也像前两把一样,并无珠宝。
基萨是被派到民族宫《车床》编辑部的庶务主任处去取另一把椅子的,给他的经费是25个卢布。基萨找到那里,忘了敲门就把门推开了。他像个梦游病患者,三脚两步走进了室中央,一眼看见了这把椅子,而室内竟空无一人。他魂不附体地拖了椅子就走,就在这时,主人在门口出现了。他一见有人从他房间里往外拿椅子,便挥舞着手里的裤子,跳将过来,叫道:“您疯了!我抗议!您没有权利这么做!”他因为没付房租,家具被查封。他还以为是提前来搬走家具呢。基萨顺从地放下了椅子,嘟嘟哝哝道:“对不起,误会了,因为这是任务。”然后,他只好傻头傻脑地空着双手走了。当然,
他回去之后少不得要遭到他的同伴奥夏的一顿辛辣的讥讽和嘲笑。
且说奥夏来到了那个轻佻女人的丈夫那里,正值这位工程师洗澡时没了水,他跑出浴室来看是怎么一回事,不料一阵风刮来将门关上了,他赤条条地躲在外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奥夏走近门旁,将大拇指又长又黄的指甲探进暗锁缝隙,开始上下左右轻轻拨弄了一阵,门竟悄然开了。工程师对他的帮忙感激得不得了。奥夏趁热打铁,说:“只是小事一桩,不谢。您夫人让我到您这里来取这把椅子。她说她要将两把椅子配对成双,准备以后给您送来一把圈椅。”工程师大方地说:“请便。不过何必劳您大驾?”奥夏谢过了,扛起第四把椅子就走。叫人糟心的是这把椅子中还是什么也没有。
编辑部庶务主任的那把椅子还得奥夏出马。他一去就冒充自己是政府官员。他声色俱厉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同志?您竟敢逼走国家机关的专差,这未免太不成体统了吧。我非要将家具运走不可!”这位主任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说:“不成,你没有权利运走!”奥夏一把抓住椅子,吼道:“关于权利的问题,公民,您最好少说废话,应当知趣点。请您把家具腾出来!要遵守法律!”他不顾主任再三的抗议,提了椅子扬长而去。只是这把椅子还是像前4把椅子一样,里面连一点财宝的影子都见不着,甚至让人怀疑,基萨的岳母是不是在临死前开了一个恶毒的玩笑。
余下来的七把椅子可不太好办,奥夏和基萨研究的结果是先着落在哥伦布剧团上。正好这个剧团外出演出,他们登上了一艘轮船,沿着伏尔加河一路演过去,4把椅子正是他们随身带走的。这一对寻宝的家伙上不了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恰逢剧团里的画家病了,要招个广告画画家代替,奥夏就冒充画家,带上助手基萨一齐也上了这条船。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上船的目的是找椅子中的财宝。
深夜一时许,这位无所不能的伟大骗子手奥夏走出了自己的船舱,尾随在他后面的是忠心耿耿的同盟者基萨。他们登上了甲板,悄没声儿地走近用胶合板遮盖的椅子。奥夏掀掉遮盖,拿起下面的一把椅子,继而用平嘴钳撕开包面,将一只手探进了椅座。风儿在甲板上吹拂,黑色的江水汨汨溅起浪花。突然,奥夏语声喑哑地说:“有了!”瘦长的基萨激动得浑身颤抖,差点儿晕厥过去。他伸出他那双战战兢兢的手,接过一个扁平的小木匣。他俩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匣,小匣底放着一枚发绿的黄铜片。铜片上有下列字样:“加姆勃斯技师制作,1865年,莫斯科”。气得他们将这把破椅子一下扔进了江水。
他们原来还想找机会相继偷出其余的3把椅子来,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位“大画家”的面目暴露了:他画的宣传画上的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身子画得像一段木头,脑袋像一块牛皮糖,两条胳膊犹如两条细长的藤蔓。于是他俩被双双轰下了船,只好眼巴巴地望着3把椅子随船而去。
且说费加神父自从得到那老头提供的地址后,就着手寻访葡萄街34号的勃伦斯工程师。这位工程师眼下正在罗斯托夫的新罗斯托夫水泥厂供职。这天,勃伦斯工程师正坐在自己别墅的凉台上等待开饭,忽然从昏暗的绿竹丛中转出一个人来。这人上身穿一件褴楼的蓝色斜领衫,下身穿一条又脏又破的条纹裤。这位陌生人默默地过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工程师跳了起来,高声惊呼:“您疯了?干什么?快起来!”神父一面故意不住地磕头,一面固执地说:“我不起来,除非您答应我的请求。”工程师扶着他起来,听他嘀咕了半天才弄清,他要求工程师开恩,无论如何将他家的12把椅子转让给
他。为了这12把椅子,他已经倾家荡产,是一路行乞着才来到这里的。他说这些椅子对他将死的妻子极为重要,他是履行他妻子的意愿,才四处查访椅子的下落的。他又是乞讨,又是纠缠,又是讨价还价。最后,工程师终于缠不过他,答应以200卢布的代价卖给他,当然,工程师家确实是有十二把椅子,但这与基萨家的椅子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但财迷心窍的神父高兴得嘴也合不上了。他拍了一个电报回家,要妻子变卖掉家里的一切东西,汇200卢布来。第三天,钱汇到了,并附有一段凄楚欲绝的电文:“变卖一空,家里已分文不名。” 椅子到手了,他雇了辆马车将它们运到海边一处没人的地方,然后,他取出一把斧子来,一把又一把地劈。等他劈完12把椅子后,他得到的是一大堆弹簧和碎布片。现在,离家500公里,口袋里仅有20个卢布。神父回到城里一头钻进了人群。
再说另外两位椅子追寻者基萨和奥夏终于又骗到了一笔钱。他们乘火车,追上了哥伦布剧团,用20卢布一把的代价,收买了剧团安装工,将3把椅子偷了出来,然而椅子里还是什么也没有。这时他们也已身无分文,只好步行着,打道回府。
冤家路窄,正当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在一条山路上走时,迎面碰上了这个一身晦气的费加神父。半疯的神父一把抓住基萨的喉结,嘶声喊道:“你快说,你这个骗子,凶手,你将被你谋害了的岳母的财宝藏到哪里去了?”基萨的两只眼球凸了出来,眼看要丧命了。这时,奥夏赶了上来。费加自知不可能以一敌二,他不敢怠慢,一把抓过他们两人的香肠和面包,拔腿就跑。
两人拼命地追。神父奇迹般逃上了高高的山顶。两人上不去,只好作罢。然而,三天后,费加神父终于完全疯了,他被上山砍柴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以后的一些日子,对基萨他们这两个追寻财宝的亡命之徒来说,是十分难挨的。他们已经过着行乞的生活,幸而他们终于打听到了最后3把椅子中的2把的下落。他们决定施展最后的一着棋——偷。
这天深夜12时14分,当他俩爬进屋子去偷窃椅子的当儿,正碰上了大地震。9级的强烈地震,给克里米亚造成了一场空前的大灾难。但他们还是不顾死活地将2把椅子拖了出来。然而椅子里还是一无所有。
等知道这最后一把椅子在铁路员工俱乐部时,他们心花怒放,奥夏还为此喝了十大杯啤酒。就在这天夜间,无穷的贪欲使基萨成了野兽。他深知自己不是奥夏的对手,与其到时吃亏,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他像一只猫一般轻步走到奥夏的身边,尽平生之力,一下子把剃刀的整个刀锋戳进了他的喉咙……。当天后半夜,他爬进了俱乐部,偷偷掀开了最后一把椅子的布面,然而,里面依然空无一物。基萨的双腿牢牢夹住椅子不放,坐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口中不断地唠叨:“这里面怎么会什么也没有?这不可能!不可能!”最后,他爬出了俱乐部,在俱乐部的窗下踱来又踱去。
天亮后,一个看门人出来扫地,他向一位来打听的外地人讲述一个故事:有一次,他爬上这把椅子去拧一个灯泡,脚下一滑,椅子上的布面破了,滚出许许多多珍宝来。他将这些珍宝交了公,政府就用这些珍宝造起了这座俱乐部。
基萨听了这话,高声号叫起来,声音如疯似狂,强烈而嚣张……他,也疯了。
第15、鄙视贪官的妻子
明代正统年间,工部尚书吴中,山东武城人,贪污受贿,喜好声色,有宠妾数十人,他非常害怕自己的妻子。其妻十分正派。
吴中曾经接受皇帝的封赠诏书,他的妻子让他诵读给她听,听完后,她问吴中:"这篇诏文,是天子自己写的,还是儒臣代为草拟的?〃
吴中回答说:"是儒臣代为草拟的。〃这位妻子说:"代拟的文字,非常恰当,从头读到结束,没有一个‘清’字,也没有一个‘廉’字。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清不廉,何以为人?〃她的丈夫吴中,没敢发怒,默然而退。
为官不清廉,竟连妻子也鄙视,真够羞耻的了。
第16、代理钉子户
城市里高楼盖得如雨后春笋,同样钉子户与拆迁组的斗争也是风起云涌。这不,农民工魏成受雇于人,成了一名代理钉子户,开始和拆迁组斗智斗勇……
一
东江市区有一个自发的劳务市场,每天,有好多务工者在这里等活。这天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骑摩托车过来,停下车冲那群务工者大声问:“你们谁的胆子大?”
这群人大多是外地来这里打工的民工,纷纷过来问他有什么活。“我找人帮我看房子。”中年人说。“那为什么还要找胆子大的?你那房子闹鬼吗?” 民工们七嘴八舌地问。中年人告诉他们,他的房子是拆迁房,因为赔偿问题和开发商谈不拢,所以至今未搬走,周围的人家都搬干净了,只剩他一家,所以要时时刻刻在房子里看着,防止被开发商强行拆除。但他自己工作忙,没法整天看着,就想花钱雇个人帮着看。
“原来是‘钉子户’呀。”民工们这才明白了,但都觉得这事有危险,全不敢接。只有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凑上来问一天给多少钱。中年人冲他伸出两个手指。小伙子不明白:“你这是200还是20呀?”
“也是200也是20。”中年人说。他说开发商手下有一个拆迁组,对付他们这些不肯搬迁的住户总是找机会强行拆除。他怕看房子的人不留心,万一让拆迁组乘屋里没人拆了房子,他就前功尽弃了。所以看房子的人必须负担一定的风险,但让人家出保证金肯定没人干,只能扣押部分工钱。所以他决定付给看房子的人每天200元钱,但只能先给20元零用,其他的作为风险保证金扣押在他手里,只能等他和开发商谈拢了,签订了搬迁协议后才能付清。
那小伙子盘算了一下说他肯干。中年人就让他上了自己的摩托车,带着他去看那处房子。只见那房子周围都拆除了,只剩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而且水、电、气都被掐断了。“你住在这里时时刻刻不能离开,提防拆迁组趁你不备拆了房子。不过你放心,他们只想拆房子,不会做犯法的事,只要屋里有人,他们不敢强拆。”中年人叮嘱小伙子,还把自己这些天坚守“阵地”与拆迁组斗智斗勇取得的经验都告诉了他。小伙子连连答应一定好好看房子,中年人拿出事先写好的协议。小伙子看了,就是按中年人刚才说的,每天200元工资只能先付每天20元,其余的等和开发商签订了搬迁协议后才能一次性付清。这期间如果房子被强拆, 他就不会拿到钱了。小伙子和中年人各自签上了名字,每人各拿了一份协议。
小伙子名叫魏成,是从外地来东江打工的。他到这里后一直没找到固定工作,每天在劳务市场等活。现在有个一天能挣200元的好事,这比他在别处打零工干三四天的收入都多了,尽管有一定风险,但还是很划算的。
魏成住下后马上打电话给女朋友孙艳,告诉她自己找到了新工作。孙艳是魏成打工时认识的,两人交往快一年了,到哪里都是结伴一起去。听说魏成找到一个奇怪的工作,孙艳不放心就赶过来看看。见到这里的状况,孙艳担心有危险,让魏成别干了,魏成却说不怕,他从小就胆子大,专爱干冒险的事,有点危险才刺激呢。
突然,孙艳觉得脚上有点发凉,低头一看,不禁惊得魂飞魄散,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正从她脚上爬过去!“啊!”孙艳惊叫一声,扑到魏成怀中,全身发抖。魏成安慰孙艳不要害怕,他俯身捏住那条蛇的“七寸”,提起来开窗扔了出去,那条蛇很快爬走了。
孙艳吓得脸色发白,惊魂未定,让魏成赶紧离开,别在这里干了。魏成表示没关系,只要能挣钱他不怕担惊受怕,房主冯辉早跟他说了,开发商手下的 “拆迁组”为了逼他们这样的“钉子户”,会用各种办法,包括下三滥的流氓手段。他花高价让魏成来看房子,主要是让他和这些人斗智斗勇,魏成打定主意要坚持下去,怎能让一条蛇就吓跑呢?
孙艳见魏成满不在乎,生气地走了。
二
接下来的几天,魏成领教了“拆迁组”的诸多伎俩,从砸玻璃、扔粪袋子到半夜装神弄鬼吓唬他,想方设法地想挤走魏成。魏成毫不理会,只要能留块地让睡觉,都砸了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和房主订的协议上也没写损坏东西让他赔。再说这房子迟早要拆的,房主也不在乎弄脏弄破了。不过有时候他也会“还击”一下子。有一天半夜外面有人拍窗子,魏成被吵醒了,他一声不吭,外面的人拍了一会儿,突然“啊”地惨叫一声,魏成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他找了几个图钉,天黑后放在外面窗台上,听动静肯定是外面拍窗子的人被图钉扎住了。魏成打亮充电灯往外照,只见一个黑影仓皇逃掉了。
第二天,有个40多岁的中年人来找魏成,说自己是拆迁组的,叫苏来旺,他问明魏成是房主冯光军花钱雇来守房子的,就同他商议,只要他肯离开房子,他们可以按与房主定好的工钱标准付给他这些天的钱,另加1000元。魏成说不想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他只想从房主那里领工资。他看到了苏来旺手上贴着创可贴,昨天晚上一定是他来敲窗子的,结果被捕鼠夹子夹到手了。这小子见用尽招数赶不走魏成,就来“议和”了,想花几个钱让魏成自动离开,他们就达到目的了。魏成信不过这种人,所以没答应他。
苏来旺跟魏成谈不拢,就悻悻地走了。这时孙艳来了,她担心这些人弄不走魏成,会再用其他方法,万一趁人不备强拆,那魏成就会有危险。孙艳劝魏成别在这里住下去了,去找个别的活干。
但魏成还是不想离开,他算了算,已经在这里守了十多天,等于在其他地方干近两个月的工资了,现在一走了之,房主肯定不会付钱,那自己就亏大了。“别担心,他们的招数我都领教过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况且现在好多人都盯着这个‘钉子户’,他们不敢把我砸死在里面。”
代理钉子户(2)
这天夜里9点多了,孙艳突然接到魏成的电话,说苏来旺在他屋外喊话说马上铲车就开来了,让魏成赶紧出来,不出来就会把他砸死在里面。孙艳着急地让魏成赶紧出来躲躲,千万别硬抗。
孙艳心急如焚,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魏成住处。果然见一辆铲车往那处房子开过去,分明是要硬拆房子。孙艳跑过来,只听“救命啊救命啊”的声音传来,是魏成的声音,孙艳的头“嗡”地响了一声,顺声音找去,夜里只能看出一两米远,只见铲车的车轮下轧到了一个人!“魏成!”孙艳大叫一声,冲那开铲车的大声叫道:“轧到人了,你还不退回去!”铲车司机一听也慌了,停下来也听到了救命的声音,赶紧将铲车退了回去。
孙艳扑到那被轧的人身上大叫魏成的名字,那铲车司机见势不好发动铲车开走了。躲在一旁的苏来旺见铲车没去推房子却开了回来,急忙过来问司机怎么回事。司机告诉他夜里看不清,他只顾开铲车没注意轧到人了。
苏来旺一听吓了一跳,这里没有别人,肯定是把看房子的魏成轧了。起初他见房主找了个民工来看房子,以为好对付,不料这些天他招数用尽,却都失利了,今天本想开铲车来吓唬吓唬里面那小子,却不料把他轧了。他们只管拆迁挣开发商的钱,出了事可没人给他们抵挡,所以苏来旺吓得不轻,催促铲车司机赶紧把铲车开走,他想去看看轧的人怎么样了,但又怕惹祸上身,只得一狠心也急急忙忙开车走了。
刚开出不远,苏来旺的电话响了,他打开接听,是冯辉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带铲车去强拆房子了。苏来旺支支吾吾表示不清楚,冯辉气愤地说看房子的魏成被铲车轧了,目前生死未卜,让苏来旺等着吃官司。苏来旺的心猛地一缩。
三
再说孙艳扑到魏成身上大声呼喊,但魏成却动也不动,孙艳急得大哭起来,突然感觉有人拍她的背,孙艳一回头惊得顿时止住了哭声。只见魏成站在她身后,魏成不等孙艳说话,把她拉回屋子里。原来魏成根本就没被铲车轧到,他料到苏来旺他们会来强拆,就早做好了防备,做了一个跟自己大小差不多的假人,穿上自己的衣服,里面装上了能发“救命”声的小设备,声音是自己的声音录进去的,今天铲车开过来,他趁黑夜把假人放到车轮下,铲车轧过去,他遥控假人发出救命声,正好孙艳来了吓住了铲车司机,那司机以为真轧到人了,慌慌张张地把铲车开走了。孙艳给冯辉打电话,就说魏成被铲车轧了,冯辉紧张地表示他并没有让魏成如此玩命,他要马上给苏来旺打电话让他们负责。
孙艳惊魂未定地问魏成到底要搞什么鬼。魏成告诉她,这是他故意要闹一闹的,这样一来吓住了苏来旺,魏成是个连死都不怕的,并不好对付,以后他就不会再不管不顾地来骚扰了。二来也告诉冯辉,魏成为了保住他的房子差点丢了性命,以后结账的时候不要心疼付给魏成那么多的工资。
孙艳却心有余悸,她说这里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知道了魏成是在故弄玄虚,再次来强拆,他就更危险了。还是离开这里找个正经活干才是正理。魏成却表示不怕,人家出这么高的工资,有点危险也是应当的,为了多挣钱就不能怕担风险。他找了块白布让孙艳帮自己把左胳膊绑起来挂到脖子上,他表示明天就这样出去,就说是被铲车轧断了胳膊。
魏成决心把“代理钉子户”做到底。不料这天天黑后,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用孙艳手机打过来的,声称他们绑架了孙艳,让魏成拿上1万元钱来郊外一个废弃的厂房里“赎”她。魏成起初不相信,对方就让孙艳和他说话,魏成一听果然是孙艳的声音,说自己真的被绑架了。他着急了,让绑匪不要伤害孙艳,他马上就到。
魏成怕自己走后“拆迁组”趁机再来拆房子,就打电话给房主冯辉,让他赶紧过来顶替,他有事要离开一会儿。冯辉问是什么事,魏成就把女朋友被绑架、自己要赶紧去救她的事告诉了冯辉。冯辉却说现在自己住得很远,要赶过来也得一个多小时,他断定这是“拆迁组”那伙人干的,“要真是绑匪的话怎么会绑架一个打工妹?而且只要区区1万元钱?这些都太不合理了,分明是在你离开后他们想强拆。你不要上当,我马上打电话给苏来旺,让他们不要玩火,不然我就报警。他们只会背地里使坏,根本不敢做违法的事,你女朋友不会有事的。”
魏成一听,冯辉讲得有道理,他要是走了房子被强拆了,他就拿不到这些天的工资了,那样他至少要损失3000多元。魏成决定不贸然离开,过了一会儿冯辉打电话过来告诉魏成,他给苏来旺打电话了,听口气苏来旺知道这事,说会让手下不要“办傻事”的。冯辉让魏成放心,也不必报案,他的女朋友很安全。
魏成这才放了心,可他再打电话给孙艳,却提示关机了,魏成认为这是冯辉找苏来旺后,他们取消“行动”了,想明天再打电话给孙艳。
可是第二天魏成再打孙艳的手机,却提示没有这个号码。明明是孙艳正在使用的号码,昨天还打来好多电话的,为什么今天就销号了?魏成百思不得其解,就打电话到孙艳上班的厂找,却被告知孙艳昨晚回来后就辞工走了。看来她是有意躲着自己,魏成心中隐隐不安。
果然,魏成打遍了可能找到孙艳的电话,都告诉他没有看见过孙艳,这个每天都在一起的女朋友,好像一下子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魏成断定是因为他没去救孙艳,她伤心了才决定离开他。魏成反思自己的行为,觉得也确实欠妥,他这样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寒心的。想起自从和孙艳结识以后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情景,一下子恍若隔世,魏成的心像被掏空了一般空落落的。
以前每天孙艳都来看魏成,给他带来吃的用的,现在没人管他了,又不能离开,只能等远处的商贩路过他大声喊过来才能买点吃的。可魏成心情不好没胃口,夜里做噩梦惊醒了好几次,魏成一下子病倒了,浑身发冷抖做一团。手机电池一直是孙艳拿走帮他充电,现在好几天没充电了,无法打电话,魏成彻底和外界中断了联系,想走都没有力气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
代理钉子户(3)
四
正在魏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好几天没露面的苏来旺来了。他一见病重的魏成,要送他,去医院。但魏成尽管烧得迷迷糊糊,但还是认定苏来旺要弄走他是不怀好意,所以执意不肯去医院。苏来旺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然让个体诊所的医生来这里,给魏成诊断后输了液。
魏成感觉好些了,他看到守在一旁的苏来旺,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一直作对的冤家对头,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其实你真不值得这么卖命,那冯辉不过是个贪财的小人,改造这一片住宅区是市政府的决议,可以说是顺乎民心的工程,开发商给出的条件也比较合理,这一代的房主都顺利地签了协议搬走了。只有这个冯辉,想借机敲竹杠拒绝搬迁。我们也很为难,如果强拆伤了人我们担不起,如果总不拆耽误了工期我们要负责。我也是给人打工挣碗饭吃,要不是实在没法子谁愿意做恶人呀!”苏来旺唉声叹气地说。
魏成没想到他一直以为仗势欺人的苏来旺也有难处。
“冯辉太小人了,他怕他这个‘钉子户’惊动了官方,最后强制执行拆迁,担心自己在这里有危险,才雇你来替他当‘钉子户’的,你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那天被轧到了他没来看你吧?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只顾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了。我看现在他倒盼着你被砸死在这里呢,这样连本该付给你的工钱他都省了。”苏来旺继续说。
魏成感觉脊梁一阵发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苏来旺:“你知道我女朋友现在在哪儿吗?”
苏来旺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只要帮我找到女朋友,我连房主欠的工钱都不要了,马上就走,你们爱怎么拆就怎么拆!”魏成烧得嗓音沙哑,流着眼泪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就想要我的女朋友!”
这真是失去了才知宝贵,魏成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上钱财地位名声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心爱的恋人还在身边,他就是幸福的。
苏来旺突然来找冯辉,冯辉最近没少跟这位“拆迁组长”打交道, 这家伙想尽了办法想让他屈服,按开发商出的价格给他补偿,冯辉坚决不同意,义无反顾地做起了“钉子户”。最近他雇魏成做“代理钉子户”后,这位拆迁组长转移目标和魏成斗智斗勇去了,近一个月没来找冯辉了,魏成对付苏来旺的手段也让冯辉颇为满意。今天一见苏来旺,冯辉开口就告诉他,如果跟以前一样让他答应开发商的补偿,他坚决不同意,让苏来旺还是别费口舌了。
不料今天苏来旺却一改以往的低三下四,软磨硬泡,而是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告诉冯辉:“这次我可不是来求你的,而是出于朋友的好意来转告你的。你那房子都已经被我们推倒了,签不签协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冯辉一听大吃一惊,他问苏来旺,他的房子是不是真的拆了。苏来旺告诉冯辉,他雇来看房子的魏成自从女朋友不辞而别后,就像丢了魂一样,强打精神坚持了两天后终于沉不住气,去找女朋友了。“房子里没了人,我以为你想通了,就让手下人把房子推倒了。”
冯辉知道魏成女朋友被绑架的事,难道他沉不住气真的去找了?冯辉赶紧打电话给魏成,却提示关机,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不想签协议我也不逼你,反正房子我推倒了,开发商交给的任务我完成了。”苏来旺满不在乎地要走。
冯辉的心乱成一团,现在房子被推倒了,可以说他制约开发商的最大本钱已经失去了,自己一下子由主动变被动。现在不签协议以后只能他追着开发商求着他们签了。万一开发商躲着他,没有协议他的补偿款也拿不到,那可就惨了。想到这里,冯辉赶紧把苏来旺拉回来,皱着眉头一咬牙表示同意签协议
五
冯辉的心像被黄连泡了一般苦,想自己费尽心思想趁拆迁之机跟开发商多争得一些好处,为此还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钉子户”,被拆迁组百般骚扰,吓得老婆的心脏病都犯了好几回。他又想办法雇人当“代理钉子户”,却还是没能守住房子。但转念一想,魏成走了,他没能按协议上说的守住房子,该付给他的大部分工资可以不付了,能省几千元,虽说跟他期望在开发商那里得到的少很多,但也聊胜于无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好受了一点。
突然电话铃响了,竟然是魏成打来的,他说苏来旺给他看了冯辉签的协议,他怀疑是苏来旺捣鬼,问冯辉那协议是不是他签的。冯辉火冒三丈,大骂魏成不守信用,私自离开才被拆迁的人抓了空隙推倒了房子,他失去了“叫板”的资本,不得已才签了那份协议。
“我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呀!房子也好好的,谁说被推倒了?”冯辉一听,头“嗡”的一下子,像被重锤击打了一般,差点跌倒,难道自己中了苏来旺的计?他风风火火地赶到房子那里,果然见房子还好好地立着,魏成也守在里边。“我以为苏来旺又骗我,才给你打电话问问,他拿来的那张协议是不是真的?”
冯辉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连杀了苏来旺的心都有。
魏成拿出他和冯辉签的协议,说既然不再用他守房子了,就把这些天的工资结清,他再去找别的活干。冯辉的心又疼又酸不是滋味,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当了这些天的“钉子户”不说,还要拿出5000多元付给魏成。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只得按协议上讲的付给了魏成。
魏成拿上钱离开这里,走出不多远,苏来旺迎上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魏成为了我女朋友,不惜放弃自己坚守了近一个月的房子。苏来旺说那样一来他本该得到的工资就没有了,这几千元对于一个打工仔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就这样丢了实在可惜。他要想办法让冯辉把钱付给魏成,于是就去找冯辉,谎称房子已经被拆。感觉大势已去的冯辉不得已签署了“拆迁协议”,这时再让魏成联系冯辉,让他看到房子并没有被拆,冯辉只好按事先讲好的把工资付给了魏成。
代理钉子户(4)
魏成现在只想找到孙艳,他让苏来旺帮忙:“只要你帮我找到孙艳,我把这些钱都给你!”魏成把冯辉刚刚付给他的那叠钱拿出来冲苏来旺晃了晃。
“真的?”苏来旺看到钱眼睛一亮。“你不相信咱俩就签协议!”魏成说。
苏来旺表示不必要,他答应派手下帮魏成去找孙艳。苏来旺果然是个有办法的人,几个小时后他告诉魏成,找到孙艳了,但是她表示不想再见到魏成。魏成却要急于见到孙艳,苏来旺就开车带他去。路上苏来旺告诉魏成,那次绑架并不是他的主意,是孙艳主动让他绑架她的。
“什么,你是说孙艳自己要绑架自己?”魏成大吃一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你还是自己去问问吧。”苏来旺说。
两人来到一家工厂,果然见到了正在这里打工的孙艳。魏成拉住她问她为什么要找人绑架自己。
“我怕你会有危险,我怕会失去你!”孙艳哭了,她告诉魏成,她老家在四川,2008年那场大地震中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后来她外出打工时认识了魏成,两人相爱了,但自从魏成找了一个当“钉子户”的工作后,孙艳就特别担心,怕魏成会出危险,但她怎么劝魏成都不在乎,说为了挣钱他不怕。无奈孙艳才想了个办法,找到苏来旺,让他们假意绑架她,逼迫魏成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但魏成问过冯辉后断定这是苏来旺搞鬼,没有理睬。孙艳见自己有了危险魏成都不在乎,伤心至极,决定和魏成一刀两断。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呢?联系不上你这几天我都快要疯了!”魏成指天发誓自己最爱的人就是孙艳。“为了找到你,我连这些天挣的钱都不要了。”他把那叠钱拿出来塞到苏来旺手中,“这钱谢你帮我找到了孙艳,只要和她在一起,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在乎!”他紧紧地拉住孙艳的手,好像怕她再离开自己。
“既然你那么爱他,就要好好保护自己,因为你是她最宝贵的财富。”苏来旺把钱又塞回魏成手中,眼睛湿润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了,光顾挣钱了,离开家一年多没回去了,孩子大概都不认识我了……”
第17、剑奴
深秋,晌午,古道。一名红衣士子骑着一匹雄健异常的白马闪电般绝尘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骑着黑骏马、戴着玄铁面具的荷剑男子。
沿途的鸟雀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得仓皇逃窜。寥寥无几的行人,看到女的鲜衣怒马,男的神秘怪异,闪避之余流露出些许疑惑。
一匆匆赶路的武林人士,目睹黑白双骑风驰电掣而去,想到江湖上的传闻,暗忖,想必这就是“玉面罗刹”邓紫烟和她的剑奴了。
他所料没错,那红衣女子正是邓紫烟,如影随形的是其剑奴。那剑奴成天戴着面具,无人知其名字与模样。
邓紫烟的父亲邓一杰乃武林奇才,当年以罕逢对手的剑术扬名天下。他与拳术精湛无比的严峰相交甚厚,义结金兰。严峰有一儿,名唤严珏,年长紫烟一岁。因大人常有交往,两个孩子虽非青梅竹马,却也见过几次,颇为投缘。两家大人见状,不觉莞尔,约定结为儿女亲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严珏五岁那年的一个夜晚,突然神秘失踪了。严峰苦苦寻觅,并遍请江湖朋友帮助寻找,终无所获。从此,他将失去爱子的一腔悲愤化为力量,闭门不出苦练功夫,近乎走火入魔。
没过两载,灾难又降临到邓一杰头上。他家饮用的井水被人暗中下了药,饮用之后全身绵软,有武功也难以使出。就在那当儿,邓一杰全家惨遭灭门。唯一侥幸的是,当时小紫烟在其姨娘家,躲过劫难。
当时正是武林盟主即将选拔之际。最热门的候选人有两个,呼声最高的便是邓一杰,另一个则是严峰。邓一杰意外惨死,给原本就动荡不安的江湖再次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多少绿林豪杰唏嘘不已,严峰痛失挚友,更是心如刀绞,泪流满面。严峰亲自操持,厚葬了邓一杰家死难的一十七口,将紫烟收为义女。他凭义气打动了很多人,不久便荣登武林盟主之位。
紫烟自从家庭惨遭变故后,原本活泼、快乐的天性便离她而去,变得沉默寡言,孤僻多疑。严峰夫妇对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终无法抚平她内心深处的创痛。她每天舞剑弄刀,挥汗如雨,希望练好功夫将来报仇。
刚过了十六岁生日,紫烟便提出要独自闯荡江湖。严峰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只得嘱咐她小心江湖险恶,由她去了。
紫烟离开严峰是有目的的。尽管严峰答应她将竭尽全力查出凶手,替她全家人报仇,可一直没有结果。于是紫烟在内心拿定主意,自己来查,解开当年的血案之谜,手刃仇人。
多年的仇恨已让紫烟不堪负荷,她的性情与小时候已全然不同,闯荡江湖没多久,便因心狠手辣得了个“玉面罗刹”的名号。
一天,她经过一个人烟稠密的集镇,策马扬鞭来势汹汹,惊得鸡飞狗跳,行人躲避。一个乞丐婆步履蹒跚,闪避不及,眼瞅就要发生意外,突然从路旁闪出一个后生,一把拉开老妪,尔后回首瞪着粉面含威的“玉面罗刹”。
感到当众丢脸的紫烟当即举鞭打了过去,在那后生前胸留下一道血痕。那后生狠狠地盯着这霸道女子,可没多久,他的眼睛蒙上一层奇怪的神情,还咧嘴笑了笑。
这一抹笑意更加激怒了紫烟,她手中长蛇般飞出一根绳子,将后生捆了个严严实实并拖在后面,催马扬鞭,疾驰而去……
从此,那后生便成了紫烟的奴隶。每当她想起血仇,他便成了她泄愤的工具,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她还特地弄了个铁面具给他载上,无论她如何恶劣地对待他,他都一声不吭,毫无反抗。
剑奴(2)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身怀武功,并且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一个深夜,当他独自在后院练功时,紫烟无意中窥探到这一秘密。
紫烟知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索性将宝剑交给他保管。经过一段时间的秘查,紫烟总算寻到了一丝线索。一天,她途经荒凉的十字坡,突然从路边庄稼地里蹿出八个蒙面大汉,不由分说,便用手中的各式兵器招呼她。紫烟轻盈如燕,闪避之余已从剑奴那儿取剑在手,以凌厉之极的招数奋力迎战。她以一敌八,竟然未落下风。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疾如鬼魅地倏忽而至,一言不发,便冲向紫烟痛下杀手。不料他刚一掌击出,就感觉自己胸口一震,随即吐出一大口血水。他诧异地抬头一看,却是那个带着铁面具的家伙,硬生生地挡了他击向紫烟的那一掌。他惊讶无比,不禁仔细打量起那铁面人。那怪人面部完全被罩住,只留下一双眼睛,显得十分悲哀。
紫烟已从突然变故中醒过神来,冷冷望着偷袭她的男人,鄙夷道:“果然是你……”
那男人正是严峰。他面色煞白,往日的威严丧失殆尽。他对紫烟的话置若罔闻,眼睛却一直盯着剑奴。许久,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沮丧道:“难道到了此刻,你还不肯认我吗?”
剑奴自行取下面具,眼中已盈满泪水。他嗓音略显嘶哑,低声道:“自从你为了虚名做下人神共愤的事情后,就已将孩儿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紫烟听到此言,方知多日来陪伴自己左右的剑奴竟是隐姓埋名的严珏,一时呆在那里。
却说当年,严珏被一武林奇人视为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而被秘密带至天山传授绝世奇功。转瞬间,十多年过去了,就在他下山前的那个夜晚,不出江湖却能洞悉世间一切的师傅,给他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故事,对严珏极为震撼。于是,他悄悄地改变了行程,并以赎罪的心态接近了紫烟。
然而,严珏终究还是十分惦念母亲。一天深夜,他终于忍不住潜回严府,悄悄地看望了熟睡中的娘亲,并将自小随身佩带的一枚玉佛留在了母亲枕边。
此刻,父子相见于如此惨烈的气氛之中,令人百感交集。
严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轻声道:“自从见到那枚玉佛,我就知道珏儿你回来了。你母亲既高兴,叉伤心,每回思念你都泪流不止……你,你怎么忍心弃双亲于不顾呢?”
严珏道:“你一心想做武林盟主,本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以十七条活生生的人命为代价呢?我无法改变我们的关系,只能以自己的方式行事。紫烟妹在此,是你应该给她个交代的时候了。”
紫烟望着这老少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的灭门仇人,同时又是养育她十多年、对她百般呵护的长辈;一个是儿时亲密无间的伙伴,同时又是她动辄打骂、任意欺凌,却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的恩人。
“我该怎么办?”天在转,地也在转,晕眩重重地向紫烟袭来,她是那么的困惑、无助……
第18、风雪盗忠骨
徐自谷 雍正10年(1732年)农历十二月十七日。天色尚未大明,一阵急骤驰过的马蹄声辗碎了浙北水乡石门县城清晨的宁静。这时,县前街口“清心阁”茶馆里几个赶早的茶客,听得声响从半翕着的门里往外看出去,约摸有二十多个公差,当头两个仿佛还是官吏打扮的,打着快马一直冲进县衙里去了。大家不由得悄悄议论开了:县里一准出了大事了。
石门知县陈铎睡梦中被着急的叩门声惊醒,披衣起来开出房门,轮值的书吏在门外牙齿捉对儿打颤,声音发抖:“老爷……府台大……大人……有奉旨公事莅衙……你快……快出去。”
知县大人已隐隐听见外面堂上的阵阵罗唣,不知是腊月天寒还是惊恐,浑身只是抖瑟,不及细问匆匆穿戴起衣帽,飞奔赶上大堂来。堂上除了嘉兴府尹,二三十个全是张弓佩剑的赳赳武弁。
并不等陈知县行礼,嘉兴府尹就说:“省抚李卫李大人接奉圣旨,着伊里布守备亲率营兵督办本府会同贵县着即处置逆贼吕留良吕葆中戮尸示众事宜。”
陈知县一听是为了吕留良案子,一下松了口气,抹了一下额头沁出的密密细汗,连忙上前见过伊将军,伊里布盛气凌人,只略点了下头扳着脸孔当即开宣圣旨:
……吕留良父子之罪,罄竹难书,律以大逆不道……吕留良、吕葆中俱著戮尸袅示;吕毅中着改斩立决;其孙辈俱应即正典刑,联以人数众多,心有不忍,着从宽免死,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圣旨读罢,嘉兴府尹即对陈知县说:“吕逆家属俱已收监在押,不须分心,只是这戮尸的事,省抚李大人着落本府会同贵县办理,奉旨公事,贵县不得有丝毫懈怠,请赶快集合本地精壮兵丁差捕带路,径去吕逆父子坟茔开棺剖尸,毋得误事。”
陈知县答应了,一边赶紧吩咐安排早饭,一面集合全县兵丁,没有半个时辰,一行人马从县衙出来直奔西门出去。
天空里阴霾密布,寒风瑟瑟,细雨中夹着片片雪花。骑在马上的嘉兴府尹和石门知县面色严峻,不过两人心里头悬了足足五年多的一块石头已经掉落棗雍正六年爆出的“吕案”,是清建朝以来震惊全国的第一椿钦定文字大狱,“吕案”主犯吕留良家乡石门县自然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作为地方官,这几年终日提心吊胆,害怕随时遭惹什么干系,棗现在当今皇帝亲自定了谳,说明此案已是了结,至于今天所谓剖棺戮尸什么的不过是对死人开刀,走走过场而已,想来起不了什么大风波。但是,这上差伊里布奉了宪喻来监行此事,满脸肃杀之气,两个州县官吏只能做出十分小心谨慎的样子。
雨雪越下越密,没多时竟漫天飞舞起了鹅毛大雪,田野里瞬时铺起一层银白。路也越难走。一行人马并顾不得这些,滑滑淌淌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踽蹯前行。
这吕留良究竟是何等样的一个人物?有什么触忤了清政府?他死后已是四十多年,雍正为何还要如此大动干戈伐挞连尸体都不肯放过呢?
民间传说是因为这吕留良生前写过几首诗:“清风不识字,何心乱翻书?”、“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处不照人?”更还有一首《咏黑牡丹》诗:“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敢把壶儿搁半边,大明天子重相见。”不知怎么就让雍正皇帝读着了,顿时龙颜大怒,马上下旨按大逆不道从重对吕留良治罪。
但这民间传说自然并不确实。原来,吕留良是明末清初的一位具有强烈民族意识的思想家,又是当时很有名气的一位研究“程朱理学”的大学者。崇祯吊死煤山,明朝江山倾覆,作为明皇室宗亲之后的吕留良自然亡国之恨耿耿在心。清政府几次要他“出山”应试,被他拒绝,后来逼不过就索性披发入山做了个“僧不象僧,俗不是俗,有妻有子,吃酒吃肉,不参宗门,不讲义录”的“和尚”。他死后四十多年遭罹的这场大祸,缘由却是因为那个极天真好笑的湖南儒生曾静,读了留良评选的几篇时文,竟发奇想,派自己的一个叫张熙的学生,拿了信去见当时的川陕总督岳钟琪,说岳是岳飞之后,劝他起兵反清。岳钟琪见信大吃一惊,连夜密奏雍正,于是酿成了一场罕人听闻惨酷人寰的全国性文字大狱。
吕氏坟茔在石门县城出西门二九多路程的集贤村,这队使命奉旨公事的队伍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集贤村,也顾不得雨雪正猛,当即寻来村里里正带路指认吕氏葬园。集贤村百姓见了这许多人马,吓得家家赶紧关起门户,有几个胆大的探头探脑想看个究竟,立即被那班凶神恶煞般的兵丁赶跑了。伊里布如临大敌,吩咐封锁了村口要道,不准任何人进出。
集贤村里正带了这行人马,战战兢兢走出村外半里多路,指着前面一派松林说:那就是吕氏葬园,留良先生父子的坟茔都在一处。三个官员往里正指的看去,先见着不远的雪地里印着一泓弯弯流水,环绕起中间好一片松林, 林子虽被皑皑的白雪覆着,但枝头树梢仍掩不住露出一抹抹青翠欲滴的明绿,一顶木板小桥架在水面,人正好过去。嘉兴府尹和陈知县心里不禁暗暗叹一声:好个幽静的去处!
伊里布早已跳下了马,两个州县官吏不得不也下了马紧跟其后,一行人马杂沓拥过木桥,伊里布带来的一班亲兵早抢进墓地,四周严严把望起来。集贤村里正带了大家走进林子,指了右面两个高墩回秉道:“这便是留良先生和他长公子葆中的坟头。”
伊里布三人听得里正的话立即叱道:“大胆!称吕逆!”一齐赶过去踏看,果见中间这第一座墓茔前面树的石碑上几个隶书大字:明故遗民吕公讳留良之墓。再过右去四五丈地方那座坟前墓碑上的字是:故吕公讳葆中之墓。伊里布、嘉兴府尹、石门知县三个会同审验得实,只听见伊里布大喝一声:“开挖!”后面紧跟的一班地方上兵丁顿时发声喊,扬起铁锹齿耙,霎时两座墓葬都被扒开。
伊里布三个因为吕留良是元凶,因而都驻足在他墓前监看,纷纷扬扬大雪已把他们一身顶戴淋得稀湿,却是一个都不敢分心。
墓葬四周挖起的堆泥渐高,就见墓穴当中浮出一具并未大坏的朱漆棺材,挖墓的兵士朝上望望,伊里布也不等另外两人言语,就下令:“给我劈开!”
底下当时又一阵呐喊,其中二三个带了斧子的就提起了对准棺盖一阵乱劈,棺盖破碎,高头监看的三个人正伸长了脖子朝棺材里看,忽然一下都打了寒噤,眼睛发直。去了盖的棺材上面是蒙着的一整幅白巾,白巾上有四个大字:重见天日。
伊里布三个相互瞧瞧,正开不得口时。猛地听得松林高头传下来一声悲亢的呜啸,随即听见一片惊鸟扑腾腾乱飞起来,簌簌抖落下许多雪团。
林下一班人无不惊疑,伊里布十分警觉,只觉着眼前一道黑影晃过,“倏”地朝自己迎面疾飞过来,大吃一惊,急把脑袋一偏,就听得身后“哎哟”一声惨叫,看时,一个卫护亲兵仰面跌倒了。瞅着其人面门上端正钉了一支袖箭。
墓前顿时一片大乱,嘉兴府尹和陈知县一个身子只瑟瑟打颤,伊里布毕竟是个武官,一下就定了神,“嗖”地抽出佩刀,大喝一声:“抓刺客!”
那班呆如木鸡的兵丁这时一下惊醒过来,从墓穴中爬了上来操着兵器,壮着胆齐声发喊散开在林间搜寻。一时又听见林子深处忽然传出几声惨叫,这伙人循声赶去,就见几个亲兵已被杀死在地,雪地上面浸着一滩滩鲜血。伊里布发疯似地挥舞着佩刀狂吼:“搜!给我搜!”众士兵不敢违拗,蹑手蹑脚搜索过去,一个兵士眼尖看见有一条娇小的身影“倏”一下跃过了小河,等到喊时,那影子瞬间已消失在远处的一个竹林里。
好久,惊魂甫定的伊里布才记起剖棺戮尸的第一等大事,瞥了瞥身边两个快软瘫在地的地方官,鼻子里哼了一声,急命兵丁下去墓穴把棺材兜底掀翻,留良父子的骸骨被抛得四处狼藉, 伊里布不敢再多事,即命士兵取上两具髑髅,自己用绳子拴好,亲自提着,又命陈知县留下几个衙役处理被杀士兵后事,便匆匆上了马。嘉兴府尹和石门知县看见伊里布要走,互相瞧了一眼赶紧也跟着翻身上马,头也不回飞也似抢着奔回县城去了。
事后,有人凭吊疮痍满目的这片墓地,写下了十分凄凉的诗句:白杨瑟瑟草芊芊,长板桥东泣杜鹃。荒冢不容留朽骨,沈冤何竟到重泉?行人有泪挥秋雨,翁仲无言卧晚烟。难得河山光复后,比干遗墓表崇阡。
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清朝第一椿文字狱大案最终二百六十多人受到牵连,或被杀戮、或被流放,连躺在坟墓里已几十年的死人也惨遭侮辱,在这一天总算划了个句号。
风紧雪骤,伊里布一行人跌跌撞撞回到石门县城已是傍夜时分,个个满身泥泞,浑身透湿又冷又饿,又且惊魂未定。到了县衙,陈知县急忙吩咐书吏去刘复兴菜馆订下几桌酒席,招待伊里布将军一行和上司嘉兴府尹。又吩咐底下烧下热汤水给大家擦身沐浴。却被伊里布一伸手拦住了:“且慢!”
伊里布一副上差的脸色,把两颗髑髅递给陈知县:“在下临行抚督再三面喻,着将吕逆父子剖棺戮尸之后首级枭示三日,现将这两颗髑髅交付给贵县,明日一早示众城门,三日之后贵县亲押至省城面呈督抚验审具奏。此是奉旨公事,又且今日发生了此等事情,可见吕逆馀党猖獗,贵县尤须小心,不要生出事来自取其咎。”
陈知县小声答应,接过两具髑髅,当即传来当衙的捕快都头冯小青,郑重交待:“这是干系着你我脑袋的,千万千万小心在意看好!待示众三日交呈省抚,完事之后,我自好生赏你!”冯都头接过两具髑髅,说:“大人放心,小的自有去处安顿这物事,断不叫有半点闪失。”
冯小青拎着这两颗髑髅,当时就叫齐一班兄弟,说了情况:“这是晦气东西想谁也不肯往家里放棗而且大家下午都见着林子里那人的手段,放到了家里也不安耽。我有个放这东西的去处,断不会出了事棗就在孔庙文壁巽塔高头,纵你有飞天的本领,谁上得去那高头?下面派四个弟兄轮值看守,只须捱过三天,堂上老爷已答应重重有赏,大家就辛苦这三天罢。”当下就派定了人,提了两具髑髅去塔里放了派人轮值守护不提。
石门知县服侍过伊里布和府尹安歇,方才回衙,想起白天情景,一颗心还止不住别别别的跳,当夜并不敢深睡,第二天窗纸才露白,就连忙起身,正要漱洗,冯小青也没待通报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陈知县心里当时吃了一惊,急忙问:“你……”还未等他说第二个字出来,冯小青哆嗦着秉道:“老爷不好,昨、昨晚上两具骷髅头不翼而飞……”
陈知县听了这一句,两条腿打了个软颤,身子险些瘫倒了在地,倒是冯小青眼快手疾扶住了,陈知县翻着白眼抖抖地问出一声:“你且给、给我说……清楚!”
冯小青稳下神把事情回秉了一遍。原来,冯小青昨天接了陈知县面喻,他是积年的捕头,岂不知这椿公事的紧要干系?因此,把两具髑髅亲自去了孔庙文壁巽塔顶上放好了,下面派了四个弟兄看守,并吩咐买来酒肉大家一道吃,一直盘桓半夜看看无事才就回家去了。谁知今天还只五更时分,就被紧急的打门声吵醒了,披衣开门一看是昨夜派定的两个值夜弟兄神色惶急,告诉小青两个骷髅头统统不见了。冯小青听了也不多问,套上鞋赶到孔庙,和几个弟兄一起爬上文壁巽塔顶层察看,那两具髑髅昨天昨天原是冯小青自己放好了的,现在果然不见了踪影。又和大家细看宝塔四沿,只见厚厚的积雪并无半点印迹,再下了宝塔察看四周,一个旷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发现有人踩过?冯小青和轮值的面面相觑:塔高七级,拔地七八丈,底下四个弟兄守着并没有须臾离开一步此塔,如何就不翼而飞了?冯小青苦着脸说:“事情非同小可,我得赶紧到县衙回秉大老爷。”
陈知县听着半天才醒过神来,跌脚叫苦不迭:“这……这……怎么是好……”
冯小青不愧是积年的捕头,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见着自己老爷这副样子,连忙去他耳边轻轻说了自己打算,陈知县呆呆看了冯小青半天,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就按你说的去办罢,只是千万千万小心,不能走露了一丝风声,不然你我两颗脑袋可都保不住!”
石门知县陈铎睡梦中被着急的叩门声惊醒,披衣起来开出房门,轮值的书吏在门外牙齿捉对儿打颤,声音发抖:“老爷……府台大……大人……有奉旨公事莅衙……你快……快出去。”
知县大人已隐隐听见外面堂上的阵阵罗唣,不知是腊月天寒还是惊恐,浑身只是抖瑟,不及细问匆匆穿戴起衣帽,飞奔赶上大堂来。堂上除了嘉兴府尹,二三十个全是张弓佩剑的赳赳武弁。
并不等陈知县行礼,嘉兴府尹就说:“省抚李卫李大人接奉圣旨,着伊里布守备亲率营兵督办本府会同贵县着即处置逆贼吕留良吕葆中戮尸示众事宜。”
陈知县一听是为了吕留良案子,一下松了口气,抹了一下额头沁出的密密细汗,连忙上前见过伊将军,伊里布盛气凌人,只略点了下头扳着脸孔当即开宣圣旨:
……吕留良父子之罪,罄竹难书,律以大逆不道……吕留良、吕葆中俱著戮尸袅示;吕毅中着改斩立决;其孙辈俱应即正典刑,联以人数众多,心有不忍,着从宽免死,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圣旨读罢,嘉兴府尹即对陈知县说:“吕逆家属俱已收监在押,不须分心,只是这戮尸的事,省抚李大人着落本府会同贵县办理,奉旨公事,贵县不得有丝毫懈怠,请赶快集合本地精壮兵丁差捕带路,径去吕逆父子坟茔开棺剖尸,毋得误事。”
陈知县答应了,一边赶紧吩咐安排早饭,一面集合全县兵丁,没有半个时辰,一行人马从县衙出来直奔西门出去。
天空里阴霾密布,寒风瑟瑟,细雨中夹着片片雪花。骑在马上的嘉兴府尹和石门知县面色严峻,不过两人心里头悬了足足五年多的一块石头已经掉落棗雍正六年爆出的“吕案”,是清建朝以来震惊全国的第一椿钦定文字大狱,“吕案”主犯吕留良家乡石门县自然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作为地方官,这几年终日提心吊胆,害怕随时遭惹什么干系,棗现在当今皇帝亲自定了谳,说明此案已是了结,至于今天所谓剖棺戮尸什么的不过是对死人开刀,走走过场而已,想来起不了什么大风波。但是,这上差伊里布奉了宪喻来监行此事,满脸肃杀之气,两个州县官吏只能做出十分小心谨慎的样子。
雨雪越下越密,没多时竟漫天飞舞起了鹅毛大雪,田野里瞬时铺起一层银白。路也越难走。一行人马并顾不得这些,滑滑淌淌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踽蹯前行。
这吕留良究竟是何等样的一个人物?有什么触忤了清政府?他死后已是四十多年,雍正为何还要如此大动干戈伐挞连尸体都不肯放过呢?
民间传说是因为这吕留良生前写过几首诗:“清风不识字,何心乱翻书?”、“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处不照人?”更还有一首《咏黑牡丹》诗:“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敢把壶儿搁半边,大明天子重相见。”不知怎么就让雍正皇帝读着了,顿时龙颜大怒,马上下旨按大逆不道从重对吕留良治罪。
但这民间传说自然并不确实。原来,吕留良是明末清初的一位具有强烈民族意识的思想家,又是当时很有名气的一位研究“程朱理学”的大学者。崇祯吊死煤山,明朝江山倾覆,作为明皇室宗亲之后的吕留良自然亡国之恨耿耿在心。清政府几次要他“出山”应试,被他拒绝,后来逼不过就索性披发入山做了个“僧不象僧,俗不是俗,有妻有子,吃酒吃肉,不参宗门,不讲义录”的“和尚”。他死后四十多年遭罹的这场大祸,缘由却是因为那个极天真好笑的湖南儒生曾静,读了留良评选的几篇时文,竟发奇想,派自己的一个叫张熙的学生,拿了信去见当时的川陕总督岳钟琪,说岳是岳飞之后,劝他起兵反清。岳钟琪见信大吃一惊,连夜密奏雍正,于是酿成了一场罕人听闻惨酷人寰的全国性文字大狱。
吕氏坟茔在石门县城出西门二九多路程的集贤村,这队使命奉旨公事的队伍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集贤村,也顾不得雨雪正猛,当即寻来村里里正带路指认吕氏葬园。集贤村百姓见了这许多人马,吓得家家赶紧关起门户,有几个胆大的探头探脑想看个究竟,立即被那班凶神恶煞般的兵丁赶跑了。伊里布如临大敌,吩咐封锁了村口要道,不准任何人进出。
集贤村里正带了这行人马,战战兢兢走出村外半里多路,指着前面一派松林说:那就是吕氏葬园,留良先生父子的坟茔都在一处。三个官员往里正指的看去,先见着不远的雪地里印着一泓弯弯流水,环绕起中间好一片松林, 林子虽被皑皑的白雪覆着,但枝头树梢仍掩不住露出一抹抹青翠欲滴的明绿,一顶木板小桥架在水面,人正好过去。嘉兴府尹和陈知县心里不禁暗暗叹一声:好个幽静的去处!
伊里布早已跳下了马,两个州县官吏不得不也下了马紧跟其后,一行人马杂沓拥过木桥,伊里布带来的一班亲兵早抢进墓地,四周严严把望起来。集贤村里正带了大家走进林子,指了右面两个高墩回秉道:“这便是留良先生和他长公子葆中的坟头。”
伊里布三人听得里正的话立即叱道:“大胆!称吕逆!”一齐赶过去踏看,果见中间这第一座墓茔前面树的石碑上几个隶书大字:明故遗民吕公讳留良之墓。再过右去四五丈地方那座坟前墓碑上的字是:故吕公讳葆中之墓。伊里布、嘉兴府尹、石门知县三个会同审验得实,只听见伊里布大喝一声:“开挖!”后面紧跟的一班地方上兵丁顿时发声喊,扬起铁锹齿耙,霎时两座墓葬都被扒开。
伊里布三个因为吕留良是元凶,因而都驻足在他墓前监看,纷纷扬扬大雪已把他们一身顶戴淋得稀湿,却是一个都不敢分心。
墓葬四周挖起的堆泥渐高,就见墓穴当中浮出一具并未大坏的朱漆棺材,挖墓的兵士朝上望望,伊里布也不等另外两人言语,就下令:“给我劈开!”
底下当时又一阵呐喊,其中二三个带了斧子的就提起了对准棺盖一阵乱劈,棺盖破碎,高头监看的三个人正伸长了脖子朝棺材里看,忽然一下都打了寒噤,眼睛发直。去了盖的棺材上面是蒙着的一整幅白巾,白巾上有四个大字:重见天日。
伊里布三个相互瞧瞧,正开不得口时。猛地听得松林高头传下来一声悲亢的呜啸,随即听见一片惊鸟扑腾腾乱飞起来,簌簌抖落下许多雪团。
林下一班人无不惊疑,伊里布十分警觉,只觉着眼前一道黑影晃过,“倏”地朝自己迎面疾飞过来,大吃一惊,急把脑袋一偏,就听得身后“哎哟”一声惨叫,看时,一个卫护亲兵仰面跌倒了。瞅着其人面门上端正钉了一支袖箭。
墓前顿时一片大乱,嘉兴府尹和陈知县一个身子只瑟瑟打颤,伊里布毕竟是个武官,一下就定了神,“嗖”地抽出佩刀,大喝一声:“抓刺客!”
那班呆如木鸡的兵丁这时一下惊醒过来,从墓穴中爬了上来操着兵器,壮着胆齐声发喊散开在林间搜寻。一时又听见林子深处忽然传出几声惨叫,这伙人循声赶去,就见几个亲兵已被杀死在地,雪地上面浸着一滩滩鲜血。伊里布发疯似地挥舞着佩刀狂吼:“搜!给我搜!”众士兵不敢违拗,蹑手蹑脚搜索过去,一个兵士眼尖看见有一条娇小的身影“倏”一下跃过了小河,等到喊时,那影子瞬间已消失在远处的一个竹林里。
好久,惊魂甫定的伊里布才记起剖棺戮尸的第一等大事,瞥了瞥身边两个快软瘫在地的地方官,鼻子里哼了一声,急命兵丁下去墓穴把棺材兜底掀翻,留良父子的骸骨被抛得四处狼藉, 伊里布不敢再多事,即命士兵取上两具髑髅,自己用绳子拴好,亲自提着,又命陈知县留下几个衙役处理被杀士兵后事,便匆匆上了马。嘉兴府尹和石门知县看见伊里布要走,互相瞧了一眼赶紧也跟着翻身上马,头也不回飞也似抢着奔回县城去了。
事后,有人凭吊疮痍满目的这片墓地,写下了十分凄凉的诗句:白杨瑟瑟草芊芊,长板桥东泣杜鹃。荒冢不容留朽骨,沈冤何竟到重泉?行人有泪挥秋雨,翁仲无言卧晚烟。难得河山光复后,比干遗墓表崇阡。
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清朝第一椿文字狱大案最终二百六十多人受到牵连,或被杀戮、或被流放,连躺在坟墓里已几十年的死人也惨遭侮辱,在这一天总算划了个句号。
风紧雪骤,伊里布一行人跌跌撞撞回到石门县城已是傍夜时分,个个满身泥泞,浑身透湿又冷又饿,又且惊魂未定。到了县衙,陈知县急忙吩咐书吏去刘复兴菜馆订下几桌酒席,招待伊里布将军一行和上司嘉兴府尹。又吩咐底下烧下热汤水给大家擦身沐浴。却被伊里布一伸手拦住了:“且慢!”
伊里布一副上差的脸色,把两颗髑髅递给陈知县:“在下临行抚督再三面喻,着将吕逆父子剖棺戮尸之后首级枭示三日,现将这两颗髑髅交付给贵县,明日一早示众城门,三日之后贵县亲押至省城面呈督抚验审具奏。此是奉旨公事,又且今日发生了此等事情,可见吕逆馀党猖獗,贵县尤须小心,不要生出事来自取其咎。”
陈知县小声答应,接过两具髑髅,当即传来当衙的捕快都头冯小青,郑重交待:“这是干系着你我脑袋的,千万千万小心在意看好!待示众三日交呈省抚,完事之后,我自好生赏你!”冯都头接过两具髑髅,说:“大人放心,小的自有去处安顿这物事,断不叫有半点闪失。”
冯小青拎着这两颗髑髅,当时就叫齐一班兄弟,说了情况:“这是晦气东西想谁也不肯往家里放棗而且大家下午都见着林子里那人的手段,放到了家里也不安耽。我有个放这东西的去处,断不会出了事棗就在孔庙文壁巽塔高头,纵你有飞天的本领,谁上得去那高头?下面派四个弟兄轮值看守,只须捱过三天,堂上老爷已答应重重有赏,大家就辛苦这三天罢。”当下就派定了人,提了两具髑髅去塔里放了派人轮值守护不提。
石门知县服侍过伊里布和府尹安歇,方才回衙,想起白天情景,一颗心还止不住别别别的跳,当夜并不敢深睡,第二天窗纸才露白,就连忙起身,正要漱洗,冯小青也没待通报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陈知县心里当时吃了一惊,急忙问:“你……”还未等他说第二个字出来,冯小青哆嗦着秉道:“老爷不好,昨、昨晚上两具骷髅头不翼而飞……”
陈知县听了这一句,两条腿打了个软颤,身子险些瘫倒了在地,倒是冯小青眼快手疾扶住了,陈知县翻着白眼抖抖地问出一声:“你且给、给我说……清楚!”
冯小青稳下神把事情回秉了一遍。原来,冯小青昨天接了陈知县面喻,他是积年的捕头,岂不知这椿公事的紧要干系?因此,把两具髑髅亲自去了孔庙文壁巽塔顶上放好了,下面派了四个弟兄看守,并吩咐买来酒肉大家一道吃,一直盘桓半夜看看无事才就回家去了。谁知今天还只五更时分,就被紧急的打门声吵醒了,披衣开门一看是昨夜派定的两个值夜弟兄神色惶急,告诉小青两个骷髅头统统不见了。冯小青听了也不多问,套上鞋赶到孔庙,和几个弟兄一起爬上文壁巽塔顶层察看,那两具髑髅昨天昨天原是冯小青自己放好了的,现在果然不见了踪影。又和大家细看宝塔四沿,只见厚厚的积雪并无半点印迹,再下了宝塔察看四周,一个旷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发现有人踩过?冯小青和轮值的面面相觑:塔高七级,拔地七八丈,底下四个弟兄守着并没有须臾离开一步此塔,如何就不翼而飞了?冯小青苦着脸说:“事情非同小可,我得赶紧到县衙回秉大老爷。”
陈知县听着半天才醒过神来,跌脚叫苦不迭:“这……这……怎么是好……”
冯小青不愧是积年的捕头,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见着自己老爷这副样子,连忙去他耳边轻轻说了自己打算,陈知县呆呆看了冯小青半天,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就按你说的去办罢,只是千万千万小心,不能走露了一丝风声,不然你我两颗脑袋可都保不住!”
伊里布早已跳下了马,两个州县官吏不得不也下了马紧跟其后,一行人马杂沓拥过木桥,伊里布带来的一班亲兵早抢进墓地,四周严严把望起来。集贤村里正带了大家走进林子,指了右面两个高墩回秉道:“这便是留良先生和他长公子葆中的坟头。”
伊里布三人听得里正的话立即叱道:“大胆!称吕逆!”一齐赶过去踏看,果见中间这第一座墓茔前面树的石碑上几个隶书大字:明故遗民吕公讳留良之墓。再过右去四五丈地方那座坟前墓碑上的字是:故吕公讳葆中之墓。伊里布、嘉兴府尹、石门知县三个会同审验得实,只听见伊里布大喝一声:“开挖!”后面紧跟的一班地方上兵丁顿时发声喊,扬起铁锹齿耙,霎时两座墓葬都被扒开。
伊里布三个因为吕留良是元凶,因而都驻足在他墓前监看,纷纷扬扬大雪已把他们一身顶戴淋得稀湿,却是一个都不敢分心。
墓葬四周挖起的堆泥渐高,就见墓穴当中浮出一具并未大坏的朱漆棺材,挖墓的兵士朝上望望,伊里布也不等另外两人言语,就下令:“给我劈开!”
底下当时又一阵呐喊,其中二三个带了斧子的就提起了对准棺盖一阵乱劈,棺盖破碎,高头监看的三个人正伸长了脖子朝棺材里看,忽然一下都打了寒噤,眼睛发直。去了盖的棺材上面是蒙着的一整幅白巾,白巾上有四个大字:重见天日。
伊里布三个相互瞧瞧,正开不得口时。猛地听得松林高头传下来一声悲亢的呜啸,随即听见一片惊鸟扑腾腾乱飞起来,簌簌抖落下许多雪团。
林下一班人无不惊疑,伊里布十分警觉,只觉着眼前一道黑影晃过,“倏”地朝自己迎面疾飞过来,大吃一惊,急把脑袋一偏,就听得身后“哎哟”一声惨叫,看时,一个卫护亲兵仰面跌倒了。瞅着其人面门上端正钉了一支袖箭。
墓前顿时一片大乱,嘉兴府尹和陈知县一个身子只瑟瑟打颤,伊里布毕竟是个武官,一下就定了神,“嗖”地抽出佩刀,大喝一声:“抓刺客!”
那班呆如木鸡的兵丁这时一下惊醒过来,从墓穴中爬了上来操着兵器,壮着胆齐声发喊散开在林间搜寻。一时又听见林子深处忽然传出几声惨叫,这伙人循声赶去,就见几个亲兵已被杀死在地,雪地上面浸着一滩滩鲜血。伊里布发疯似地挥舞着佩刀狂吼:“搜!给我搜!”众士兵不敢违拗,蹑手蹑脚搜索过去,一个兵士眼尖看见有一条娇小的身影“倏”一下跃过了小河,等到喊时,那影子瞬间已消失在远处的一个竹林里。
好久,惊魂甫定的伊里布才记起剖棺戮尸的第一等大事,瞥了瞥身边两个快软瘫在地的地方官,鼻子里哼了一声,急命兵丁下去墓穴把棺材兜底掀翻,留良父子的骸骨被抛得四处狼藉, 伊里布不敢再多事,即命士兵取上两具髑髅,自己用绳子拴好,亲自提着,又命陈知县留下几个衙役处理被杀士兵后事,便匆匆上了马。嘉兴府尹和石门知县看见伊里布要走,互相瞧了一眼赶紧也跟着翻身上马,头也不回飞也似抢着奔回县城去了。
事后,有人凭吊疮痍满目的这片墓地,写下了十分凄凉的诗句:白杨瑟瑟草芊芊,长板桥东泣杜鹃。荒冢不容留朽骨,沈冤何竟到重泉?行人有泪挥秋雨,翁仲无言卧晚烟。难得河山光复后,比干遗墓表崇阡。
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清朝第一椿文字狱大案最终二百六十多人受到牵连,或被杀戮、或被流放,连躺在坟墓里已几十年的死人也惨遭侮辱,在这一天总算划了个句号。
风紧雪骤,伊里布一行人跌跌撞撞回到石门县城已是傍夜时分,个个满身泥泞,浑身透湿又冷又饿,又且惊魂未定。到了县衙,陈知县急忙吩咐书吏去刘复兴菜馆订下几桌酒席,招待伊里布将军一行和上司嘉兴府尹。又吩咐底下烧下热汤水给大家擦身沐浴。却被伊里布一伸手拦住了:“且慢!”
伊里布一副上差的脸色,把两颗髑髅递给陈知县:“在下临行抚督再三面喻,着将吕逆父子剖棺戮尸之后首级枭示三日,现将这两颗髑髅交付给贵县,明日一早示众城门,三日之后贵县亲押至省城面呈督抚验审具奏。此是奉旨公事,又且今日发生了此等事情,可见吕逆馀党猖獗,贵县尤须小心,不要生出事来自取其咎。”
陈知县小声答应,接过两具髑髅,当即传来当衙的捕快都头冯小青,郑重交待:“这是干系着你我脑袋的,千万千万小心在意看好!待示众三日交呈省抚,完事之后,我自好生赏你!”冯都头接过两具髑髅,说:“大人放心,小的自有去处安顿这物事,断不叫有半点闪失。”
冯小青拎着这两颗髑髅,当时就叫齐一班兄弟,说了情况:“这是晦气东西想谁也不肯往家里放棗而且大家下午都见着林子里那人的手段,放到了家里也不安耽。我有个放这东西的去处,断不会出了事棗就在孔庙文壁巽塔高头,纵你有飞天的本领,谁上得去那高头?下面派四个弟兄轮值看守,只须捱过三天,堂上老爷已答应重重有赏,大家就辛苦这三天罢。”当下就派定了人,提了两具髑髅去塔里放了派人轮值守护不提。
石门知县服侍过伊里布和府尹安歇,方才回衙,想起白天情景,一颗心还止不住别别别的跳,当夜并不敢深睡,第二天窗纸才露白,就连忙起身,正要漱洗,冯小青也没待通报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陈知县心里当时吃了一惊,急忙问:“你……”还未等他说第二个字出来,冯小青哆嗦着秉道:“老爷不好,昨、昨晚上两具骷髅头不翼而飞……”
陈知县听了这一句,两条腿打了个软颤,身子险些瘫倒了在地,倒是冯小青眼快手疾扶住了,陈知县翻着白眼抖抖地问出一声:“你且给、给我说……清楚!”
冯小青稳下神把事情回秉了一遍。原来,冯小青昨天接了陈知县面喻,他是积年的捕头,岂不知这椿公事的紧要干系?因此,把两具髑髅亲自去了孔庙文壁巽塔顶上放好了,下面派了四个弟兄看守,并吩咐买来酒肉大家一道吃,一直盘桓半夜看看无事才就回家去了。谁知今天还只五更时分,就被紧急的打门声吵醒了,披衣开门一看是昨夜派定的两个值夜弟兄神色惶急,告诉小青两个骷髅头统统不见了。冯小青听了也不多问,套上鞋赶到孔庙,和几个弟兄一起爬上文壁巽塔顶层察看,那两具髑髅昨天昨天原是冯小青自己放好了的,现在果然不见了踪影。又和大家细看宝塔四沿,只见厚厚的积雪并无半点印迹,再下了宝塔察看四周,一个旷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发现有人踩过?冯小青和轮值的面面相觑:塔高七级,拔地七八丈,底下四个弟兄守着并没有须臾离开一步此塔,如何就不翼而飞了?冯小青苦着脸说:“事情非同小可,我得赶紧到县衙回秉大老爷。”
陈知县听着半天才醒过神来,跌脚叫苦不迭:“这……这……怎么是好……”
冯小青不愧是积年的捕头,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见着自己老爷这副样子,连忙去他耳边轻轻说了自己打算,陈知县呆呆看了冯小青半天,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就按你说的去办罢,只是千万千万小心,不能走露了一丝风声,不然你我两颗脑袋可都保不住!”
陈知县听了这一句,两条腿打了个软颤,身子险些瘫倒了在地,倒是冯小青眼快手疾扶住了,陈知县翻着白眼抖抖地问出一声:“你且给、给我说……清楚!”
冯小青稳下神把事情回秉了一遍。原来,冯小青昨天接了陈知县面喻,他是积年的捕头,岂不知这椿公事的紧要干系?因此,把两具髑髅亲自去了孔庙文壁巽塔顶上放好了,下面派了四个弟兄看守,并吩咐买来酒肉大家一道吃,一直盘桓半夜看看无事才就回家去了。谁知今天还只五更时分,就被紧急的打门声吵醒了,披衣开门一看是昨夜派定的两个值夜弟兄神色惶急,告诉小青两个骷髅头统统不见了。冯小青听了也不多问,套上鞋赶到孔庙,和几个弟兄一起爬上文壁巽塔顶层察看,那两具髑髅昨天昨天原是冯小青自己放好了的,现在果然不见了踪影。又和大家细看宝塔四沿,只见厚厚的积雪并无半点印迹,再下了宝塔察看四周,一个旷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发现有人踩过?冯小青和轮值的面面相觑:塔高七级,拔地七八丈,底下四个弟兄守着并没有须臾离开一步此塔,如何就不翼而飞了?冯小青苦着脸说:“事情非同小可,我得赶紧到县衙回秉大老爷。”
陈知县听着半天才醒过神来,跌脚叫苦不迭:“这……这……怎么是好……”
冯小青不愧是积年的捕头,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见着自己老爷这副样子,连忙去他耳边轻轻说了自己打算,陈知县呆呆看了冯小青半天,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就按你说的去办罢,只是千万千万小心,不能走露了一丝风声,不然你我两颗脑袋可都保不住!”
就在昨晚石门知县交待捕头冯小青两具髑髅的同一时候,县城东郊吕留良被封的故居“友芳楼”廊下,有一个二十多岁一身练武人装束的姑娘,呆呆对着凄凉的庭院不停垂泪。身边脚下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青布包袱。
这姑娘便是吕留良的孙女吕四娘。在她幼时,云游到石门的独臂神尼得知吕氏是明朝宗室之后,看着四娘聪慧解人,就收下她为徒,带去峨嵋习学剑术,四娘在峨嵋听得阖家罹了大祸的消息,便星夜赶回故乡,可是全家老幼亲人统统已被官府收监管押,又且官府四下布着鹰犬,密拿吕氏亲属甚至门生故旧,到处风声鹤唳。因而,四娘只得浪迹江湖,一批相识的仁人侠士,劝她暂时隐忍然后徐图抗清大计。这会,四娘得知“吕案”雍正已下了圣旨,便又连夜赶回家乡,思忖抢先挖起父祖骸骨悄悄另葬,不料当她赶到祖父父亲坟茔时,官兵也同时来到,她只好在林子中藏匿起身子,当亲眼见到父亲祖父墓茔被挖,骸骨暴露,再也止不住心头悲愤,一声悲号,对着为首的伊里布就手“嗖”的一箭,随即从树梢飞身下来,几个亲兵发现向她围来,被她用剑剌翻,看看官兵甚众担怕误事便跃过小河,在一处竹林里隐好身子,一直等到最后一批扛抬走同行尸体的官兵走了,她才泪流满面地把祖父父亲的骸骨仔细收拾起来,连同那幅“重见天日”的布幔一起用一个青布布囊盛好,悄悄赶回县城来到自己故居“友芳楼”。
“友芳楼”已经被封好几年了,吕四娘从后园跃身越墙进内,借了积雪映射的莹光,打量着昔日这幢故居,但见雪中满园掩径的枯蒿衰草,门窗扃闭,蛛网尘封,心里说不出来的一阵悲怆。看看一扇扇门都铁锁锁了,上面贴着封条,便用剑尖拨开窗棂跳进屋里,映进眼里的是一片狼籍,满屋积尘,四娘同时又想起自己的许多亲人现在不知怎样?禁不住起伏的情感,顿时嚎啕痛哭,空茫的大厅里震颤着一阵阵凄切的回响。
四娘触景生情正在悲伤,猛地想起此行要做的事情,虽然已经把祖父和父亲的骸骨收拢带来,却是少了两尊头骨,想是一定被官兵取走了,估计此时还在县衙,若不趁夜间设法盗出,以后怕难为得多。于是,一抹泪水,束一束衣着,捡视手里宝剑,正待翻身跳出窗去,陡然瞥见庭院里一条黑影掠过,吃了一惊,连忙缩回身子,暗里揣着袖箭,屏息凝神盯着窗外。
“四姑娘,四姑娘!”不料那条黑影在廊下窗前停住了,压低了声口朝里面唤着四娘。
吕四娘一怔,悄悄朝外仔细看去,一张面团依稀有些认得,却记不起是谁了,并不敢贸然答应。
“四姑娘,我是冯叔,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那人隔着窗低低解释道。
四娘这才恍惚间记起来原来是自己父亲的好友冯小青,在县衙做捕头的,可是现在他夤夜来这里做什么?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心里狐疑,不肯答应只是静等着看冯捕头如何动作。
“四姑娘,你看,我把留良先生和令尊的头骨带来了!你小心收好,我不能多留,咱后会有期!”这冯小青见里面没有应声,轻轻说着,把手里一个包袱放在了窗槛上,就转身准备离去。
“冯叔!”却在这时候听得四娘一声轻唤,冯小青回头见吕四娘已站在了自己身后。四目相对,只听得冯小青急促说:“四姑娘,想不到吕家罹此大祸!据传旨朝廷以留良先生罪大恶极,认为锉尸不足蔽辜,不得留寸骨于人世,现今天佑令祖,降了这场大雪,又且被你一番惊扰,监行剖棺戮尸的伊里布草草完事,你祖父父亲的遗骸才未遭狼籍,正好知县安排要我看管尊祖令尊两具头骨, 灌醉了底下一班人趁便盗来交你棗当时在林间我看见身影猜想一定是你,知道你心定找寻因此急忙过来。”
吕四娘盈盈一双泪眼感激地望着冯小青说:“明日不见了头骨,岂非连累冯叔?”
冯小青说:“也就李代桃僵罢了,乱葬岗里胡乱寻它两具充数就是,四姑娘不须为此担心,尊祖令尊遗骸你赶快悄悄葬了棗落土时不忘替我一拜棗办完事你速即离开石门,不可多待,切记!”说罢也不等四娘拜谢,一倏间已越过院墙消失了身影。
吕四娘目送冯小青越墙而去,俯身解开他留下的包裹,眼里落进的果然是两具头骨,容不得再悲恸,马上去原先下房中寻着一把铁锹,就在庭院里那块号称江南四大名石之一的“梅花石”旁边冒着飞雪挖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又复翻身去屋里找出一个大瓮,含泪把父祖的骨殖装了,埋进坑里,填得实实。然后扫平堆雪,看看没了痕迹,拭着满脸的泪水哽咽着祷祝说:“父祖受此奇冤大辱,孙女四娘不孝,得知赶来已迟,现只能暂厝先人骨骸于此,待后归葬。”
吕四娘做完这件大事,回首望了一眼故居,整束了一下身上衣着,翻越过院墙,瞬忽之间身影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野之中。
真是日月如梭,一晃一百多年过去了。这年正当农历辛亥,一场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民主革命推翻了封建满清皇朝,创建了民国。章太炎先生当年就赶赴辽东遍访同乡,查着了当时充军去黑龙江的吕氏后裔,散居在东北各地一共四十二家。太炎先生大喜,便回京上书总统府,思想家吕留良一族沉冤得到昭雪,浙省还颁令留良入祀西湖“三贤祠”,一家子孙同时受到褒恤。
吕留良家乡为纪念这位受冤的乡贤,筹资建起了“吕公祠”,祠祭这一天好不热闹,留良刻像上方高高悬了一块匾牌,白底黑字“重见天日”,完全是仿了吕留良第四个儿子海忠的后人拿出的留良巾书遗墨镌制的,这幅巾书据留良后人称是他们家太姑母从先祖墓中取得的,显然就是吕四娘那个风雪之夜和祖父父亲的骸骨同时取回的那幅无疑了。吕家子孙又按了传言在发还的“友芳楼”吕氏故居庭园中“梅花石”旁边挖出先祖的遗骸,重新迁墓安葬。一个历史传奇故事终于就此告了段落。
“友芳楼”已经被封好几年了,吕四娘从后园跃身越墙进内,借了积雪映射的莹光,打量着昔日这幢故居,但见雪中满园掩径的枯蒿衰草,门窗扃闭,蛛网尘封,心里说不出来的一阵悲怆。看看一扇扇门都铁锁锁了,上面贴着封条,便用剑尖拨开窗棂跳进屋里,映进眼里的是一片狼籍,满屋积尘,四娘同时又想起自己的许多亲人现在不知怎样?禁不住起伏的情感,顿时嚎啕痛哭,空茫的大厅里震颤着一阵阵凄切的回响。
四娘触景生情正在悲伤,猛地想起此行要做的事情,虽然已经把祖父和父亲的骸骨收拢带来,却是少了两尊头骨,想是一定被官兵取走了,估计此时还在县衙,若不趁夜间设法盗出,以后怕难为得多。于是,一抹泪水,束一束衣着,捡视手里宝剑,正待翻身跳出窗去,陡然瞥见庭院里一条黑影掠过,吃了一惊,连忙缩回身子,暗里揣着袖箭,屏息凝神盯着窗外。
“四姑娘,四姑娘!”不料那条黑影在廊下窗前停住了,压低了声口朝里面唤着四娘。
吕四娘一怔,悄悄朝外仔细看去,一张面团依稀有些认得,却记不起是谁了,并不敢贸然答应。
“四姑娘,我是冯叔,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那人隔着窗低低解释道。
四娘这才恍惚间记起来原来是自己父亲的好友冯小青,在县衙做捕头的,可是现在他夤夜来这里做什么?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心里狐疑,不肯答应只是静等着看冯捕头如何动作。
“四姑娘,你看,我把留良先生和令尊的头骨带来了!你小心收好,我不能多留,咱后会有期!”这冯小青见里面没有应声,轻轻说着,把手里一个包袱放在了窗槛上,就转身准备离去。
“冯叔!”却在这时候听得四娘一声轻唤,冯小青回头见吕四娘已站在了自己身后。四目相对,只听得冯小青急促说:“四姑娘,想不到吕家罹此大祸!据传旨朝廷以留良先生罪大恶极,认为锉尸不足蔽辜,不得留寸骨于人世,现今天佑令祖,降了这场大雪,又且被你一番惊扰,监行剖棺戮尸的伊里布草草完事,你祖父父亲的遗骸才未遭狼籍,正好知县安排要我看管尊祖令尊两具头骨, 灌醉了底下一班人趁便盗来交你棗当时在林间我看见身影猜想一定是你,知道你心定找寻因此急忙过来。”
吕四娘盈盈一双泪眼感激地望着冯小青说:“明日不见了头骨,岂非连累冯叔?”
冯小青说:“也就李代桃僵罢了,乱葬岗里胡乱寻它两具充数就是,四姑娘不须为此担心,尊祖令尊遗骸你赶快悄悄葬了棗落土时不忘替我一拜棗办完事你速即离开石门,不可多待,切记!”说罢也不等四娘拜谢,一倏间已越过院墙消失了身影。
吕四娘目送冯小青越墙而去,俯身解开他留下的包裹,眼里落进的果然是两具头骨,容不得再悲恸,马上去原先下房中寻着一把铁锹,就在庭院里那块号称江南四大名石之一的“梅花石”旁边冒着飞雪挖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又复翻身去屋里找出一个大瓮,含泪把父祖的骨殖装了,埋进坑里,填得实实。然后扫平堆雪,看看没了痕迹,拭着满脸的泪水哽咽着祷祝说:“父祖受此奇冤大辱,孙女四娘不孝,得知赶来已迟,现只能暂厝先人骨骸于此,待后归葬。”
吕四娘做完这件大事,回首望了一眼故居,整束了一下身上衣着,翻越过院墙,瞬忽之间身影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野之中。
真是日月如梭,一晃一百多年过去了。这年正当农历辛亥,一场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民主革命推翻了封建满清皇朝,创建了民国。章太炎先生当年就赶赴辽东遍访同乡,查着了当时充军去黑龙江的吕氏后裔,散居在东北各地一共四十二家。太炎先生大喜,便回京上书总统府,思想家吕留良一族沉冤得到昭雪,浙省还颁令留良入祀西湖“三贤祠”,一家子孙同时受到褒恤。
吕留良家乡为纪念这位受冤的乡贤,筹资建起了“吕公祠”,祠祭这一天好不热闹,留良刻像上方高高悬了一块匾牌,白底黑字“重见天日”,完全是仿了吕留良第四个儿子海忠的后人拿出的留良巾书遗墨镌制的,这幅巾书据留良后人称是他们家太姑母从先祖墓中取得的,显然就是吕四娘那个风雪之夜和祖父父亲的骸骨同时取回的那幅无疑了。吕家子孙又按了传言在发还的“友芳楼”吕氏故居庭园中“梅花石”旁边挖出先祖的遗骸,重新迁墓安葬。一个历史传奇故事终于就此告了段落。
第19、地球上的第一批人(非洲)
地球之魂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一个村子里,他感到生活太枯燥无味了。
“这样多么无聊啊!”他常常忧伤地自言自语。
最使地球之魂不痛快的就是没有人陪他抽烟,虽说到处都长满了烟草, 可抽烟的只是他一个人,再说,中午的时候,也没有人给他烧饭。地球之魂 不甘心就这样子然一身地长期生活下去,他决心改变这种状况。
“我应该造一些人给我烧饭和陪我抽烟!”他说。
于是,地球之魂来到森林里。他找到一棵挂满了恩库拉①果的树。他抱住 树干用力一摇,果子就落了一地。他把果子捡起来带回家。以后,一连好几 天他都这么做,很快家中就攒了一大堆恩库拉果。他看着果子堆想:“这就 够用的了!”随后,地球之魂把果子装进一个篮子里拎到大湖边。他的小船 就拴在那儿。这是一只又宽大又美观的独木舟。地球之魂把果子往船舱里一 倒,就对湖里一只刚把头露出水面的鳄鱼喊:“快游过来!”
等鳄鱼游到身旁,地球之魂就把小船的缆绳往它脖子上一套。
“拉吧!”地球之魂命令鳄鱼,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划过船。
鳄鱼顺从地拉着独木舟向前游去。
“离湖岸远点儿!”地球之魂又命令鳄鱼。
鳄鱼马上拉着独木舟往湖心游。它用四只爪子当桨划呀划呀,爪子都划 出血来了,也不停。它一气划了很长很长时间。这个湖的面积大极了,大得 一眼望不到边;这个湖的湖水太深了。深得一直通到太阳睡觉的地方。但是 鳄鱼不管这些,它只顾一个劲地朝远处划。
当鳄鱼游到离岸非常远非常远的地方时,地球之魂才对它说:“停下吧!”
这当然是鳄鱼求之不得的。等独木舟停稳,地球之魂挑出一颗最大的恩 库拉果子,对它吹了一口气,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男人!”说完, 他把果子扔到湖里。果子浮在水面上,开始往岸边漂去。
接着,地球之魂又挑出一颗恩库拉果子,往上面吐了一口唾液,然后扔 到水里,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女人!”
果子也浮在水面上朝岸边漂去。
就这样,地球之魂把船里的恩库拉果子全都扔到了湖里。然后,他又命 令鳄鱼:“回岸边去吧!”
鳄鱼很听话,拉起漂亮的独木舟,用爪子划着又向岸边游去。
船一靠岸,地球之魂就跳到干沙滩上,那儿已经等候着一大群人了,他 们的头人走到地球之魂面前说:“我在这儿!”
其他男人随声附和:“我们在这儿!”
女人们都站在男人的后边。
地球之魂把这些人领到自己村子里,当来到一个大广场的时候,他对这 些人说:“这儿就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
从此,地球之魂就成了这个村的村长。他跟他所造的男人坐在一起聊天; 他所造的女人专门烧饭,她们都是呱呱叫的厨师。
① 恩库拉:当地土语,一种类似核桃的干果。
这样,地球之魂再也不感到寂寞了。饭后,他可以跟他所造的人一块儿抽烟,他也可以跟他们相互间讲各式各样的故事。
第20、孟老板遭戏弄(二)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租种了孟老板的几亩田,每逢到了收租季节,孟老板就带着一帮人登门看课,大吃大喝,搞得徐苟三招架不起。
这天,又到了孟老板下乡看课的日子,徐苟三和内人商量好,作鼓大劲地烧了半天火,但端到桌子上的都是几碗家常小菜,只有一碗毛壳蛋放在正中间。
客人还没有上席,徐苟三的儿子死骗活耐的要吃鸡蛋,出于痛儿子之心,只好挑一个最小的给他,儿子拿到手上才打开剥壳,徐苟三却一巴掌打过去,儿子大哭起来。孟老板假心假意地劝道:“儿子吃个把鸡蛋,你打他干么事呢?只当我们多吃了一个的呢!”
徐苟三发着大火说:“老板你不知道,这个东西不成器,你看我一家人口朝黄土背朝天,一年搞上头,好不容易才挣得一个半饥荒年,这个不知甘难辛苦的,吃鸡蛋还吐起壳来了,不说我穷家小户,讨米要饭的人家,就是你大老板家财万贯,吃肉都不吐骨头咧,何况鸡蛋呢!”
孟老板还没有醒过弯子来,以为山里人吃鸡蛋真的不兴吐壳,本来好吃的要命,又怕失了假善人的斯文,只好不拣鸡蛋吃,草草扒了几口看课饭,匆匆走了。
第21、活皮影
四个徒弟
乾隆年间,江阴那地方有个叫刘松的,是个皮影艺人,家境殷实。他不满清朝统治,暗中组织农民起义。刘松收有四个徒弟,老大、老二嘴皮子利索,鼓动了大批农民加入反清组织;老三、老四武功厉害,两人联手,曾突破数百捕快的重重围捕,老四还写得一手好字。
乾隆二年,农民起义再次被镇压,刘松的徒弟老四萌生退意,但他看上了师父的家产,便暗中和另外三个师兄商量,打算杀了刘松,然后一同瓜分他的财产。
三个师兄听了都有点犹豫,最后,老二出来打圆场,说:“刘松毕竟是我们师父,想想总下不了手,不如我们把他告发到官府,到时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话似乎说得在理,于是众人点头称是。
当夜,刘松一人前往城西演皮影,顺便暗中宣传起义。谁知刚到那里,就被一伙捕快抓了个正着,领头的捕快笑道:“刘老板,你的四个徒弟都知道弃暗投明了,你这做师父的还这么执迷不悟啊?”刘松被投入大牢,对四个徒弟无比心寒,狱中给他的徒弟们写下一封信,信上只有两句诗:“纵使逆天成了事,倒行日暮不知还。”这诗就是讽刺四个徒弟算计虽深,却迟早会遭报应。
当年秋日的一天,刘松被问斩,行刑前,刘松仰天长笑:“我刘某人一生纵横,没想到被四个孽徒出卖!”他对天立下毒誓:“化成厉鬼,也要将这四个不肖弟子的皮剥下,做成皮影。”
刘松死时的毒誓,四个徒弟自然没空去理会,分了刘松的财产,三个师兄都寻欢作乐、各自快活,唯独老四,整月闭门不出。
刘松死后刚满三年,大徒弟就惨死在桥西河边,双臂还被人取走了,真叫一个死无全尸。不仅如此,第二天,老二也是相同的死法,不过这次被拿走的是双腿。
这下一直深居简出的老四坐不住了,他收拾了家中的金银细软,装进一个大箱子,驱散了奴仆,逃到了老三那里。
老三自然也听闻了两位师兄的死讯,他琢磨了一下,对老四说:“取走了双臂,取走了双腿,那就是师父说的,要做成皮影了?师弟,依你我二人的本事,就算真是刘松化作厉鬼来我们也不怕,你现在住我隔壁,一有动静我们相互照应。”
当晚,老厨子推门进来,端来了饭菜,老四不放心,叫住了厨子,让他先尝一口,看看饭菜里是不是有毒。
老厨子没办法,夹起饭菜尝了一口,老三笑着摆了摆手,让老厨子退下,说:.“四弟莫要担心,这个厨子跟了我多年,若想要下毒杀我,哥哥我早不在了。”
老四接过话,说:“老三,这可不像你啊,今时不同往日,咱哥俩还是小心为妙吧。” 说着,他还是不放心,拿出银针,在老三想要吃的饭菜里扎了几下,看到银针没有变色,方才放心。
老三、老四吃了饭,各自回房歇了。第二天天亮了,仆人看到老三死了,死法和他的两个师兄一样,这次被取走的是胸腹;再看看隔壁,老四也陈尸在地上,他的脑袋被取走了……
和尚指点
小镇上顿时流言四起,说是刘松在刑场上说的话应验了,这四个孽徒,欺师灭祖,现在遭了报应。可打更的却说,那天夜里,他看见一个身影从老三家中闪出,此人身形敏捷。镇上的人纷纷猜测,说那人是刘松的儿子,刘松死后,他北上少林,练就一身武功,下山报仇索命,悄无声息地取了四人性命;也有人说,刘松的儿子是个读书人,没有习武,进京赶考,早已做了官。众说纷纭,难辨真假。
事情越传越神,县衙的捕快也赶来了,可老三、老四武艺高强,杀了他俩的人,捕快哪敢惹?一群捕快装模作样地勘察了一番,便打道回府了。
老三死后,仆人各自散去,家里空空荡荡的。老三的老婆从娘家赶来,想暂留几宿,卖了田地再作打算。
第二天,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路过,敲开老三家的大门。这老和尚似乎是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对前来开门的老三老婆说:“施主的丈夫做了什么事,想必施主也有所耳闻吧,可有一點,施主恐怕还不清楚……”
老三的老婆不知这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说:“还望大师指点。”
老和尚说:“施主可知为何四人死后都被取了身体的一部分?”
老三的老婆赶忙说道:“求大师点拨。”
老和尚微闭双眼,说:“贫僧曾看管少林寺的禁书库,其中一本书中记载过一种制作皮影的邪功,取四人躯干剥皮,拼成一整张皮影。以此法制成的皮影,可附鬼神,但这种方法对炼制者伤害极大,亲手炼制这皮影的人必死无疑。刘松的儿子怕是死了,可他爹刘松冤魂不散啊!”
老三的老婆一听,赶紧问道:“怎样才能除了这妖孽?”
老和尚答道:“当年你的丈夫分了刘松的家产,现在必须变卖家产,将银子交由贫僧封存到紫金坛下,方能破解此灾。”
老三的老婆哪会信这老和尚啊,可嘴上还是说:“大师,我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家产了……”
老和尚不紧不慢地说:“贫僧就住在城西的一所破庙里,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当夜月明星稀,老三的老婆心神不宁地坐在房里,猛一抬头,她亲眼看到房梁上站着一个男人,赤裸上身,披头散发,肩膀和手臂、脖子和头的交界处还滴着血,就像是刚拼成的活皮影似的,死去的老四的头,正安在这个男人身上,老三的老婆顿时吓得昏死过去……
老三的老婆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天一亮,赶忙跑去报官。
那些捕快,谁敢去呀?当地知县也是个昏官,一听此案与农民起义有关,便断定四人是逆贼,死有余辜,直接结案了。
老三的老婆见报官没啥用,又想起了老和尚说的话,赶紧跑到城西的破庙,跪在老和尚面前,哭着说:“大师,我愿意变卖家产,您救救我啊!”
三天后,老三的老婆就将家产全部变卖,把大半箱金银送到了城西破庙,老和尚当即作法。那天晚上,老三的老婆回到家中,她惴惴不安,所幸劉松的活皮影没有再出现……
原来如此
那天,在苏州的一座大院内,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提笔写字,笔锋犀利,透着一股得意,他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死”去的老四!
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鬼神,而是人心。老四是个狠角色,从分得刘松财产那日起,就惦记上了三个师兄分得的金银。
老大、老二两人都不会武功,杀他们易如反掌,老四轻而易举地下了手,并装模作样地取走了双臂、双腿,让人以为刘松“活皮影”的话应验了。最不好对付的是老三,老四明白,此人武功不输自己,如果直接动手,一番打斗,势必惊动旁人,而且老三做事小心,只吃他的厨子做的饭菜,实在不好下手。不过,老四还是想到办法了,他趁着两人一同吃饭,假意拿出银针试毒,其实那根本不是银针,而是淬了毒的铁针,老四就在老三的眼皮子底下把毒给下了。至于他自己屋子里的那具无头尸体,那是他从荒坟墩上找的,因为没了脑袋,没人认得出不是老四的尸体。
当然,老四费尽心思整了这么一出,是为了拿走老三全部的家产,可老三最值钱的是他买的地,这东西老四拿不走,因此他大费周章地假死了,又买通了一个老和尚,用“活皮影”来哄骗老三的老婆。老三的老婆开始不信,后来亲眼见了梁上的“活皮影”,这才不得不信,可她哪知道,这梁上的“活皮影”竟是老四装扮的。
老四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并非天衣无缝,但能糊弄过知县、捕快已经足够了。事情办妥后,老四从江阴搬到了苏州,过起了太平日子。这当儿,他把毛笔搁下,看着自己写的两句诗洋洋自得。他写的正是当年刘松在狱中写给他们四个徒弟的,“纵使逆天成了事,倒行日暮不知还”,师父当年对他们四个徒弟的诅咒,如今看来多有意思!老四“哈哈”大笑:“报应?自己有本事逆天成事,就不怕那狗屁报应!”老四直接就将这幅字挂在了自家的墙上。
造化弄人,这幅字给老四惹来了杀身之祸:一年后,苏州地区查办文字犯禁案,这两句诗被人举报为讽刺当今朝廷,老四全家满门抄斩。
有人说负责查办此案的大官似乎是姓刘,此人父亲早亡,由母亲一手拉扯长大,考中了状元,前不久收到一封密信,便向皇帝请求,专程前往苏州督办文字犯禁案……
第22、冰岛陷阱里人与雪角鹿的传奇经历
同落熊陷阱
巴斯卡是冰岛著名的猎手,他闯荡霍夫斯冰原已有30多年的历史了,巴斯卡打死过许多白狼、雪狐、雪角鹿,还打过几头体型巨大的北极熊。
他有一手绝活,就是善于打雪角鹿,每次狩猎,雪角鹿只要被他碰上了,都逃不过他的手心,因此,别人给他送了一个外号,叫作“雪角鹿克星”。
雪角鹿最惊人的举动,就是每年春季长达数百公里的大迁徙,而且是遇山翻山,跋山涉水,勇往直前,但与旅鼠不同的是,雪角鹿的迁徙不是集体去自杀,而是一种充满理性的长途旅行。
每年4月一到,它们便离开赖以越冬的冰岛南方博克拉山脉的森林和草原,沿着几百年不变的既定路线往冰岛霍夫斯冰原的北方进发。
当然,它们总是由雌雪角鹿打头,雄雪角鹿紧随其后,浩浩荡荡,长驱直入,日夜兼程,沿途脱掉厚厚的冬装,生长出新的薄薄的长毛。脱掉的绒毛掉在地上,正好成了天然的路标。
就这样年复一年,不知已经走了多少个世纪。平时它们总是匀速前进,秩序井然,只有当狼群或猎人追来的时候,才会来一阵猛跑,展开一场生命的角逐。因此,有人把雪角鹿的迁徙叫做“胜利大逃亡”。
4月初的一天,巴斯卡又进入冰原的山中狩猎,刚转过一个山头,他就发现有一头雪角鹿正在融雪的冰河边喝水。
这头雪角鹿的肚子胀鼓鼓的,好像里面有小生命在蠕动,巴斯卡知道,这头母鹿是在“胜利大逃亡”中落伍了,而且它要生小鹿了,只要把它杀了,取出里面的小胎鹿,是强壮瑞克残疾身子的最佳美食。为了儿子瑞克,他不顾一切地将猎枪对准了母雪角鹿。
母鹿的嗅觉和听觉都是十分灵敏的。这时,它闻到了人的气味,这头母雪角鹿正想逃走的时候,“吧嗒”一声,猎枪扳机响了。但是,因为火药受潮了猎枪并没有打响。母雪角鹿赶紧向前逃去。
这时,巴斯卡想要重新裝火药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呼”地一下把黄铜猎枪砸向母雪角鹿,母雪角鹿惨叫了一声,右腿被砸伤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巴斯卡扑上去就想活捉它。
这时,母雪角鹿竟顽强地站了起来,拖着伤腿,一步一颤地向森林奔跑,巴斯卡也顾不上拾枪,紧紧地追了上去。
当追到一块草地上时,巴斯卡纵身一跃,扑上了母雪角鹿的背。母鹿惊叫了一声,拼足力气向前一跃,突然,“轰”地一声,巴斯卡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肋骨撞到了坚硬的石头上,疼得他差点儿晕死过去。他抬头一看,糟糕!该死的母鹿竟带着他一起跌进了捕熊的陷阱里!
同仇斗白狼
巴斯卡自己也在山里挖过陷阱,捕到过一头熊。这种陡壁陷阱有十多英尺深,熊掉进去是很难爬出来的。
今天,没想到猎手巴斯卡自己也会跌进陷阱里,他又羞又恼,忍着剧痛,挣扎着坐了起来,恨不得将母雪角鹿撕个粉碎。母鹿也跌得很重,两条腿皮开肉绽,此时它正疼得瑟瑟发抖。
巴斯卡伸头四面打量着陷阱,看能不能爬出去,忽然全身一阵颤抖。天啊!母鹿背后的草丛间竟卧着一头白狼!
这头白狼又老又疲惫,饿得蜷曲成一团,看来它掉进陷阱里起码有十多天了。当它看见母鹿和巴斯卡掉了进来,干枯的双眼立刻放出凶恶、贪婪的光芒,它抖抖瘦骨嶙峋的身体,站了起来。
巴斯卡赶紧去摸腰里的匕首,不好!匕首不见了!准是在追扑母鹿时掉到草丛里了!在他惊慌不定时,白狼已不慌不忙地走过来了。
巴斯卡无处藏身也无处可逃。白狼睨视了巴斯卡和母鹿一眼,决定先吃掉母鹿。面对步步逼来的凶恶的白狼,母鹿吓得嗷嗷乱叫,朝巴斯卡靠近。
巴斯卡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母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泪眼汪汪地哀叫着。
巴斯卡震惊了。他和母鹿都是白狼的食物,可是在白狼面前,通人性的母鹿竟会趴倒在猎手面前求生!巴斯卡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对弱小动物的同情之心。
巴斯卡大声对母鹿说:“别怕,有我在呢!”母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跪着爬到他身后。
白狼恶狠狠地瞪了巴斯卡一眼,张牙舞爪地向他扑了过来。巴斯卡横下一条心:为了保护母鹿,更为了保护自己,他不能等白狼吃掉了母鹿后再来吃掉他!他要趁它饥饿乏力时,和它拼个你死我活!
白狼仰天长啸一声,想让巴斯卡让开。巴斯卡一动不动地挡在母鹿面前。白狼烦恼地急转几个圈子后,突然飞奔跳起来扑向巴斯卡,两只狼爪搭在了他的肩上,嘴巴恶狠狠地张得老大,吐出阵阵难闻的气味。巴斯卡不愧是一位老猎人,他迅即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白狼的脖子。
白狼张着血盆大嘴狂甩着,但是它的脖子被巴斯卡掐得喘不过气来,就用前爪在巴斯卡身上乱抓。巴斯卡忍住剧痛,和白狼扭打在一起……
相持一阵之后,由于巴斯卡在追赶雪角鹿时耗尽了力气,现在又受了重伤,所以渐渐地体力不支了,最后终于被这只衰老瘦弱的白狼扑翻在地……
眼看着尖利的狼牙就要咬到他的喉结了,就在这时,白狼皱着鼻子嗷嗷地叫起来,原来是那只母鹿用一对树枝状的犄角猛刺白狼的腹腔。善良的母鹿正在帮助巴斯卡哩!
母鹿用它的犄角一次次狂捣猛刺,白狼的腹部已有多处受伤流血了。这时,母鹿又爬上了白狼的背部,在白狼的身上使劲地啃咬……
白狼放开了巴斯卡,想甩掉背上的母鹿。巴斯卡趁势爬了起来,重新按住狼头,紧紧地掐住了它的脖子。白狼四爪乱舞,狠狠地撕扯着巴斯卡的胸口,鲜血一滴一滴地渗了出来。
这时,母鹿转过身来一口咬住了白狼的爪子,同时又将右前犄角猛刺进白狼胸部,任凭白狼怎样挣扎,它就是死死地咬住不放。脱开狼爪的巴斯卡,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紧紧地掐着白狼脖子……
渐渐地,白狼瘫软了,两眼翻白,嘴角抽搐,吐着白沫倒在地上死了。
巴斯卡累得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心地拍拍母雪角鹿的背说:“朋友,松开口吧,白狼死了!”
母鹿抬起恐惧的双眼,松了口气。由于用力过猛,加上白狼拼命挣扎,它的牙齿断了四颗,嘴唇也裂开了,鲜血直流。
巴斯卡感激地拍着母鹿的头说:“别怕,我们是共患难的朋友了。我若能活下去,就再也不会伤害你们了。”
同觅求生路
母雪角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安静地蹲在地上,舔着脚上的伤口。巴斯卡全身也是伤痕累累,疼痛难忍。但他却在内心里发誓,一定要逃出陷阱,为母鹿治好伤,把它放归山林。
可是怎么出去呢?巴斯卡用手指在陷阱的土壁上抠洞,希望能抠出台阶,但山土太坚硬了,他的手指磨烂了也没有抠出个小洞来。
巴斯卡发现土壁东面有棵老蔓草藤,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踮起脚尖试了试,唉,还差一米多高才能够得着。巴斯卡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般来说,陷阱的主人要十天半月才来察看一次,也许,他只能呆在陷阱里等死了。
陷阱里没有吃的,饥饿的母鹿嚼光了铺在洞里的几蓬茅草,昏倒在角落里,哀哀呻吟。
巴斯卡也饿得口吐黄水,他们就这样在陷阱里度过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黄昏,母鹿在洞里生了一头小鹿,“叽呀——叽呀——”陷阱里响起了小雪角鹿欢快的叫声。
这是一头金黄色的小公鹿,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直往母雪角鹿怀里钻,叼住母雪角鹿的奶头,拼命吸吮。
母鹿躺在污血中,温柔地舔着小鹿的脊背,眼里却蓄满了深深的哀愁,它沒有奶水来喂养小宝贝,小雪角鹿饿得嗷嗷直叫,母鹿的奶头被咬破了,流着血,而它却甘愿用鲜血来喂养小雪角鹿。
巴斯卡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真恨自己罪孽深重,他要是不捉母鹿,那这母子俩现在一定会很幸福地自由穿行在雪山老林里。
又过了一天,小鹿饿得不行了,有气无力地叫唤着,母鹿痛苦地望着小鹿,巴斯卡也不行了,他昏昏沉沉仿佛在地狱门口徘徊。
他饿得头昏眼花,只好闭目养神。正当他处在蒙眬之中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衣裳。巴斯卡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母鹿正咬着他的衣襟。母鹿把小鹿引到他面前,在他脚上吻了吻,然后轻轻衔起他的右手放在小雪角鹿身上。
巴斯卡明白了,母鹿要把小雪角鹿托付给他,可他也饿了4天4夜快要死去了,他迟缓地缩回了手,母鹿执拗地重新衔起他的右手,干枯的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芒。巴斯卡只好把小雪角鹿抱了起来。
母鹿咬住他的裤腿,把他引到陷阱东面的土壁下,伸长脖颈,望着那根老蔓草藤。
巴斯卡怦然心动,他明白母鹿是要他带着小鹿逃出陷阱。巴斯卡伤心地对母鹿说:“这是老猎手给熊设置的绝命陷阱,我也爬不上去呀!”母鹿“扑通”一声跪下来,像一块垫脚石,它要巴斯卡踩着它的脊背爬上去。巴斯卡犹豫了,他那100多斤的身体踩在母雪角鹿身上,母鹿受得住吗?
母鹿咬住他的裤腿,十分焦急地催促他。为了活下去,巴斯卡狠了狠心,抱着小雪角鹿踩到了母鹿的背上,母鹿猛地一立,仰天长啸了一声,顶着巴斯卡站了起来。
巴斯卡的一只手终于抓到了老蔓草藤,他使足力气,一点一点往上爬,快要爬上坑沿时,巴斯卡身子一歪,眼看着又要掉进陷阱里。
这时,母雪角鹿趴在土壁上,紧紧地用脑袋上的一对犄角顶住他的脚。就这样,巴斯卡终于爬出了陷阱。
站在陷阱外的巴斯卡激动不已,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把小雪角鹿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地对陷阱里的母鹿说:“你等着,我马上叫人来救你。”
可惜母雪角鹿哀鸣了一声,轰然倒下,僵着的身子不动了——它死了,它用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口气救了小雪角鹿,也救了猎人巴斯卡。动物这种舍己救子的感情是多么质朴和伟大啊!
那一刻,巴斯卡的心在震抖,他在陷阱边站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流着激动的泪水,艰难地抱着小雪角鹿回到了村寨里。
从此,巴斯卡卖掉了猎枪,不再打猎了,他精心喂养着那头小公雪角鹿,并给它起了一个动人的名字叫“撒德波”,就是“雪角鹿王子”的意思。
这段人性鹿情的传奇经历改变了巴斯卡的生活。
第23、传奇大盗
清朝乾隆年间,崇德县有个县令叫章清,读书人出身,满腹经纶,为官清正廉洁,在百姓中名声极佳。章清到崇德县没几年工夫,便将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时,恰逢临县盗案不断,闹得人心惶惶,上峰一纸文书,将章清调往邻县当县令,整治那副烂摊子。章清只身前往邻县,烧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说来也怪,自章清上任后,那些盗贼便销声匿迹了,再无盗案发生。很快,整个县城便呈现出一派安宁祥和的局面。
数月后,章清将家人接来一起居住。三年任期满后,章清雇了条船,率家人离任返乡。
百姓自愿聚集在码头,为章清送行。章清辞别众人,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章清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竟不翼而飞。章清大吃一惊,险些跌入河中,幸亏船夫机警,一把将他拉住。
眼镜的不翼而飞,使章清百思不得其解,说被盗吧,这眼镜又不值几个钱,盗它干啥?说丢了吧,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他不由得连连摇头,深感奇怪。好在行李中还带有备用眼镜,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于是,他挥挥手,吩咐船夫开船。
当天晚上,船停靠在一个与邻县交界的小镇上过夜。第二天一早,章清忽然发现放在船舱中的十只大木箱全都无影无踪了。这可是章清的全部家产呀,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大胆的窃贼,我人尚未出县境,窃贼便立马出现了,还偷到了我的头上,真是可恶!如此看来,昨天那副眼镜肯定也是被偷走的。
怎么办?章清考虑半晌儿:那些窃贼得手后肯定已远走高飞,上哪儿去找他们呀,唉,自认晦气算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吩咐船家开船。
船行三天,终于平安抵达章清的家乡。章清远远望去,只见码头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只大木箱,看上去十分熟悉,仿佛就是自己被盗走的木箱。章清十分奇怪,连忙跳上岸,匆匆赶过去一看,天哪,果然是自己的箱子,那箱子顶上还放着一封信,压信之物正是那不翼而飞的眼镜。
章清又惊又喜,当即拆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章大人:
我们是一伙盗贼,你在任时,我们慕你清正廉洁的名声,从未在你管辖的县境内行窃。但是,你离任时竟带走十只沉重的大木箱,不由得使我们对你这位清官表示怀疑。于是,我们先窃眼镜再盗木箱,给你点颜色看看。可翻遍所有木箱,你的财产除了书还是书,所有尚不足三十两纹银。人们常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你当了多年的县令,仍一贫如洗。看来你的确是个清官,老百姓没有看错你。我们先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故特将窃走之物完璧归赵,还望大人海涵。
几个自以为是的窃贼
原来如此!章清感叹万千,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嘿!真是盗亦有道呀!”
第24、女保镖
清朝乾隆年间,山东省聊城县住着一户姓窦的人家。窦某中过武举人,武艺非常高强。他有3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都很勇猛、敏捷。女儿就是我们这里说的窦小姑。
窦某曾经给客商保镖,用红三角旗做记号,年年南来北往,很少出差错,因此客商们都很信任他,愿意请他给自己的财货保镖。后来名声越传越远,登门请求窦某保镖的客商也越来越多。窦家父子忙不过来,就又请了许多会些武艺的伙计,在城东射书台下开设了一座镖局。那时候在北方省有很多的绿林好汉,但没有一个不知道窦家的红旗镖是不可劫的。惟独直隶省某寨的强盗头子黄天狗,自恃自己力气过人,喽罗众多,心中不服。窦家父子有时偶尔押镖路过他的寨子,也小心提防,双方从来没在一起正式较量过。
一天,省城一位大官的仆人领着百多头骡子,驮着十几万两银子,要到京城去。因为银子的数量大,又要限期交纳,仆人怕途中出差错,就到窦家镖局要求保镖。正巧这天窦家父子都出去了,家中无人。仆人急得围着床头乱转,跺着脚一个劲地叹气:“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窦妻也没有办法,就想出来推辞。这时站在一旁的窦小姑说开了话:“要是路上失镖,当然会坏我们窦家镖局的好名声,但要是求保镖的来镖局请求保镖,我们不能接受,耽误了客商的大事,同样也会有损于我们窦家镖局的名声。”窦妻听了这席话,更不知该怎样办才好。小姑又说:“母亲大人不必心急,孩儿平日里曾跟着父亲学过武艺,这次要是女扮男装前去,我自信还能够胜任此事。”窦妻说:“我听人家说某寨主十分凶恶,你父亲都有些害怕,这一趟又必须经过那地方,一个女孩子家,你能行吗?”小姑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不妨试一试。”窦妻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就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于是小姑换上男子的衣服,拿上弹弓,牵出马,赶着驮银子的骡子朝京城出发了。
转眼就走了六七天,快到某寨子的地界了。离寨子十几里远的地方有座大客店,小姑见天快黑了,就带领众人投店住宿。小姑坐在店外,马弓往墙上一靠,拿着壶倒水喝。不一会儿,一个小孩用火柴点火,在小姑身边玩耍。
她没当回事,而那小孩却趁小姑不留意的时候,偷偷地烧焦了她的弓弦就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小姑他们吃完早餐,就催着驮银两的骡子继续赶路了。
走了几里路,突然从林子里冲出一群强盗,牵着骡子就跑。小姑一看知道遇上了强盗,连忙举手拉弓,那弹子还没射出,就听“崩”的一声,弓弦断成了两截。小姑仔细一看,方才明白昨天夜里小孩点火是有来头的。小姑不敢多作久留,掉马头返身逃走。在离强盗稍微远点的地方勒住了马,剪下自己的长头发接起了弓弦。用力试了试,果然还挺结实,于是小姑又策马往前去。
到了某寨门前,见驮银的骡子已经有一半进了寨门。小姑大声喝道:“大胆的强盗,你们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竟敢来抢镖银,想来寻死吗?”话音刚落,“扑通”一声,一个强盗就被小姑射出的弹子击倒在地。小姑连连拉弓,手中的弹丸还没发尽,百步之内已经躺下了十具尸体。寨主黄天狗一看小姑果然身手不凡,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连忙摇头说:“别打了,别打了!小子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镖,请不要怪罪。”说着又连忙回头呵斥手下喽罗退去。过了一会,天狗又凑上笑脸:“早就知道您要路过敝寨,特意让手下准备薄酒一杯,不知英雄肯不肯赏脸光顾?”小姑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干脆答应了黄天狗。小姑和黄天狗并排骑着马进了寨门。驮银子骡子以及随行的仆役伙计等,都在寨外休息。临走时,天狗还命令手下人就地供应饮食、草料。
小姑和黄天狗进了寨子,丰盛的酒席已经备好。敬过三遍酒后,黄天狗不怀好意地用一把匕首叉起块肉,站起身对小姑说:“敬您一点吃的,望您不要推辞。”他想趁小姑开口之机,顺势将匕首直刺她的咽喉。小姑只说了声:“不敢当。”就用口接住肉块。还没等黄天狗用上力,小姑已把刀头咬断了半寸,这时正好有几只燕子在屋梁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她用力一吐,“噗”的一声,刀头飞了出去,燕子立即掉了下来。黄天狗一看,吓得出了身冷汗,连忙对小姑说:“虎父无犬子,确实如此!今天我差一点错过机会,请您务必把我收在门下,做您的徒弟。”他又和小姑商量说:“你们家镖局的红旗,人家常常假冒,今后要是在旗上加上两根白带子,那样燕、赵一带的寨子,就没人再敢拦劫了。”说完,黄天狗叫手下哆罗把抢来的东西,全部奉还。小姑出了寨,见大官的仆人被吓得半死,小姑只得让人强把他扶上马,好一同赶路。
这事过去一年后,绿林好汉才知道小姑是窦某的女儿,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说:“女儿都这样厉害,父亲和儿子就可想而知了!”从此,窦家镖局更是名震天下了,人们常常把窦家镖局旗上的白带,开玩笑他说成是窦小姑的裹脚布。
第25、104岁传奇女特工的谍战生涯
邓颖超接见黄慕兰(右二邓颖超,右三黄慕兰)
1907年,黄慕兰(原名黄彰定,字淑仪)出生在浏阳一个开明之家,没受过裹足之苦。她的父亲黄颖初曾经是谭嗣同幕友,与谭嗣同一起办过收养弃婴的育婴堂,与许多民国政坛人物都有交往。
1919年,12岁的黄慕兰被父母送进长沙周南女校。周南女校当时培养了一批在中国近代史上享有盛名的女学生,如向警予、蔡畅、杨开慧、丁玲等。
求学时的黄慕兰正处在一个新旧时代交替的时间点上,“那一代的女性能够参与国民革命,跟女子教育的兴起有非常大的关系。”2010年9月19日,黄慕兰周南中学的校友李士璜告诉记者,她曾于2006年在黄慕兰家住了一晚上,在交谈中,黄老一直感叹周南女校对其以后选择人生道路的影响之深。
“后来,她因母病退学在家自学,在读《列女传》中的《木兰辞》时十分钦佩智勇双全的花木兰,参加革命后就改名为‘慕兰’。”李士璜说。
1923年至1925年,黄慕兰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包办婚姻。“丈夫”是抽鸦片、打丫鬟的二世祖。黄慕兰偷偷给父亲写纸条,要求以母病为由回家,从此再未回过婆家。而父母也让她为上大学做准备。多年后,黄慕兰曾对人说:“如果我的父母不是如此开通慈爱,或者我遇上一个好男人,也许我的故事就此结束了。”黄慕兰没想到,自己的故事其实才刚开始。
逃离包办婚姻的黄慕兰,决心以革命志士秋瑾为榜样。北伐前夕,她毅然剪掉长发,在汉口投奔宋庆龄、何香凝领导下的妇女运动,担任了汉口妇女部的部长。这位19岁的妇女运动领袖,不仅人长得漂亮,顾盼生辉,而且有文化、交际广,有魄力,活动能力强,在武汉三镇很出名。很多优秀男士都对她展开了追求。郭沫若把她化身为长篇小说《骑士》中的女主人公金佩秋。据说茅盾写《蚀》也借鉴过她的故事。
1927年三八节当天,黄慕兰与中共中央机关报《民国日报》主编、中共中央军委机要处主任秘书和警卫团政治指导员宛希俨结婚。他们没有婚礼仪式,结婚的消息由董必武在一次会议上宣布,只是在报上登了简单的结婚启事。
1928年,儿子出生才三天,丈夫宛希俨就被调往赣西南领导土地革命和武装斗争,4个月之后即牺牲。直到7个月后,黄慕兰才在无意之间获悉丈夫牺牲的消息。多年以后黄慕兰在自传中写到宛希俨,依旧悲从心涌。
1928年12月,黄慕兰接到地下党组织调令,秘密前往上海任中央委员会机要秘书,成为中央特科成员。赴命之前,她强忍丧夫别子的巨大哀伤,把刚断奶的儿子送回宛希俨的父母家抚养。
在中央机关工作时,黄慕兰遇见了在武汉时就认识的贺昌。贺昌在中共六大上和关向应同时当选为中央委员。见到黄慕兰,贺昌劝慰她节哀顺变,鼓励她摆脱消极情绪。在贺昌的帮助和鼓励下,黄慕兰渐渐开朗起来,和贺昌的感情也日益加深。终于有一天,贺昌向她求婚。在征求周恩来意见、得到组织同意后,黄慕兰开始了她的第三段婚姻。
与贺昌结合不久,黄慕兰离开中央参加工人运动。1929年6月,她化名“刘阿秀”在沪东恒丰纱厂当学徒,在领导工人罢工争取权益时被捕,囚于龙华监狱100天。在监狱中,她配合彭湃进行联络工作,组织狱中斗争。12月,她乔装成贵夫人,乘坐豪华游轮,从香港运送共产国际拨来的巨额经费到上海交给党中央。
1931年,作为革命领导人,贺昌主动申请独自秘密前往苏区斗争,黄慕兰再次面临离别。此前她为贺昌生下一个孩子,为了革命事业,孩子出生不久,就被贺昌送到了另一对革命伴侣处抚养。
当时黄慕兰身上也有要承担的任务:1931年1月,因“左倾”错误的影响,党在上海的地下工作受到很大破坏。组织看中了黄慕兰的活动能力和社会关系,便任命她为中国人民革命互济总会的营救部长,与潘汉年单线联系,承担营救被捕同志的任务。
地下党组织交给黄慕兰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营救关向应。黄慕兰打扮成上层妇女,出面去找一个名叫陈志皋的年轻进步律师。黄慕兰告诉陈志皋,要救的人是自己姑表兄。陈志皋出身于享有盛名的世家门第,家族背景雄厚,其父陈其寿在上海法租界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
104岁传奇女特工的谍战生涯(2)
在陈志皋的帮助下,黄慕兰还拜见了他的父亲陈其寿,陈其寿很欣赏黄慕兰。经组织同意,黄慕兰被陈老爷子收为干女儿。在陈氏父子的帮助下,关向应被放了出来。
在营救关向应期间,陈志皋对美貌智慧的黄慕兰展开了彬彬有礼的追求。《黄慕兰自传》记载:1930年6月的一个下午,她和陈志皋在咖啡馆闲谈,偶遇陈在法租界巡捕房当翻译的同学曹炳生,曹谈起了巡捕房最近抓到的一个共产党头头,说此人是湖北人,60岁左右,酒糟鼻子,镶一口金牙,9个指头,是悬赏10万元才抓到的。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黄慕兰一边面不改色地喝咖啡,一边紧张地琢磨此人到底是谁。突然,一个符合描述特点的人物闯进了她的脑海里:这个人很可能是政治局主席向忠发!这个人要是叛变就不得了!
黄慕兰心里急得要命,但一直忍到曹离开,之后,她以头痛为由请陈送她回家。短短两小时之内,这个消息便由黄慕兰传给了潘汉年,再由潘汉年传给了康生,最后由康生传给了周恩来,周恩来迅速组织中央的李富春、蔡畅等人转移。果然,当天晚上,向忠发带着巡捕房的人直接用钥匙开门闯进了周恩来转移前的住所……向忠发是党的主要领导人,又是特科领导成员,掌握的情报非比寻常,若不是黄慕兰的这次偶遇,中共在上海的中枢机构完全有可能在瞬间垮掉。
黄慕兰立下的这件奇功,给周恩来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后来约见黄慕兰,表扬了她,并嘱咐她抓牢陈志皋,做他幕后参谋。
1933年,陈志皋正式向黄慕兰求婚。但那时,黄慕兰一直都对去苏区后杳无音讯的贺昌念念不忘,就以家庭地位不相配为由拒绝了陈。但陈“竟咬破手指,在一条白的手巾上书写爱意”。黄慕兰向组织倾诉了自己的苦恼。党组织认为,在当时复杂的白色恐怖背景下,黄慕兰与陈志皋结合,很可能会打开新的工作局面。于是,黄慕兰带着“继续支持营救被捕同志工作、婚后互不干涉个人行动、允许她将来与前夫遗孤相认”的三项约定嫁给了陈志皋。
关于贺昌,黄慕兰后来才听到转达的消息:中央红军开始长征后,他跟项英、陈毅等一起被留在江西坚持游击战争,一次率领部队向粤北边区转移时,在江西会昌河遭敌伏击,被包围了7天7夜,最后因粮尽弹绝腿部负伤而壮烈牺牲。
“一缕幽香,万般情意,沁入柔肠千结。回忆北伐扬鞭,年少风光卓绝。壮志豪情报国心,如荼火热。抛家出走忘朝夕,挥剑誓除荆棘。世间事,自多曲折。肝胆照,同仇巾帼。救死扶伤,神驰先烈。强敌崩溃,人民欢悦。又谁料风波再涉。感明镜,鉴我无私,还我本来清白。”这首黄慕兰老人出版自传时有感而发的诗词,被老人印在百岁寿辰的请柬上。
诗词中她所说的“又谁料风波再涉”,是指上世纪50年代,因受“潘杨案”牵涉,两度入秦城监狱,辗转17年。上世纪80年代,她在邓颖超的帮助下,顺利平反,并任上海市政府参事。1993年至今,一直居于杭州。
在2010年记者前往拜访黄慕兰女士之前,许多人托我们去了解她长寿的秘诀。对此,黄慕兰在自传中提到陈志皋离开自己时写道:“好在我生性好强,对中央信赖从未动摇,一贯迎着困难上,从不消极颓伤,处逆境而能坚持革命乐观主义的人生观。所以这点个人感情生活方面的波折是压不垮我的。这是我一生的长处,也是我得以健康长寿的唯一保健秘诀。”
黄慕兰还在自传中回忆,在“文革”之乱中,许多难友因过度忧郁、神经受损害,有的竟失去了记忆力。但她当时却乐观地看到事物的另一面:“我觉得软禁在此,倒是使我们免受外面‘文革’风暴冲击折磨之苦,乃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措施,内心充满着期待平反恢复自由的乐观精神,因而思想开朗,并坚持勤练太极拳,故能保持身体健康。”
长沙86岁的李士璜老人,见证了黄老的99岁生日、100岁生日、104岁生日……这位同样受过周南女性教育、同样有着丰富阅历的女士,对黄老的传奇人生充满着崇敬之情。“在那样一个时代,她将委屈、将私情完全隐藏在心,将自己一生交给了信仰,这就是她长寿的原因。”
如今的黄慕兰,依旧爱看电视,每天必看《新闻联播》;爱打麻将,中午必打一小时纸麻将;最大的爱好是照相,与她合影时,她先会捋平衣角,整理好头发,然后会强有力地握住你的手,并且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26、孤独的狼
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无论是得意遏是失意,它都会笑。国为它是狼,狼是很少悲伤的。
狼只会啸,狼也只会笑。因此在人眼中,狼永远孤傲冷漠。
一条孤独的狼顶着呼啸的北风在艰难的迈着步伐。它去往的目的地和它何时会停住脚步,一切的一切无人知晓,或许就无所谓终点,如果说有的话,是它心中那片传说中的草原。
但它会一直走下去,毫不放松,直到倒下。
因为狼知道,在遥远的北方只有它一个,不会再有其它狼的帮助和关心。而且,因为它是狼,孤傲冷漠的狼的本性和对世态炎凉的深刻认识使它深深懂得它最好的朋友便是孤独。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除孤独之外,什么朋友终将会离开自己。
狼也在孤独中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它睁开它的双眼,向天地间长啸一声,以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接着,微笑着向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奔。虽然笑容中带有些许伤感和凄凉,可是它还是在笑。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无论是得意还是失意,它都会笑。
因为它是狼,狼是很少悲伤的。狼只会啸,狼也只会笑。因此在人眼中,狼永远孤傲冷漠。
狼也曾想跟小狗小猫一样找一个避风的小屋,但狼永远是狼,没有它们柔软雪白的毛,也没有那温柔多变的眼睛,因而狼只会在荒野中长啸以倾吐心中的郁闷。所以狼虽然一度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小屋,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剩下的只有一身的伤痕和一想起就会心痛的往事。可是狼只能默默的承受心中的痛苦,静静的去舔自己的伤口。
狼本来天真的以为真诚能让上帝为之动容,现在终于明白,上帝相信的是风花“血”月。
狼现在也终于明白了风花“血”月的真谛。风是呼啸的狂风,花是飞舞的雪花,血是伤口流出的鲜血,月是天上的一轮残月。迎着茫茫风雪,向孤独的残月长啸,是何等的惬意与潇洒!
狼在舔干了自身伤口的血以后又要开始新的旅程。狼又默默地唱起了那首为它写的歌:“我是一头来自北方的狼,在无垠的荒漠中飞奔,呼啸的北风吹过,茫茫的风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一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了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第27、女侠娄七姐
黑松岗上有两个强盗,一个叫邝海,一个叫窦起。离黑松岗不远有个山庄,庄主姓谢,家道殷实。这就好比一只肥羊面对着两只饿狼,危险可想而知。但是谢员外却不在乎,为啥?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武林高手,一套追风剑法已使得出神入化,家里的护院也个个身手不凡,所以根本就没把那两个绿林草寇放在眼里。
饿狼自然是不会放过肥羊的,邝海和窦起终于向谢员外的山庄下手了。而这时谢员外和他的护院才知道,原来绿林草寇中也有武林高手,而且比他们的武功更高。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谢员外和山庄中的男丁全部被杀,女眷都被集中到一个大房间里关了起来。因为在强盗看来,女人和财物一样都是他们的战利品。在清点完虏获的财物后,强盗们喝起了庆功酒。喝酒又怎么能没人陪?于是他们就想到了女人。但如何享用这些女人也是有讲究的,最好的女人当然要属于邝海和窦起,等他们玩够了,才能轮到手下的喽罗。
邝海和窦起亲自到大房间来选人。此时被关在大房间的女人都已是惊弓之鸟,虽然大家都知道谁也免不了被蹂躏的命运,但还是都怕被第一个选中。邝海和窦起的眼光就在这些缩成一团的女人身上巡视,每看到一个人,这个人立刻便会脸如死灰。就在这时,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个曼妙的身影挺身而出,迎向邝海窦起道:“你们不是要女人吗?我跟你们去如何?”大家这才看清了,这人是娄七姐。娄七姐其实不是这个山庄里的人,她只是在山庄接点女红,赚点钱,今天正好来交一批完工的活,却不幸赶上了这场劫难。
邝海和窦起见娄七姐明眸皓齿,美艳万分,全都兴奋得两眼发光,于是就把她带回客厅去侍酒。邝海和窦起一人占据着一张桌子,娄七姐就提着酒壶来来回回地替他们斟酒,时而还和他们各自说几句悄悄话,但当他们想要占她的便宜时,她却总是轻巧地避了开去。不过邝海和窦起也不着急,这女人已经是他们嘴边的肉,他们难道还怕她逃走?但他们却感到这酒越喝越冷,冷到两个人都忍不住去了一趟茅房。于是二人便把伙房的喽罗叫来,拍着桌子道:“这酒为什么不烫热了再端上来?”
喽罗委屈地分辩道:“大王,这酒小的都是烫热了端上来的啊。”邝海和窦起不相信,要喽罗再端上一壶酒来,一看,果然是热的,只不过经娄七姐的手一拿,这酒立刻又变冷了。邝海和窦起都是行家,当即便知这是娄七姐用内力催冷的,不禁推杯而起,惊道:“真没看出来,原来你竟是一名高手。”
娄七姐呵呵一笑道:“高手即是低手,低手也即是高手。”这话颇具禅理,事实也确是如此。谢员外也自诩是一名武林高手,但是遇到邝海窦起,他就成了低手,所以他死了。邝海窦起自然更是高手,他们遇到娄七姐又会怎么样?这当然要用事实来说话。邝海使的是剑,长三尺三寸,轻灵迅捷。窦起使的是刀,重四十一斤,势大力沉。而娄七姐的兵器只是她头上那根半尺长的铁簪,三岁小儿都可以轻易拈起。但是兵器不在于长短轻重,而在于拿在什么人的手里。事实证明邝海窦起遇到娄七姐也成了低手,所以他们也死了。
强盗本都是乌合之众,大王一死,喽罗便顿作鸟兽散。娄七姐保住了山庄的财物和女眷后也悄然离去。不久后,她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江湖。武艺超群且又美若天仙的女侠娄七姐也成了无数少年心中的偶像。
在所有将娄七姐当成心中偶像的少年郎中,季平原是最狂热的一个。季平原出身于武林世家,本身已是一名高手——真正的高手。纵观整个江湖年轻一辈的武林人士中,能够打败他的不会超过十个。季平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找到一个武艺超群且又美若天仙的女侠,和她结成神仙眷侣,双剑合璧,双宿双栖。江湖中每个时期都会有女侠出现,但大多都是传闻,真正能亲眼见到的又有几个?娄七姐却是货真价实,不但有人亲眼所见,连邝海和窦起去茅房和叫伙房的喽罗进去热酒这样的细节也如此详尽,而且谢氏山庄确实保住了,黑松岗的强盗也确实已经被消灭,所以当季平原听到娄七姐的事迹后,就发誓一定要找到她,从此永不分离。
其实要找娄七姐并不困难。娄七姐是给谢氏山庄做女红的,所以她必定也住在黑松岗一带。季平原经过走访,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她。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代女侠的生活竟然如此清贫,一个小院,两间茅屋,此外便一无所有。娄七姐容颜姣好,虽不如传说中的美如天仙,但季平原并不失望。因为他知道,传说必定会有所夸张,只要不相去太远就可以接受,况且娄七姐的容貌也完全能与他匹配。可是当季平原道明来意后,娄七姐却莞尔道:“公子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女侠。”
季平原疑惑地道:“难道不是你杀了黑松岗的强人,救了谢氏山庄的女眷?”
娄七姐道:“是我。”
季平原道:“那邝海窦起虽然恶贯满盈,但武功却非泛泛之辈。你以一敌二能杀得了他们,称为女侠实至名归,你又何必太谦。”
娄七姐摇摇头道:“其实真相和你所听到的并不一样。”于是在娄七姐的口中,季平原又听到了谢氏山庄事件的另一个版本……
那天娄七姐到谢氏山庄去交一批做好的女红,交完后正在后院和女眷们说着闲话,强盗就打进来了。谢员外和护院们只抵抗了半炷香的工夫便已全部被杀。女眷们甚至还没搞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强盗们赶到了一个大房间里关了起来。娄七姐自然也没来得及逃走。女人们惶惶恐恐地也不知被关了多少时候,邝海和窦起就来选人了。其实谢家的女眷中也有几个姿色姣好的,但是家族遭此惨变,一个个早已是花容失色,灰头土脸,相比之下,受打击相对较小的娄七姐自然是更显得光彩照人。娄七姐自己也感觉到,邝海和窦起两双色迷迷的眼睛已经盯住了她,心想既然躲不过这场劫难,还不如直接去面对它,于是便挺身而出道:“你们不是要女人吗?我跟你们去如何?”其实娄七姐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她的想法的,她想表现得主动一些,骗得强盗们高兴,然后趁机将他们灌醉,这样或许就可以免遭蹂躏。
可是不久娄七姐就发现,两个强盗头子其实并不一条心,他们互相猜忌,互不服气,尤其是美色当前,更是恨不得将对方杀了,从而独占娄七姐,带回去做压寨夫人。于是娄七姐就改变了主意,决心利用这一点,让他们自相残杀。她对邝海悄悄道:“大王对妾身一片真情,妾身也愿意终生侍候大王,但是另一个大王想必也不会放过妾身,还望大王替妾身作主。”接着她又对窦起说了同样的话。至此,邝海和窦起已经决定向对方下手了。邝海去了一趟茅房,其实是去向忠于他的手下布置,一旦里面动了手,就趁机把忠于窦起的手下杀了。窦起也去了一趟茅房,当然也是怀着同样的目的。邝海叫伙房的喽罗再送来一壶热酒,说他要亲自给窦起敬酒,目的当然是趁敬酒之机出其不意地把窦起杀了。窦起正好也想在邝海来敬酒时出手,结果二人都有防范,都没有成功,但是脸面却已撕破,于是就大打了起来。两个人的武功不相上下,自然也斗了个旗鼓相当,最后,当窦起的刀砍断邝海的脖子的同时,邝海的剑也刺穿了窦起的心脏。
听到里面开始动手,外面两人的手下也开始了自相残杀,所以当娄七姐从客厅里出来时,强盗们已经所剩无几,而且大多都挂了彩。剩余的强盗不知客厅里发生的情况,还以为是娄七姐杀了二位大王,哪里还敢再逗留?没命地抱头鼠窜而去。
……听完娄七姐的述说,季平原呆了半晌,犹有些不甘心地道:“既然如此,那江湖上又为何会有另一个版本的传说?”
娄七姐想了想道:“其实这也并不奇怪。能将这件事传出去的只有两拨人,一拨是谢氏山庄的女眷,另一拨是逃走的那几个强盗喽罗。谢氏山庄的女眷因我挺身而出救了她们,对我心存感激,自然会不吝溢美之辞。那几个逃走的强盗喽罗,出于颜面,当然更不会承认自己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吓得落荒而逃。”
季平原又道:“那用铁簪作武器又是怎么回事?”
娄七姐道:“或许是因为我被邝海窦起的剑气刀风吹散了头发,出来时重新绾了一下,插上了铁簪,使他们产生了联想而已。”
季平原失望之极,原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武功高强而又貌美如花的女侠,却没想到又是一场镜花水月。他找了家客栈住下,却夜不能寐,总觉得心有不舍,直到天亮时才猛然醒悟,娄七姐能铲除那股凶恶的强盗,女侠二字已是当之无愧,又何必在乎她用的是什么方法?更何况江湖的传说和娄七姐的自叙全都有理有据,究竟哪个版本是真还不一定呢。于是他又匆匆地赶回到黑松岗下,却发现娄七姐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句话: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第28、脚踢鲨鱼的勇士
1986年12月初的一天,在大西洋上,37岁的美国航空公司随机工程师怀特·魏雅特独自驾驶着双引擎飞机从拿骚岛起飞,准备用一小时左右飞到迈阿密。
在拿骚岛时,他接连三天参加了当地组织的三场足球比赛,充当猛攻猛打的前锋,踢得十分过瘾。不过,当他神气活现地钻上飞机准备发动时,却发现机上的导航设备已经被小偷拆个精光。怀特敏锐地感到:那是输了球的空军地勤人员干的,他们埋怨怀特渗和到敌对的足球队里去,败坏了他们的声誉。
怀特不想去追回导航设备,他参加球赛赢来的钱,足够买两套设备了。
他想,只要自己睁大眼,没有导航设备也能飞到迈阿密。
但是,起飞后不久,天空就乌云密布,哗哗下起雨来。一小时后,怀特隔着雨向下观察,希望能见到迈阿密的影子,但下面白茫茫一片,飞机似乎仍在大西洋上空盘旋。
身旁唯一的那只罗盘指针不断旋转,怀特这才明白,自己已被这只损坏的罗盘误导,偏离了向西飞行的航线。他睁大眼睛,将飞机降至乌云下面飞行,终于看清了一串被浪涛冲激的礁石。他估计这些礁石是通往波密尼岛的链状礁屿,但是这又是一个错误,他被这个所谓的“陆上标志”引导得越飞越弄不清方向了。
怀特只能打开无线电话,向空中发出呼救讯号。这时,一架飞往迈阿密的牙买加客机答复了他,还将他的呼救讯号传播给美国海岸警卫队。一架游隼式搜索机立刻起飞,但由于另一个呼救讯号和雷雨的干扰,将近一个钟头才找到了怀特的双引擎飞机。
机长布兰肯上尉通过无线电话对怀特说:“撑住,再过几分钟,你就可以到达西南方一个小型机场了!” 但是,怀特的左右引擎接连发出咳嗽似的熄火声,飞机急速向海面下坠。
他将襟翼完全放下,希望飞机能减速,但是,飞机失去控制,轰隆一声撞向海面。
游隼搜索机上的救护人员都吓坏了,他们让喷气机倾侧着低飞掠过,但海面上什么也找不到。一架空军运输机向海上投下了一个配有降落伞的照明弹,但布兰肯他们来回飞掠了4次,还是没有找到怀特。他们的燃料也快完了,只能飞回去加油。
原来,怀特的飞机落海时,他的前额在仪表板上撞破了,鲜血滴滴渗出。
他抓起两颗信号弹,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右机翼。他拉开活塞使救生背心充气,又敲击一颗信号弹的点火帽,希望它能燃亮,指示营救人员找到他。但是,信号弹只嘶嘶发出几点火星就熄灭了,另一颗信号弹也毫无用处。偏偏这时,那架游隼式搜索机掠过了他的头顶! 机翼很快在他脚下滑落,机头像海豚似的向海底钻去,刹那间就消失无踪。
怀特在海面上半沉半浮,30分钟后,他已全身颤抖,两腿开始痉挛。接着,他的救生背心又开始漏气,充气管从接缝处滑出来,形成了一个空洞。他立刻对着那个空洞拼命吹气,使救生背心重新膨胀起来,又将自己手指硬塞进去堵住漏洞。
做完这一切,他的信心又来了。他努力回想这几天在拿骚岛上的足球赛,三场他竟进了12个球!平均每场4个!对方的后卫拦得又猛又凶,每次都想撞他一个跟头,但都被他巧妙地躲过,反而利用对方遮挡了守门员的视线,巧妙进球。
他在第一场比赛时进了6个球,对方球队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贝利”吓坏了,想方设法要轰他走,但他调皮地躲来躲去,第二场比赛一开始,他又露面了。
想到这些,他开心地笑了。
但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个移动的坚硬物体在碰撞他的脚!——这儿不是球场,这儿是危险的海洋!这个移动的家伙,一定是条吃人的鲨鱼! 怀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他马上想: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比赛,我既无枪,又无刀,只能靠刚赢过球的脚了! 他将救生背心又重新吹足气,望了一下天空,这时云团散开了,星星在天上转动,一颗流星忽然划过,四周宁静得出奇。
但是,不到天亮,他的脚又一次被重重撞击了一下。他看不清鲨鱼,本能地用脚乱踢侵犯者。有一次,他感觉到右脚踢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那条鲨鱼立即停止了进攻,在远处“轰”地跃出海面,很快就逃走了。
怀特估计,这一脚正踢在鲨鱼的眼窝里,把它踢得很疼很疼,它才放弃向人进攻的。怀特心中一阵高兴,马上又发现,自己的双手竟下意识地从救生背心里抽出来,似乎想扼死鲨鱼似的。他立刻冲上去,抓住了软绵绵的救生衣,重新将空气吹进两个气腔,把身体钻了进去。
这时,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他想,只要能坚持到天亮,他就能获救。他配合着海浪的起伏,慢慢前进着。
终于,太阳像个红点似的在天边出现了,慢慢地,又爬进了灰蒙蒙的天空,能见度虽然不高,但早已不下雨了,光线会越来越好的。
怀特警惕地将视线扫向周围海面。不久,在他正前方,一条鲨鱼的脊鳍止像钢刀似的在划开波浪。很快,他的左肘又受到一次沉重的撞击。
怀特大吼一声,在水中猛转过身,顿时发现,又一条鲨鱼的灰黄色脊背正从他旁边滑过去。原来,一群鲨鱼闻到了他前额上不断渗出来的血腥味,已团团围住他,似乎正在商量如何对付他。
怀特翻身朝天仰卧,使眼睛处于比较灵活的角度。忽然,在一道嚎陇的蓝色浪涛里,他看见一条巨大的雄鲨正向他游来。靠近他时,雄鲨鱼突然钻进水中,马上又向上朝他微微拍打的两脚冲过来。
怀特看得一清二楚,他立即抽起一条腿,用运动鞋鞋跟朝鲨鱼两眼之间猛蹬下去。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条鲨鱼像傻了一样愣在那里。怀特又乘机用另一条腿教训了它。受伤的雄鲨鱼晃昆荡荡地游到旁边浮出水面,它的皮上叮满了有吸盘的鲫鱼。怀特兴奋地喊道:“进球了,啦啦队鼓掌啊!” 这时,另外两条雄鲨鱼相继扑了过来。怀特左右开弓,一脚踢中了一条雄鲨鱼的左眼,另一脚踢中了后一条雄鲨鱼丑陋的尖嘴,他甚至看见了那两条挨踢的鲨鱼的痛苦表情。他大声叫道:“好啦,又进两个球!我在拿骚岛的纪录是6个球,有种的再上来!” 很快,又有一条动作敏捷的双髻鲨窜了过来,它身材细长,转身灵活,怀特踢空了几次,但最后一脚竟踢歪了它的脊鳍! 双髻鲨忍疼在海面上连续跳跃,眨眼间钻进水里不见了。
怀特又高兴地叫道:“门框球!擦着边进去了!” 话音未落,一条青鲨的闪亮蓝尾露出了水面。这是一条时速150公里的鲨鱼,它游了过来,露出了一排剃刀样的牙齿。这排牙齿寒光闪闪,怀特聚精会神地盯住青鲨,在它扑上来时猛扫一脚,狠狠地踢中了青鲨发灰的牙床。
他握紧拳头,叫道:“再来吧,我非让你去换副假牙不可!” 青鲨的脑袋又钻出浪花,双方眼睛互相瞪着,转瞬间,青鲨沉没下去,消失不见了。
怀特有些累了,他微笑着算了算,今天早晨,他已成功地踢中了五条鲨鱼的要害,使它们的威风扫地。他必须保持充沛的体力,对付随时返回来的鲨鱼群。
下一会儿,空中传来了亲切的飞机轰鸣声,布兰肯驾驶的游隼式喷气搜索机又飞来了。他们是准备来寻找双引擎机的残骸的,没料到会看见浪涛中的怀特和他手中挥舞的橙黄色救生背心。布兰肯揿下电脑按钮固定目标方位,又用无线电话通知附近的一艘海岸防卫快艇。
几分钟后,怀特看见一艘白色快艇正破浪朝他疾驶而来,同时,有条鲨鱼也发现了他,向他猛冲过来。
当怀特翻过快艇的船沿时.那条鲨鱼也赶到了,但它无法对付钢制的快艇,只得猛地转身,将尾鳍狠狠地向快艇扫来,这时,怀特也毫不客气地飞起一脚,踢得那条鲨鱼的尾骨咯咯作响。
怀特拥抱着救援人员,说道:“谢谢你们!不过,我也踢中了六条鲨鱼,加上昨晚的一条,命中率超过了在拿骚岛的纪录……”
第29、小人物大作为:周恩来秘书准确预测仁川登陆
雷英夫,1921年生于河南省孟津县。1938年入伍,成为八路军的一员,并于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时期,任军委总参作战部资料研究室副主任,叶剑英参谋长军事秘书。解放战争时期,任北平军调处执行部代处长,第三野战军师参谋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周恩来总理军事秘书并供职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1961年晋升为少将军衔。雷英夫文韬武略兼备,理论实践能融,被毛泽东誉作“洛阳才子”,然而关于他的一些传奇经历却鲜为人知。
“天生吾材必有用”
1938年8月,年仅18岁的雷英夫,历经长途跋涉来到久已向往的延安,被编入抗大六大队学习。一日,毛泽东来校接见抗大的同学们,雷英夫激动地递上一个笔记本,请毛主席给题个座右铭,毛泽东当即欣然命笔,给其题写了两个遒劲的大字“斗争”,由此,雷英夫深受鼓舞。
11月,中央军委依据工作需要,为加强参谋工作,决定在抗大总校成立一个参谋训练队,学员由各中队选派优秀者组成。
1939年春,抗大参训队正式开学,毛泽东、陈云等人担任教员。毛泽东开宗明义讲的第一堂课便是《中国革命的战略问题》。毛泽东讲得深入浅出,高屋建瓴,学员聚精会神,边听边记。课间休息时,毛泽东要抽查几位学员的笔记本,而重点则落到雷英夫身上。毛泽东看了雷英夫的听课记录簿后,向身边的滕代远询问雷英夫的情况,滕代远实话实说:“他来延安是逼上梁山的!”
一句话,引,起毛泽东的兴趣,遂追问:“何以言之?”于是,滕代远向毛泽东介绍了雷英夫的身世。雷英夫原在洛阳读初中,因家境贫寒,学费凑不齐,仅差16元,学校限期缴纳,否则勒令退学。‘万般无奈,只得辍学,去考铁路扳道工,由于无力缴押金遭闭门羹。后欲考小学教员,仍因押金无着而被拒。之后又多方奔走,报考文书、当布店学徒工等皆因无钱无保人而不成。雷英夫走投无路,只好仰天长啸,重复着李白的苦闷“天生吾材必有用”来到延安。
1939年菊黄时节,周恩来自重庆返延安汇报工作时,谈及目下南方局工作繁重,“叶剑英亟待两名参谋作为助手”。毛泽东胸有成竹地说:“好!我给你推荐一个良材:雷英夫。”
笔下祸福起波澜
1941年1月,“皖南事变”后,叶剑英奉调回延安任中央军委参谋长,雷英夫随行。在延安,雷英夫任八路军总部作战部资料室主任,又兼《解放日报》军事副刊编辑。
1942年6月下旬,适值苏德战争爆发一年之际,雷英夫应时写了一篇文章,题为《苏德战争一年》。文章对苏德双方一年来的战况。进行综合研究,有理有据,《解放日报》作为重点文章在显要位置发表了,并且连载两日。
一日,叶剑英去毛泽东处,看见毛泽东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解放日报》,上面刊有《苏德战争一年》一文,细观之,只见上面有许多圈圈点点,多处标记。当毛泽东向叶剑英提到这篇文章时,叶剑英忙说:“是小雷写的。”毛泽东赞许道:“这娃娃有出息啦!”接着毛泽东提出要到王家坪走走,去面见雷英夫。
会面后,毛泽东紧握住雷英夫的手说:“你写的《苏德战争一年》我看了,很好,准确地反映了战争的情况和我党的观点,文字通顺。说服力强,我一口气把它读完了。”
雷英夫谦虚地说:“是报社交给我的任务,算是勉强交差……”
毛泽东继续夸奖说:“听叶参讲,他舌战群儒的讲演稿是你写的,还有南方局揭露皖南事变真相的传单,也是由你执笔,真不愧为‘洛阳才子’哟!”
1943年8月18日,一篇题为《军事教育必须从实际出发》并署名“朱德”的文章,延安《解放日报》以大字标题刊登于“军事副刊”。该文是参照朱德的思路与观点,由雷英夫执笔写成的。
文章强调军事教育必须从实际出发,旺盛的战斗士气务需与良好的战斗技术相结合,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文章面世后,在高级干部中引起强烈反响,一致称赞文章旗帜鲜明,分析深透,抓住了当前军事教育的要害。唯独林彪跳出来唱反调,指责这篇文章是“单纯军事观点”。“违背了我军政治建党的原则”。一天,林彪在王家坪自己的住处将雷英夫叫来,劈头就是一顿训斥,声色俱厉地说:“你是文章执笔人,应该好好检查检查,要从世界观上找问题!”为此雷英夫深感苦闷与忧虑,他找到朱老总。朱德说:“你不要害怕,历史自有公论。”此事后为毛泽东所知,他严肃地批评林彪在不适当场合,随意批评军队主要领导人,做法是错误的,并指出他对“政治建军”的理解是片面的。如是,雷英夫笔下引发的这场“公案”方得平息。
小参谋大有可为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朝鲜人民军仅用两个月时间,即将美李伪军赶到朝鲜半岛东南角洛东江一带。此时苏联和朝鲜领导人似乎对形势估计过于乐观,以为全面胜利在即。此时,工作在总参作战室的雷英夫,与参谋们日夜严密注视朝鲜战局,通过分析,雷英夫认为,美军不会甘心失败,他们可能调运驻扎日本的两个战略预备队,搞突然袭击,在朝鲜蜂腰部仁川港登陆,企图截断朝鲜人民军的后路。8月23日,雷英夫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周恩来,并从六个方面陈述了自己的看法。周恩来立即将雷英夫的预测和判断,拨通电话,向毛泽东作了汇报。毛泽东在电话里说,请总理带雷英夫即刻来一趟。其实,作为战略家的毛泽东,对美军的行动早在预料之中,他预言战争行将发生出人意料的变化。未雨绸缪,他于8月5日即命令东北边防军务于8月份完成战争准备。当周恩来率雷英夫赶至菊香书屋时,毛泽东正根据厚厚一大摞电报,在仔细研究关于美军的最新动态。雷英夫汇报了他对朝鲜战局的六条意见。毛泽东一面静听,一面点头,还不时用铅笔在面前的稿纸上写上几笔。雷英夫一鼓作气汇报完毕,毛泽东没有作过多评语,只认真地说出“有道理,很重要”六个字。当毛泽东以征询的目光投向雷英夫时,雷英夫表示,对美军的登陆时间作战室也作了预测,9月15日有最大可能。毛泽东对“登陆时间”颇感兴趣,随即问“能否谈得更具体些”?雷英夫有条不紊地说:“我们对于朝鲜西海岸9月至11月的海潮作了考察研究,发现有三个最佳日期可供选择:9月15日、10月11日和11月3日。围绕三个最佳日期,各有2至3日的好时机。仁川海岸可供靠岸利用的时间,每12小时内只有3个小时。假设登陆时间选择在9月15日,这天最高涨潮时间有两次,一次在上午6时59分,另一次在下午日落35分钟后的19时19分。9月15日较另外两次时间相对说更为可能,故美军登陆极大可能选定这天。”果不出所料,美军于1950年9月15日晨5时,在仁川实施登陆。美军在70岁五星上将麦克阿瑟的指挥下,以海军陆战队第一师为前锋,首先占领了被称作仁川屏障的月尾岛,接着当日下午利用涨潮时节,占据防波堤,由仁川南部登陆。至9月16日下午,控制了整个仁川。事后,毛泽东说:“不要什么都认为美国如何如何,我们的小参谋能预测出麦克阿瑟的登陆时间和地点,而且是那样精确,这可以说在军事历史上都是不多见的。我们的小参谋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本文原载于《文史天地》2009年第11期,作者:赵英秀,原题为“周恩来的军事秘书雷英夫”)
第30、一个中国男汽车兵与越南女特工的遭遇
披满伪装网笨重的解放军用卡车穿行在南疆闷热而又盘旋的战区公路上,扬起的黄尘好像一条龙卷风似的呛人,车上装满了弹药,前面就是越军炮火笼罩下的三道拐,这里的地势要开阔一些,南面的斜坡上是越军居高临下的制高点,负责运送弹药上前线的汽车兵秋原不由焦急起来,黑漆漆的路段车灯不能开,只能凭感觉和依稀可辨公路的轮郭往前开,自己究竟会不会遭遇敌人炮火袭击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把前线急需的弹药送上去。
傍晚时分秋原的车出了点小问题,等把车修好后前面的车队已经乘着夜色开走了,掉队的秋原有些心虚,他知道三道拐守敌的厉害,守敌发现运送补给的车辆通过,守敌劈头盖脑的炮弹会在顷刻间砸下来,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似的好像凤凰涅盘一般恢弘,在解放军指战员中三道拐号称死亡路段,守敌在此设下一个迫击炮连的目的是为了断绝解放军的军需补充,妄图从后路切断补给。
运送军用物资和撤换伤兵员的车辆,只能利用晚上夜幕笼罩的掩护分散开来开过三道拐,一旦被敌人发觉,居高临下的炮弹便倾斜下来,往往是车毁人亡的惨剧,三道拐的公路早已经被炸得坑塘摞坑塘,抢修公路的民兵没有重型武器根本不能与山头的王牌88师守敌抗衡,也只能白天让他炸断晚上再突击抢修起来恢复畅通,一旦公路被炸成瘫痪状态,那战争也就不用再打了。
秋原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再大的困难也要闯过去,哪怕是死,就是死也要死出点军人的气势来才对得起革命烈士这个称号呢,他不禁想起别人说过的一句话:“明知道是刀山火海,你只要去闯,你就是勇士。”这句话流传在战区,倒很鼓舞人心,他振作起来,他要让自己成为勇士而不是懦夫。
只有依稀的月光可以分辨出公路的轮郭,秋原抖擞精神捏稳方向盘左右旋转着避让那些路面上被震落下来的石块和坑塘,保持匀速稳稳行驶在死亡路段上。不知道山头上的对手是没有发现自己还是其他原因,秋原担心的炮弹并没有顷落下来,车辆激烈的颠簸着,在路面密布的坑塘上摇头晃脑的跳跃着,显然白天守敌的炮弹又在这段路上逞威。
军车还算争气没有再出现任何故障,顺利通过了三道拐,转身隐入了茫茫夜色,在群山的掩护下从三道拐远去了。视线渐渐开阔起来,总算是闯过来了,秋原松了一口气,停下车拿出毛巾将自己已经湿透的全身扯开,用毛巾擦去那些淋漓的汗水,好让自己凉快一下再启程。
春城香烟的味道很醇厚,秋原点燃香烟后踩动马达将汽车发动,松开手刹启动了汽车。这回没有事情了,秋原将汽车大灯打开,稳稳当当的行驶在战区公路上,雪白的灯光好像两柄利剑划破夜幕的宁静,正把死神的天使送上前线去。
“嘎”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在群山的回音下很难听,轮胎痛苦的在土路上摩擦着停了下来,灯光里面秋原看见两个身着壮族服饰的少女站在路上挥舞着双手就是不让路,秋原只得停下来查明情况。
看见秋原从车上下来,两个壮族少女围过来,一个腿部有血迹,走路一瘸一拐,另一个搀扶着她,“干什么拦住路?你们是什么人?”秋原防备的眼神紧紧盯着那两个少女,右手按在腰间,腰间藏着一只五四手枪,子弹早已经上膛,秋原的大拇指悄悄将它的保险打开,将右手握在枪柄上。
走路完好的那个壮族少女回答秋原:“我们是前面勐洞村的村民,去麻栗坡亲戚家,回来的时候我姐姐的脚被滚下来的石头砸伤了走不动,看见你的车来想搭车回去!”秋原狐疑的看了看被称为姐姐的那个少女,果然灯光的照射下那少女脸上流露出一副极为痛苦的神情“原来是这样啊,今后可不许站在路上拦车了,否则被碾死也是白碾死呢。”秋原不得不软下心来,军民鱼水情还是要顾及的,秋原没有理由拒绝爱兵如子的老乡只得松开握枪的手打开车门让她们两姐妹上车,“谢谢大兵!”两个壮族少女欢喜的爬上汽车关上了车门,汽车开动起来没有多久那两个少女话多了起来让紧张的气氛缓解下来变得活跃起来。
“大兵,你们是哪个部队的?”秋原不想回答,但是又问,秋原顺口答应:“13军的!”
“13军哪个部队啊?怎么我们不认识你?”那少女心有不甘又开始套近乎,“汽车兵全国各地跑,你不可能认识!”秋原毫不客气的说。
“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少女穷追不舍。
秋原警觉起来,一般的老乡是不会这样罗嗦的,很多壮族少女看到解放军连话都不敢说,为什么这两个少女显得这样老成?
正思考间一个少女用胳膊拐了拐秋原的腰,半像撒娇半像哀求:“告诉我嘛!”
“蔬菜”秋原撒了一个谎。
“你们是哪个部队啊?你们首长叫什么啊?”那少女似乎要刨根问底。
秋原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感觉,觉得她们绝非普通的老乡而是别有用心,秋原左手握稳方向盘双眼凝视前方,右手慢慢伸向腰间,准备把手枪抽出来预防万一,壮族少女看出了秋原的举动, 一声冷笑秋原回头一瞥发现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抵在自己腰部,那个腿部受伤的少女手里多了一只乌黑的手枪,拿匕首的少女不等秋原动手掏枪眼疾手快掀开秋原的衣服,将那只隐藏着的五四手枪抽走,两只手枪对准了秋原,原来是遭遇了女特工。
“嘿嘿,你不要试图反抗,你已经成为我们的俘虏了,不要做无所谓的牺牲噢”冷笑声好像毒蛇吐露舌焰,秋原并不惊慌,反问少女:“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哈哈哈,老子们抓一个俘虏不容易,你说我们会干什么?”依然是毒蛇般的冷笑声。
刀子逼近腰际的少女要秋原停车掉头回去。秋原明白她们的意图,在心里谋算着自己赤手空拳怎么样对付两个训练有素的越南女特工,她们是想把自己俘虏回去搜寻一些有用的情报,但是自己还想俘虏她们呢,狭路相逢勇者胜,秋原心里有这个把握却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将车子掉过头来,按照她们的意思往前开。
“你到我们那边要老实,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否则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听见没有?”两个少女很得意,扫视了秋原一眼另一个接着说:“只要你老实,你在我们这边可以给你一个连长当,看得中那一个就给你当老婆噢!”说完,故意掀开裤脚露出雪白的小腿在秋原面前让秋原看。
“呵呵,有这样的好事吗?”秋原故意缓和气氛,以套近乎的方式松懈对方的注意力。
这回两个少女回答得很干脆:“那当然!”“那我不是成为叛国者啦?”秋原笑了起来。
“哈哈哈,越南不比中国差啊,在越南安家落户了!”两个少女仿佛看见秋原已经是越南连长的模样高兴起来。
“好啊,如果你们两个我都看得中都嫁给我吗?”秋原有意开玩笑缓和气氛。
“可以啊,只要你行!”这回的笑声倒是很清脆。
汽车慢慢又回到原先被群山包围的盘山公路上,这里弯道急且多加上半面是悬崖是个动手的好地方。秋原依旧与她们说笑着分散她们的注意力,努力稳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右脚暗暗压住油门踏板让车速提起来再快一点,左手悄悄摸住车门把手。
欢声笑语依旧充斥在解放卡车的驾驶室内,那两个少女并不知道灾难正向她们靠近,正在为秋原成为俘虏而春心荡漾,并不大注意路面的情况,前面就是那个左转的回头急弯,说时迟那时快,秋原乘她们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开车门翻身滚了出去,解放卡车载着她两沉重的与山崖亲密的撞在一起。
“哐哐”的撞击声震耳欲聋,秋原滚在公路水沟内看见汽车连续撞击山崖后车头高高扬起又重重的砸了下来倾翻在弯道里面,倾翻后的卡车车头又掉了回来,秋原来了精神从水沟里面一跃而起飞奔过去。
现场很残忍,公路上满是黄灿灿的子弹铁盒,那个腿部有血迹的少女在汽车撞击山崖时从挡风玻璃里面被撞飞出去又被反弹回来,玉体横陈死在公路外面的灌木丛中,那个持刀的少女被撞昏卡在驾驶室内不能动弹,秋原不管死的那个,走到自己卡车面前蹲下伸手试了试,发现还有气息,找来撬棍撬开驾驶室门,费劲的将那个一息尚存的少女从车内拖出来。秋原转了一圈,在水沟内找到自己的手枪,将保险关闭,解下自己的鞋带,将那个少女的双手大拇指捆在一起。
无法走出去了,秋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己敢冒这样的险是因为自己运送的是子弹,并不怕汽车撞击引发爆炸,汽车撞烂了没有关系,多了一个俘虏该立功呢,秋原将那个被俘虏的少女放进公路边的水沟,居高临下监视着那少女等待着,只有等待后续的部队才会有人来,才能帮自己走出困境。
秋原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一阵响动惊醒,睁眼一看已经是黎明时分,护路的民兵发现了这连满载子弹的军用卡车倾翻在路上将路堵死,正准备找人问原因。秋原跑过去简明扼要说明了情况指了指水沟,几个民兵过去将那少女抬上来。
护路民兵连长很有办法,不多时来了一群民兵将子弹卸了下来堆放在路边,将撞烂的卡车掀下悬崖,又找来一份担架把那个少女抬走了。
……
在换防的时候,秋原通过敌工处的领导得知,被俘虏的那个女特工是越南王牌316师的情报人员,在7.12炮战受到重创后急于搜寻解放军情报,她们观察了二天,车队她们不敢下手,前沿阵地地雷封闭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半路上拦截,认为掉队的秋原是俘虏的对象,原本以为俘虏了秋原可以立功,没有想到的是她们一个死了,一个去了解放军的野战医院,在监护下养好了伤,同时向解放军交代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军事情报,1984年7月29日,越南王牌316师、318师精心部署的重炮集群被我军摧枯拉朽的炮火一举摧毁。
她叫黎美亚,受训于前苏联特种兵学院,两国交换俘虏的时候,黎美亚向有关部门提出要看一眼俘虏她的中国军人秋原,但她没有如愿,秋原却因此荣立二等功,依然活跃在边境线上
第31、新老爷错寻调弄鬼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一年夏天,本地来了一位新县官,他到任三天,就听到许多关于徐苟三的事情,心里便想见见他,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想见就得请,可徐苟三没一官半职,不够请,县官就派人去抓。这天,徐苟三被带到庭上,县官按了按大印说:“徐苟三,听说你很会调弄人,今天本老爷愿受你调弄一回,怎样?”徐苟三一听,心中暗暗高兴,正好戏弄一下这糊涂官,便说:“新老爷,本人向来不会调弄什么人,只因我家床头有一个调弄鬼,每天夜晚睡在床上,它便向我来报梦,告讯我人世间有哪些人贪得无厌,必须想法叫他舍财而我免灾。”县官一听,觉得这些事蛮有趣,便忘了一切,说:“这么说,你家有件宝贝。”徐苟三笑着答:“新老爷,那东西不是什么宝贝,因为他不给我白银黄金,只帮我分忧解愁,比方新老爷的案子一时断不清,就可以把它放在床头。他定会向我报梦的。”县官一时听入迷,心想包青天断案如神,只不过是他有过阴床、还阳枕、缠魂带,如果我有了这东西不也就断案如神了吗?想到这些,县官心痒了,便走下来对徐苟三说:“把你的这件东西卖给我吧,我给十五两银子,怎样?”“那东西是万金不卖的,如果新老爷有案难断,借来用用,是可以的。”县官听了,只要那东西一进衙门便是我的了,他想到这里,不觉笑了起来。说:“那我现在就借来用用。”徐苟三说:“不过,我那东西身子大,需要许多人抬。再说,新老爷的门恐怕太小了。”县官说:“人我有的是,门小了可以拆。”说完安排了拆门的丁役和去抬调弄鬼的丁役,然后坐了轿子和徐苟三启程了。
三伏天气,炎热难当。县官和徐苟三每人坐着一乘轿,由几十人围着,沿徐苟三所指的方向走去。公差们个个满肚怨言,却一声也不敢响,只盼太阳早点落土。快黑的时候,时候,徐苟三叫县官在野外的一个没人住的破窝棚旁停下了。县官下轿四周一看,觉得有点不对,便问:“这就是你家?”徐苟三点了点头。县官走到棚边,朝里一看,什么也没有,便问:“调弄鬼呢?”这时,徐苟三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新老爷,我本是靠调弄人过日子的,我就是调弄鬼,再说,我见新老爷背向万岁,脚踏国宝,无事捉拿人,很是无聊,所以引你出来玩玩散散心。”县官一听,才知道上了他的当,正要发作,但他想起了和徐苟三在公堂上说的话,感到留在城里的公差们正在拆自己的衙门,倒恨了自己起来,急令人抬着自己火速回城。
第32、浪里擒魔
宋朝年间,木节镇有片扈家鱼塘里,水美鱼肥。这日天刚向晚,一青壮汉子身背个耄耋老婆婆走至鱼塘边,向塘边的一对父子道:“大哥,这可是你家的鱼塘?天气好热,俺走了一天路,一见这鱼塘就迈不动步了,能不能让俺进这鱼塘洗个澡消消暑气?”
父亲扈塘主点点头,将二人引至塘窝道:“两位若是要消暑解乏,可进塘窝暂歇,切莫下水。这塘里有蹊跷,俺不能坑害于你!”青壮汉子正疑惑,又走来一人,此人白脸鹰眼,气宇不凡,扈塘主立即笑迎上去。
白脸男人开口道:“今日塘里可又有异样?”扈塘主赶紧道:“有、有,那对男女又兴风作浪了,搅得鱼儿惊慌,我正要去请仙师来驱魔,仙师就自来了。”
被称作仙师的男人脱去衣衫,道:“贫师算定这对鬼魅定不肯甘休,待我收拾他们去!”说罢走出门,“扑通”跃入黑暗中的鱼塘里。青壮汉子也跟出来,问道:“你这塘里有鬼魅?”
扈塘主叹口气道出原委:扈家本是木节镇的殷实之家,全因了这片鱼塘,水美鱼肥。忽有一天,一对青年男女也喜欢上了这片鱼塘,待到天黑避人耳目,相携到塘边戏水玩耍。扈塘主见他二人情真意切,不忍打搅,就随他们去了。哪料一次女子忽失身落水,男子跳入相救,结果双双溺水而亡。扈塘主报官后找人来打捞,忙来忙去,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后来,那男女竟化作水鬼,把塘里搅得鱼儿不得安生,日渐消瘦,这殷实的扈家,就要名存实亡了!扈塘主停顿一刻,看着鱼塘展展眉头,又道:“多亏这赵仙师,闻听此事便来为俺驱魔除邪,驱一回那鱼儿就好些。”
这时黑暗的塘中央,传来“哗哗”翻动水浪声响,忽听到一声女子尖叫,紧接着又是一男人吼声,水中动静开始愈大起来。
只听仙师道:“贫师才去几日,你俩又来作乱。你们既已溺亡,就该顺应天缘,魂魄到另一世界去安身立命,为何又来搅扰扈家,还不快快离去!”那书生叹道:“俺与娘子溺亡鱼塘,这鱼塘便成了俺俩洞房,俺俩在自家洞房嬉戏,何错之有?”
仙师道:“一派胡言!”
那女子也开口了,道:“就算是他扈家的鱼塘,也该花些银两修缮吧!你看这鱼塘边满是浮草,才不慎让小女子滑落水中,还害了我家情郎一同葬身。”
扈塘主听到这里急了,向岸前迈一步喊道:“这位小女子,道理可不是这样讲呀。一处鱼塘,难不成也要修得富丽堂皇吗?况且你与你情郎来塘边花前月下,已败风化,俺念你俩年轻意浓,可是未驱赶过一次啊!”
那女子道:“你不驱赶,是被小女子美色所吸引。你个大男人躲在暗处偷窥,谁不知道你这心思?”那书生一听此言暴怒了,道:“这家塘主还觊觎你美色?这回俺更要搅得塘里鱼儿都活不成!”接着传来奋力搅水声响。
“你、你们……”扈塘主大惊失色,话都说不出了。这时却听仙师大声喝道:“住手!有贫师在此,哪容你们胡作非为!”只听“啪”一声响,有人着了一掌。
那女子尖声喊起:“小女子今夜与你拼了!”即刻,黑暗的鱼塘里水花乱响。接着又戛然而止,一会儿仙师竟一个人水淋淋走上岸来。扈塘主赶紧上前,作揖不迭道:“仙师辛苦,今夜还请务必为扈家除去这对邪魔!每次驱魔俺给六两纹银,这回俺付八两!”说完便将准备的银两奉上。仙师接过银两,却面生难色:“不是贫师不愿,实是那男女神魂又增了魔力,贫师已被耗尽精力了啊!”
扈塘主无奈道:“那仙师只能明夜再来驱魔了?”仙师露出更为难的样子道:“可明晚贫师已应允了另一家。那家娘子岁长无孕,贫师疑是有石魔作梗。本想今夜彻底打散塘中男女魂魄,明晚正好为那家驱魔,二十两纹银都收下了,怎好违约!没想到你这塘中的男魔女鬼变得难缠,竟一时难以搞定……”
扈塘主忽地一跺脚,道:“想那不孕娘子,驱魔结果也非三两日之功。俺愿出三十两纹银,恳请仙师趁热打铁,明晚先为俺来驱魔。”说完迅速从塘窝里抱出个沉甸甸的木匣,正要塞给仙师,在一旁始终未说话的青壮汉子一把拦住扈塘主,道:“驱个魔邪三十两纹银,贵了些吧?不瞒扈塘主,我也习过些许玄技,收妖驱魔也略谙一二,刚才仙师与两水妖苦斗,已大伤对方,俺就借仙师前功,再去续斗,将水妖捉来,到时塘主只付俺碎银一两即可。”
扈塘主和仙师还未回过神来,青壮汉子已脱去衣衫,跃入水中,向塘中央去了。霎时间,黑暗的塘水里先有了书生的声音道:“哪里来的大胆贼人?”那女子也恨声道:“知趣的快快离去,否则让你有来无回!”又是一阵搅动水响,还有如狼嚎般的啸叫声音,把清凉洁净的水塘搅扰得如沸腾了的鱼锅,恐怖至极。
再听那青壮汉子,一边打斗,口中却笑了,道:“你这书生,不去遮风避雨地读书,也来干这水鬼营生,简直是班门弄斧。”忽然,书生骂声断了,改作“咕噜咕噜”的水响,必是被按入水底去了。见此情景,那女鬼急了,冲向青壮汉子道:“住手!你要把他淹死了,小女子非抓破你脸……”忽然女鬼话音打住,又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塘里安静下来。
蓦地,青壮汉子游回岸边,双手拎着的一对男女早被灌得只剩半条命。扈塘主回过神来,上前探看:“原来你们还活着,你们不是鬼啊!”
“这世上哪有鬼。”青壮汉子喝斥男女,“还不道出实情,还想回去喝塘水吗?”男女跪在地上,向扈塘主如实道来。原来,这男女乃是木节镇的混世泼皮,因世道艰难,又想不劳而获,便与人合计,假意溺死后装神弄鬼,为的是从扈塘主手中骗出银两来,没想却被青壮汉子撞破,栽了跟头。扈塘主这才恍然大悟,回头看去,那仙师已不知所踪了。
“他跑不了!”突然,与汉子同行的老婆婆拄拐走来,“有这两个人犯在,定会索回仙师。”她又赞赏地看向青壮汉子,“吾儿,干得好!”
原来,青壮汉子跟随公明哥哥被招安后,因擅穿龙袍戏耍被贬,便携老母回梁山泊石碣村来捕鱼过活,没想路经木节镇先显了身手。
“原来壮士竟是梁山水军头领,人称‘活阎王’的阮小七,难怪一见面,就喜欢塘里的水啊!”那对男女闻听扈塘主赞叹,惊得浑身打起冷战……
第33、他乡遇红颜
湖南李县有一举人,名叫李玉,参加会试落榜,就协同几个朋友由京城回南方。
这天几人赶到山东一县城时,天色已晚,一打听客栈已经住满了。正无计可施时,其中一人看见客栈后面有几间屋干净整齐,就同伙计商量是否能租用。伙计回答说:“那是一送葬的官家包下的,恐怕未必肯相让,让我去说说看。”
一会工夫,伙计就回来了,说对方一听就答应了,同意让出一间西屋。李玉边搬行李,边问伙计,是什么人送葬。伙计说:“送葬的是一湖南李县女子,她是一位将军的女儿,将军在北方做官时病故,她扶柩到故里归葬,不慎得了风寒,迟迟不好,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
李玉听说是家乡人,又身处不幸,就借着感谢让屋的名义,前去吊唁,还烧了纸钱,一进灵堂,就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女子的哭泣声,声音不大,但甚是悲凉。李玉正想着,门帘一挑,一位家人模样的老太婆出来说:“我家小姐要面谢老爷。”说完回转身去,一会,扶着一女子走出。那女子看上去大约十八九岁,泪流满面,柔弱无力,但容貌颜色端庄秀丽,举止不失大家风范。那女子请举人坐下,磕头谢过,主动说道:“父亲在北方做官,不幸去世,父亲在世时,为官清廉,所遗清薄。母亲去世的早,现在只留小女子一人,扶柩至此,劳顿成疾。托人往家乡送信,请堂兄来此迎接,却没有回音,也不知何时能来。”说罢,黯然泪下。
回到西屋,李玉对几个朋友说了那女子的遭遇,建议邀她一起同行,路上好有些照顾。可几个朋友都不以为然,李玉决定自己留下,登女子身体好转后,一起回乡,女子感激涕零,拜谢再三。
女子名叫小莲,性格极是温柔。朝夕相处,两人不禁互相有了爱慕之心,只是不挑明罢了。
一天,小莲问李玉归乡之后有何打算,李玉说:“不过是谋一个课馆教书的营生而已。”小莲说:“相公一表人才,难道就甘心做一辈子穷教书匠?我看不如先捐个京官,再寻机会好。”李玉说:“我不过是一介寒士,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来捐官呢,小姐不要取笑了。”小莲说:“我一个弱女子,无缘无故受了相公的恩惠,也是前世注定的缘分,若是相公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父亲所遗虽薄,可是捐个京官的钱还是有的,只是不知君意如何?”
李玉忽闻这样的意外之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莲接着说:“君若有意,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到京城上下通融。”到了这个时候,李玉只要唯唯称是的份了。小莲做事果敢有分寸,第二日,就和店主商量好,先把棺木在附近浅葬,待日后再改葬,三日之后,诸事办好,立刻动身前往京城。
到了京城,小莲每日出去打听,她说自己多少有些父亲的旧关系,只让李玉在客栈等候,不出半月,果然捐得了一个空缺。在定下来之前,小莲对李玉说:“在京城做官,家乡的亲友听说后会云集而至,现在根基还浅,恐怕应付不过来,不如先改个名字捐,更为妥当。”李玉此刻当然是言听计从,做官的事情只通知了家里,并吩咐暂时不要外传。捐得京官以后,小莲又为李玉租宅子,购置车马,买衣服,为正式上任做准备。
几天之后,李玉穿戴一新,到部里上任去了。
小莲对官场的诸般适事宜甚是熟悉,没过多久就建议在京做官的有势力的同乡同年请到家中,设宴招待。从此李家的门前车马不断,李玉很快就和许多京官关系密切起来。又一日,小莲对李玉说:“你经常在外应酬,我一人在家很是寂寞,我想和你的朋友的家眷有些往来,你看合适吗?”李玉正惟恐怠慢了小莲,一听此话立即答应下来。小莲又说:“我要去拜访客人,可是箱子里的衣服都不是新式样的,你能否给我置办一下。”李玉正愁找不到报答小莲的机会呢,立即答应了。小莲把自己衣服的尺寸款式开给李玉,又拿出以前的首饰和许多珠花,把怎么样改造添置一一说明了。数日之后,首饰陆续都办到,小莲一边欣赏一边夸首饰做的很合适。当她看到珍珠的时候,突然惊叫了一声:“哎呀,这珍珠是假的,你是在哪买的?”李玉大惊,说:“我是到最好的珠宝行买的,那店中装饰的十分豪华,珍珠怎么是假的呢?”小莲笑着说:“你真是书生气,在京城越排场阔绰且有名望的珠宝行,他们的货物越是能够以假乱真。这等伎俩骗得了你,却骗不了我,只是他们不该不把你放在眼里。”李玉听小莲这么一说,怒火中烧,立即要到店铺去和他们理论。小莲说:“拿也拿回来了,先消消气,吃过饭在去不迟。”说罢,亲自下橱,并亲身为李玉端上饭菜来。吃完饭,李玉拿着珍珠乘车前往珠宝行。
到了店里,他大声斥责说是买了假珠子,伙计拿来珠子仔细看了之后说:“这不是我们这里的东西,明明是你拿了真的回去换成假的,前来讹诈。”李玉听说此话,更是怒不可遏双方争执起来,一时间,店铺里乱成了一片。正在吵嚷时,李玉突觉口渴难耐,正好看到桌上有位客人准备的茶水,倒了一碗,一饮而尽茶一进口,李玉突然倒地,面如黄裱,伙计大惊,上前查看,人已气息全无。正在惊慌之时,门外走进一少妇,后面还跟着一个佣人打扮的老太婆,妇人说自己的丈夫来换珠子,迟迟不归,放心不下,前来寻找。来人正是小莲,待她看到李玉的尸体,立即捶胸顿租足,放声大哭。小莲说:“你们店的珍珠真假我不知道,但我丈夫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死在你们的店中,这是千真万确的。”说罢也不听伙计解释,径自让下人去请人来验尸,果然是中毒而死。小莲紧接着到平日来往的官家求助,果然大家听了都很愤怒,表示愿意帮助小莲打官司。
店主知道斗不过对方的势力,又有人证物证,怎么斗是自己输,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就私下里派人去和小莲商量,以重金赔偿,只求免去官司。小莲让来人传话,说除非是把店主的所有家当给她,否则一定要以命相抵。店主听了这话,明白对方是早有图谋,但事实面前又百口莫辩,只得按小莲的要求去做了。
拿到银票,小莲把李玉盛殓发丧,遍谢各家好友,随后变卖家当,扶柩回乡,不过走的不是李县的路。李玉家久无儿子的音信,就派人来打听,说是灵柩都离开京以个多月了,四处打探,竟无影无踪了,再一打听,京城也无来自李县的将军。
第34、邓元义休妻
邓元义与妻子,原是一对相亲相爱、如胶似漆的夫妻。邓元义性情谦和忍让,妻子温柔贤良,很有孝心。可是邓元义的母亲从儿媳妇一过门,就看她不顺眼,百般挑剔。邓元义明知母亲不对,出于孝心,又不能劝止;妻子也从无怨言,依然尽心服侍。
父亲新任京官,他与妻子一同随父母进京,安顿好了之后,他还要料理老家的事情,又怕父母在京城生活不便,叫妻子留下在京照顾,自己回老家去了。
平时当着儿子的面,做母亲的不好过分为难媳妇。邓元义一走,他母亲忽然长了精神,对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非骂即打。媳妇越是尽心侍奉,她越是觉得不顺心,最后索性找了一间小房子,白天让媳妇干活。夜里就把她锁在里面,每天给一点点吃的。慢慢地,邓元义的妻子被饿得骨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的,尽管如此,邓妻始终没说过一句.怨恨婆婆的话。
作公公的发现儿媳妇日渐消瘦,以为是病了,便上前问她,她只是默默地低着头,邓元义的儿子对爷爷说,妈妈不是病了,是饿成这样的。
听了这话,作公公的不禁潸然泪下,叹息良久,随后对媳妇道:“天下哪有孝顺婆婆反遭如此虐待的事情!你还是离开这个家,不要回来了,免得再受苦。”于是写下一纸休书,派人将她送回了娘家。
邓元义知道情况后,心里非常难过,同时也为她不再受苦而感到宽慰。
不久,邓元义那被休的妻子与在朝做官的应顺结了婚,过上了富贵安逸的生活,又恢复了年轻时的美貌和丰姿。
一次,她坐着官车出行,邓元义正好在路旁看见。见车上坐的是自己的前妻,服饰华贵,光彩照人,不禁感慨地对身边的人说:“她原是我的妻子啊!只因家母待她过份严酷,家父不忍心看她受苦,所以休了她,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过错。按说她也应该象现在这样,过着富贵荣耀的生活。”
邓元义为自己心爱的人能过上好日子而感到高兴,并不吃醋和妒忌。
第35、灰圈记
这是宋朝年间的故事。
却说河南郑州天元巷有户姓张的人家,哥哥叫张林,妹妹叫张海棠,如今兄妹俩与母亲住在一起,张家的祖宗也曾光彩过,没料到近来家境衰败下来,这几天,又陷入了一场无法解脱的争吵之中。
哥哥张林以为,张家世代读书求官,再穷也要保住自己身份,可是妹妹却当了妓女,真是有辱门风。
张海棠更看不起哥哥,爹死得早,娘养不了一家三口,照例是哥哥挑起这个担子,可是他现在还吃家里的,没本事挣钱。
兄妹俩先是吵,张林气急了,伸手便打了妹妹两个嘴巴。他狠了狠心朝妹妹嚷道:“男子汉就要自强自立,我在这个家里住不下去了。哼!不混出个人样来,我就死也不回郑州来。”他一跺脚便出了门,到开封找舅舅去了。
老娘心里真不好受,谁愿意女儿干这营生呢,做娘的脸上也没有光彩啊!女儿说过多次,有个马均卿马员外想娶她为妾,女儿也愿意,可是就怕给人家做小老婆,受人欺侮,她一直没有答应,现在,儿子气跑了,女儿在房里哀哀地哭,只是不肯开门,真弄得她一筹莫展。这日子真难过! 这时,传来打门声,是马员外又求亲来了。张海棠洗了脸,出去招待马员外,把哥哥气走的事跟他一说,马员外便进房安慰张海棠娘:“男子汉出门闯荡一番,不是坏事,只是身无分文,日子不好打发,我差人找他去。”停了一会,又说:“海棠的事,就别再耽搁了,我家里的那位年纪不小了,又没有儿子,不敢亏待海棠,您不愿同去,我这里有一封银子,共100两,也够您过一阵了,用完了再拿给您。” 老娘见再阻拦也不成了,便让张海棠到马家当了二夫人。
5年过去了,张海棠嫁到马家,真是天从人愿,生活安定不说,第二年便生了个儿子寿郎,马员外喜欢极了,处处照顾张家。老娘去世,他像女婿一般办丧事。丧事办完以后,张海棠更是一心一意在马家过日子。
马均卿的大夫人,却十分妒忌张海棠,只怕张海棠倚仗儿子夺马家的家产。她跟县衙的赵令史不干不净,一心向着他。她跟赵令史商量好,只等马员外死了,便赶走张海棠,跟赵令史过日子,两个准备了一服毒药,只等机会,便下毒害人。
有一天,机会来了,机会便在张林身上。
当年张林离开郑州,到开封一打听,舅舅已跟小经略相公去了延安,他一边打工一边赶路,到了延安,又没找着舅舅,只得折回郑州来。到老家一打听,老娘死了,妹子嫁了,自己在郑州也呆不住,便想到妹子处商量借点盘缠,再出去闯闯世界。
张海棠却牢记着5年前哥哥给她的羞辱。听完张林的话,她说:“你不是说,男子汉要自强自立的吗?你还说不混出点模样不回郑州的,怎么还是这个模样?你是给老娘修墓来了,还是光宗耀祖来了?我在这庄上,吃的穿的都是马员外的,我可不敢随便拿来送人。” 张林还是那倔脾气,听了妹妹这顿数落,早就按捺不下了,回头便走。
说来也巧,到了门口正碰上了马员外的大夫人。
听说他是张海棠的哥,大夫人马上换一副笑脸,一定要他在门口等候,她进去劝一劝海棠,好歹总会有点盘缠送给舅舅。
过了一会,大夫人又出来了,满脸愤愤不平的样子。“不是我揭短,你这妹子也太记恨。这不,我好说歹说,她都不愿意。现在马家只有她生了个儿子寿郎,一家一当都是她的,我作不了主啦!好吧,当初马员外给我们姐妹一人一套钗环,她不给,我就给了你吧!” 张林满怀感激,拿了钗环走了。
其实,这钗环根本不是大夫人的。张海棠几句气话把哥哥气跑了,她又难过得在房里哭起来。大夫人进房来了:“大妹子,我在门外看见你兄弟,怎么不留住他住两天?就是走了,也要给他一点盘缠才是呀!” 张海棠擦了擦眼泪:“我哪有钱给她?我这身打扮还是员外给的,给了她,员外回来要责怪,我可担当不起。” “那没关系,”大夫人把胸拍得老响,“我给员外说去。”张海棠原便想顾及一点手足情,这便把钗、环卸下来,交给大夫人送给张林去了。
傍晚,马员外回来了,大夫人立即在他耳边告了张海棠一状:“老爷,这张海棠旧病犯了,今天你不在家,她偷偷接了一个男子在房里半天,临走还给了他好多东西,不信你去看她钗子、环子齐不齐,一看就明白了。” 马员外摆脱不了世俗的偏见,张海棠是当过妓女的,更令人疑心。问她钗子、环子哪去了?她说给了哥哥张林,大夫人知道。可是张林找不到,大夫人说不知道。马员外一气之下,打了张海棠一顿,自己也病倒在床上。
大夫人这下子可神气了,她一边不断向马员外耳里说张海棠的坏话,一方面又要张海棠做这做那,服侍马员外。
这天又叫张海棠烧汤给马员外吃,可是在汤里面,她却暗暗下了毒药。
张海棠端了汤来到马员外房里,让马员外喝。这一下,马员外便中了毒,死了。
大夫人说,一定是张海棠下的毒。立即逼着张海棠一个人离开马家,说她是扫帚星。张海棠怎么能不明不白地离开马家呢?再说也舍不了孩子寿郎呀!她要让大夫人答应把寿郎给她带走。
“你好狠毒呀!”大夫人边说边拍大腿,“你谋杀亲夫不算,又要来抢夺我的儿子,你安的是什么心!” 张海棠奇怪了,寿郎怎么变成她的儿子了?便跟大夫人争执起来,两个人一同上了郑州大堂。
大堂上,知府苏顺一向是不管事的,只知道分银子。这件案子交给了府里的赵令史,赵令史早跟大夫人串通了,一张罪恶的网织好了,专等张海棠去钻。
赵令史只勿匆把马员外的事问了几句,下面便专问孩子是谁生的。
张海棠说,孩子是她嫁到马家后生的。大夫人却说孩子是她生的,她有证人。
传街坊邻居,街坊说:平日里见大夫人带孩子出来烧香、许愿,想来是大夫人生的。
传收生婆,收生婆说:屋子里黑黑的,分不大清,仿佛年纪大一些。那又该是大夫人。
传满月剃头的,剃头的说:是大夫人抱来剃的头。
张海棠急了,告诉赵令史:“这些人都被大夫人买通了的,孩子是谁生的,该问孩子自己。” 马员外的大夫人赶忙上前拉住寿郎的手:“儿呀!我的心肝,你说我是你亲妈,回去买果子给你吃。” 寿郎把手一摔:“你是我大娘,那边的才是我妈呢!” 赵令吏一拍桌子,故意骂大夫人:“你再扰乱公堂,拖下去打!孩子的话怎能作数?还应该听证人的。” 张海棠在一旁喊起冤枉。赵令史说:“好个刁民泼妇,你这种当妓女出身的,没有好货,竟敢强夺孩子,那谋杀亲夫一定也是真的了。”回过头来,朝苏顺说:“请大人定夺。” 苏顺对办案本来一窍不通,有一个绰号叫苏模棱,就是说他办起事来模棱两可。听赵令史问他,他便挥挥手:“对,对,你瞧着办吧!” 赵令史这便对张海棠严刑拷打,打得张海棠屈打成招。按规定,这种大案要解到开封府复审,才能定案。赵令史又跟大夫人商量好,用100两银子买通了董超、薛霸,要他们出了郑州就把张海棠杀了。
没走出几十里,董超、薛霸就打得张海棠倒在路边的大树下,再也走不动了。两个使了眼色,董超便到四下打探,薛霸捋了捋袖子,便举起了水火棍。
突然董超匆匆跑回,后面跟着一队差人。张海棠看到为首的一个眼熟,便喊了一声:“哥!”那人回过头来,当真是张海棠的哥哥张林。
张林又到了开封,投在包大人门下,现在已经是个衙头。这次出公差路过郑州,不料在路上遇到了张海棠。看她罪衣罪裙,模样是犯了大罪,便说声:“天报应,要不是大夫人给了我钗环,我当初气死在你门口,也瞧不见你这模样了。” “我冤枉!”张海棠哭着说,“当初那钗环是我给大夫人的,她却说我给了奸夫,惹得马员外打我,又在我做的汤里做了手脚,毒死了员外。” 张林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到底是谁下的毒?你要说清楚了。” “哥!”张海棠说,“我哪里弄得着毒药?大夫人说我谋杀亲夫,还把我生的儿子说是她的,又说我强夺儿子,这才押我到开封去复审。” 这就不对了,张林想,当初在马家,大夫人亲口对我说寿郎是妹妹生的,怎么变成她生的了?这事儿蹊跷。想了想,说,“好吧。我就跟你回开封去,到包大人面前评理。” 董超,薛霸肚子里暗暗叫苦。张林是上差,张海棠是他妹子,这下子打不着狐狸惹身骚。两个只能怏怏地跟着张林,往开封走去。
过了这一段险恶的山路,就看到一家酒店。董超、薛霸抢在前头进店,只听“董头儿”一声,靠里屋边桌子上站出个人来,开口便问:“事办成了?” 董超拼命朝他眨眼努嘴,暗示他别作声,这下子惹乐了旁边坐着的一个妇人,刚笑了一声,两人就看见张海棠由张林扶着进店,那男的是赵令史,一看事情不妙,跨过窗子就跑。张海棠看清了,说:“那跑的是赵令史,他怎么在这儿?” 张林翻过窗去追,没追着,回到店里,张海棠又告诉他:“刚在一桌上的那个妇女,一扭身从后门也跑了,我看清了,是大夫人。” 张林狠狠盯了董超、薛霸一眼:“你们认识他俩?”两个慌忙解释,在一个衙门当差,今天偶然碰上,没关系。
“好吧!”张林对张海棠说:“这两个在一块,肯定有问题,咱回开封对包大人说去。” 包大人审案前,已经把一批人证都找全了,张林也把路上的情况禀报了。
先问毒死马员外的事:“汤是谁做的?” “是她!”大夫人立刻喊。
“张海棠,你喝了这汤没有?” “回大人,”张海棠说,“在厨房里我尝了尝,喝了没事。” “汤碗有没有给别人端过?”包大人又问。
“大夫人在一旁,我扶员外坐起来,她喝了一口,端着等员外。” “真奇怪,这汤在厨房里张海棠先尝了,在房里大夫人又尝了,单单死马员外一个。赵令史,当初审案你怎么想的?” 听了包大人一席话,赵令史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卑职愚蠢,大人高明。”听包大人不再追问这事,又开始问争儿子的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连串的提审,街坊、收生婆、剃头的流水般地把郑州说过的说了一遍,再问寿郎,这回寿郎什么也不敢说了。
大夫人得意地笑着,侧着脸偷偷看张海棠。
包大人沉吟了一会儿,便叫人在公堂上用石灰画了个圈。叫人把寿郎抱在圈里站好,对大夫人和张海棠说:“你俩都说孩子是自己的,现在孩子站在石灰圈里,你两个上前一人握一只手臂拉,谁把孩子拉到身边,这孩子就是谁的,你们去拉。” 大夫人和张海棠每人握住寿郎一只胳膊往身边拉。大夫人心里骂了声:“你过来吧,小畜生!”一使劲,寿郎便拉到了自己怀里,大夫人胡乱摸着寿郎的头,“心肝宝贝”地乱喊起来。
包公说:“张海棠还没准备,重拉。”一连三次,寿郎都被大夫人拉了过去,她好得意,抱着寿郎不放。
站在一边的张林,忍不住责备起妹子来,包公“咄”地喊了一声:“张林,你不许讲话,这是公堂,不是你家里。这孩子是马员外的独苗,只有他才继承产业,难怪两人这么争。张海棠,你拉不过大夫人,你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哪!”张海棠话未出口,便哀伤地哭了起来,“寿郎是我儿子,10月怀胎,5年抚养,是我心头一块肉。你看他两只胳膊像麻杆般细,大夫人如狼似虎地往身边拽,我怎么忍心跟她一个样,万一拉断了寿郎的胳膊,我可怎么办呢!” 包公哈哈大笑,对满堂的人说:“大家听清张海棠的话没有,这孩子到底是谁生的,我略施小计,这就分辨出来了。来人,把孩子还给张海棠!” 满堂的人嗡嗡地议论开了,只有大夫人满脸沮丧,众街坊满面的愧色。
有的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伏地求饶了。
这件事搞清了,以后审起案子便势如破竹。包大人把董超、薛霸押上来,问他们途中安的什么心。董超、薛霸磕着头,说都是赵令史吩咐的。
赵令史可是个积年老公案了,他矢口否认,说:“我是个知法办案的人员,怎会做这种事?” 包大人说:“张林,你在店中看见谁?”张林说,看见赵令史和大夫人在一起,董超、薛霸赶紧上前作证:“是他俩,没错。” “跟她?”赵令史摇着脑袋,“马员外的黄脸婆子,他自己都腻味,才找张海棠做二夫人,我怎么会看上她?” “好哇!”大夫人看到墙倒众人推,发起泼来,“你平日怎么对我说的,今天推得一干二净,就是那药,也是你弄来的!” 得,赵令史再也无话可说了。
包大人下令,先革了郑州知府苏顺的职,今后不准再起用,判了赵令史、大夫人死刑。董超、薛霸知法犯法,发配边远地区。拿了钱给大夫人作伪证的街坊;每人打20板回去由当地看管。
这以后,包大人把张林叫来,对他说:“你妹子过去当妓女也是出于无奈,现在几经磨难,有了家,有了儿子,你应该帮她才是。”停了一停,又说,“你就不必在我这儿当衙头了,你妹子要管好马家,养大寿郎,也真不容易,你就去郑州帮她安家立业吧。” 兄妹俩谢过包大人,带着寿郎一同回郑州去了。
第36、仙梦之妈妈你在哪里
希暖没有了妈妈,希暖很想哭,天天哭。爸爸又取了老婆,希暖有新妈妈了。希暖吵着爸爸说:“我不要新妈妈,我就是要我的生母。”新妈妈看到希暖那么可怜的希暖没有了生母,新妈妈也是个好人。希暖哭着说:“我要我的生母,那个温暖的怀抱的妈妈。”新妈妈看到都心酸。爸爸对希暖说:“如果你真的想要生母的话,你去***妈的娘家去。”希暖说:“我外婆家在什么地方?”爸爸说:“在一个乡村。”爸爸没有说话完,希暖就走了,爸爸说的是乡村的地址。
希暖一边哭泣一边想念自己的妈妈,天空是那么蓝,桥上的风吹过,不知道妈妈在哪里?希暖望着天空哥那么清脆,风的声音不走边。希暖想外婆在哪里?妈妈在哪里?希暖走了桥来到一边,这一边都是清脆的高山,希暖又流出了眼泪,妈妈你在哪里?
希暖来到了山腰,看到下面那么多绿的和建筑物,风吹在希暖的心上,希暖问妈妈在哪里?希暖好想哭。希暖来到了山顶,看到下面一望无际,忘记了自己是谁?我在哪里?那妈妈在哪里?风就是像她的左右思念。那该死的风就是吹希暖,希暖不断想妈妈,想那些风景就是那么舒服。
希暖来到城里,这天晚了,城里到处了红绿灯。风声又来了,希暖感觉自己被抛弃的感觉。而且,晚上的红绿灯是那么时髦,希暖就是那么孤独。河边的船上红绿灯,希暖哭了出来了,希暖哭到我妈妈在哪里?我妈妈在哪里?
第二天清晨,希暖就像在流浪一样,晨风也在吹,走了一些美妙的建筑物,希暖好想大声哭我的妈妈在哪里?究竟在哪里?这些风景,这些风,吹在了希暖的心坎里。希暖不断的想念妈妈。到了晚上,希暖走在小巷里,想念妈妈,那个慈祥的妈妈就像那七八十年代的妈妈。
突然天空下了起了雨,希暖走进了一个店子里,希暖想到:我妈妈曾经住在小巷里的房子吧。雨还是在下,希暖不管了,跑出去。就在大街上淋着雨,希暖想那个妈妈,雨中的风煞着希暖的心。希暖坐在街边的梯子上。希暖想到妈妈是那么可怜,曾经要过饭吧。翌日,希暖来到那些美妙的风景区,还有那些建筑物,那个风又要伤痛希暖的心。
希暖来到一处山脚,一个女人看到希暖,希暖还以为是妈妈,原来是姨妈。姨妈跟爸爸打了电话,说找到了希暖。姨妈对希暖说:“你爸爸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走了干什么?”希暖说:“对不起。”姨妈打了电话跟姨爹,姨爹开着车过来。
过了一会儿姨爹的车来了,希暖和姨妈上了车。希暖看到了那些风景真想自己妈妈,而那些风景真陶醉啊,风是依然走进她的心。姨爹说:“不要乱跑了,去外婆家里好好生活哦。”姨妈说也说。过了几个小时,来到了外婆家。可是希暖不在了,姨爹和姨妈不知道怎么办。
连接,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第37、老刀、木匠、妖婆和戏子
老刀靠一把刀过日子。他所做的活计和杀人越货无关,总还是土里的事情。麦子熟时帮人割麦,稻子黄了挥镰收稻,至于油菜、荞麦之类他的刀也不会放过,剩下的时间劈柴、砍草,地无一垄的老刀就是靠这些混口饭吃,不饥不饱地活着。
老刀的手艺好,刀功在方圆几十里找不到。他所割的田亩,麦茬、稻茬一律齐齐整整的一般高,穗子一棵都不会留下,拾穗的人碰到他割的田地,算倒了八辈的血霉。刀功好之外,老刀干活舍得出力,摆出了架势,铆着劲干活,腰不直、头不抬,一口气向前猛冲,把一起干活的人甩得远远的。
雇老刀干活的大多是大户人家,成片的麦子要赶在晴好的天气抢割下来,稻子也是这样的。老刀的脾气好得像揉软了的面团,总是有雇必应,碰到好的东家,一天管上两顿饭,他美美地撑个半死,临了还会称上半口袋的粮食算作工钱。不仁义的东家也多,饭不管够,尽还是稀汤寡水的东西,不多的实物工钱还要一拖再拖,甚至要等到来年粮食登场时,老刀似乎对这些都不在乎,下到田里,所有的高兴劲、怨气头全使在了庄稼身上了,成片的麦子、稻子在他镰刀的挥舞里服服帖帖地倒下,远远看去,黑塔般的老刀,八面威风,低低高高的麦棵、稻子如同他的臣民,由他掌握着生死命脉。
老刀喜欢干田老七家的活,田老七生就的庄稼把式,十亩旱地、八亩水田,调理得讲讲究究,茬口安排得也好,地从不闲着,割了小麦点黄豆,收了黄豆栽山芋,水田一年两季,中、晚稻穗子密密麻麻地压弯了秸杆,一看就是好收成。老刀却从内心不喜欢田老七,田老七属于“抠着屁眼嗍指头”的人,抠得半死。雇老刀干活,饭仅是吃饱,菜也就一把园地里的蔬菜,少油缺盐的,荤腥是想也别想的。好在田老七和老刀一起干活,吃同样的饭菜,看着田老七拼死拼活地撵着,老刀的力气更足,心中有一股子恶意的快感。起先老刀喜欢干田老七地里的活,是看中了一地欢欢喜喜的庄稼,是庄稼牵动着老刀。后来发生了些变化,田老七的老婆因难产死了,不久续娶了个寡妇,新人叫小翠,朴朴实实的一个人,看着顺眼,小翠人好,对老刀亲和,每次老刀干活,小翠总要瞒着田七多下些米,让老刀吃得更饱,油盐也放得足些,尽管荤腥依然不见,多了点油水身上的劲明显多了起来。麦季结束,该结工钱了,田老七按往年的做法,称了半口袋麦子,让老刀拿上,老刀拎了口袋就走,半道上小翠撵了过来,足足添上两着锯,好半天,浅浅的一条口子,锯子竟钝了,又要“哧哧”地锉上一气,童木匠却行,他不紧不慢地对付着,好在时间不精贵,挨过一个日头又一个日头,活计慢慢做,鸡上穴时收工,天麻麻亮了再来,请童木匠干活的东家心里暗暗着急,插不上手,偶尔会帮着拉锯,但树实在滞涩,出力不出活,只好作罢。
童木匠被称之为童大是有讲究的,村里人大多把父亲叫“大”。木匠要伺候好,当“大”供着,于是童木匠喊着喊着就成了童大,童木匠似乎也愿意接受,童大代替了童木匠,就此传开了。实际上童木匠不难伺候,在当地口碑甚好,干活不躲奸把滑,尽管活计做得不漂亮,粪桶箍得不够圆,锅盖团得不够严,小板凳四脚不平,但落个态度好,挑出了众多的毛病,他会一一修补,真的补不了,他在结算工钱时,也会少要个块儿八角的,落个心安。对于干活时的一天三顿饭,也没见讲究过,煮甚吃甚,吃饱了就行,请干活的家客气,会特意做上一两个菜,他心里明白这是单为自己加的,反而一筷子也不伸,弄得东家难堪,再做下顿,仅仅多添个半升八角米。童木匠无话,东家问上一句,半天才会回答,往往是只听到一屋子的锯刨斧凿的声音,东家由之放松起来,就当请了个会动作的工具,不要陪,不多事,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门敞着由他,田里的活也不耽误。
小孩子们喜欢追着看童大做活,看他眯缝着眼吊线,从墨斗里抽出墨线,轻轻一弹,线直直地去了,之后用锯、用斧、用刨,木头变得听话起来,所谓“木直中线,圆于规”的道理,从那时就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童大喜欢孩子,没来由的,会变戏法般的利用边角料砍出一把手枪,凿出一个木偶,交给围观的孩子,引得一时间里打打闹闹的兴奋,之后听着“童大、童大”的欢叫,一脸子的笑容。
有些活儿童大是极讲究的,比如为娶新媳妇、结婚做家具。那时村子里家境好的没有几家,但娶新人,头顶锅盖卖也得添置几样过日子的家什,一口箱子、一方桌子,几把长凳是必不可少的,富裕的还会打上一架新床。对这样的“大”活,童大木匠会早早地介入,先是上春头就围着做活人家房前屋后转上几圈,把门前屋后的树瞄个一清二楚,哪棵树可打箱子,哪棵树能做床料,哪棵树做长凳合适,哪棵树正是为方桌长的,他指挥着一干人,一一地放了树,他亲自持着锯子,把枝枝丫丫剔除了,放在阴凉处,静静地晾干,一些树质有甜味的,还得放进塘里,沤上一月两月的,再捞上来,放在阳光下暴晒,他都交待得清清楚楚。秋风起时,童大拒绝了一些零碎的活,一心地为新婚夫妻做起家具来,桌子用香椿树做面子,四条腿自然用了榆树,香椿的木纹好看,不要油漆,透出亮亮的红色,榆树坚硬,落地平稳;箱子是由楝树盘成的,苦苦的树不生虫;长条凳就图个结实,他做得厚重,木质不讲究它;床讲究大了,不用苦树,还得结满果实,他大多会选棠梨和枣树,寓意着早得贵子,儿孙满堂。他会在箱子、床上细细地刻上一些花纹,花纹极笨拙,不好看,但东家也认了,图个喜庆。活计结束时,童木匠,往往会给东家一些惊喜,突然就东拼西凑的,弄出个床头柜、马桶之类的,这是在预定的活计之外的,东家不解,童大忙不迭地说:送手、送手,算作出个喜份子。到了大婚的日子,童大往往坐在主席,一场醉是少不了的。
童木匠最终还是死在手艺上。村子里一李姓人家,不知为何和童大结上怨恨,常和童大过不去,童大被李姓人家欺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按村里人的说法,童大就是李姓人家的下饭小菜。李姓人家日子过得滋润,儿子在外地工作,不大不小做了个干部,张狂劲儿一个村子都看在眼里,大多都让着他。恰好李姓人家要建新房,红砖、青瓦码了一地,椽条、梁子也是杉木的。做房子,木工是必不可少的,童大自然是被请的对象,架椽条、叉八子,童大尽管心里不情愿,但事情一上手还是尽心尽力的,他早忘了李姓人家对他所做的一切,心全放在了木头上。三间大瓦屋气气葫芦瓢。老刀为之愣了半天,心中一个劲地念着小翠的好。到了秋收,小翠去了街西头,站在老刀快倒架的屋子边,喊上了几声,老刀拿着镰刀跟了过来。田老七家的稻子比往年长得更实成,老刀一头扎进地里,饿虎扑食样猛割一气,只觉背后热热的,他知这是小翠的目光盯着的结果,略略地不自在一会儿,面对稻浪老刀很快就忘记了。
秋天事多,临到割田老七家最后一块地时,老刀的手被“麻公蛇”咬了一口,俗话说:水蛇咬个疱去家就要消,毒蛇咬个洞到家就要送(死)。“麻公蛇”是有名的毒蛇,痛得老刀龇牙咧嘴,吓得随田干活的田老七大呼小叫,还是小翠有主张,拿过老刀的镰刀,不管不问地切开了蛇咬的创口,俯下身子,对着老刀的手上的伤口猛地吸吮起来,又指挥田老七找来田边地角长着的半枝莲,细细地嚼烂,敷在伤口上。一番折腾,老刀蛇咬中的手红红的肿明显消了下去。老刀没听田老七和小翠的劝告,背转身子又干起活来,只是动作要迟缓得多。小翠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声音弱而又弱,但老刀听到了,真真切切的,第一次心软软地抖动了起来。
老刀一人过日子,快三十的人了,一间草房就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身边的宝贝活脱脱的就三样,一把锯镰刀、一把镰刀、一把斧子,锯镰刀用来割稻、割麦,镰刀用于砍草,斧子大多用于劈柴等零碎活儿。三把刀就放在他的破床边,有时放在枕边,陪着他度过一个个漆黑的夜晚。刀用长了,往往会玩出些花样来,割稻、割麦自不用说,老刀的花样在于抡圆了镰刀,百步之内命中所有的目标,起先练着玩儿消磨时间,到发现了身边奔过的兔子、野鸡等野物时,本能地抡了过去,又实实在在打中有收获时,老刀练得更勤了,一天不练心中似乎就少了一块不得安宁。
日脚赶着日脚,有一天日本鬼子突然占领了土街,炮楼立在了村东头,和村西头老刀的住房不远不近地相对着。有些日子老刀心中乱糟糟的,晚间练刀的地点由野外,搬进了自己的破房里,呼喊声也低低地压着,准头也差了些。
又到了午季麦收季节,小翠挺着大肚子来找老刀,老刀自是二话没说,跟着小翠去了。那天老刀的心慌慌的,麦子割得七零八落,东丢一簇、西留一棵,引来了田老七狠狠的责骂,咬着牙要扣老刀的工钱。老刀强按着心慌,少有地直起腰,看着远处的炮楼发起呆来,气得田老七又是一顿劈头劈脑的数落。到了晌午真的出了大事,小翠在家被人糟蹋了,快临产的肚子被剖了个大口子,成形的孩子和一摊鲜血夹杂在了一起,小翠的双目圆睁,掰开她紧捏的双手,一颗日本军装的纽扣被深深地掐进了肉里。“日本人干的”,一口热血从老刀的口中喷出,田老七早昏了过去。
小翠惨死的那天夜晚,黑暗,四处浓密,见不到半点星光,土街的天空充斥着血腥味。到了半夜,炮楼四周响起了炒豆般的枪声。到了早晨才听说,三个站岗的日本鬼子被杀了,武器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一把锯镰刀、一把斧子,分别命中鬼子的脖子、太阳穴、后脑勺。
老刀从此没了音讯,只是在麦收、割稻时还有人时常提到他,说他姓黄,他的姓是黄帝封的。
木匠童大
方圆几十里内就一个木匠,手艺不咋的,却吃得开。一把斧子东砍砍、西砍砍,一年的吃食就不愁了,多少还有些节余,老婆孩子就比别的人家活得光鲜。乡里人对木匠另眼相看,少不了他,箍个粪桶,圆个锅盖,做个箱子,叉个凳子,甚至临了送终打口棺材,木匠的锯锯、刨刨、砍砍、凿凿,时而会在不大的村落里搞出些响动来。
如此木匠童大在村子里就是个人物了。说不上他的劲头,蔫蔫的,半天说不上几句话,人却长得精神,有一把子蛮力。乡村的木质大多是坚硬的,檀树、梨树、棠梨子、老榆,斧子砍去留下了白迹子,再用力,说不定斧子就卷口了,“呼呼”地拉派派地落成了,李姓人家却挑起了童大的毛病,非说童大叉的八子隼没对好、对实,童大一百个解释也不起作用,连说,工钱不要了。李姓人家不饶,工钱不要也不行,房子有个三长两短,必找他一家老小算账。童大没有办法,就在李姓人家大宴宾朋时,找了架梯子,爬上他尽心尽力叉的八子上反复检查,一脚踩空栽了下来,正正地落在了刀刃朝上的斧子上,鲜血溅淋,在猜拳、喝酒的喧闹中离开了人世。
童大的坟萋萋地长满了野草,待许多年后,村子整体拆除时,李姓人家的三间砖瓦房还好好地长在那里。童大家人为童大迁坟,李姓人家也在忙着拆除房子。村里人恋旧,旧家具不忍舍了,搬家时,还有人抬着家具,时不时念叨,这家具是童大做的。
童大手艺不精,做出的东西却实诚,可传代。
妖婆
妖婆活得年久,翻过年就到了九十岁。
妖婆是自己称之为妖的,说自己活得太长,长得都成了妖精。妖婆无儿无女,一个人看日升日落,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日子过得艰难,却结结实实的,没有将死的迹象。妖婆天天嘴里念念有词,细下心去听,大多和死有关,巴着早早死了,省得在世上受罪。然而一年年过去,妖婆仍活得好好的,佝着不算太弯的腰,移着裹缠过的小脚,围着破落不堪的房子转悠。
妖婆的家住在郢子的尽东头,郢子围着一口大塘散布开,她在上风上口的地方搭了间孤零零的房子,左邻右舍都离得远远开开的,房子的四周长满了高高大大树木,树木阴森,连带着一方土地阴沉而寂默,唯有成群的鸟飞飞落落,丢下一串串啼鸣声。晚间,孤兀零零的房子早早没了灯火,妖婆有时会发出长长的叹息来,搅动风吹树叶,发出口人的呼号,惊得熬夜的猫头鹰探着电棒样明亮的眼睛,急急地向天空飞去,又难舍地扎了回来,撞落一树树苦涩不堪的青果。
许多年我不知妖婆是怎么活的,粮食、柴禾、用水,她老迈的身子,都无法负担得起。我打听过多次,每次都没得出明确的结论。我只知妖婆在郢子里生活,从没饿过、冻过,就连破败的房子,也不曾漏过。郢子里的人对妖婆的生活轨迹大都三缄其口,似乎这人就不曾存在过,把她当作了塘东头一棵树了。不过也是,妖婆的家早被密密匝匝的树遮得严严实实,外来人如不刻意打探,绝不会知其间还藏着一户人家,活着一个人。但郢子里的人不保密的一件事,当然是关于妖婆的,就是妖婆家周边的树是妖婆一棵棵栽下的,大的要三个壮年汉子才能抱过来,小的也有钵口粗了,这些树任谁也动不得,在大炼钢铁那样激进的年代,郢子里的人也拼着命和妖婆一起将它们保护了下来。
妖婆对树有特别的感情,常能看到她的身影,在树棵间穿梭摸索,往往复复一待就大半天时间。树中有一棵特大,从根部一路向上,生满了铁色的荆棘,树的枝头挂满了刀状的果实,每有小风吹过,刀状的种子相互撞碰、摩擦,总要发生金属的声音,树叫皂角树,它是妖婆的命根子。
小时好奇,常三五成群找借口去妖婆家的周边疯玩,妖婆人和蔼,常变戏法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干果,塞在我们的手心,我们经不起诱惑,尽管家中大人一再叮嘱,不准吃妖婆的食物,不准拿妖婆的一草一木,还是塞进了好吃的嘴中,吃得满嘴喷香、鲜甜。妖婆的家实在寒酸,除了一口一人高的坛子,几乎什么也没有,坛子里幽幽的,我们拿着棍子去捅,听到的竟是米的拥挤声,一次次总是这样。我们把这事说给父母听,除了受到的训斥,得到的说法更是令我们惊叹,坛子是魔坛,里面的米永远吃不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只要妖婆活着,坛中的米就一天天生长,像田中的庄稼,一茬茬的。
妖婆还是死了,死在了她活在这世界上的第九十一个年头。妖婆死得平静,静静地躺在床上,穿戴整齐,衣服破烂,但也整得干干净净,双手拢在胸间,面容安安详详,一双小脚上鞋袜俱全,全身的衣着打扮倒像是去走远方的亲戚家。那口神秘的坛子,擦得光亮鉴人,对着它能照出人和动物各色表情,坛口大张着,半坛子米泛着饱满的光亮,米上卧着十来个鸡蛋,上写着郢子里一个个孩子的名字。妖婆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主事的人轻轻掰动,手竞软软地摊开了,一张写满娟秀小楷的字条,呈现在了郢子人的面前,字是繁写体,半天里才读通:“把我埋在皂角树下,我要去会他。鸡蛋给孩子们,别惊动我树林的鸟。多谢乡亲们……”正是春天,妖婆家的树吐叶、开花繁繁忙忙,一地的清香揉着人的眼睛,让多数人的眼红红的,不过压抑的哭声还是从一些年老人的胸腔中喷出。
妖婆的死终于为我们敞开了一扇神秘的大门。
妖婆在郢子里已生活近七十年了,来时还是个美丽端庄的少妇。她是和当兵的丈夫逃难而来的,丈夫因打小日本受伤,又在养伤时受到了日本鬼子的追杀,他们一路逃命在郢子里安下了身。郢子里的人把妖婆的丈夫当作英雄,实实在在地供奉了起来,他们有感于乡亲们的情义,准备就在这儿生儿育女,把自己的根深深地扎下。战火没能让郢子平静的生活长久下去,日本鬼子一路杀来,郢子面临着生死存亡,妖婆的丈夫挺身而出,吸引着鬼子一路向不远处深山跑去,借着空档,郢子里的乡亲们四散而逃,避免了日本鬼子的屠村行动……而妖婆的丈夫,却让日本鬼子浇上了汽油活活烧死了,待乡亲们返回,妖婆的丈夫已成了烧焦的一团。此时,妖婆已有六个月身孕,连悲带急,早产下了不满月的死婴。丈夫死了,孩子没了,妖婆只能在乡亲们的劝慰下,栖下了身子,把郢子当作了永远的家。她执意把丈夫葬在自己的房后,在坟边种下了一棵多刺的皂角树。之后年年栽树,她怕丈夫孤单,也怕自己孤单,看着花开花落、叶生叶败,她的心才好受些。
妖婆让郢子的人沉落不下来,弱弱的身子,要死要活的命,走不了正步的小脚。为妖婆提着心的郢子人,突然齐心地做了决定,妖婆是郢子所有人的恩人,必须世世代代供养着她。于是不论张姓、李姓、王姓、孙姓,只要郢子的血脉还在流动,妖婆一定是摆在第一位的。妖婆是有文化的人,文能测字,却武不能种地打耙,必须实实在在养着。郢子人忠厚,轮流地排出班来,逢单、逢双,家家户户或送粮、或打柴送草、或担上几担水,自己再苦、再累、再难,就是不能委屈了妖婆。这样的做法,一传就是几十年,特别是运动年间,肯定要把秘密保守在最深处。国民党军官的老婆,来路不明的身份,沾上了就死定了。妖婆家周边的树越长越密,她坛中的米,即便在最困难的年代,吃了一把,却生生地长了一升,郢子人不亏待一个生性美丽、善意为先的女人。
妖婆葬在了皂角树下,坛子也砸碎了。房子长久没见维修倒了,而生长在妖婆家周边的林子,树竟长长地长着,成了景观。
妖婆不妖,妖也是逃之天天的夭,天得几近神秘,天得要记下她的美丽。
“戏子”三荣
三荣生下来似乎就是为了唱歌的。据说三荣出生时,和大多数出生的婴儿一样,恨恨地哭着嗓子,却又不一样地哭出了韵味,惊得接生婆大惊小怪,逢人便说:这孩子,哭得像唱歌一样。
三荣小时候吊在妈的奶头上无休无止,特别恋娘、恋奶,气得三荣的妈狠狠地时不时甩上几巴掌,三荣哇哇地哭过,依然恋着、拽着奶头,不依不饶。有一天,三荣将妈的奶头快吮出血了,痛得三荣妈大把地落泪,苦苦地数落起来,哭腔带着歌咏的味道,三荣竟放弃了吸吮,两眼滴溜溜地转动看着母亲,两只耳朵几乎竖了起来。
那些年作兴搞一些演出,常排些节目到田间地头表演,唱唱跳跳的十分热闹。宣传队到了三荣所在的生产队,节目正演到紧要处,《红灯记》痛说“革命家史”一段,演李铁梅的演员突然“绞肠痧”病犯了,痛得满地打滚,眼见演不下去了。正在一边看演出的三荣,竟蹦蹦跳跳地凑了上去,将李铁梅一角接了下来,和李奶奶一起将“革命家史”唱得字正腔圆,赢得一片喝彩声。三荣此时也就是上小学四五年级的年龄,名字却大大地扬了出去。也就是这次演出,让三荣再也安分不下来了。公社区里县里调演,三荣都是必去的角色,唱的必然是李铁梅的唱段。
三荣就这般在奔奔波波的演出中长大了,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脸庞娟秀,双目流盼,玉树临风,怎么着也不像个农村姑娘。而她的落脚地还是在父母的三间土坯房里,和大荣、二荣一样捧着大碗,一早一晚喝着稀溜溜的清汤寡水,就着半饥半饱过日子。
三荣开始有了自己的爱情,她爱上了邻村一个叫玉的小伙子,玉也喜欢唱歌、演戏,将《红灯记》中的磨刀人演得生龙活现,俩人身心投入地爱着,同台演戏的时光是他们最幸福的日子,没人的时候,他们手尖相触,相互传达着暖意,人多时,彼此对唱,偶尔目光交织,也是情意绵绵。爱得深,却藏得紧紧的。
三荣的美丽和歌喉又赢得了新的爱慕,区委书记的儿子兵爱她发狂。天大的好事,让三荣的父母无法拒绝,何况兵的父母承诺,亲事成了,三荣可招进县文工团吃“皇粮”,演一辈子的戏。三荣起先拒绝,满心里都是玉的影子,而最终却是含着泪应允了下来。再次参加调演时,三荣约玉去了野外,三荣第一次抱紧了玉,在激情的溢动里,把自己的身子给了玉。事后又决绝地对玉说:一切都结束了。在玉的一头雾水里,三荣没进了黑夜里,再也没有回头,给玉留下了不尽痛苦和撕心裂肝的无措。
成了县文工团一员的三荣,似乎过得并不快乐,唯一能给自己安慰的是舞台,她尽情地发挥,有时将自己的嗓子唱哑、唱破,而正是这一切,又让她获得了更大的成功和一片欢呼叫好声。
她在舞台上无顾忌地表演,常把目光向台下抛去,她在寻觅一束目光的缠绕,但久久没能找到。三荣开始失眠,兵仍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哄着她,想着法子做出令三荣高兴的事,而三荣除去演戏,似乎没有再让她快乐的日子。
兵没能伴着三荣走出长长的路来,好日子、好天光来时,兵得了绝症,临终前拉着三荣的手,目光不多见的期艾起来,他断断续续地对三荣说:好好演戏,你为戏活着,好好活下去。三荣猛地感到,兵是知玉的,只不过兵如铁打的人,严丝密缝地藏住了一切。
暮年的三荣迷恋上了网络,给自己起了个网名“戏子三荣”,她的好友不多,玉是其中之一,他们彼此聊得火热,几乎有种黄昏恋的感觉。
玉问:还演戏吗?三荣:不演了。
玉问:为什么?三荣答:累了!
玉说:我也演戏,用心演过。
三荣沉默。玉发了个流泪的表情。三荣匆匆地打了行字:演了一辈子戏,只有一个角色是真实的。荧屏上超乎寻常的安静,时光流逝的声音汩汩的。
第38、波斯猫传奇
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前525年古埃及的佩鲁斯城。
多年来,波斯王与古埃及王之间一直在打仗,他们的武器、兵员相当,因此,常常为了一城一池残酷地进行拉锯战。
古城佩鲁斯位于埃及东部,是尼罗河三角洲上的一个战略要地。对佩鲁斯的争夺,常常是两军激烈战斗的焦点。
这一年,波斯王又统率大军,将佩鲁斯团团围住。他发誓,这次不拿下这座战略重镇,决不收兵。但是,他指挥精兵连续攻城两个月,却一次又一次被埃及人的投枪和弓箭击退。埃及军队非常狡猾,当波斯兵的云梯刚架上高高的城墙时,他们并不动手,只有当他们气喘吁吁快爬上梯顶时,城墙上才一声号令,投枪和箭矢齐下,将波斯兵杀得血流成河,大败而逃。
波斯王十分忧虑:佩鲁斯城里粮草囤积如山,敌军以逸待劳,而波斯军却渐渐粮尽弹绝,人倦马疲,军心涣散,再不想出迅速攻占佩鲁斯城的妙计,相持下去,波斯军必败无疑! 正当他坐在帐篷中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时,卫兵向他报告:“外面有位少年将军要见大王。” 波斯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哪儿来的“少年将军”呀?!莫不是又有一个王室少年闯到前线来胡闹了吧?他烦恼地一挥手,说:“带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白色战袍的少年人气宇轩昂地走进军帐,大方地行了个军礼,说道:“拜见尊贵的波斯王、波斯大军的最高统帅!” 波斯王只用眼角扫了对方一下,淡淡地说:“免礼了,站着说说,为什么不呆在家里寻欢作乐,要跑到这里来胡搅蛮缠?” 少年将军低着头,低声说:“我是来为统帅解攻城之困的。我知道,大王的粮草只够维持十天左右了,在这几天里,咱们非攻下佩鲁斯不可,否则,连撤退也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少年将军的一番话,说得波斯王大惊失色,他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喝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核心秘密?”说完,他凝神盯视,发现对方十分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这时,少年将军哈哈一笑,突然从怀里扯出一团东西,呼地朝波斯王扔去,问道:“你认识它吗?” 波斯王本能地用左臂一挡,又伸出右手接住了那团白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 这只波斯猫左眼是绿的,右眼是灰的,颈中还戴着一条红宝石项链,显得十分珍贵。波斯王立刻就认出了这猫是女儿艾哈娜公主的宠物,他惊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得到公主的这只波斯猫的?!” 少年将军又哈哈一笑:“是你给我的呀!难道你已经忘了?” 波斯王有些恼怒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女儿的宠物送给别人!正当他要发火时,少年将军却一下子取下帽子,笑着说:“父亲,难道你竟认不出我就是艾哈娜?!” 这时,波斯王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少年将军这么面熟,原来他竟是由女儿乔装打扮的呀!不过,刚涌上心头的喜悦之情,立刻又被重重的担忧取代了。波斯王的眉头重又皱紧,心事重重地说:“艾哈娜,你女扮男装前来看我,我非常高兴,但是,一切正如你所说,我们攻不下佩鲁斯,又退不
得,形势非常危险啊。” 艾哈娜笑着说:“就因为你久久攻城不下,我才赶来帮助父王的呀!你真以为我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了玩耍或撒娇吗?” 波斯王点点头,说:“我相信,在以前的几次战斗里,你曾为找出计献策,特别是那次在塔赫塔城,你为我出了挖地道进城的主意,真是不错。那儿地层下全是沙子,地道只花了半夜就挖成了,胜利得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这儿是佩鲁斯,地质不同,城墙又高,我什么计策都想过了、试过了,全部失败了!这次,你又有什么妙计可想呢?” 艾哈娜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的妙计已交给你了!” 波斯王又觉得莫名其妙起来,艾哈娜明明什么都没说,怎么疯疯癫癫的认定自己已经知道她出的主意了呢?他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白猫,说道:“除了这只猫,你可什么也没交给我呀!” 艾哈娜立刻走上前,取回自己的宠物,把它举过头,说:“波斯猫,就是我的妙计呀!” 看着女儿一副调皮的样子,波斯王又疼爱又生气,他说:“别胡闹了!这儿很危险。明天,我就派人把你和这宝贝猫护送回去。” 谁知,艾哈娜一下子把白猫勾到胳膊下,一本正经地说:“不!明天,我要去攻城,我的小猫也一起去!” 波斯王一下跌坐到垫子上,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时,艾哈娜像只小猫似的依偎到他身旁,轻柔地说:“父亲,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我真是来帮你攻城的呀!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埃及人和我们波斯人,在对待猫的问题上,有什么区别吗?” 波斯王怔了一下,说:“咱们波斯人……将猫当作玩物、宠物;他们埃及人……嗯,他们把猫奉为神灵。的确,区别很大,但是,这跟攻城有什么关系呢?” 艾哈娜笑着亲了一下父亲的面颊,说:“父亲说得很对,只是还没想到怎么用波斯猫攻城。我问你,如果有谁将你信奉的神灵扔到你身上,你会有什么感觉?” 波斯王犹豫了一下,说:“我……会感到突然,可能会束手无策……” 艾哈娜又爽朗地笑起来:“这就对了!我带来了五百只波斯猫,明天一早,我和攻城的士兵们每人怀里揣一只小猫,爬上云梯顶之前,向埃及兵扔过去!我想,面对扑进怀里的‘神灵’,那些士兵一定会惊慌失措,我们就乘机跳上城垛,夺取胜利!” 一番话,说得波斯王热血沸腾。他从座垫上猛地站起来,举起双手欢呼道:“啊,上苍给了我这么聪明的女儿,还有什么城池攻不破呢?!” 他拉着艾哈娜的手,跟她一起到外面去看那些刚运到的猫咪了。
第二天一早,晨雾还没从佩鲁斯城头散去,守卫在城墙上的埃及士兵就听到波斯军营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波斯兵又像以前那样,蚂蚁扛草棍似的抬着云梯,蹒跚着来到了佩鲁斯城下。
埃及守军长官得知波斯人又将发起进攻,只是轻蔑地哼了一下鼻子,说:“他们还嫌死伤得不够!让他们往上爬吧,跟往常一样,等他门快攀上城墙,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儿,你们就狠狠地把投枪扔出去,把箭射下去!消灭了多少波斯人,给我报个数。我还得睡上一会儿呢。” 说完,这位守军长官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呼呼睡熟了。
得到长官的指示后,埃及守军又像以往一样,让波斯兵的云梯搭上城墙,他们只是在城垛旁准备好投枪和弓箭,只等那些累得直喘气的波斯兵爬上来送死了。
这时,艾哈娜公主身佩长剑,怀里揣着她那只雪白的波斯猫,和其他几百名怀里藏着波斯猫的士兵组成敢死队,飞快地向城上爬去。
波斯王在远处提心吊胆地望着他们。说实话,他是很了解埃及人的陋习的。他曾被埃及人俘虏过,他亲眼目睹了一位埃及将军向街上窜过去的一只猫磕头的怪现象。两国的战争,除了土地、金钱和权力等原因外,对猫类截然不同的态度,恐怕也不能排除在外。
但是,现在是真刀真枪的战争,女儿的妙计,会不会有所闪失呢?如果埃及兵不怕扔到身上的猫,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他又会面临一场惨败! 他的女儿将战死在城墙下! 眼看着,艾哈娜公主像一位敏捷的少年将军那样,就要爬到云梯顶上了,其他敢死队员们,也快手搭城墙了。这次,他们都没带盾牌,以便能及时攀登上去,及时向埃及兵发动意想不到的“神灵之战”。如果“神灵”波斯猫不起作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将完全暴露在投枪和箭矢的锋刃下! 艾哈娜奋力向上爬着。猫咪们都很乖,在每个敢死队士兵怀里一声不吭,也不乱挠乱动。因此,当埃及士兵按以往的经验,估计他们只爬到云梯中间时,其实他们已经爬到顶上了,只须纵身一跃,就能冲上城墙,与埃及守兵展开肉搏正在这时,有两名埃及士兵听到附近有人喘气,立刻从隐蔽处跳出来,喊道:“波斯人快冲上来了,大家快出来呀!” 呼啦一下,埃及守军都站起来,准备去抓投枪和弓箭。但是,艾哈娜公主早已看见了他们的动作,她将手伸到怀里,一把拉出雪白的波斯猫,叫道:“宝贝,去抓那个家伙!”说完,她的手一扬,就将波斯猫扔到靠她最近的一名埃及士兵身上。
与此同时,冲上云梯顶的波斯兵几乎都扔出了怀里带的猫。一时间,佩鲁斯城墙上瞄瞄大叫,那些被埃及人奉为“神灵”的小猫在埃及士兵的怀里乱叫乱抓,乱咬乱窜乱跳,吓得埃及士兵们不知所措。有几名士兵甚至跪下来,对自天而降的“神灵”顶礼膜拜起来! 艾哈娜公主率领的敢死队很快占领了城头。
接着,第二批波斯兵又迅速从打开的城墙缺口上冲进了佩鲁斯城。
固若金汤的佩鲁斯城终于被攻破了。十名波斯兵拉开了厚重的城门,波斯王率领的大军立刻潮水般涌了进去。
当然,比波斯兵冲得更快的是那五百只波斯猫,它们喵喵大叫,在陌生的佩鲁斯城的大街小巷里乱钻乱跑,就像一群天兵天将在这座古城显示神威。
许多埃及将士跪了下来,他们并不是屈服于波斯王的武威,而是被这些五颜六色皮毛、眼珠闪着神奇光芒的波斯猫“神灵”镇住了! 当佩鲁斯的埃及守军长官从梦中惊醒过来时,他发现面前站着一位波斯少年将军。在这位少年将军怀里,有一只雪白的波斯猫,那猫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红宝石项链。
第39、天下第一绿毛龟与它的主人
重庆市嘉陵工业集团的退休干部杨兴海,从别人刀下救出一只千年大龟,克服重重困难将它饲养成体重118斤、毛长56公分的绿毛龟,堪称世界之最。这只绿毛龟有很多传奇故事:它与“神舟五号”返回舱同台展出,治愈了一个小女孩的顽疾,为杨兴海的儿子挽回近百万元的生意订单……有人听说了绿毛龟的神奇功能,竟要用一辆顶级“宝马”轿车来换……
刀下救出千年大龟
68岁的杨星海,原是重庆市嘉陵工业集团下属配套厂的采购干部,向来喜欢饲养和研究小动物,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动物通”。
1996年的一个冬夜,杨星海的一位朋友从马来西亚带回来一只重达80斤的淡水龟,邀请他去鉴定龟类和龟龄。杨星海赶到朋友家后,很快从龟甲的颜色以及龟的体重判定这是一只千年淡水龟。
杨兴海回家后,整夜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那只千年大龟。他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问朋友大龟的情况。
一个星期后,杨兴海的朋友给他打来电话,说要杀那只千年大龟,请他和其他朋友一起去喝龟汤。杨星海听后急得六神无主,急忙挂断电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朋友家,只见朋友手中拿着磨得雪亮的刀子,那只千年大龟已被推上了案板,旁边还站着十几个等着喝龟汤的人。眼看朋友在其他几个人的帮助下就要举刀,杨星海急了,他分明看见那只大龟被吓得发抖,微微伸出头来向他求救。他不由分说地拨开人群,冲上去抓住朋友拿刀的手,说他研究动物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淡水龟,想必它一定成精了,要是吃了它肯定要遭报应。旁边等着喝龟汤的人根本听不进去,有人甚至嚷起来,说他如果怕喝了龟汤遭报应,就趁早回家躲起来。说话者不顾杨星海的反对,上前抢过刀子,就要对大龟下手。
千钧一发之际,杨星海发现大龟的龟甲遭到微生物的寄生侵蚀,患了腐甲病。他突然眼前一亮,上前夺过那人手中的刀,说自己从书上了解到,微生物侵蚀龟甲后,很快会侵入龟体,人若吃了这种龟肉,也会遭到这种微生物的侵袭寄生。为了彻底把大龟解救出来,杨星海趁机责问那些等着喝龟汤的人: “谁的身体比这龟甲还硬?”听到这里,那些人一个个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显然没了喝龟汤的心情。
杨星海朋友的妻子原本有点迷信,听说吃龟精会遭报应,立即责怪起丈夫来,说把大龟带回来时都没这怪病,要杀它炖汤喝就患这怪病了,肯定是报应的前兆。她怕这只龟精给家里的运程带来麻烦,坚持让丈夫把大龟送给杨星海。丈夫同意后,她又怕杨星海不肯接收,还说了一大堆赠送的理由,说是看到杨星海太喜欢太爱护这只老龟了,让他们全家备受感动。
杨星海考虑到大龟在别人手里会有生命危险,赶紧叫来4个棒棒把千年大龟抬回自己家里。随后,他找来玻璃店的师傅,定做了一口大玻璃缸,让大龟在里面活动。同时,他还到药店买来酒精和高锰酸钾,仔细为大龟清洗腐甲。
半个月后,大龟的腐甲病情得到控制。杨星海的老婆王东英见丈夫为了治疗大龟的病废寝忘食,也开始四处向人打听治疗腐甲病的良方。王东英听说硫黄用酒精浸泡后可以治疗龟的腐甲病,就找来半公斤硫黄,用酒精泡了三天三夜,然后给大龟清洗患处。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月,大龟的腐甲病果然痊愈了。看着这只恢复健康的千年大龟,杨星海非常高兴,为它取名“蛮牛”。
杨星海开始研究饲养“蛮牛”的方法。当他得知养龟需要无污染的淡水时,便找铁匠做了两只桶,每天下班回家后就到5里地外的山坡上挑泉水。到了冬季,杨星海担心“蛮牛”挨冻,每天上班前都要叫几个邻居帮忙把饲养“蛮牛”的大玻璃缸抬到阳台边享受日光浴,晚上又请人帮忙抬回屋里。
一天晚上,杨星海没找到人帮忙抬大缸,只得和儿子杨科去搬。由于装了水的玻璃缸太重,父子俩抬起来还没挪开步子,手一滑,玻璃缸就连同“蛮牛”一起掉到了地上,玻璃缸摔得粉碎,几百斤水全部倾泻在客厅里。杨星海怕碎玻璃片伤着“蛮牛”,来不及管“水患”,赶紧和儿子从玻璃碎片中把“蛮牛”抬到一边。父子俩正忙着给“蛮牛”查看伤情,楼下邻居跑上来“咚咚”地敲门。杨星海刚打开门,邻居就情绪激愤地大吵起来,说水漏下去把他们家新装修的房子全弄坏了。邻居气势汹汹地冲进屋内,差点跟杨星海父子打起来。恰巧王东英下班回来,赶忙劝住。为了息事宁人,王东英拿出1500元钱赔偿给对方,才算解决此事。
平息了邻居的怒火,王东英十分生气,非要丈夫把“蛮牛”送还给那位朋友,并说“蛮牛”不走她就走。杨星海和儿子苦苦求情,王东英才答应把阳台腾出来,给“蛮牛”修一个大池子。杨星海平时工作较忙,没时间照顾“蛮牛”,专门从劳务市场以每月500元的工钱请了一名工人来给“蛮牛”洗澡、刷甲、清洗池子、换水等。
天下第一绿毛龟与它的主人(2)
妻子埋怨杨星海几十年来对自己还不如对一只乌龟好,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这只龟精迷住了。一次,粗心大意的工人给“蛮牛”清扫池子时,不小心踢到了“蛮牛”, “蛮牛”伸出头来死死咬住工人的小腿。被咬伤的工人在医院治疗,前后花去800多元医药费,伤好后他不愿再饲养“蛮牛”,要了一笔赔偿金走了。
“蛮牛”每个月花去杨星海一大半工资不说,还接二连三出事,王东英简直忍无可忍,坚决要把“蛮牛”处理掉。杨星海不同意,王东英干脆收拾好衣物搬去单位宿舍住,还提出要与杨星海离婚。
大龟变“绿毛神龟”
杨星海一边给闹离婚的妻子做思想工作,一边对“蛮牛”的野性进行驯化。 “蛮牛”也许也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显得焦躁不安,成天用它又厚又硬的龟甲闯击水泥池壁。为了让“蛮牛”安静下来,杨星海改变了喂养方式,亲自削苹果、剥香蕉,递到“蛮牛”嘴边。他一边用手轻轻抚摸“蛮牛”的龟甲,一边用简单语言跟它交流。渐渐地, “蛮牛”停止了骚动,听见杨星海的脚步声便游到池边,主动把头伸出来望着杨星海手里的食物。
接下来.杨星海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蛮牛”与人之间的感情。“蛮牛”经过训练,已经能够在主人的口令下做立正和抬头等动作了,并在主人清扫粪便时主动让到一边。 “蛮牛”的每一点进步,杨星海都要打电话向妻子汇报,希望她能理解并支持自己,看在“蛮牛”知错能改的情分上回家。然而,这些并没有消除王东英心中的怨气。
在杨星海的精心呵护下, “蛮牛”的背甲、四肢和头顶都长出了一层厚绒绒的绿毛。杨星海高兴得跳了起来,他想起以前在中央电视台《动物世界》栏目中了解到的绿毛龟,它与白玉龟、双头龟、蛇形龟并称“四大奇龟”。“蛮牛”长了绿毛,又有上千岁,应该属于绿毛龟中罕见的极品——“五子登科”。杨星海又从网上了解到,一些龟类在水质好和光照足的情况下可以逐渐变成珍贵的绿毛龟。得到这样的科学论证后,杨星海和儿子决定根据绿毛龟的生长环境和条件对“蛮牛”进行特殊培育,并从网上搜集了一些培育绿毛龟的先进技术。
从此以后,杨星海坚持每天给“蛮牛”换一次泉水,光照不足时,就把它挪到有阳光的地方,光照过强了,又用东西帮它挡住一部分。这天,王东英回家取东西,杨星海正在阳台上扶着蛮牛晒太阳。王东英由于还在气头上,关门时用力太猛,杨星海心里震了一下,手不由得一松, “蛮牛”就从6楼阳台上掉了下去。
杨星海顿时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王东英知道自己闯祸后,赶紧冲下楼去。 “蛮牛”摔破了一块龟甲,血流出来染红了它那长长的绿毛,王东英突然难过地哭了,这是她第一次为“蛮牛”流泪。她回过神来后,急忙拦了辆出租车,把“蛮牛”送到嘉陵集团职工医院抢救。
“蛮牛”在医院治疗那段日子,王东英和丈夫轮流到医院照顾它。20天后, “蛮牛”的伤口基本愈合,但龟甲却无法长拢。王东英找到医院最权威的医生,为“蛮牛”做了龟甲缝合手术。
经过与“蛮牛”的这场生死离别,王东英真正接纳了它,搬回家和杨星海和好如初。
杨星海对“蛮牛”倾注了全部心血。为了给“蛮牛”找一个更加舒适的居住环境,他多方奔走,最终在重庆北温泉水族馆为它找到了一个“家”。为了更好地照顾“蛮牛”,杨星海提前从单位退休,一个人到几十里外的北温泉,住在一间两平方米的小屋里,而“蛮牛”所在的大厅有10多平方米。在这里,“蛮牛”的体重增加到了51公斤,中部的绿毛长到了56厘米长。
2000年3月,中国龟鳖学会的一名会员到重庆北温泉旅游时见到“蛮牛”后,感到十分惊讶,认为国内外没有比它更大的绿毛龟了,极力劝杨星海去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这些年来,杨星海为饲养“蛮牛”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他已经拿不出钱来准备申报“吉尼斯”纪录的资料了。
天下第一绿毛龟与它的主人(3)
同年6月9日,西南农业大学水产系张琳教授和西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系的一名教授得知杨星海的困难后,主动联系他,表示愿意免费鉴定“蛮牛”的龟甲长短、龟龄、毛长以及体重等,重庆市北碚区公证处派出两名公证员对鉴定进行公证;重庆卫视把“蛮牛”平时的生活拍成片子,寄给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9月28日,从上海大世界传来喜讯, “蛮牛”正式被“吉尼斯”的评审团和顾问团评选为世界上最大的绿毛龟。10月18日,上海大世界为“蛮牛”颁发了“吉尼斯”之最证书。“蛮牛”开始引起海内外媒体的广泛关注。
2001年春节后, “蛮牛”出现食欲不振、烦躁不安症状。杨星海以为它生病了,急得四处寻医,没有一点结果。后来,细心的杨星海发现“蛮牛”看见穿着鲜艳的女游客靠近时,精神显得特别好,女游客走后,它就对着水族馆不远处的一只老母龟“咕噜咕噜”直叫。杨星海顿时明白了,原来“蛮牛”是想“娶媳妇”了。考虑到那只母龟不属于绿毛龟类,年龄又太大,交配时很可能发生意外,这个现成的婚配只得作罢。
上哪儿去给“蛮牛”找一只雌龟来做“新娘”呢?一时间,全国多家媒体联合在全世界为“蛮牛”发起征婚活动。消息传开后,国内外无数养龟人打来电话,表示愿意拿自家的龟跟蛮牛“相亲”。然而,这些应征的龟中,不是种类不同,就是年龄太小。
为“蛮牛”的“征婚”历时近半年,最终没有成功,不过,国内外许多专家和友人都打来电话,表示将与杨星海一起努力为“蛮牛”寻找合适的婚配对象。
身价赛过顶级“宝马”
2003年国庆后,重庆市科委一名干部在考察北温泉水族馆时,见到了这只“天下第一神龟”。当他得知杨星海把“蛮牛”从一只普通的千年老龟培育成世界稀有的绿毛神龟时,十分惊讶,让杨星海一定要带上“蛮牛”和他培育绿毛龟的技术去参加重庆市第五届高新技术成果交易会。重庆市科委在有限的展区,给“蛮牛”准备了一个离水近、阳光充足的展场。11月15日,杨星海带着“蛮牛”和航天英雄杨利伟驾驶的“神五”返回舱在展览馆同场展出,每天前来观赏的人络绎不绝。
绿毛龟浑身是宝,除了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外,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就连它梳掉的绿毛,也是治疗一些顽疾的良药。
2007年暑假,一位广西玉林的母亲带着女儿千里迢迢来到重庆,通过媒体找到杨星海,求他给一点“蛮牛”的绿毛为自己女儿治病。小女孩右半边脸上长了一种十分罕见的癣,多方求医,花了很多钱,不仅没治好,癣反而向耳部及后脑勺扩散。小女孩家人听说千年绿毛龟的绿毛是不可多得的养颜药材,也许可以治疗这种顽疾,就到重庆找到了杨星海。
杨星海和家人听说后,决定用每天给蛮牛梳理时脱落下来的绿毛,为这个被顽疾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小女孩治病。小女孩母亲用“蛮牛”的绿毛给女儿擦洗患处,渐渐地,小女孩脸上的癣状皮层少了,皮肤开始变得红润。母女俩激动得跪在地上感谢杨星海夫妇。到了9月份开学时,小女孩脸上的患处好得差不多了,准备返回广西。临行前,细心的王东英把平时没用完的绿毛,用泉水养在一个大瓶子里,送给母女俩,让她们回去继续擦洗患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星海一家人与“蛮牛”的感情越来越深。杨星海的儿子杨科开了一家工贸公司,2009年9月,杨科的公司与杭州一家摩托车生产企业谈妥了一笔100多万的订单。然而,正式签合同那天,对方老总遇到航班晚点,杨科开车去机场接机又遇到堵车。一路上弄得杭州老板有些疲惫,他认为这次出门很不顺利,准备暂不签合同了。杨科见状,急中生智地对杭州老板说,生意不成仁义在,既然来重庆了,何不去看看他家那只稀有的绿毛龟。
杭州老板见到“蛮牛”时显得格外惊讶和兴奋。他对龟类有一定了解,随即和杨氏父子谈起了绿毛龟的通灵处,说在东南亚,一些豪商奉养它来旺财;欧、美、日、韩等国把它视为吉祥如意、延年益寿的象征。在我国,人们也认为绿毛龟是融宇宙万物精华于一体的万物之灵,是天然的活艺术品。一番讨论之后,那位杭州老板当即决定和杨科签下订单,并说跟家里养着这么一只吉祥旺财的“天下第一绿毛龟”的人做生意,自己的生意也一定会红红火火。那位老板回到杭州,又给杨科介绍了好几位客商。
治愈顽疾,挽回生意订单,“蛮牛”的价值日益突显出来。2010年春节,一位泰国客商找到杨星海,要用一辆世界顶极“宝马”轿车跟他交换“蛮牛”。杨星海和家人婉言拒绝了。
“蛮牛”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成了世界级“明星”,为了给它一个与身份相匹配的栖身环境,杨科拿出25万元资金在重庆市沙坪公园建了一个“福禄寿岛”。2010年国庆,这只备受关注的“天下第一绿毛神龟”正式搬家,入住岛上的新家。
第40、烧饼大侠
洛阳城有个卖烧饼的,姓杜名三瓜,烙得一手好烧饼。前一段时间,洛阳城治安出现恶化趋势,盗贼在夜里频频出现在大街小巷,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也不知从哪天夜里起,一位武功盖世的蒙面大侠横空出世,让人们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夺命暗器,几乎每个盗贼咽喉处都插着一只烧饼。
杜三瓜已经声明无数次,他不会武功,更不是那个烧饼大侠。但大家认定了杜三瓜就是烧饼大侠,不说别的,就说杜三瓜烙烧饼,一人面对三个火炉,不慌不忙,手起手落十几分钟工夫,案板上就堆满了刚烙好的烧饼,色泽形状都是一样,少说也有几百只。这么快的身手,普通人能行吗?
话说这一天上午,杜三瓜的烧饼店座无虚席,不得不在店门口也支起了桌子。“杜老板,我买五只烧饼。”那声音婉转动听入耳即化。杜三瓜一抬头,只见一主一仆两个绝色姑娘站在他的面前。那个丫环,杜三瓜认识,是城东柳员外家的丫环翠儿,她家小姐柳烟很喜欢吃他烙的烧饼,经常吩咐翠儿来买。
“我家小姐听说了你的大名,今天特地出闺房一睹你的尊容。”翠儿的一席话,说得柳烟杏眼含春脸色桃红。杜三瓜看呆了,手拿着五只烧饼,竟忘了递到翠儿手里。“瞧你那个色样,还像个大侠吗?”翠儿掩嘴一笑,随手夺过烧饼,主仆二人转身急急离去。
随即,一阵嘈杂声从前面传来,紧接着人群纷纷向四周散开。杜三瓜举目一望,坏了,柳烟主仆二人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那个贼眉鼠眼的绔纨公子,就是洛阳城刺史唯一的儿子李承晚。李承晚好色成性,不知多少黄花姑娘着了他的毒手。
李刺史是封疆大吏,洛阳城最大的官,他的儿子谁人敢惹?当下,众人远远围观着,无不为柳烟主仆二人捏着一把汗。就见李承晚挥了挥手,家丁们立即如狼似虎般地朝柳烟主仆二人扑去。
“救命啊,救命!”柳烟杏眼含露,万般期盼地朝杜三瓜望来。杜三瓜浑身血液“腾”地一下全涌入脑门。“住手!”他高叫一声,迈开大步,三下两下就挡到了柳烟主仆二人面前。
整个街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你们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把这个卖烧饼的,给我往死里打。”李承晚恼羞成怒。众家丁一拥而上,和杜三瓜打在一起。杜三瓜看上去是高大威猛,但没一会儿就被几个家丁打倒在地。就在这时,李承晚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的右腿膝盖处有一只烧饼深深嵌在里面,血都染红了半个烧饼,今后这李承晚的右腿算是残废了。
众家丁连忙收手,抬着嗷嗷直叫的李承晚,灰溜溜地跑了。“烧饼大侠,烧饼大侠,不到关键不出手!”人们一拥而上,抬起杜三瓜,兴奋地一连向空中抛着。“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终身不忘。”柳烟上前深施一礼说道,“那李承晚定不会善罢甘休,杜公子还是避避风头出去躲藏一阵再说。”
“多谢小姐提醒。”杜三瓜虽说只是个卖烧饼的,但也读过一些圣贤之书,连忙还了一礼,“大家都认为我是烧饼大侠,把匡复正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如一逃,岂不让大家寒心?”柳烟点点头,眼露敬佩之色。
柳烟主仆二人走后,杜三瓜又支起铺子卖起烧饼来。
当天夜里,一帮差役砸破店门,冲进店里,把他抓进了大牢。经过几天草草审讯,杜三瓜被判了个秋后问斩。杜三瓜在牢里听一个同情他的狱卒说,为免夜长梦多,李刺史已暗中指使知府大人,三天后就把他处斩。“这还有王法吗?”杜三瓜仰天长叹。
三天后的早晨,随着“哐当”一声响,牢门被打开了,两个佩刀的差役走了进来。“杜三瓜,起来,起来!”他们伸脚朝杜三瓜身上踢了踢。杜三瓜知道今天是行刑的日子,掸了掸身上泥土,站起身毫无畏惧地跟着两个差役后面,走出了牢门。
两名差役除掉了杜三瓜身上的枷锁,说道:“你可以走了。”杜三瓜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愣住了。“是柳烟姑娘救了你,她答应明天嫁给李公子。”一个差役说道。因为他,柳烟就要被那个比豺狼还坏的李承晚蹂躏,一想到这些,杜三瓜就心如刀绞,恨不得把李承晚撕成碎片!
回到店门口,闻讯而来的人们早把烧饼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杜公子,一切都怨我,现在能看到你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柳烟哽咽着。杜三瓜是个老实人,千言万语涌入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杜公子,还有烧饼吗?”柳烟问道。杜三瓜点点头,生火揉面,等忙完这一切后,柳烟早已悄然离去。手捧烧饼,望着店门外柳烟离去的方向,杜三瓜百感交集,泪如雨下。
傍晚时,杜三瓜提起烙好的两袋烧饼出了店门,一把火把烧饼店点燃后,头也不回地朝柳员外家赶去。
来到门口,迎面就碰到匆匆出门的丫环翠儿。“快,快救小姐!”翠儿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杜三瓜来不及多问,一个箭步迈进大门,只见柳员外指着西厢房,急得在那里直跺脚:“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西厢房门口站着两个家丁,屋里不时传来柳烟的呼救声以及李承晚的浪笑声。这李承晚真是淫性不改,连一天都等不及了,这回正在调戏柳烟。杜三瓜一把推开拦住他的两个家丁,冲进屋里。屋里,李承晚正沿着桌边追赶柳烟,杜三瓜万般仇恨集于心头,冲上前一把抓住李承晚,抡起右拳朝他脸上就是一下。
李承晚脸上被打开了花,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一动不动了。也怪这小子平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竟被一拳毙命。门口那两个家丁,一见主人死了,连忙溜之大吉,回衙门报信去了。
出了人命,洛阳城是不能呆了,杜三瓜带着柳烟一家人,乘着马车,在城门即将关闭之时,出了洛阳城。幸亏杜三瓜早有准备,拿出两袋烧饼,大家才不至于饿着肚子赶路。
在离洛阳城五里路的地方,他们被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谁是烧饼大侠,连刺史的公子也敢杀,刺史命我特来取你等狗命!”壮汉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杜三瓜正要跳下马车,被柳烟拦住了。“公子,他是会武功的人,你去只会送死。”不知何时,柳烟手中多了一把宝剑,纵身一跃,她跳下了马车。“想必你就是那个烧饼大侠,和我猜测得一模一样,可李公子说什么也不相信。你夜里杀死了我那么多的弟兄,今天我就陪你好好玩玩。”原来这个壮汉是那些盗贼的头,一直和刺史狼狈为奸。
“本姑娘秘密学了一手好武艺,就是为了杀光你们这些恶贼,还天下一个公道。那天在李府被调戏,只是本姑娘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暴露自己身份。恶贼,看剑!”柳烟挺剑就刺,二人打在一起。壮汉武功确实是高,没几个回合,柳烟后背中了他一掌,倒在马车下,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壮汉狞笑着,一步一步向柳烟走去。杜三瓜急了,抓起袋中的烧饼一一向壮汉扔去。杜三瓜是干什么的,烙烧饼的,手特别快,只是一眨眼工夫,无数只烧饼就向壮汉飞去。壮汉无法躲,也不想躲,烧饼砸到他身上,又弹到了地上,由于力道不够,根本伤不了他。
壮汉走到柳烟面前,刚举起右拳,脸部肌肉突然怪异地抽搐一下,血瞬间从咽喉处喷溅而出。壮汉做梦也没想到,情急之中,柳烟也扔出一只烧饼,这只烧饼混杂在众多烧饼中,直插他的咽喉!
第41、宝剑和号角
这个故事,发生在法兰西王国,查理大帝时代。
年轻的罗兰将军是查理大帝的侄子,他跟随查理大帝南征北战七年,立下了赫赫战功。他有一把祖传的居郎德宝剑,闪闪发光,锋利无比,敌军见了都胆战心惊。他还常带着一支泛黄的古象牙号角,这是用来指挥作战用的,一般情况下,罗兰将军是不去吹它的。
这一年,经常骚扰法兰西各地的西班牙各部落都一一向亲自挂帅征战的查理大帝表示臣服,唯独萨拉哥斯一座孤城,还被控制在马西尔王手中。凶残、狡诈的马西尔王一面等待着巴尔干大领主的援兵,一面派人假装向包围萨拉哥斯城的查理大帝求和,借此拖延时间。
马西尔的使臣手拿求和的橄榄枝,来到法兰西军的大本营,跪在查理大帝的面前,说道:“我们萨拉哥斯山国的国王让我向您致意,他对您的赫赫武功表示敬佩,并深知您的仁慈与宽厚。我们的国王说,只要您,伟大的查理大帝撤军,他不再骚扰法兰西的疆域,并且信奉你们的宗教,永远做您的藩属,每年向法兰西贡献金银珠宝。”
使臣的口气简直像在乞求,查理大帝沉吟了好一会儿,只得说:“您辛苦了,先去洗个温泉澡,休息一下。我会将马西尔王的意思跟十二重臣商量,尽快拿出决定来。”
使臣出去后,查理大帝立即把十二重臣召来,将马西尔王派使臣求和的情况告诉大家,请他们谈谈对和与战的看法。
这时,罗兰将军站起来劝阻说:“陛下,马西尔王是不可信赖的。前不久,他就花言巧语要跟我们议和,要我们派出两个骑士去谈判。结果,他心狠手辣,把两名使节杀掉了,还乘机偷袭我们边境。现在,他被围攻得喘不过气来,又来玩求和的花招,我们不能再上他的当了!只要加紧围攻萨拉哥斯,马西尔就完蛋了!”
查理大帝赞许地点点头。
但是,这时有个人“霍”地站了起来。查理大帝一看,他是罗兰将军的继父、大臣伽尼龙,就笑着对他说:“伽尼龙伯爵,您是支持罗兰将军的观点的罗?”
谁知,伽尼龙摇了摇头,说:“不!我觉得,他的说法简直是蔑视上帝!罗兰将军向来以鲁莽和自大著称,请陛下不要听从他的计策。对于我们神圣的宗教来说,是消灭马西尔的肉体对陛下有利呢,还是让他信仰上帝,使圣疆扩大,对陛下更有利呢?我觉得,答案是明摆着的。因此,我建议陛下接受马西尔的求和条件。”
这时,老公爵莱蒙斯也附和着说:“对,对,伽尼龙伯爵的意见是明智的。我们打了多年仗,也该有个休整的时候。自然,我们也要提防马西尔诈降……”
查理大帝听重臣们议论着,似乎两种意见都有道理。他静心考虑了一阵,向大家宣布说:“我决定接受马西尔王的求和条件,立即派出使节去萨拉哥斯传达我的旨意。你们说,谁去比较合适?”
刹那间,重臣们都回避着查理大帝的目光,低头沉默不语了。的确,不久前,马西尔王斩杀使节的事还使大家心有余悸。
这时,罗兰将军轻蔑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跨上前说:“我去!”
重臣们都惊异了。查理大帝心中钦佩侄儿的英勇精神,但脸上不动声色,轻轻问道:“你是主战的,怎么愿意去议和了呢?”
另一位将军奥里弗跨上一步,对查理大帝说:“罗兰将军不能去,他的傲气一定会激怒暴戾的马西尔王,招来杀身之祸。陛下派我去吧。”
查理大帝看着这两位勇敢的将军,果断地说:“罗兰不能去,奥里弗也别去,你们都是年轻的将军。我看,还是去一个年长的大臣。诸位大臣,这么多人中间,推派一个使节不成问题吧?”
四下立刻静得跟没人一样。重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畏畏缩缩,眼前似乎都看到马西尔王狞笑着举起带血的剑……好久好久,没人自告奋勇站出来,也没有肯推荐别人。
这时,年轻的罗兰将军忍不住说:“请陛下派我的继父伽尼龙伯爵去吧,正是他劝您信赖马西尔王的求和的。”
查理大帝一点也没觉察罗兰将军话中有刺,就点点头,表示赞赏:“罗兰将军推荐得有道理,伽尼龙伯爵头脑清醒,措辞谨慎,很适合去谈判。伽尼龙,请你准备一下,尽早去萨拉哥斯吧。”
大臣们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一个个带着侥幸的心情离开了。
伽尼龙满面怒容,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仇恨,他盯着罗兰将军说:“我知道你从来不喜欢我这个继父!你大概指望我不会活着从萨拉哥斯回来吧?!好,咱们等着瞧,你会懊悔莫及的!”
罗兰将军淡淡一笑,转身和奥里弗谈军营里的事去了。
伽尼龙伯爵只得动身前往萨拉哥斯去见马西尔王。他把罗兰恨得咬牙切齿,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盘算怎么除掉他。
进入萨拉哥斯城后,马西尔奔跑着出来迎接他。但是,伽尼龙一反常态,高傲地向马西尔宣称道:“最尊敬的查理大帝收到了你的求和书,他觉得你的求和条件可以考虑。不过,你必须信守诺言,如果稍有背离,法兰西大军就会踏平你的城池,烧毁你的宫殿,处死你的臣民,连你也将被绑送法兰西,在断头台上落个可耻下场!这些,就是查理大帝要我正告你的!”
一听这些带有侮辱性的话,暴躁的马西尔王简直气疯了,他夺过一名侍从的戈矛,哇哇叫着要向伽尼龙掷去。一名大臣立刻示意左右抱住他,自己上前对他耳语道:“大王,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现在,我们是大敌当前,兵临城下!”
马西尔王这才醒悟过来,他虚晃了一下戈矛,又交给侍从,转身对伽尼龙说:“刚才,那是我们山国的一种仪式,表示我们诚心接受贵国的条件。现在,亲爱的伽尼龙伯爵,你能详细讲讲查理大帝的情况吗?”
伽尼龙为了掩盖内心的惊慌,又高傲地反问道:“叫我怎么说呢,是要说查理大帝是当今世上最强有力的君主吗?”
马西尔王的怒气又来了,他讥讽道:“过去,他也许是强有力的。不过,他现在已经老朽,只要我倾国出动,这个白胡子老头就会战败的。”
伽尼龙哈哈笑了起来。他觉得,马西尔王既愚蠢又凶残,何不借他的手,除掉那个该死的罗兰呢?他马上转口说:“查理大帝的确老了,很多事都依赖他的侄子罗兰将军。如果你能战胜罗兰,才谈得上战胜查理大帝。”
马两尔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立刻露骨地问:“你想借我之手除掉罗兰?好吧,说说怎么办吧!”
伽尼龙说:“这些话,能在这儿说吗?”马西尔王说:“好吧,随我来!”说着,他领着伽尼龙到一棵大树下,并排地站着。伽尼龙倾过身子,轻轻说道:“你该先假意答应查理大帝。等他把军队撤回法兰西时,你带上人马埋伏在隆世福山谷,大军过后,你就专打后卫罗兰,将他置于死地!”
马西尔王喜出望外,要拿出金银财宝酬谢伽尼龙。伽尼龙却推辞说:“我希望的是,听到罗兰被你杀死,而不是这些财宝!”
马西尔王哈哈大笑,让伽尼龙跟他一起对剑起誓,共同对付骁勇的罗兰将军。
当天,伽尼龙就回到法兰西大本营,向查理大帝报告说:“一切都已谈妥,只等法兰西军队撤离。”
查理大帝点点头,向左右问道:“撤军是件大事,谁愿意担任后卫的统帅?”
伽尼龙马上说:“陛下,后卫该让罗兰将军指挥,他作战最勇敢。”
查理大帝点点头,说:“恐怕也只有罗兰能担此重任了。”
罗兰将军朝查理大帝笑着鞠了一躬,又走到伽尼龙面前,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后卫最容易发生意外,无疑,你推荐我去断后,是希望我陷入险境。不过,真得感谢你给我创造了一个显示勇敢和立功的机会。我相信,这一次,萨拉哥斯真的要被攻破了。”
伽尼龙皮笑肉不笑地说:“哪儿会有危险呢?只是因为你胆大心细,我才向查理大帝推荐你的。至于萨拉哥斯,按照约定,它已经是法兰西的藩属了。”
奥里弗将军走近罗兰说:“朋友,我会跟你一起指挥后卫军的。”
接着,又有一批大臣要求留在罗兰将军统率的后卫军里。
有位叫托平的大主教也像个骑士一样站起来说:“罗兰将军,请相信我会和你们一起战斗到底的。”
查理大帝让罗兰将军挑选了二万精兵,自己带着胜利凯旋的大军,浩浩荡荡撤回法兰西边境。
当查理大帝的主力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时,罗兰将军率领的后卫部队也渐渐进入了形势险恶的隆世福山谷。突然,山南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喇叭声。
走在前面的奥里弗将军立即惊呼道:“这是敌军!马西尔背信弃义,来打我们的伏击了!”
但是,罗兰将军毫不惊慌,他拔出居郎德宝剑,看了一下闪光的剑锋,说:“我正等着马西尔呢!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一招!现在,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战斗,不必为查理大帝担心了!骑士们,等战幕拉开,让我们以英勇献身的精神来夺取胜利吧!”
将士们跟着他欢呼起来。
奥里弗将军迅速登上山顶,俯视前面的隆世福山谷。只见敌军像蚂蚁一样,麇集在四面八方,估计有十万人之多。戈矛如林,头盔闪光,三角狭旗密密麻麻,像招魂幡似的插满了山口。
法兰西军的后卫部队完全被包围了。
奥里弗将军冲下山麓,先向罗兰将军报告了军情,又愤恨地说:“这一定是伽尼龙把我们出卖给了马西尔!要不,敌人是不会这么清楚我们的撤退路线和撤退时间的!”
罗兰将军正色道:“是不是伽尼龙搞的鬼,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应该全力对付敌人!”
蚂蚁似的敌军缓慢地向前移动起来了。
奥里弗将军又叫道:“罗兰,那就快吹你的象牙号角吧,只有它,才能使查理大帝听出我们处于危险之中,他才会带着大军杀回来的!”
罗兰将军皱了皱眉,将象牙号角往身后推了推,说道:“现在吹号角,无利于打击马西尔,只能说明我们怕死乞援。我要杀得他们落花流水,将兵力一批批调集过来,那时,就不是我中他们的计,而是他们中我的计了!”
奥里弗将军顿时明白罗兰的用意了,但他还是担心地说:“面前的敌人五倍于我们啊!”
不等他说完,罗兰将军就高傲地抬起头来说:“我宁愿光荣地战死,也不屈辱地逃生!”
这时,全体将士都被罗兰的英勇精神感染了。他们迅速顶盔穿甲,磨刀擦枪,冲过隘口,占领了有利地形。
马西尔王勒马伫立在隆世福山坡上,他已看清,罗兰将军确实只有二万兵力。但他们个个英勇善战,曾打得他的主力部队一次次败下阵来。
马西尔王暴跳如雷,传令萨拉哥斯所有精锐部队都开进隆世福山谷,非要杀死罗兰将军,夺取他的居郎德宝剑不可。
这时,法兰西将士以一当十,拼死杀敌。奥里弗将军起初操着一根长矛横冲直撞,后来长矛在岩石上折断了,他又抽出宝剑左砍右刺。大主教托平起先只用十字架抵挡一下敌军的攻击,到后来,他也拾起一柄重剑,大开杀戒,吓得许多全身披挂的敌军抱头鼠窜。
但是,毕竟孤不敌众,马西尔的兵马似乎越杀越多,包围圈也越来越小了。这时,罗兰将军对奥里弗说:“该是我吹号的时候了!我的象牙号角一响,查理大帝就会回师隆世福山谷的,马西尔的主力就会全部被消灭!”
奥里弗将军和大主教托平完全被罗兰将军以身诱敌的献身精神深深感动了。这时,法兰西阵地上几乎只剩下了他们三个活着的人,但被杀怕了的马西尔士兵却躲得远远的,迟迟不敢冲上来。
罗兰将军毅然将象牙号角举向空中,号声立时在群山中回荡,直传到几十公里以外。
正在行军的查理大帝听见了,勒住马说:“这是罗兰的号角声,那里正在厮杀!”
伽尼龙却故意用哈哈大笑来干扰那遥远的号声,他说:“咱们跟他离开近几十公里,怎么可能呢?”
就在此时,马西尔王察觉到了罗兰将军吹号的用意,他疯狂地挥舞起长剑,咆哮道:“谁不冲上去,我先砍他的脑袋!”
眼看着敌军像怒潮卷来,罗兰将军又一次吹出了悲壮的呼唤声。查理大帝又听见了,他转过马头,对伽尼龙说:“这确是罗兰的号声,我丝毫也没听错!”
伽尼龙也假装侧耳倾听,但马上阴险地说:“那确实是罗兰将军吹的,但他在告诉我们,他打猎杀死了一个大家伙,可能是一头熊吧!他这个人哪,可以整天吹着号角去追赶一只小兔子……咱们继续赶路吧。”
但是,他话音刚落,整个法兰西主力军和查理大帝又都听到了罗兰将军的号声。这一次,号声带着焦急的拖音,像是拼尽全力在呼唤他们回师。
查理大帝一勒马缰,战马直立了起来,他叫道:“这是紧急召唤,罗兰将军万分危险!”
莱蒙斯公爵觉得事态严重,提醒查理大帝说:“显然,有人泄露了撤军秘密,出卖了罗兰将军!”
查理大帝转身怒视着伽尼龙,见他眼神慌乱,似欲寻路逃跑,就喝道:“把伽尼龙抓起来,待我晚上再处理!”
法兰西主力拨转马头,吹响进军号,直向隆世福山谷扑去。
这时,罗兰将军已从风声中分辨出了查理大帝杀回来的讯息,他将象牙号角挂上脖子,喊道:“奥里弗将军,托平大主教,咱们继续战斗吧!”
说完,他催马直向马西尔王冲去。马西尔王的儿子前来保驾,才一个回合,就被罗兰将军砍下马来。马西尔王傻了似的举着剑不会使了,被罗兰将军一下连剑带手腕都削掉了。马西尔王痛得哇哇大叫,猛踢马肚子,落荒而逃。
这时,奥里弗将军被重重叠叠的敌军围着,他浑身是伤,仍拼命厮杀。当他杀开一条血路,冲过平原,两眼都模糊了。罗兰将军发现了他,跑来搀扶,险些被他误当敌军刺了一剑。
随军大主教托平的战马也被敌军射杀了,他只能徒步作战。但是,乱箭又射中了他,他和奥里弗将军倒在一起了。这时,罗兰将军的战马也被乱刀砍死了,他杀退了冲上来的敌军,趁着片刻平静,将法兰西重臣们的遗体都集中到托平主教身边,请主教为大家祈祷。
但是,正当主教想坐起来,罗兰将军却昏死过去了。托平见他早已身受重伤,就从他脖子上摘下号角,爬着想到溪边去舀些水来急救,但没爬出几步,他脑袋沉重地往下一垂,再也抬不起来了。
几分钟后,罗兰将军苏醒过来,他忧伤地发现托平主教也离开了人世,就挣扎着爬过去背回他的遗体,又拾起跌落在地的象牙号角,紧握着居郎德宝剑,爬上一个小山头,枕着剑躺在草地上。
一个躲在死尸里装死的敌兵想趁罗兰将军不注意,夺走他的宝剑,但他刚靠近,就被罗兰将军扬起象牙号角,敲碎了脑袋。
罗兰将军将已有点儿破碎的号角放到嘴边,挣扎着吹了一声,又爬近一块岩石,想砸断居郎德宝剑,但是,石碎了,宝剑仍完好无损。他叹了口气,将宝剑和象牙号角藏在草里,自己躺在它们上面,安祥地死去了。
不多久,查理大帝回马一枪,将马西尔的主力杀得片甲不留。他捧着罗兰将军留下的宝剑和号角,悲伤而又骄傲地说道:“谁能这样使用宝剑和号角,谁就是留芳百世的英雄!”
第42、奇盗神医
清乾隆年间,春末夏初。这些天,惠州城的城门墙边上贴出一张告示,原来是惠州知府沈山的父亲沈百科得了口干舌燥、心烦气躁的怪疾。说是焦渴症吧,又不是,说不是吧,又似那种症状。孝顺的沈山急得团团转,请了几位城里有名的郎中都没有治愈。于是,沈山令下人把一张榜单贴上城头,上称:如有人医治好老父的病,就和他结拜为兄弟,从此与他同享荣华富贵。
沈山是惠州城出了名的贪官,仗着他妹妹沈秀是二皇子的侧福晋便飞扬跋扈,他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把惠州城搞得是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当地老百姓恨透了他,哪里还有人愿意帮他父亲治病,心里都暗暗咒骂他父亲不得好死。
告示贴了几天,还是没有人揭榜,沈山心中很是着急。这个贪官对父亲倒是一片孝心,不过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如真有人帮他老父治好病,那肯定是医术高明之人,与其结拜为兄弟,就是要把他留在府内,以供日后为己所用。
就在沈山焦躁不安之际,门外跑进仆人沈小三,他对沈山道:“老爷,给老太爷治病的人找来了。”说着话,用手指着身后一人,“就是这位郎中,是他揭了城墙上的告示。”
沈山闻声抬眼望去,只见沈小三身后跟着一位身形单薄、个子修长、道士样打扮的中年男子,男子虽说瘦,但眉宇间透着刚毅,手里提着一个竹箱。
沈山心头一沉,这中年人好面生,不像本地行医之人。沈山问:“你知道治不好我老父亲的病会有什么后果吗?”
“沈老爷多虑了,在下辛远北,游方郎中,走过千山万水,看过无数疑难杂症,没有我看不好的病症。如若治不好老太爷的病,任凭老爷发落。” 辛远北回道。沈山半信半疑,就在这时,沈山二姨太房中的丫鬟翠绿急匆匆跑来,“老爷不好了,小少爷方才看鱼缸中的鱼时,不留神摔了一跤,现在托着手直叫痛呢!”
一听儿子摔了跤,沈山马上吩咐沈小三快去看看。沈小三跟着翠绿奔向二姨太的内院,不一会儿,他跑了回来,“老爷,不好了,小少爷的手可能脱臼了。”沈山一听急得直吼。这时,但见那辛远北上前一步:“老爷,别急,您信得过我的话,容我前去一看。”沈山病急乱投医:“好,你随我来。”
沈山的结发妻子刘氏只生了两个闺女,为了传香火,刘氏同意沈山纳妾。沈山的二姨太宁燕燕可是原来醉花楼的头牌,她肚子倒也争气,进府第二年就生了儿子沈孝轾。沈山中年得子,高兴坏了,凡事处处宠着儿子。
来到内院,沈山看到儿子在宁燕燕怀中哭闹,忙轻轻地说:“孝轾乖,孝轾别哭!”
辛远北上前给宁燕燕行礼,然后缓缓拉起沈孝轾的手,说:“沈老爷,别急,马上就好。”辛远北借着说话那当口顺着孩子的挣扎,双手合拢轻使丹田之力,只听见“咔吧”一声。辛远北微微点头:“太太,少爷的手好了!您让少爷动一动。”
宁燕燕把儿子放下,沈孝轾动动手,对着宁燕燕说:“不疼了,娘,孩儿不疼了!”
看到儿子又活泼起来,沈山点点头,说:“辛郎中,随我来吧!”说完带着辛郎中离开二姨太的内院向后院走去。
沈府十分气派,装饰奢华。七转八弯,九曲回廊,小桥流水,亭台楼榭,把辛远北的目光吸引住了。如今正是四月底的午后,那牡丹开得艳艳的,香气袭人。
走了好一会儿,到了后院,沈山领辛远北进入父亲沈百科的卧房。辛远北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沈百科后便轻轻地道:“老爷,老太爷的焦虑症甚重,如今不可急于给他饮食,得先安他的神志,所谓神通就百通了。”沈山听了频频点头。“老爷可否为我准备一些宣纸?”辛远北问沈山。
沈山一脸疑惑地点点头,心说他要宣纸干什么?但他还是亲自去了书房拿宣纸。辛远北把随身带的竹箱打开,从里面取出银针两枚。辛远北接过宣纸平铺在桌子上,用火石击出火,把宣纸点燃。一会儿,辛远北把宣纸灰交予沈山:“老爷,您把这宣纸灰让老太爷服下,我现在再给他扎下银针,两天之内我想老太爷的病情就会好转,到时我再来给他开些药补补身子。”沈山将信将疑,让沈小三端过水来,然后给老父服下。接着,辛远北顺势在老太爷的太阳穴扎下银针,轻轻地转动银针,稍许就把银针取了下来。
说来也奇,沈百科服下宣纸灰后,只感觉腹腔一股酸水直往上涌,越涌越多,当即他就感到五脏六腑都舒畅起来,想着想着,不禁哈哈笑出声来。
沈山见父亲笑了,心里十分高兴。他扶着父亲穿衣下地,然后叫沈小三进来帮老太爷梳理一番后跨出睡房进入客厅。
辛远北在客厅候着,看到老太爷出来,忙抢步上前道:“老太爷,在下再为您开些补药调养一下。”说着开好了药方。沈山吩咐沈小三:“小三啊,天色不早了,辛郎中的房间你是否整理完毕?”
“回老爷,早就准备妥当。”
奇盗神医(2)
“今天辛郎中把老太爷的病治好了,立了大功,我欲与他结为兄弟。”辛远北把药方递给沈小三:“沈老爷,结为兄弟就免了吧,小医乃一介草民,不能与您称兄道弟,现在先让小三去药店抓药煎着,明天日出东升之际就让老太爷喝下,然后让老太爷安稳地睡上一觉,后天老太爷的病就会痊愈。如老爷不嫌弃在下,在下愿意待在贵府,直到老爷的病完全康复!”闻听此言,沈山心花怒放:“好!小三,先告诉太太,说本老爷晚上要与辛郎中痛快畅饮,让她吩咐厨房多准备些酒菜,然后你去帮老太爷抓药。”
沈小三听后急忙忙地走了。沈山安置好父亲后就同辛郎中逛起园子来。
一晃两天过去了,老太爷越发精神。这天,辛远北向沈山辞行,沈山想挽留,可辛远北坚持要走,沈山没办法,只好设酒宴为他饯行。
晚上,沈山和辛远北两人在前厅喝酒一直喝到半夜,辛远北似乎很兴奋,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沈山很惊讶这位郎中的酒量。最后,辛远北没醉,沈山倒是醉了,在沈小三的搀扶下沉山上后院休息去了。辛远北也上客房休息了。子夜时分,万籁俱静,沈府内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忽然,辛远北的客房门吱呀开了一条缝,接着就是一个黑影闪出。那黑影四下张望,然后向东北角沈山那间书房跑去。
就在黑影到达书房门前时,忽然蹿出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人,拦住辛远北。辛远北说:“闪开,不然我不客气。”
“我注意你多时了。辛郎中,你这次来无非就是想盗沈家的传家之宝——玉如意。”
“你是沈小三?”黑影取下蒙在脸上的黑布,月光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在下就是沈小三,见你医术高明,所以我也有事相求于你,只要你能帮我,府上的东西任你拿,我会装作没看见。因为我恨透了沈山这个老鬼。”“你为何恨他?恨他你还要在他家做佣人?”
“辛郎中,我原是惠州城外三里坡小田庄的村民,父亲在惠州城里做货郎担。三年前的一天,我父亲在城里叫卖,谁知让沈山听见了,说我父亲的叫卖有反清复明之疑,当场就命手下把我父亲打得半死。我父亲被好心人送回家,半夜就疼死在床上。我娘为此哭瞎了眼。”看到沈小三一脸诚恳,辛远北双手一拱:“兄弟,我一定把你老娘的眼疾治好。我现在写一纸条给你,明天晨起太阳出来之前,你拿纸条来惠州城楼下找我便是。我一走,沈府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说完,辛远北移步月光下,用嘴咬破食指,在掏出的小纸片上写了四句话,然后把纸片塞给沈小三。沈小三临走前告诉辛远北,玉如意应该就在书房内。辛远北点点头:“料想也是,不然那天他为何要亲自进书房拿宣纸,看来果然是有所防备。”
沈小三走后,辛远北轻身跃到书房门前,用随身备的小铜锉轻轻打开书房门的铜锁,然后悄然进了书房。辛远北环顾书房四周,并没有特异之处,只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兰亭白鹅》图让他起了疑心。他用手轻托图画,一道暗门出现了……
第二天早上,沈小三发现辛远北已没了踪影,就匆匆向沈山禀报。
“辛郎中不见了?快,快去找!”沈山脑筋一转,冷汗就下来了,踉踉跄跄跑进书房,也顾不上关好门,一把掀起《兰亭白鹅》图,只见暗门之内,玉如意已不见了踪影!他头一晕,眼一花,推开书房大门,大叫:“快,快让兵丁们去把那个辛郎中抓回来!他偷走了我要进献给皇帝的玉如意!”
家中遭贼的事让沈百科知道了,他从睡房里跑出来,看到儿子忙问:“儿啊!小偷盗了多少宝贝?”一旁的下人连忙说:“老太爷,祖传的玉如意不见了!那是老爷要献给皇上的。”
“到底是谁干的?”
“老太爷,不是别人,就是给你看病的那个辛郎中。”
一听这句,沈百科用手指着儿子,双眼向上一翻,身子倒在地上。沈府上下乱作一团。
就在沈山家人大呼小叫鬼哭狼嚎时,沈小三回到自己家中,他打开纸条,但见纸上写着这样四句话:“天地一合会乾坤,日月双星展凡尘,智盗贪官污吏财,今男辛远北返程。”
看完这四句诗,沈小三吃了一惊:这功夫奇好的辛郎中不是别人,正是反清复明天地会的总舵主陈近南!
“返程”就是返陈,“今男”就是近南。沈小三整理好一些随身的衣物后,扶着老娘上惠州城找陈近南去了。
果不其然,辛郎中就是陈近南。后来,沈小三入了天地会,老娘的眼病治好后,也加入了天地会,帮天地会弟兄们烧饭做菜。天地会用陈近南盗来的玉如意招兵买马,杀富济贫,反清复明。一时间,兵精粮多的天地会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势力席卷了大半个中国。
第43、拦县令写诗救难民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县老爷没有抓住徐苟三,反被徐苟三告得获罪下了狱。
可是新来的县老爷又无理抓押难民,徐苟三知道这件事后,决定前去找县老爷评理。
刚刚走到城西,就碰着县老爷带着一群人马,正策马挥鞭地追赶一只奔跑的兔子。徐苟三看到这耀武扬威的场面实在气愤,县令的马冲来了,他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在路中间。
县老爷的马长啸着在徐苟三身旁停下。县令从马上跳下来,指着徐苟三的鼻子吼道:“你是何人,竟敢拦我的路?”
徐苟三从容地答道:“你难道连我这个堂堂有名的秀才都不认识吗?”
县令看了看徐苟三那不修边幅的寒酸相,不相信地说:“既然你是秀才,那你就做一首诗来看看吧!”
“做诗不难。不过我有一桩事有求在先,希望诗成后老爷将所有的难民放出来。” 县老爷说:“那要看你的诗做得怎样。”
徐苟三取出纸和笔,写了五个大“天”字,县老爷看了,哈哈大笑:“你当真是个冒充秀才,我以为你浑身都是学问,看来只不过是‘天’字。来人,给我捉回去重打三十大板。”
正当县老爷得意忘形的时候,徐苟三挥笔迅速写道:
天天天天天,
天子丧三月。
草木皆含泪,
县令独打猎。
县老爷看了,大惊失色。原来嘉靖皇帝刚刚“龙驭上殡”(去世)不久,举国正在一片哀悼之中。县老爷知道自己放纵打猎,独犯了朝廷的禁令,有杀头之危。心想眼前这位秀才,决非等闲之辈!于是,火急派人将关着的难民放了出来。
第44、战马火龙驹
战争结束了,骑兵团开始解散。那些曾几何时驰骋疆场,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战马,被地方上的人牵走了。有的去拉车,有的去犁田,有的甚至被屠宰。马厩里的战马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了团长的那匹火龙驹,每天孤零零地在那里发出阵阵让人揪心的嘶鸣。
团长的这匹战马可真是一匹好马。它全身赤红,不带一根杂毛,它腰身长,鼻孔大,四蹄犹如小碗,站在那里,犹自威风凛凛,跑动起来,快如疾风闪电。团长和战士们叫它火龙驹,一直认为它肯定是条赤龙转世。
大凡战马,都能相通人意,这匹火龙驹就更胜一筹。在战场上,火龙驹特别清楚自己所起的位置和所担负的责任,每当枪炮一响,它都会长嘶一声,准确地按照团长的意图,带领队伍冲锋陷阵。火龙驹还似乎懂得躲避枪弹。经历那么多的战役,它和团长居然都毫发未损。
这些天,已办完转业手续的团长一直在为火龙驹寻找一个最合适的新主人。
分别的时候终于来到了。这天,团长从外面带着一个人进来,他们站在火龙驹面前,用不同的眼神看着火龙驹。那人说:好马好马!真是好马!团长就说:你一定要把它照顾好。我会每月寄钱给你的。两人正说着,冷不防火龙驹突然变得烦躁不安,它长嘶一声,转过身来,连尥两个蹶子,把团长和那个人都踢出几丈开外。
团长爬起来大声吼:火龙驹,你疯了!
那马好像真的疯了,它咆哮如雷,砰地一声挣断缰绳,闪电一样冲出马厩,向外飞一样跑去。
团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和火龙驹的分别竟会是这样的场面。
且说火龙驹冲出马厩,一路嘶鸣冲过附近的村庄。在这些村庄中,也有它的“战友”沦为奴隶。这些战马听见火龙驹的叫声,立刻像战士接到命令,纷纷挣断缰绳和枷锁,跟火龙驹向前冲去。火龙驹身后的战马越来越多,最后浩浩荡荡竟有三四十匹。
马群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中穿过田野,跑隧了山里。从此,山中出现了一群野马,首领便是火龙驹。这群野马行动统一,纪律严明,连山中的豺狼虎豹都不敢轻易惹他们。有人说曾亲眼看见马群和狼群打过架,在火龙驹的带领下,马群进退有序,最后打得狼群大败而逃。
山中的野马群名气越来越大了。
有人打起了马群的主意,特别是那些失去马匹的人家,还是想把战马捉回来拉车犁地。他们开始三五成群地进山套马,但每一次都被火龙驹识破诡计,他们要么看不到一根马毛,要么就眼睁睁看着马群绝尘而去。
终于有人想出了一条妙计。这一天,许多人一齐进山,他们带着一些鞭炮,还有一把军号。他们经过一番精心部署,便开始了行动。霎时间,军号声嘀嘀嗒嗒地响起来,鞭炮声炒豆子般响起来,山林间一时热闹起来,真像打仗一样。
一阵惊雷般的声音由远及近,烟尘腾起,马群风驰电掣般驰来。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高昂头颅的火龙驹。但见它四蹄翻飞,快如流星,仿佛一眨眼,它和马群已到了面前。但很快,火龙驹就似乎明白过来,它长叫一声,带着马群调头就跑。但已经晚了,许多埋伏着的人呐喊着冲过来,他们把马群朝两个方向赶去:一面是出山的路,一面则是悬崖。情急之下,火龙驹带着马群朝着山外跑了一段,突听得轰隆隆一阵响,一些马匹掉进了人们挖好的陷坑里。火龙驹大叫一声,带着马群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悬崖。
人群号叫着从后面追了上来。
离悬崖越来越近了;火龙驹放慢了脚步,终于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马们纷纷转过身来,看着渐渐逼近的拿着套马杆的人群。随着一声长长的悲鸣,火龙驹忽然将身子一纵,就如一道红色的闪电,直扑下悬崖了。接下来的场面异常壮烈,让人惨不忍睹。战马一匹接着一匹,随着声声悲鸣不断扑下悬崖……
人们停止了追击,目瞪口呆地看着,颗颗充满占有欲望的灵魂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第45、一年为期
一、突逢变故
王志强在当地是个人尽皆知的高富帅。他妈妈张宝丽经营着一个高档家具厂,资产过亿。这年头,高富帅都是抢手货,何况王志强刚刚二十出头,长得又帅,所以,他身边的女孩子从没断过。
这一天,他正跟新任女友艾艾一起吃晚饭。艾艾是个模特,那身材,别提了!而且,她本来就有嫁入豪门的念头,所以对王志强更是着意讨好。吃完饭,她本想缠着王志强去珠宝店,王志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她,抬脚就往外走:“宝贝儿,今天不行。今天是我妈生日,我差点给忘了!”
艾艾脑子转得快,马上改口道:“那你就带我回去吧,我们一起给阿姨过生日!”艾艾是个聪明人,她在心里盘算:如果自己能见到未来婆婆的面,再拍几张照片发到微博上,这嫁入豪门的事可就算造出声势了。
没想到,王志强摇摇头:“不用了,我妈一直不喜欢我带外人回去。”他看一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就对艾艾挥挥手:“你自己叫辆车走吧,我来不及送你了。”说完,自顾自开车走了。艾艾呆呆地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别看王志强在外面是个浪荡公子,对妈妈却很孝顺。想当初,他五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妈妈一个人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这么多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实在不易。所以,王志强的心里始终对妈妈又佩服又敬畏。
他有些懊恼今天居然差点忘了妈妈的生日。都是艾艾缠的!差点把正事给耽误了。看来这一次是没办法准备生日礼物了,只能赶在十二点前回家,亲口跟妈妈说一声“生日快乐”。好在他知道,妈妈心里最爱的就是他,只要他心里想着妈妈,妈妈一定很开心。
王志强把车停在楼下,看看表,还差五分钟十二点!他一口气冲过院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抬手推开妈妈的卧室门,进去就喊了一声:“妈妈!生日快乐!”喊完了,他才看见,妈妈并不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他进来,妈妈和那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尴尬,那个男的抬手将桌上的一个小盒子收了起来。王志强眼尖,依稀看着像是一个首饰盒,而妈妈则极快地把摊在桌上的一些文件收进了文件夹,递给那个男人:“改天再聊吧。”
中年男人接过文件,深深地看了王志强一眼,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走了。那人眼光犀利,看得王志强心里不禁抖了一下。
张宝丽慈爱地看着儿子:“好儿子,谢谢你还记得妈的生日。”王志强笑着搂着妈妈的脖子:“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张宝丽拍拍他的手:“只要你心里有妈就行。对了,怎么回来这么晚?”王志强随口回答:“跟朋友吃饭呗。”张宝丽脸一沉:“是不是又换了女朋友?”王志强一笑:“不是女朋友,就是一个模特,长得还行。”张宝丽长长叹口气:“以后厂里的事,你要多上心,别光和那些不靠谱的朋友混在一起!”王志强不高兴了:“不就是一起吃个饭,玩一玩嘛。再说,厂里的事,我实在没兴趣!”
面对不争气的儿子,张宝丽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很后悔当初为了事业忽略了儿子,更后悔为了弥补对儿子的愧疚,她事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结果,王志强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还学业无成。前几年送他去国外读书,没想到两年的时间,除了花钱无数之外,连句正经的英语都没学会。事业更是无从谈起,整天就知道混在一群纨绔子弟里炫富游乐,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想到这里,张宝丽禁不住发了脾气:“以后禁止你再和那些什么二三流的女演员、女模特来往!她们想要的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王志强小声反驳:“犯不着这么严肃啊!反正也是各取所需。”张宝丽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不争气的东西!”
王志强心里也很生气。自己急着赶回来跟妈妈说一声生日快乐,居然还挨了一顿训。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和艾艾一夜风流呢。他甩开门,扬长而去。张宝丽追到门口喊道:“走了你就别再回来!”王志强狠狠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王志强和妈妈赌了气,三天没回家,一直和艾艾泡在一起。艾艾劝他:“别生气了,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宝贝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你真生气呢?顶多骂你几句也就算了。”王志强想想,也是。艾艾趁着他心情好,赶紧提出自己看上了一条宝石项链。
两个人挽着手去了珠宝店。店员都认识这位高富帅,上来和他打招呼:“这位小姐好像比上一位还漂亮!”艾艾听了,有点不太高兴。
艾艾随手指了一款说:“就这个吧。”王志强微微一笑,把卡递了过去。
艾艾紧紧拥着他的胳膊,如一只迷人的猫。就在这时,店员走到王志强身边,悄声道:“不好意思,王先生,这张卡刷不了。”
王志强不耐烦地又找了一张卡递过去,没想到,仍旧刷不了。店员悄声提醒他:“王先生,您这张卡好像被冻结了。”王志强不相信,怎么可能呢?
艾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情愿地把首饰交还给店员。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啦?难道你们还怀疑我们是骗子吗?”店员不敢接话,王志强心里也是又疑惑又烦躁,拉着艾艾出去了。
王志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顾不上艾艾在一边不停地唠叨,闷着头开车回家。到了家门口,只见院门上的纸条上写着:此房出售。王志强顿时呆住了。艾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凑过来看了一会儿,忽然搂着王志强跳了起来:“亲爱的!你是想把这个房子买下来送给我吗?我简直太幸福了!”王志强甩开艾艾,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连家具都不见了。
王志强颤抖着拨通了妈妈的电话,里面传出冰冷的声音:您拨打的是空号。王志强觉得脚下有些发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艾艾的手指划过他的脸:“你是想给我惊喜吗?”王志强终于清醒过来,他对着艾艾吼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家,怎么没有了?”
艾艾张大了嘴,她万万想不到,身边这位高富帅现在连家都没有。
王志强顾不上一头雾水的艾艾,独自跳上车,急三火四地奔向自家的工厂。艾艾大喊着追出去几步,眨眼就不见了王志强的车。她恨恨地直跺脚:“有钱人都是精神病吗!”
张宝丽的家具厂在城郊,王志强一路狂飙,远远看着,工厂倒是一切依旧。门卫拦住他,让他登记,王志强摇下车窗骂道:“你没长眼睛啊?我找我妈!”门卫一脸惊讶:“你还不知道吗?工厂已经被转让给别人了。至于你妈妈,我们这些天一直没看到她。”
正在此时,一辆汽车开过来,门卫赶紧上前敬礼:“于总回来了!”王志强回头一看,车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盯着自己。恍惚间,王志强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猛然间他想起来了,前几天半夜坐在自己家里的,正是这个男人!一瞬间,他仿佛感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将他笼罩了。他跳下车扑过去:“你是谁?我妈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门卫赶紧拦住他:“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于总摆摆手,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王志强:“这是你妈妈让我交给你的,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王志强打开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上面是妈妈熟悉的字迹:“你太让我失望了。从今天开始,这个家不再是你的,所有家产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我在这里等你。”
薄薄一张纸,短短几行字,不过三天的时间,妈妈不见了,房子出售了,工厂成了别人的了。他,家缠万贯的富家公子,一无所有了!
二、初识冷暖
艾艾不但离开了王志强,还把那天看见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在朋友圈里大肆渲染。一时间,王志强成了倒霉蛋,流言四起,什么样的版本都有。有的说,张宝丽其实早就和好几个男人有染,王志强出国那两年,指不定孩子都有了,现在,看王志强不成器,干脆就把他踢出家门……有的说,肯定是生意上出了事,不声不响被人吞并了,很有可能是欠了巨额债务,所以才玩起了人间蒸发……还有的说,搞不好王志强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像这种豪门恩怨,谁若掺和进去,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几个以前整天跟王志强在一起混的哥们儿,听说了他家的变故,马上躲得远远的,别说借钱,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现在,没有地方收留他,他也实在受不了身边人们异样的眼神。妈妈失踪得不明不白,家产转让得不清不楚,自己一个堂堂富家之子,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思来想去,他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王志强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换了点钱。两天后,他两手空空地站在辽城火车站前。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举目无亲,从此,再没有了妈妈的百般呵护,没有了可以任意挥霍的金钱,也再不是养尊处优、被人羡慕的高富帅,而是一个流浪汉了。
一想到“流浪汉”这个词,王志强心里不禁一抖。此时已经是初冬了,天气渐渐寒冷,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在车站旁有一家小面馆,闻着面香,王志强立刻觉得肚子饿得厉害。他走进去,要了一碗最便宜的老汤面,几口就吞下了大半碗。
一边吃他一边琢磨,下一步该做什么呢?每天住哪里?吃什么?找一份什么工作?自己会什么?一想到最后一个问题,他心里又一凉。除了吃喝玩乐,自己好像真的什么也不会。吃完面,他伸手摸钱,一摸顿时一惊,钱没了!口袋底下是个破洞!一定是在火车上时,自己神思恍惚,被偷了钱都不知道!
他急得把全身的口袋都搜了一遍,只摸出三个一元钱的硬币。他期期艾艾地跟老板说:“钱丢了。”店老板大概是见得多了,一挥手:“少来这套!吃面给钱!”王志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气之下把外套脱了下来:“这件衣服总可以抵这碗面了吧?”老板扯过衣服看了一眼,挥挥手:“走吧。下回不带钱可别混吃混喝!不然就是找打!”
从店里出来,一阵冷风吹过,王志强缩了缩脖子,紧紧抱住了胳膊。刚才一时斗气,唯一一件可以挡风的外套也抵面钱了,眼看天要黑了,身上只有三枚硬币,难道要露宿街头?
王志强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看着路边车来人往,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呆呆地想着,每个人都有家可回吧?回了家,都有温暖的热水和舒适的床枕吧?可自己呢?
不等他的眼泪落下来,风就把他吹得直哆嗦了。一回头,正好看见面馆外面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招小工!包食宿!待遇面谈!王志强又看一眼街上渐次亮起的路灯,一咬牙,又走进了面馆。
王志强从没想到过,挣一口饭吃要这么辛苦。早上四点多钟起床,择菜,洗菜,切菜,然后就是不停地刷盘子刷碗。赶上店里客人多,他还要捎带着跑堂儿,抹桌子,上菜,直到半夜才能睡下,可刚闭上眼睛天就亮了。在家里连饭都没盛过的他实在忍不下去了。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哪个指头上都有裂痕,不是冻的就是刀划的。王志强哪受过这种罪啊,几天下来,他骨头都要累散了。
晚上没人的时候,王志强就拿出妈妈留给他的那封信,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外面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家产雄厚,永远也不会为生计发愁。而且,妈妈那么能干,现在还不到五十岁,精力正旺盛着呢。妈妈就他一个儿子,这些家产,最后不都是他的?一想到家产,王志强心里一下闪过一道电光:是啊,这么多家产,谁不惦记啊?莫非妈妈在外面真的有了男人?或者,是那个男人想独吞家产,带着妈妈私奔了?王志强腾地坐了起来,心里瞬间燃起仇恨之火:我一定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定要夺回属于我的家产!
三、又陷危境
想调查这件事没有钱是不行的。在这个小店里,一辈子也不可能挣到足够的钱。一天深夜,王志强越想越郁闷,喝了点酒之后更是头昏脑涨,他踉跄着去了一家网吧。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一个自称姓张的人说,自己找到一份又简单又赚钱的工作,他赶紧追问。对方在另一个城市,极力劝说他亲自来看看:“保证你来了不后悔!半年内就可以赚到百万!”
王志强仗着酒劲儿,当时就和对方约好:“我现在就坐火车过去!”对方极热情:“放心,我们有专人接站!”
王志强出了网吧直奔车站,反正那个小面馆他早就受够了。不管真假,先去碰碰运气吧。下了车,还真有人举着牌子接他!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称叫张经南。
转了几趟公交车之后,王志强发现越走越偏,周围的房子也越来越破。终于来到一座居民楼前,张经南带他到了二楼的一间屋子。一进去,王志强就闻到一股霉味,不大的屋里挤挤挨挨地搭着六张床,墙壁上到处都涂得乱七八糟。
王志强怀疑地问:“你不是说,半年就能赚到百万吗?就住这种地方?”张经南含糊地笑笑:“你放心,这里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保证你赚钱就像滚雪球那样容易!你先休息一下,下午带你去见识一下。”说完,他向旁边两个人努一下嘴:“这是新来的,就交给你们照顾了。”那两个人一声不吭,只用眼睛紧紧盯着王志强。
王志强心里有点发毛。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些人把自己带来想干什么?突然间他想起以前听说过卖肾的事情。自己莫不是被骗来卖肾的吧?一想到这儿,他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拔脚就想走。那两个一直不说话的人却突然站起来,有意无意地挡在门边。王志强无力地坐在床上,完了,这次自己怕是要交代了。
下午,张经南又笑容满面地来了。三个人带着王志强出去,七拐八拐,绕得王志强头都晕了。走了半天,才来到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前,张经男上前去敲门,门开了一道小缝,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看清了来人才让他们进去。王志强一脚跨进院子,当时心里就一激灵,那开门的女人眼睛以下全用黑巾蒙住了!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女的已经热情地向他伸出手来,连声说“欢迎欢迎”。
等进了屋子王志强才发现,很多人已经席地而坐,他一进来,几十个人的眼光刷的一下全投到他身上。他被安排在最前面坐下,等那个女人一开口,王志强才知道,这里,竟然是传销的课堂!
王志强身上仅有一点钱全部都被收走了,说是替他保存。无论做什么,总有两个人在他旁边。
王志强彻底绝望了。他现在甚至开始怀念在那个小面馆里的日子,虽然又苦又累,但是有自由啊。他心里这个后悔啊,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就上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啊?自己一时糊涂,落到这种境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三天过去了,王志强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就在这天晚上,张经南又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叫郑纶的男士。看样子年纪也不大,光着头,叼着根烟卷,脚底下穿着双拖鞋。
按这里的规则,两个新来的人是不能同处一室的,估计是张经南认为王志强表现还不错,所以没防备,把郑纶和他安排住在一起。
王志强看着这个新被骗的人,心里仿佛被注满了苦水:还以为只有自己糊涂,原来上当的人这么多啊!不过,郑纶倒好像已经清楚这里是干什么的,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扫了王志强一眼,皱皱眉毛:“多久没洗澡了?你身上都有味儿了!”王志强抬起袖子闻了闻,可不是嘛,可在这里,想出去洗澡,根本不可能啊。
第二天一早,郑纶向张经南提出:“我要去洗澡!”张经南犹豫了一下,郑纶拉了王志强一把:“你要信不过,让他和我一起去!”张经南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有什么信不过的?洗个澡嘛,是正当要求。”
王志强和郑纶舒舒服服地泡在澡堂里,外面,有两个男的守在门口等他们。王志强奇怪:“你好像知道很多事。”郑纶斜了他一眼:“像这种传销的,总要想办法留住新人,所以趁现在提点要求,他们都会满足。”王志强愣了一下:“你知道这里搞传销你还来?来了就出不去了!我后悔还来不及呢!”郑纶叹口气:“我这不也是来了才发现吗?行了,先洗澡。”
第二天,到了传销的课堂。当大家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时,郑纶一声不吭。大家拼命鼓掌,他也呆坐在那里不动。等讲课的人开始说话了,他忽然大声鼓掌,又喊又叫。连续几堂课,都被他搅黄了。几次下来,除了王志强,大家都开始怀疑这个郑纶精神有问题。
一天下午,郑纶又开始在课堂上吹口哨,大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王志强看到张经南向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打手立刻起身站到郑纶身边。王志强的心跳得快蹦出来了,生怕接下来会发生拳打脚踢的一幕。可是,郑纶就像没看见一样,忽然从墙角抓起一根板凳腿,用手掌横削了一下,胳膊粗细的板凳腿应声而断。几个打手顿时后退了几步,张经理脸上阴晴不定。这堂课又被搅黄了。
晚上,王志强躲在被子里偷偷问郑纶:“你有功夫?”郑纶偷偷从衣角里摸出一把小铅笔刀:“上课时我就偷偷在划那个板凳腿,早就有一道裂痕了,稍微用点劲就能断,哪来的什么功夫。”王志强又佩服又羡慕:“你真厉害!”郑纶瞄了他一眼:“你好好表现,假装很顺从的样子,别让人怀疑你。到时候咱们找机会逃出去!”
机会很快就来了。因郑纶天天捣乱,而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儿,外加说话做事都有点不靠谱,很多人都说他可能真是精神有问题。传销的头儿认为还是把他赶紧打发掉最好,于是让张经南趁没人的时候把他的东西还给他,让他赶快离开。
郑纶找个机会悄声告诉王志强:“明天早上,你找机会把东西从窗台上掉下去,然后下楼去捡。剩下的事我来做。”
第二天早上,郑纶狠狠看了王志强一眼就开始收拾他的小包,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东西。王志强紧张极了,他想打开窗户,可手根本就不听使唤。他推了几下之后发现,窗户冻住了,根本打不开!王志强绝望地回头看了一眼郑纶。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卖馄饨的声音。张经南回头对王志强说:“去给我买份馄饨!”王志强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张经南。不过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张经南不想让他看见要把郑纶送走。
王志强赶紧开门下楼。一会儿,郑纶像阵旋风一样刮出来,扯住他就往外跑。郑纶对这一带好像很熟悉,拉着王志强拐来拐去,直跑得王志强喘得像一条上岸的鱼。
四、站稳脚跟
郑纶拉着王志强一路狂奔,两人也不知跑了多久,一条车来人往的大路出现在眼前。两个人不敢停留,直奔火车站。
经过这次,王志强有些心灰意冷了。这时他才发现,离开了妈妈,离开了家,离开了金钱,其实自己什么也不是,甚至连基本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此时,王志强已经把郑纶当成救星一样,一心想跟着他。可是,郑纶也没有正当职业,只是靠打打零工维持生计。他告诉王志强,离辽城火车站不远有个劳务市场,如果手艺好,运气好,收入还是不错的。王志强一听,眼里又放出光来,这可比在面馆洗盘子切菜强多了!于是忙说:“你带我一起去吧。”郑纶不屑地撇了下嘴:“就你这体格,能干啥?”
王志强苦笑了一下:“我啥都能干,真的。”郑纶摇摇头:“拉倒吧,一看你就不是个会干活的人。赶紧回家去吧,你妈肯定着急了。”王志强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我没有家,我也没有妈。”郑纶也愣了,不过很快就大方地挥一下手:“行了,去我家。”
郑纶的家就在市场附近,一间小小的房子,母子二人住一起。看儿子领回来个陌生人,郑纶的母亲有点不高兴:“又往家带人!这几天又疯哪儿去了?家也不着。”王志强刚想张口,郑纶忙抢上前说:“这是小强子,被他妈从家里赶出来了。先在咱家住几天。妈,饿死了,给我们做点面条吧。”王志强惊讶地看着郑纶,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妈妈赶出来的?”郑纶失笑道:“这还用问?怎么,我真猜中了!”
听到郑纶的母亲责骂郑纶,王志强心里隐隐的有一丝羡慕,责骂中其实更多的是担忧与疼爱。是啊,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儿子呢?端上来的面条香喷喷的,王志强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看得郑纶眼睛都瞪圆了:“真看不出,你小子这么能吃!得,明天一早赶紧跟我出去找活儿吧,不然我们家可养不起你!”王志强擦擦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就这样,王志强跟着郑纶当起了零工。冬天正是淡季,往往站好几天才能有一份活儿。王志强此时再也没有了富家子的娇气与傲慢,老老实实地给郑纶打下手,毫无怨言。
很快,春天来了,活儿也多了起来。一天中午,忽然来了个大雇主,说是一个商城的施工现场正在抢进度,需要人手。很多人都挤过去问这问那,郑纶拉着王志强挤到最前面,只听雇主在喊:“绝不拖欠工钱!按天结账!包吃包住!不过,我要找最结实的。我开上车,你们在后面追,谁跑得快挑谁。”
王志强愣了一下,心里觉得有点别扭。这时,雇主的车已经缓缓启动了。郑纶推了他一把:“发什么愣?快追!”王志强也顾不上再想什么,撒腿跟着郑纶去追车。仗着年轻力壮,他和郑纶都被挑中了。
施工现场一片繁忙,他们每天要挖沟、填沙、运砖,从早忙到晚。不过,每天都可以按时领到工钱。王志强小心地把工钱贴身放着,这可都是自己的血汗钱啊。
一个月后,工地的活儿结束了,王志强和郑纶又满大街去找活儿了。
正赶上二人运气好,很快又找到了活儿,接下来,活儿越来越多,有时候简直都忙不过来。王志强脑筋活络,很快就看出了门道,他对郑纶说:“通过这段时间观察,我觉着不如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建筑队,把业务扩大。”
郑纶一竖大拇指:“行啊哥们儿,你还挺有脑子的啊。”王志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如咱们现在就动手。”
因为人头熟,建筑队很快就拉起来了。不久,这个建筑队渐渐小有规模。王志强对建筑队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联系业务,组织施工,成本核算,这些过去他从未想过的事,没想到现在竟倒成了他最感兴趣的事。
一次,王志强带了几个人去郊区的一家公司干活,为了抢进度,他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好好休息了。这天中午,天阴沉沉的,听天气预报说有雨,王志强让大家抓紧去吃午饭,自己则去检查一下施工情况。刚检查到一半儿,只见乌云密布,起了风,顷刻间雷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王志强一抬头,见院子里堆放着一堆货物,虽然不是他们的东西,但上面显眼地标注着:防潮!王志强喊了两嗓子,周围没人应声。他来不及穿雨衣,冒着雨一个人把那几大箱东西搬到了屋里。来回几趟,转眼就成了落汤鸡。
下午,公司负责人特意来感谢他:“这是我们刚到的集成设备,若淋了雨,损失可大了。你们这么有责任心,我们公司的二期工程也可以交给你们了!”
王志强抹着脸上的雨水,高兴地笑了。
当天晚上,王志强发起了高烧。他不停地打哆嗦,施工的地方条件很简陋,他抓了一个薄薄的床单裹在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只觉得全身滚烫,恍恍惚惚,好像有人给他喂了口水喝,又着急地喊着什么。他只感觉浑身酸痛,连张口说句话的力气都没了,慢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间,仿佛是在自己的家里,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妈妈正坐在床边,一脸疼爱地看着他。这不是自己小时候生病时的场景吗?每次妈妈都会这样坐在床边守着他,哄他吃药,给他擦汗,还给他讲故事……
忽然,妈妈消失了。屋子里黑洞洞的,只剩下一双犀利的眼睛。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不说话,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怎么还有笑声?对,是艾艾,是她在嘲笑他!
一时间又好像来到了妈妈的办公室。宽大的椅子背对着他,他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但,那个背影绝对不是妈妈!他大喊着:“你是谁?”那椅子突然转了过来,看不清脸,却看到一双犀利的眼睛……
王志强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忽然,有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好舒服!这双手的感觉他那样地熟悉,妈妈,只有妈妈的手才是这样!从那个混乱的一天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吧?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见上妈妈一面。他相信,妈妈是爱自己的,不会那么狠心把自己赶出家门,不会不顾他的生死。可是,为什么妈妈要留给自己那样一封信?一年为期,为什么是一年?在这一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年以后,自己真的可以再见到妈妈吗?他要亲口问问她,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王志强艰难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到床边有个人影。是妈妈!真是妈妈!他大叫了一声:“妈!”想伸手去抓,可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妈妈的身影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他隐隐约约听到妈妈轻轻的抽泣声。接着,那身影慢慢站起来,缓缓地向门外走去,王志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叫一声:“别走……”
当王志强醒来的时候,看到郑纶正守在旁边。他开口就问:“我妈呢?”
郑纶一脸惊讶:“谁?”
王志强强撑着坐了起来:“刚才谁来了?”郑纶一边给他倒水一边笑道:“除了我还有谁来?你是烧糊涂了,一直在说胡话。看看,出了这么多的汗,喝点水吧。”
王志强疑惑地接过水,难道,刚才真的是在做梦吗?
五、朋友反目
郑纶和王志强的建筑公司越做越大,接的工程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二人之间的分歧也多了。一次,一个外号叫黄胖子的人找到王志强,介绍了一个大工程给他。王志强一听十分兴奋,兴冲冲地去找郑纶商量:“我们从来没接过这么大的活儿!看来运气真来了!做完这个工程,我们还可以继续扩大规模……”
没等王志强说完,郑纶便皱着眉头说:“我不同意。”
王志强正说在兴头上,一下子被泼了冷水,很不高兴:“为什么?”郑纶指着他拿回来的资料:“你看看,前期的投入都要我们自己负担,我们没那么大实力,如果中间任何一环出现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志强从没和郑纶提起过自己的家世,但在他心里,无时无刻不是想着尽快查清真相。没有钱,他怎么着手调查?风险王志强也想过,可现在他太需要成功,太需要钱了。这是他心里的秘密,只是无法说出来。
为了说服郑纶,王志强差点把嘴皮子磨破了。可郑纶就一句话: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咱们现在还没那个实力,不行!王志强实在没有耐心了,脱口而出;“不行咱们就分开干!你这样谨小慎微,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发展!”郑纶一听也火了:“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其实就是想分出去单干!”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终于摊牌了:分就分!王志强带了几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志强找到黄胖子,告诉他:“这个活儿,我接了!”
黄胖子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我就知道还是你有魄力!”
施工后一切都很正常。王志强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如果听了郑纶的,没有接手这么一大笔生意,岂不是坐失良机?为了抢进度,王志强又招了一些人——机不可失,得抓紧时间!
这些天,王志强为资金周转不开犯愁了。手头的资金实在太少,随着施工进度的加快,王志强很快就陷入了困境。按眼下的速度,没有资金根本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他找到黄胖子,让他去催一下工程款。黄胖子一脸为难:“这个嘛,当初合同里讲的就是要先期垫款嘛。另外,谁让你小子这么实在了?用的那些线缆设备之类的,为什么不挑些便宜货?”王志强生气了:“我们讲的就是诚信,怎么能用劣质的东西呢?偷工减料,会坏了我们的信誉!”黄胖子打个哈哈:“都像你这样,怎么能挣到钱?”
王志强没办法,只好咬牙继续。可是手底下的工人们不干了,不能按时拿到工钱,就集体罢工了。这下子王志强可彻底没辙了。工人不开工,就无法按期完工,不完工,按合同他就拿不到工程款,拿不到工程款,他就没办法支付材料设备和人工费用。绝不能陷入这样一种恶性循环中。王志强先是跟工人们商量,一开始工人们还算配合,但几天之后,就再也不肯出工了。王志强焦头烂额之下,又去找黄胖子,可黄胖子说自己在外面出差,过几天回来再说。王志强急得嘴里都起了泡,他能体谅工人们的苦处,自己也是打零工出身,知道现在拖欠薪水是大家最害怕的事。
又拖了几天,黄胖子始终不露面,而且连电话也打不通了。王志强实在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施工单位的领导,提出先期垫负的款项已经不少了,是否可以考虑预付些工程款?没想到对方倒发火了:“还要钱?上个月不是刚拨给你们一笔吗?”王志强一愣:“搞错了吧?我们什么时候收到钱了?”对方提供了转账的资料,王志强一看签收人,顿时全明白了,是黄胖子卷着钱跑了!对方严厉地说:“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回事,我按合同付了款项,你就得按期完工!不然,就等着上法院吧!”
这下王志强彻底绝望了,一边是天天催着他发工钱的工人,一边是不按期完工就要双倍赔付的施工单位。这还不算,如果这个工程的事情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找他干活?这不是自断后路吗?想到这里,他简直要崩溃了。
王志强沿着路边慢慢地走着,秋天了,不时有树叶打着转儿从树上飘落。他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自己好不容易才算站稳了脚跟,结果这么快就摔了这么个大跟头!难道自己就这么没用吗?
万般无奈,他找到了郑纶:“当初听你的就好了。现在,能不能帮我一把?”郑纶犹豫了一下:“我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你那个烂摊子,谁接谁就得陷下去。就算我愿意,我手下的工人也不愿意啊。”王志强的心彻底凉了。郑纶说得对,这个时候,谁能不先考虑自己呢?
正在这时,郑纶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他头也不抬地对王志强说:“明天中秋节了,我妈让你回家一起过节吃饭。”王志强苦笑了一下:“我不去了,你们好好过节吧。”说完,转身就走,生怕自己的眼泪会掉下来。
是啊,那是郑纶的家,她是郑纶的妈妈,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如果说以前他们还是朋友,那么现在,在面对金钱与欲望的考验时,朋友也可能做不成了。他知道,这一次错全在自己。郑纶当初苦口婆心地劝过他,是自己一意孤行才有这样的结果。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啊,那是郑纶的家,她是郑纶的妈妈,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如果说以前他们还是朋友,那么现在,在面对金钱与欲望的考验时,朋友也可能做不成了。他知道,这一次错全在自己。郑纶当初苦口婆心地劝过他,是自己一意孤行才有这样的结果。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志强失望地转过身,慢慢地向门口走去。突然,听到郑纶叫了他一声:“等等!”王志强充满希望地回过头来,看到郑纶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包,冲王志强说:“别的忙我也帮不上,这点钱你先拿着用吧。”王志强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说:“不用了,谢谢你。再见。”
看着王志强失望地离开,郑纶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一阵,最终下了决心。
第二天,王志强准备和工人们摊牌,把事情说清楚。他拿出纸笔,写了张欠条,把欠每个人多少钱都算得清清楚楚,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看了看,又猛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按上了手印。
没想到,郑纶就在这时突然进来了,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腔调问道:“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啊?我说,怎么还不开工?我可把人都给你带来了。”
王志强一下子蹦了起来,抱住郑纶:“太谢谢你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郑纶一低头看到了他写的欠条,伸手拿了过来:“打了欠条就行,以后慢慢还我吧。”
中秋节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王志强和郑纶干了满满一杯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里含满了热泪。
在郑纶的帮助下,王志强终于按期完工,欠工人们的薪水,郑纶也帮着付清了。不过,因为这其中的亏空实在太大,郑纶和王志强一样,彻底一穷二白了。王志强非常内疚,郑纶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已经这样了,不要再说丧气话。我们年轻,大不了从头再来!想当初我们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吗?再重新干起来!”
六、疑云重现
王志强和郑纶又站在了劳务市场的队伍里。近来生意显得有些惨淡,很长时间没找到活了。一天,郑纶接到熟人大老王的电话,说是一个别墅需要重新装修,专门找手艺好的人,工钱开得很高,只不过是在另一个城市——滨州。
反正生意也不好,有了机会就绝不能放过。郑纶拉着王志强二话没说上了路。火车上,王志强一声不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郑纶感到纳闷:“看你无精打采的,像是有什么心事。”不管郑纶怎么问,王志强就是不说话。郑伦讨了个没趣,干脆什么也不问了,侧身看风景。
两天后,两个人下了火车,大老王来车站接他们去别墅。一路上郑纶闲来无事,就和老王闲聊。老王告诉他:这房子以前是个有钱人的,后来家里破了产,房子就一直闲着,现在有人把它买了下来。老王一边说一边感慨:“有钱人真是不得了啊,花钱跟流水似的!”郑纶笑了:“你管呢,反正也是人家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王志强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问:“是那个别墅吗?”老王说:“对,就是这儿!”王志强的脸突然涨红了,郑纶奇怪地问:“怎么了?”王志强急忙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看着眼前这幢别墅,王志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酸甜苦辣全涌上来。这里,他简直太熟悉了,这,就是他的家啊!不,应该说,是他曾经的家!他曾以为,这里是他永远的城堡,却没想到那么快,自己就被赶了出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以这样一种身份和方式再次回到这幢别墅。
大老王给他们分配了活儿,最后交代说:“这房子是要准备结婚用的,房主有时会带着女朋友过来看看进度。那女的可厉害了,你们千万别得罪她。”
王志强来到二楼,看着那间妈妈的卧室,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当晚的那一幕:自己摔门而去,妈妈在后面叫自己,自己赌气不答应,开车就走,隐约听到妈妈尖厉的声音喊,“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再也不愿想下去。郑纶关心地扶了他一下:“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王志强赶紧装出笑容:“不是,这房子太大了,看得我头都晕了。”郑纶也笑了:“不至于吧。”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声。老王看了一眼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快下楼!”
王志强没有像王纶那样撒腿就往楼下跑,而是慢慢地走在后面,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在想:“是谁买下了这座房子呢?”
院子里停了一辆豪华汽车,先是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然后,车后门开了,伸下一条修长的腿,高高的鞋跟轻巧地踩在地上。接着一个美貌女子露出脸来,娇俏地挽住那个男人的胳膊,那个男人爱怜地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也不顾旁边有人,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
两个人向这里走来,王志强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里缩了一下。
工人们都在忙着工作,不过王志强看得出来,很多人的眼睛都在斜斜地瞄着那个女的。是啊,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身材好得出奇,一张脸蛋儿更是美得不像真的。老王悄声告诉郑纶:“这个男的姓于,据说是来这里投资的大款。那个女的姓方,是这个大款的心肝宝贝儿。这房子,就是为了迎娶她才重新装修的。”
这时,那个女的无意中向旁边看了一眼,目光从王志强脸上扫过,不知为什么,王志强心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低下头,按捺下自己通通乱跳的心,等他再抬起头来时,眼前已经没人了。
晚上,大家还在聊着那个大美人儿。老王一副神秘的样子说:“现在的有钱人,光美是不行的。听说这个大款之所以下这么大的血本要娶方小姐,不光因为她人长得美,而且还是处女之身呢!”郑纶忍不住笑起来:“真的假的?这年头,处女可比熊猫稀罕!”老王也一笑:“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王志强的心思可不在这上,他避开大家,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站在妈妈曾经的卧室门口,他一遍遍地想着那一晚的情景。难道,妈妈真的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自己?是根本不想告诉,还是来不及告诉?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一跳,是啊,自己离开这房子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万一妈妈在这房子里留下些线索呢?王志强准备趁着这次机会,把这幢房子好好搜索一遍!
一天,他正想到地下室去看看,忽然听到汽车声,探头往外一看,又是那个方小姐来了。这次是她一个人来的,对着房子指指点点,老王陪在一边,连声答应着。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方小姐,王志强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可到底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方小姐走进来,眼光有意无意地从王志强身上划过,王志强也仔细看了她一眼,不想,她却慌乱地把目光移开了。这一来,王志强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加重了。
老王讨好地说:“您先四处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提出来,我们马上按您的意思改。”方小姐轻轻点点头,说:“好,你先忙去吧。”王志强一激灵,听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老王出去了,王志强低下头干自己的活儿,感觉方小姐的目光就盯在自己的背上。过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高跟鞋上楼的声音,才敢抬起头来。
王志强去院子里取工具,刚回来,就见老王一脸紧张地走过来。老王一把将王志强拉到一边,悄声问:“刚才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王志强一愣:“什么?”老王一拍大腿:“你别装了!若拿了,赶紧交出来!”王志强一头雾水:“拿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七、身份揭秘
王志强觉得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只见老王一脸紧张地朝他走过来,一把将他拉到一边,问他刚才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王志强一愣:“到底怎么回事?”原来,刚才方小姐上楼前顺手将随身的小包放在了桌上,等下楼时,却发现小包不见了。
只有王志强在屋里,保准是王志强拿了。看到老王领着王志强进来,方小姐就对王志强说:“你若拿了就交还给我,我不报警。”王志强气愤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拿!你凭什么说是我拿的!”方小姐冷笑一声:“刚才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拿了,难道还能飞了?”
王志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您再想想,真是放在桌上了吗?会不会……”
没想到方小姐当时就火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有意冤枉你?”
眼看两人越吵越厉害,老王着急了,赶紧劝:“先别吵,咱们再找找!”方小姐一拍桌子:“还找什么?就是他偷了!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的家!我找你们是来装修房子的,可不是来偷东西的!”
老王给王志强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方小姐说:“干脆这样,我们当面搜一下,若有,我立刻让他滚蛋!若没有……”方小姐不依不饶地哼了一声:“若没有怎么样?刚才他已经出去了一次,谁知道他是不是把东西转移了?”
王志强有理说不出,一张脸涨得通红。就在这时,郑纶忽然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包,问:“方小姐,这个包是您的吗?我刚才在楼梯扶手旁捡到的。”方小姐一看那个包,脸色当时就变了。郑纶把包递过去:“您快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都在?”方小姐一把抓过包,话也没说,抬脚就走了。
王志强看着郑纶:“不会是你拿的吧?”郑纶生气了:“我是那种人吗?不过……”郑纶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悄声对王志强说:“我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有点儿问题。刚才我正好在楼上,看到她轻手轻脚地把包藏到楼梯扶手下边,然后看了你一眼。我还纳闷呢,闹了半天是想冤枉你是小偷!若不是我看见,谁能想到是她自己把包藏起来了?”
听完郑纶的话,王志强又陷入了沉思。他隐约感到,仿佛有一个阴谋笼罩在自己头上!这座房子,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个方小姐,又是什么人呢?
不等王志强从钱包事件中喘过气来,方小姐又来了。不过这次对王志强很客气,王志强隐约觉得,有几次方小姐看他的眼神,很有些暧昧的味道,不知她存了什么心。
不管如何,王志强打定了主意,这个女人不好惹,还是离她越远越好。他越想离得远,方小姐却偏偏往他身边凑,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找各种理由和王志强说说话。面对这样一个美人儿,任是哪个男人都忍不住心神荡漾。闻着方小姐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好几次王志强都忍不住想入非非。每到此时,王志强总是提醒自己,自己现在不过就是个穷工人,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有钱的女人都有些神经不正常?
老躲着也不是办法,反正自己在这房子里也没有什么发现,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这个方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历。想到这儿,王志强立马来了兴趣。
一天,方小姐又来了。她和王志强打声招呼后,径直朝地下室走去。王志强忙提醒道:“那里电源还没有接好,太黑。”方小姐头也不回地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地下室传来“咕咚”一声,接着,隐约听到方小姐的呼喊声。王志强立刻冲了过去。
地下室里虽然黑,但这儿曾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所以很快就跑到地下室的正中央。这时,他模糊地看到前面有个人影站在那里,他试探着问:“是方小姐吗?”人影儿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王志强伸手想摸打火机,不想那黑影儿突然扑到他的怀里!
王志强吓坏了,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推,却摸到一副滑腻腻的身体!王志强心跳得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僵直了手臂,一个劲儿地说:“方小姐,方小姐……你别这样!”他感到方小姐的身体慢慢向自己压下来,轻轻的喘息声就在自己的耳边。电光火石间,王志强的脑子像被什么击了一下,猛然间他想起一个人来!他猛地跳到一边,大喊一声:“是你!怎么会是你?”
黑暗里传来方小姐的声音:“你到底认出我来了?那还等什么?”王志强结结巴巴地问:“你,不,艾艾,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这个方小姐不是别人,正是王志强以前的女友艾艾!虽然她整容后变了容貌,但她的身体王志强却再熟悉不过了。就在刚才的一瞬,他确定,这个女人就是艾艾!
这时,几个工人听到动静也下来了,不等王志强反应过来,艾艾猛地扑到他身上,大喊了一声:“快来人啊!救命啊!”
随着纷乱的脚步声,工人们立刻冲了过来,十几束手电的光都聚拢过来。大家惊讶地看到,方小姐衣冠不整,满脸泪痕,一身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王志强喘着粗气,手里还抓着方小姐的外衣。
这一幕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大家都愣住了。忽然,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于先生来了。他听到地下室里的声音,也走了进来。方小姐一头扑到他怀里又哭又喊:“他欺负我!别再让我看见他!”
于先生两眼冒火,上来打了王志强一记耳光:“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动我的女人?不想活啦?”王志强呆呆地站着,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涨,不知如何是好。
方小姐哭哭啼啼地和于先生走了,临走时,于先生气愤地对老王说:“让这家伙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郑纶拉着失魂落魄的王志强来到外面。在刺眼的阳光下,王志强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他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从一开始艾艾栽赃陷害,到有意接近,再到投怀送抱,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赶他走!
想到这里,王志强终于明白了。艾艾整容改换面貌,就是为了假扮清纯女生,好嫁给这个据说有处女情节的大款!他的突然出现,肯定让艾艾觉得极不安全,万一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嫁入豪门就成了泡影!所以,自那天认出王志强后,她就千方百计故意制造种种麻烦,想把这个昔日的男友赶得越远越好!
此时,即使王志强说出真相,又有谁能相信他呢?气愤至极的王志强不禁哈哈笑了起来,这样一个女人,心计何其狠毒?
郑纶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被他这一笑吓了一跳,忙伸出手来摸他的头:“喂,你没事吧?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王志强拍拍他的手:“没事,被蛇咬了一口。”
郑纶瞪大了眼睛:“完了,真神经了!”
老王经的事多,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缘由。他不敢再留王志强了,于是介绍了自己的一个老客户,让王志强先去那里干些日子。
无奈之下,王志强只好独自离开。站在别墅门口,王志强挥了挥手,向郑纶道别,约好等这边的事情完后,郑纶就去找他。
老王介绍的客户是个油漆商,人称七爷,生意做得很大,眼下正需要人手。
店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靠在躺椅上喝茶,几个工人正忙进忙出地装卸货物。王志强进了门问道:“是老王师傅介绍我来的,我要找七爷。”那人突然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王志强几眼,问道:“请问,张宝丽是你什么人?”王志强呆住了,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妈妈的名字了。他心中一酸,眼里泛出泪来,低声回答:“是我妈妈。”那人一下站起来,拉住他的手:“哦!大侄子,真是你啊!快坐下!”
原来,他就是七爷。因做油漆生意,所以行里人都称他“漆爷”,不是他排行老七。说起来,这漆爷和王志强的妈妈张宝丽之间,还真有一段故事。漆爷的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曾一次失手,生意濒临破产,还是张宝丽当时拉了他一把,才让他起死回生。从此,两个人在生意上互相扶持,渐渐成了朋友。
漆爷叹口气:“你妈可真是个好人啊。想当初她帮我的时候,什么也不为,就说看上了我不服输的劲头。我能有今天,也幸亏你妈妈当初伸出了援手啊。可是,前阵子我出国了,等我回来后,忽然找不到她了。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我真是放心不下啊。大侄子,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志强摇摇头:“不瞒您说,我也不知道。”漆爷一愣,接着笑了笑说:“行,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勉强了。如果你愿意,就留在这里帮我吧。”
八、莫名跟踪
经过这些事,王志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凡事都依靠妈妈的孩子了,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了。他的脸早已是黝黑的,手指是粗壮的,结满了茧。他可以在筒子铺上,在震天的鼾声中入睡,可以就着凉水嚼冷馒头,可以对着挑三拣四的客户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更重要的是,他渐渐成熟了,遇事不慌,凡事谨慎,既稳重又不失机灵。
出于对张宝丽的感激,漆爷对王志强悉心指点。刚开始王志强还有些不放心,生怕漆爷搞什么阴谋,但渐渐他发现,漆爷是个耿直豁达的男人,为人大气。渐渐地,王志强塌下心来,认真帮漆爷做事。
眼见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王志强仍旧穿着一件旧外套。漆爷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嫌我给的工钱不够啊?怎么连件衣服也不添?”王志强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怎么舍得花钱呢?要弄清事情的真相需要钱,他要攒钱。漆爷见他不回答,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孩子,先穿我的。”王志强伸手推辞:“不用!您这衣服太贵重了!”漆爷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跟我客气什么?想当初你过生日时,我每次都送过大礼呢。唉,你从小就是含着金匙出生的啊……”说到这儿,漆爷忽然觉得不妥,看王志强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便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咱们也不用忌讳什么,都是做大事的人,不用在乎一时的短长。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漆叔我这么多年了,也不知见了多少从巨富到赤贫。甭说别人,我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大起大落,这样才够精彩!人生啊,有时候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有高就有低。说句不好听的话,只长在蜜里,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甜。现在,虽然你吃些苦,但只要你不放弃,早晚有一天能成就一番事业!”说着话把衣服放到王志强手里:“穿上!记住,我看好你哟!”
听了漆爷一番话,王志强百感交集。是啊,虽然漆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这种豁达的心态让王志强受益匪浅。自己一定要坚持,要努力,绝不放弃!
有了漆爷的指点,王志强很快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不但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得很好,还额外承担了许多其他的事。漆爷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没多久,就让王志强单独打理一个店面。王志强也是充满信心,准备大干一场。正好郑纶来找他,王志强就留下郑纶,两个人又开始携手作战。
王志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联系业务,沟通客户,发货催款,搞促销活动,做售后服务等等,他都亲力亲为,经验也越来越丰富。
一天,王志强去一个客户那里,出门的时候,无意中从身边的玻璃橱窗中发现,身后好像有个人在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多疑了,但走了两条街之后,发现那个人一直在尾随着。
经过这件事,王志强就多了个心眼,每次出门时都仔细观察一下,有好几次感觉确实有人在跟踪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跟踪他出于什么目的?王志强没有声张,他想看看,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次,王志强去取货款。吃完饭,天已经很晚了,他怀揣现金出了门。已是深夜,路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行人。王志强拐过一个路口,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只见两个黑影正快步向他走来。王志强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加快了脚步,那两个黑影也加快了脚步。王志强撒腿就跑,刚到路口,那两个黑影已经追上来了,一个伸手捂住他的嘴,一个就去夺他的包。王志强拼命挣扎,就在这时,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三拳两脚就放倒了一个,另一个见势不妙,伸手从腰里摸出把刀来。王志强看得有点发愣,不等他想明白,那个人猛地飞起一脚,那把刀闪着寒光飞了出去。两个黑影对视了一下,赶紧跑了。
王志强这时才明白,后出来的这个人,是救自己的。他赶紧上去道谢,没想到对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说:“还不赶紧回去?揣着现金还到处走,万一出了事我们怎么交代?”王志强听得云里雾里,想再问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身走了。
九、母子重逢
九、母子重逢
王志强始终想不明白,那个救自己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难道,以前跟踪自己的人就是他?要不,怎么会在危急的时候出手救了自己?那人随口说的那句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他要向谁交代?交代什么?
一天,漆爷把王志强叫到办公室。王志强以为他要交代自己新的项目,没想到,漆爷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交给他:“这是给你的。”王志强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厚厚的一沓钱。王志强吓了一跳,赶紧问:“漆爷,是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解雇我?”
漆爷笑了:“别乱说。你这么好的人才,我留都来不及,怎么会解雇你呢?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王志强使劲想了半天,迟疑着说:“我真的想不起来……”漆爷望着他:“大侄子,今天是你生日啊!以前每年你生日我都会送你礼物,今年,我想,你可能最缺的就是钱了,所以把礼物折现。怎么样,高兴吗?”
王志强的泪水一下子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虽然已近冬天了,但阳光难得如此的好。王志强走在路上,任暖暖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他不由得伸手去摸揣在怀里的那封信,那是妈妈留给他的东西。妈妈不在的日子,他看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失望过,绝望过,抱怨过,悔恨过,但这些,渐渐随着时间淡了下来。他的心里,又开始有希望在燃烧,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能力,他能证明自己是个强者!
猛然,他又留意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一激灵:难道,自己又被跟踪了?或者,又碰到打劫的了?他猛地回过头,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那天晚上救过自己的人吗?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就跑。
王志强奋力挣扎,大喊着:“放开我!你是谁呀?想干什么?”对方扯着他跨过马路,低沉的嗓音对他说:“快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过了马路,那人将王志强推进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里,那车迅速地启动了。王志强在车上继续挣扎,那个人对他说:“想见你妈妈吗?想见就听我的!”王志强立刻安静下来。
汽车飞速地行驶着,车内静得很,只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王志强舔舔发干的嘴唇,忍不住焦急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等到了医院你就知道了。”
车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那人拉着他跳下车奔向电梯。电梯半天没有下来,那人干脆拖着王志强向楼上跑,王志强的心都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他感觉到妈妈就在这里,在呼唤他!
那人在一间病房前停下脚步,对王志强说:“进去吧。”王志强轻轻走进了病房,看到妈妈正躺在病床上,憔悴瘦弱得不成样子。
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正是那天深夜出现在张宝丽卧室的那个人!张宝丽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王志强,眼睛一下子亮了,颤抖着抓住儿子的手:“孩子,我可算等到你了!”
王志强的心都要碎了,他着急地问:“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张宝丽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孩子,妈时间不多了。听我说,这都是妈妈一手安排的。这位,是余律师,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剩下的事,就由他来交代你吧,妈现在,只想多看你一眼……”张宝丽努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王志强的脸,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万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妈妈,居然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这时,旁边的余律师走过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孩子,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王志强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打开封皮,第一页就是妈妈熟悉的字迹:
志强,我的孩儿,妈妈多希望能一直这样叫你,看你长大成人,看你成家立业,但老天没给我这个机会。去年妈妈被查出肝癌晚期,最多只有一年时间,妈舍不得你呀,可终究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二十多岁的你仍旧整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家里的产业你一点不关心 ,学业也一无所成,不懂世事艰难,不懂经营之道。虽然有家财万贯,但也经不起如此挥霍。
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生生把你赶出门。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体会到什么叫人情世故,什么叫世事多艰。只有经历了这些磨难,你才能真正长大成人……
也许你会恨妈妈,但是,孩子,我的儿啊,这一切都是为母的一片苦心。只盼你日后能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的名字是爸爸给取的,意思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好男儿当自强!
原来这竟是妈妈的遗书!
余律师长叹一声:“孩子,你有个好妈妈,她对你真是用心良苦啊。她把你赶出去之后,日夜担心,生怕你发生意外。本来我们一直安排有人跟着你,但没想到,你被搞传销的骗走了。我们一度失去了你的消息,你妈妈也急得要命。谁知阴差阳错,你碰上了那个叫郑纶的孩子。之后的发展,我们都没有插手,只是保证你的安全。你那次高烧入院时,你妈妈实在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你一次,但她仍旧坚持了原来的计划,没有半途而废。看到你现在的成绩,她真的很欣慰。”
王志强跪在妈妈床边,失声痛哭,他念念不忘、一心想查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余律师把文件翻到最后:“你母亲为了断你的后路,已经把别墅卖了,工厂按她的计划转让给我了。不过我只是替她管理一年,只等一年后你回来,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现在工厂经营情况良好,各种财产账目都在这里,你过目一下。对了,还有这个首饰盒,是当年你爸爸向你妈妈求婚时的戒指。她希望你能交给一个心爱的女孩。”
清明节,已是集团总裁的王志强神情肃穆地站在母亲墓前,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浪荡公子了,工厂在他的经营下又扩展了,他成为本市最年轻的企业家。
“妈妈,这一切都是你教给我的。”王志强默默地和母亲说着话,“您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苦难,什么是创业,什么是坚持,什么是朋友,什么是帮助,什么是报恩。我曾那么无知地以为您和别人私奔了,这简直就是对母爱的亵渎!儿子今天明白了,母爱无边,用心良苦啊。”王志强将一束洁白的菊花放下,轻轻抚摸一下墓碑,母亲好像含笑坐在他面前。
风起了,王志强缓步走下了山,身后,是母亲永远的凝望。
第46、雪下惊魂16天
2000年12月27日,美国各大电视传媒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一个在圣诞节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求生故事:一名美国空军士兵连同他的汽车被埋在雪底16天,在圣诞前夕被人意外发现,奇迹般生还。
摩托雪橇意外“掀”出被埋汽车
进入2000年12月份以来,位于美国西北部的俄勒冈州由于受寒流影响,连降特大暴风雪,大雪伴着狂风时断时续下了近20天。一直到圣诞节前的12月22日,大雪总算停了下来。当地气象台测量后说这场雪下了5英尺多厚(相当于至少153厘米),这在该州历史上十分罕见。
住在俄勒冈州麦瑞恩市唐纳德小镇的布鲁姆夫妇是一对滑雪爱好者。12月22日天气放晴以后,这对夫妇开着摩托雪橇准备到专用滑雪公园寻找一番刺激,可是发现那里挤满了众多滑雪爱好者,遂扫兴而归。
第二天中午刚过,布鲁姆夫妇、莱姆斯父女以及另外3个朋友搭乘4辆摩托雪橇向德查斯特国家森林公园进发。一路上这些人欢声笑语,风驰电掣,好不刺激。
进入森林公园刚刚一英里多,布鲁姆的摩托雪橇突然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雪橇差点失去控制翻倒,把布鲁姆夫妇吓出一身汗。夫妇俩停下雪橇,发现刚才差点掀翻他们雪橇的是一个被雪橇的刀片从雪中带出的黑色旅行包,它躺在洁白的雪地上,十分抢眼。
布鲁姆走过去捡起旅游包,发现它已被雪冻得硬邦邦的,拉开皮包拉链,里面空空如也。“是谁把它扔在这里的?这个鬼地方难道会有人来?”布鲁姆好奇地四下张望,除了白茫茫一片雪原之外,啥也看不到。
“那是什么?”妻子琼突然喊起来。布鲁姆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看到在雪橇带出皮包的雪地上有一小块隆起。他走过去踢了踢积雪,又意外地发现了一件衣服。“真的有人来过!”布鲁姆继续用双手挖掘,突然,一块玻璃露了出来,在太阳下闪着白光,十分刺眼。布鲁姆用手往旁边又扒了一把积雪:天哪,这竟是一辆汽车的车窗,雪底竟埋了一辆汽车。
听到布鲁姆夫妇的叫喊,其他几名同伴也停下雪橇围了过来。车内到底有没有人呢?布鲁姆眼睛贴着3英寸厚的车窗向车内看,可是由于车窗内的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他啥也看不见。有同伴说,可能是车主见大雪封山,将车丢在这里跑了。布鲁姆摇摇头:“这么大的雪,车主会朝哪里跑,再说,天这么冷,难道他会把衣服扔下?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车主还在车上。”
大家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大声喊叫并拼命敲打车窗。过了一分钟,奇迹出现了:车窗内发出两声沉闷的敲击声,接着,车内有一只手贴在了车窗上。
几个滑雪爱好者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天哪,车里还真有人!”
圣诞狂欢变成救人行动
一场圣诞节前的雪上狂欢马上变成十万火急的救人行动。布鲁姆等人从未碰到过从雪中救人的情况,当务之急是要寻找警方和医疗单位的协助。由于森林公园地处偏僻,又无手提电话,布鲁姆让妻子和莱姆斯等6人用手作工具把埋着车门的雪扒开救人,他自己跨上雪橇十万火急赶到镇内寻找救兵。
莱姆斯和琼等人用了3个小时才用双手把挡住车门的雪扒干净,这时,警方的消防队员也赶到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打开车门,发现车内驾驶座上躺着一个男子。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名男子上身只穿着一件T恤衫,没有其他棉衣,他的脸色极为苍白,非常难看,体温低得可怕,连手上都结了一层霜冻。
琼马上脱下她的一双毛袜,套在这名男子的双手上,有人把一条毛裤也贡献出来,套到他身上。这名男子表现尚好,但已说不出成句的话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不停地向众人点头。
这时,救援队的直升机也赶来了,但却无法在森林中降落。救援队员只好将这名男子放在特制的担架上,用摩托雪橇拖了一英里多拉出森林,放进早等候在那里的直升机里。
这名男子迅速被送往圣查理斯医疗中心接受紧急救治。经过3天的紧急抢救,该男子康复很快,并已能说话。人们这才知道,这名被困雪中的男子原来是美国空军基地的一名士兵。
擅离职守被困雪中差点丢命
这名被救美国大兵叫托马斯·威德·特鲁特,今年29岁,家住佛罗里达州的杰克逊维尔市。2000年6月,他应征入伍,参加了空军,供职于南达柯达州罗皮德市埃尔斯沃思美国空军基地。他在基地是一名油料工,负责开油料车和给战斗机加油。
2000年12月3日,托马斯在基地和同事因私人问题吵了一架,挨了上司的批评,一气之下,他竟擅离职守,开着他自己的马自达跑车逃出基地向西奔去。他开过犹他州、科罗拉多州,穿过洛基山脉。在饱览了加州的美丽风光之后,12月7日,他又开车来到了位于美国西北部地处偏僻的俄勒冈州德查斯特国家森林公园。
这时天气转坏,狂风夹着大雪袭击了俄勒冈。托马斯沿着伐木道开进公园刚刚一英里多,就被大雪困在路上,前进不了,后退不得。他当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困就是16天。
汽车的燃油耗尽后,车内的暖气也没了。托马斯从基地逃出时只穿了一件T恤,当然受不了这种寒冷的鬼天气。他摸了一摸口袋,好在还有一个打火机。他下车找来一些干柴,用打火机燃起一个小火堆取暖,风很大,火堆不时被吹灭,托马斯只有不停地用打火机重新点燃,到后来,打火机里终于打不出火星来了。这里人烟稀少,半天不见一个人影,而这时他在狂风大雪中已是又冷又饿,他决定独自走出森林。可3天滴水未进的他实在太虚弱,走了没有几步,就被大风吹倒在雪地里。
托马斯挣扎着钻进汽车,乞求上苍早点结束这鬼天气,可大风雪仍然下个不停。好在托马斯在车里找到几瓶易拉罐橙汁、一小瓶水和一小袋杏仁巧克力糖。这点可怜的食物成为他惟一的救命食粮。大风雪没有停顿的迹象,冻饿交加的托马斯想到了死。他撕下一张纸,给远在佛罗里达的父母写下了遗书:“……我是因冻饿致死的,请不要让法医再来解剖尸体验明死因。我死后,请把我火化,骨灰最好撒在挪威,因为那里曾是我的祖国和故乡,那里有我深爱的冰海雪原,有我深爱着的人……”
写完遗书后,托马斯安静地呆下来等死。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积雪一天天堆高,他无可奈何,直至大雪把他的汽车完全埋住。汽车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中,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圣诞老人派来救命使者
12月22日,星期五,在车中呆了15天的托马斯已处于昏迷状态。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听到头顶上似乎传来一阵摩托雪橇的响声。被惊醒的他大喜过望:这是圣诞老人给我派来的救命使者,我必须抓住机会。可是,他已经喊不出救命的声音了。
托马斯摇下车窗,拨开积雪,将他的黑色旅行包、笔记本甚至连一件宝贵的保暖衣服也扔了出去,希望上面的人能发现他。可是,雪橇声渐渐远去,一阵狂风刮来,积雪又将他的汽车全部掩盖。托马斯彻底绝望了。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第二天布鲁姆就和他的伙伴们驾驶雪橇来到了托马斯被掩埋的地方,从而发现了托马斯的踪迹。
医院方面说,托马斯被救出时严重脱水,原来175磅的体重减轻了20磅,身体处于极度危险的低温边缘,而且手脚严重冻伤,被困雪底16天仍能生还,这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
第47、狼也善良
“北方是有狼的,我也曾亲历过和狼相遇的日子。”返城从商的知青李兵平静地叙说。
20世纪60年代的东北是一个多狼的年代。来自东北的几个战士很喜欢给我们讲狼的故事。有一个战士危言耸听地说狼爱吃从城里来的人,因为城里人肉嫩,我倒没相信他的鬼话,但对狼,我始终是害怕的,因为狼老攻击猪羊。有一次,几条狼从畜牧排撵出去一头猪,等他们几个知青赶到时,只追到了两条猪腿,后来他们偷偷地炖熟它,刚好那天我也在,就一块吃了起来。
酒肉是不分家的,吃肉就得喝酒,这才能吃得香,那时连队的酒房就在畜牧排,所以弄点酒轻而易举。我喝了一碗酒,吃了几口肉,便起身要走,因为天黑了,怕回去路上出事。
临走时他们非让我端一碗肉,说给哥儿几个尝尝。
平常我并不怎么喝酒,今儿个高兴,便多喝了点,没想到一喝就高,当时我只觉着身上发热,脸上发烧,于是索性敞开胸怀,一手端碗,装模做样地学李玉和状,唱起红灯记来:临行喝妈一碗酒,壮志未酬志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我给他来个李玉和与杨子荣同台演出。跑调的戏词加上酒气,伴着凉风在北大荒的上空回荡。
从畜牧排出来,月亮已经升起老高,天上的星星清晰可见,银晃晃的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庄稼地里的玉米杆随风乱舞着,就像黑白无常的衣袖在飘舞。
我忘了东北是有狼的,而且数目不少。突然我的眼前出现一头狗似的动物横卧在路边。
糟了,遇到狼了。
虽说东北狼多,可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尤其是独自一人。当时就觉得脊背发凉,一个劲儿窜凉气,刚喝的一碗酒也窜没了,逃生的欲望使我想撒腿就跑。关键时刻,在战士营里听到的,要是碰上狼,千万不能跑。因为人一跑,狼就会壮胆,就会追咬你。迎着它上,它倒害怕。这些警告让我鼓起勇气,我战战兢兢地向前挪了几步,眼看就到了它的面前,我已经看到了它毛茸茸的轮廓,还听到了它的低吼。我真不敢往前走了。我忽然想起手里的肉,就连肉带碗一块儿扔过去。它机警地一窜躲开碗,可能是肉的香味吸引了它,又慢腾腾地挪到肉前,闻一闻,吃起来。
我一见狼只顾低头吃肉,紧走了十几步,就撒丫子没命地跑了起来,那速度在平时是怎么也跑不出来的。
转眼到了秋季,因为腿受了伤,队里照顾我,让我烧火,不再下地。水房有一个大锅炉,每天要烧好早晚知青们用的洗漱水和喝的开水,所以必须要早起。
水房在麦场边上,离宿舍有五百多米孤零零的像个小庙。那天我踏着黑蒙蒙的晨雾,睡眼迷瞪地朝水房走,这路因为熟,闭着眼也能走到。当我拿出钥匙开门时,忽然发现水房不远处有条狼。
我的心又猛跳起来,就像往外蹦的兔子。可是这狼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远远地盯着我看。我越看越觉着这狼很面熟,突然,我想起了喂它熟肉的那条狼。看来这狼没食过这人间美味,是来感谢我呢?还是想再要一块熟肉吃?
我从没听过狼报恩的故事,只有听到无数次的狼复仇的故事。我们连的“地不平”刘瘸子就是被狼报复咬瘸的。那次烧荒,刘瘸子他们班负责最东边那块荒地,他意外地发现了一窝小狼,小狼还不能睁开眼睛,母狼可能觅食去了。刘瘸子几棒子把四条小狼打死提回了连部,因为当时规定打死一条狼,国家奖励二十元。没想到这八十元差点要了他的命。当晚刘瘸子家及周围几家的鸡鸭全被咬死,吓得他那些日子出门天天拿着枪。就这样过了一年,谁都以为这事过去了,一次刘瘸子骑着自行车上团部,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忽然路旁草丛里窜出一条大狼,把他连人带车扑倒。吓得他爬起身就跑,那狼一口就咬住他的小腿,他拼命向前挣扎,狼死咬住不放。在这危急时刻,一台拖拉机路过此地,刘瘸子才算幸免于难。
后来,只要一提到狼,刘瘸子就会破口大骂,说下次遇到一条杀一条,总之非常气愤。
或许是我上次从狼嘴里逃脱的缘故,我并没觉着狼像刘瘸子所说的那么可恶。事实上,我的亲身经历也证明我的观点是正确的。看到狼那没有敌意的眼光,我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我想着去畜牧排弄点熟肉给它,可在那样的年代,连人都没肉吃,又怎么能给狼喂肉呢。我溜了一圈无功而返,正在我无奈和张望之际,我发现了小房里有一个馒头。我赶紧给它抛了过去,然后它只是嗅了嗅就径自离开了。
我猜想狼还会来,我想尽一切办法给狼弄肉。我找到谢兽医,他给我找了一只刚出生就死了的小猪,比拳头大点儿。我如获至宝,拿到水房放到炉膛封好的煤上,来了个烤乳猪。
果然不出我所预料。第二天,狼又准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赶紧把烤的猪肉扔给它。狼很兴奋,看来它非常满意我给它准备的食物。此后,狼经常来找我,但是和我始终保持一段保险距离,只要有人一出现,它便会飞快地消失。
腿伤好了之后,重新下地干活了,我便没有再见过它。那年冬天,我探亲假批下来。我的一个要好的同学,在四营四十一连,我要上他那儿告别一下。实际我们两个连相隔也就七八里路,可是没直通的路,必须先绕到营部再到他们连。这样得多走一倍的路。为了节省时间,我决定走雪地直插过去。我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走着,走到连队地界时。一条狼在不远处坐着,就是那条吃我烤乳猪的狼。我当时特别高兴,真想过去抚摸它,可我没敢,它一直护送我到目的地??李兵讲完他亲历狼的故事,忽又大发感慨:“人都说商人奸诈,商海险恶,就像狼一样,可我也没觉着有什么险恶。人们都说我命好,可能世上就这么一条狼,偏被我给碰上了。在生意场上,我也牢记父亲说的:通往成功的路有许多条,善良是最短、最精彩的一条。
第48、女侠除奸记
上海滩虽已沦陷,日本兵扛着三八大盖在马路上巡逻,枪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但那些有钱人照样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甚至有些工商巨头还跟日本人打得十分火热,合伙开店办厂。老百姓对他们狠之入骨,背地里骂他们是奸商。此“奸”有两重意思,一是奸诈;二是汉奸。黄昌荣便是其中一个,他在杨树浦开了两家纱厂,一家钢铁厂,不但日本人是股东,连大板和拿摩温都用的是日本人,他们对工人凶狠残暴,不是打就是骂,尤其无视人的尊严,对出厂的纱厂女工进行搜身。大家背地里叫黄荣昌“二鬼子”。
可能黄荣昌作恶太多的缘故,他的一妻二妾都没给他留下一子半女,至今屁股后面光溜溜。最近他又娶了第三房妾,叫方茹珍,是在大世界唱本滩的。黄荣唱喜欢本滩,经常在家哼上几句,每周必有一个晚上去观本滩过过瘾,看上了长得漂亮的方茹珍,把她娶回了家。
但过了半年,方茹珍的肚子也是瘪塌塌!黄荣昌这才意识到毛病出在自己身上。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竟对方茹珍明说:“你给我到外面去找个野汉子,若得子息,我赏你一座纱厂!”方茹珍听了自然欢喜:“你说话可要算数。”“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黄昌荣拍着胸脯说,“不过你得找个长相俊一点的。”“这个不用你吩咐,我方茹珍这么漂亮,怎么会去找个丑八怪?”
方茹珍是个唱戏的,感情自然丰富,心里早有了主意——也要找个唱戏的!
戏子不仅人俊,且大多情种。于是她几乎天天晚上去大世界,从这个舞台到那个舞台,一双丹凤眼瞄向那些俊逸的小生。
南京来的一家京剧团在大世界挂牌上演《西厢》,连演十场场场客满!观众们都说,“小蝴蝶”把天真热情聪明机智的红娘演活了!还有那个演张生的英鹏,眉眼里都是情,且貌若潘安,台下那些太太小姐一个个被他迷了心窍。方茹珍暗下说:若能跟他睡一晚死了也甘心!
大世界不是高档戏院没有包厢,要占到一个好位子看夜戏必早去才成,方茹珍不等午场散了便去,身上带着糕点充饥。为了讨好英鹏,她每晚都买了一个大花篮送到后台,从不留名。一晚她心花怒放,竟在英鹏谢幕时,脱下手上的一枚金戒指扔了上去,嘴里喊着:“接了——”戒指不偏不倚砸在英鹏头上,引得台下一片笑声。英鹏一双情眼朝发声的地方望去,和她的目光相遇,不由都放了电。
终于有一晚,她让车夫把车停在大世界边门,等待英鹏出来。当卸了妆的英鹏走来时,她迎了上去,学着戏里的红娘道:“张生,你随我而来。”英鹏知趣地作一揖:“多谢红娘姐——”她殷勤地邀他上车,载他去新雅饭店,请他吃了夜宵。这样几晚后两人都生了爱意。方茹珍不能带他去黄公馆,便和他在外面开了房间。两人似胶似漆地过了一宵。
有了第一晚,必定有第二、第三晚,方茹珍和英鹏频频幽会,不久便暗结珠胎。方茹珍忙把这喜讯告诉丈夫。黄昌荣喜出望外,夸她说:“茹珍,你是我们黄家的大功臣哪!但愿生个男孩就好了。”“我生了男孩你可不能忘了你说过的话。”“我怎么能忘记呢?生了男孩一定赏你一家纱厂。”他保证说,“母以子为贵嘛,自古以来都这样。不过,你不能再跟那个小白脸戏子来往了。”“那当然。”她口里虽答应着,心里却打着另外的算盘:我怎么舍得跟他分开?就是丢下孩子也要和他远走高飞!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方茹珍真产下了一个男婴!喜得黄昌荣直念阿弥陀佛:“看来我黄家前辈子一定积了福,所以老天爷赏我一个儿子。”方茹珍对黄昌荣说:“你现在可以实现你的诺言了罢?”他马上说:“好好,我明天就把一家纱厂的全部股份转到你的帐上。”方茹珍偷偷把这喜讯告诉英鹏。两人便做着把纱厂的股份全部卖掉,随后回英鹏老家的美梦。他们哪里知道此时黄昌荣正酝酿着一个恶毒的阴谋!
这天黄荣昌笑嘻嘻对方茹珍说:“茹珍哪,那个戏子小白脸叫什么来着?”“你问他姓名干啥?”她警惕地问。“你误会了,我没有一点恶意,我黄昌荣不是无情无义之辈。不管怎么说,没有他我哪来的儿子?我想请他吃顿饭,好好当面谢谢他,打算给他一笔钱。”听他这么说,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把事情告诉了英鹏。英鹏也没往坏处想,次日中午便来黄公馆赴宴了。
黄昌荣没请别人,就自己和英鹏两个,叫下人到饭馆订了一桌酒菜送来,摆在公馆后花园里。这花园虽不大,却假山池水,亭台楼阁,曲径长廊一应齐全。
他让车夫用自己的雪铁龙车把英鹏接来,邀他到后花园入座。
女侠除奸记(2)
他给英鹏斟满酒:“英鹏先生,你劳苦功高,我先敬你一杯。”英鹏把酒挡回去:“很抱歉,黄老板,我从不喝酒,再说晚上还要唱戏。”黄昌荣咧嘴一笑:“好,好,那就吃菜,吃菜。”他用筷子指指桌上的菜。两人吃了一会,黄昌荣说:“这样干吃没意思,我请人来娱乐娱乐。”言罢击了三下掌。只见从假山后走出两个扎着头巾的日本武士。
英鹏一惊,忙起身抱拳:“黄老板,如果没啥事情的话我就告辞了。”说罢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转身就走,到门口却见铁门早已关死!“嘿嘿``````”黄荣昌一阵冷笑:“来了就别想走——”说着朝两个武士一努嘴。英鹏虽是演小生的,但也会一点拳脚功夫,知道来者不善,便把后背往墙上一靠,摆开架势。
“你的过来!”一个武士朝他招招手,另一个狞笑着:“我们的一对一的较量。”英鹏知道自己上了当,怒斥黄昌荣:“好你一个卑鄙小人,二鬼子,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黄昌荣又一阵冷笑:“嘿嘿``````伤天害理的不是别人,是你——勾引我三姨太,给我戴了一年多的绿帽子。今天若留着你,我黄昌荣就见不得人。再说这男孩总是你的骨血,以后麻烦的事情多着呢!”说着一挥手,两个武士便凶狠地朝英鹏扑了过去。
英鹏怎敌得过两个似虎似狼、墩实力壮的日本武士?不一会儿便被打翻在地。他们把他拖起来,把他当沙袋般击过去踢过来。英鹏脸上身上全是血,简直成了一个血人。见他奄奄一息,黄昌荣指指假山:“把他拖到下面地窖里,冻死他!”两个武士便将英鹏拖走了。一会儿他们上来,用木桶舀池水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黄昌荣赏了他们每人十块大洋,打发他们走了。
眼看戏就要开场,可英鹏还没有来!班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问小蝴蝶,小蝴蝶只得实话实说:“他去黄公馆了。”班主听了“啊呀”一声,“英鹏怎么不听我的话?这黄昌荣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给黄昌荣戴了绿帽子,黄昌荣会放过他?”小蝴蝶说:“我也劝他别去,可他不听,说他给黄昌荣生了个儿子,黄昌荣感激他还来不及呢!”“糊涂!”班主跺着脚,“他现在还不来,八成是出事了!好,也不管他了,还是救场要紧,可谁能顶他的角呢?”“叫我师姐顶吧。”“你师姐?”班主不相信地,“她可从没演过小生,再说这些年她没唱戏,行吗?”“怎么不行?”小蝴蝶把握十足说,“她来上海已经十多天了,天天坐在后台看戏,熟得背都背出来了。”班主不再犹豫:“也只能这样了。那就叫她快化妆吧。”
小蝴蝶的师姐叫杜鹃,江湖上人称“檐上飞”,可见她轻功了得!原来也是唱戏的,后因受地方上恶霸的欺侮,一怒之下便习了武,在江湖上仗义行侠,因在皖北犯案官府缉捕,故来上海躲避。她受师妹之托化妆后登台,想不到演的还不错,观众认可他这个“张生”,掌声热烈。翌日英鹏还是没有来,班主只得到外面去借人顶他。
第三天英鹏仍毫无踪影,班主便和大家商量说:“英鹏去黄公馆已整整三日,至今尚未回来,看来是凶多吉少。我想请人设法去打探,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一致赞同。可请谁去呢?又是小蝴蝶推荐:“请我师姐去吧,她武艺高强,别说是黄公馆,就是巡捕房也能轻松自如地进出。”杜鹃爽快地一口答应:“决不辜负大家的重托!”至晚,杜鹃换上一身黑色夜行服,背插短刀,怀揣飞镖,戴上头套,蹬上便靴,“嗖”地上了房顶,像一只飞燕朝黄公馆方向而去。
三姨太方茹珍,那天中午在房中坐立不安,盼望英鹏能见上他们的小宝宝一面。她几次去后花园,可都是“铁将军”把门。终于盼到房门响,走来的却是自己的丈夫!“他人呢?”她迫不及待问。“送他走了。”黄昌荣面不改色,“还赠了他一百块大洋。”“真的?”“我骗你干吗?我黄昌荣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不过你们就到此为止,再也不要藕断丝连了。”他有啥介事说。“这个当然。”她笑着答应,心里却在说:等纱厂到手后叫你跳断脚!
杜鹃进了黄公馆,首先寻找三姨太的住处,认为她知道英鹏的下落。可三姨太住哪儿呢?杜鹃侧耳细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便循声找去。她一个倒挂金钟身子从屋檐上悬下,从窗口望进去,见只有三姨太一个人,便翻身下来,“笃!笃!”她敲了敲门。
“谁呀?”方茹珍问。“我。”杜鹃压低声音,“英鹏。”她信以为真忙走来开门。一见是个夜行人,她吓得一声尖叫。杜鹃忙掩住她嘴:“嘘——我是来寻找英鹏的。”“他、他不是回、回去了吗?”方茹珍唬得舌头打结。杜鹃摇摇头:“他已经三天没回戏班了。”“啊——”方茹珍大惊失色,“那我丈夫怎么说送他回去了?还说赠了他一百块大洋。”“你信吗?”杜鹃问。她不知可否地望着杜鹃。“黄昌荣在什么地方宴请英鹏?”“后花园。”“请你带路。”她望望熟睡的儿子,说“好”。
方茹珍在前面带路,止不住身子一阵阵发抖。杜鹃问:“你冷?”“不,我、我怕。”她牙齿“咯噔噔”地打着颤。“怕什么?”杜鹃又问。“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后花园从来不锁门,那天却锁了。”“噢——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她摇摇头,“因我怕儿子醒来,所以站一会儿就回去了。”
花园的门洞开着,晚上也没锁,可见方茹珍的害怕不是没有道理。进了门杜鹃仔细察看四周,在假山前蹲下身子,用手电照着。她看到地上有一些草半卧在地上,显然有物体在上面压过,如果分量不重,草早就竖起来了,那是什么物体呢?见倒伏的草距离较长,便大胆判断那是人!忽然她发现一棵草的叶端呈红色,便拔下放到鼻子下,闻到有股血腥味,更加断定是人,想八成英鹏被害了!
她走到假山边,用手电照着。方茹珍突然忆起说:“假山下有个地窖,那是为躲避飞机扔炸弹而挖的。”“在哪里?”杜鹃问。“那头有个盖子。”方茹珍指着说。杜鹃便走了过去,果然那里有个约三尺见方的盖子。她弯下腰,手扣住盖耳,一使劲盖子便开了,用手电一照,有台阶,便走了下去。
女侠除奸记(3)
下面空空如也,又潮又冷,杜鹃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欲转身离去,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走到底下,用手电照看,见地上有滩殷红的血水!看来黄昌荣陷害了英鹏后将他拖到地窖,后来又把尸体转移或毁了。她又仔细察看了一下,见阶梯边有个发亮的东西,拿起一看竟是个铜扣子,便捡了起来。
见她上来,方茹珍问:“你看到什么了?”杜鹃把扣子给她看:“你认识这东西吗?”方茹珍看了惊叫起来:“这是英鹏衣服上的扣子,我帮他缝过。”顿时她被一种不祥的预兆攫住:“难、难道他、他``````”杜鹃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英鹏他遇害了。”“啊——”她支撑不住身子往后倒去。杜鹃忙一把扶住她:“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回你房里说话。”
回到房里方茹珍失声痛哭。杜鹃忙劝住她:“不能大声,万一被黄昌荣知晓,你的性命也难保。”这时床上的婴儿醒了,“哇哇”地哭着。方茹珍忙将他抱起,跟他一起哭了起来:“呜``````苦命的孩子,你知道吗——你出生还不到一个月,你亲爹他、他就被恶人害了!呜``````”她把那个铜扣子放到桌上,抱着儿子跪拜:“英鹏,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母子平安,等儿子长大了一定要他为你报仇雪恨。”见她抽抽噎噎泪水长流,杜鹃义愤填膺:“等你儿子长大要到什么时候?倒不如让我出手将这狗汉奸除了!”
听她这么说,方茹珍忙转身朝她磕头:“多谢义侠鼎力相助,我方茹珍和儿子永世不忘,定为你塑尊金像,天天跪拜。这狗汉奸黄昌荣,卖国求荣,把棉纱给日本人做军需品,把钢铁给日本人造枪炮,他的罪恶罄竹难书!”杜鹃赞同地点点头:“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她扶方茹珍起来:“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怎样能既秘密又干净地将他除了?”
这晚,方茹珍打电话到纱厂,骗黄昌荣说:“老爷,儿子病了,不肯吃奶,只是‘嗷嗷’地哭。”黄昌荣一听急了,忙说:“好,我马上回来。”半小时后,他性急慌忙地回来了,才踏进一只脚便大声问:“茹珍,儿子怎么了?马上送医院,车夫在下面等着呢。”
“不用送医院。”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他刚想转头,只觉脖子上凉嗖嗖的,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刀架着呢!霎时他唬得两腿像筛了糠般抖个不停。“坐下!”一声严厉的断喝。“是,是。”他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他这才看清,面前屋里站着一个着一身黑蒙着脸的人,听声音是个女的。“女、女侠饶命,要钱我、我马上给你。”他忙哀求。“谁要你的臭钱?”杜鹃将刀动了动。“那、那就金、金条吧。”“也不要你金条。”“那、那你要、要什么?”“要你的狗命!”他一听吓得身子一软滑倒在地上。
杜鹃朝方茹珍使个眼色,她马上到窗口大声对下面的车夫说:“阿发,少爷不用送医院,你去休息吧。”“嗳。”阿发答应一声把车开走了。“女、女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为何``````”“你这汉奸,和全中国人民都有仇!”杜鹃打断他话说,“我问你——英鹏可是你害死的?”“我、我没、没有。”“哼,你还想抵赖?”杜鹃将刀轻轻一抽,他脖子上立即有个口子,血淌了下来。“好,我说,我说!英鹏是我害死的。”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方茹珍要朝他扑去,被杜鹃拦住:“咱们到后花园去审他。起来,走——”她用刀逼着黄昌荣。黄昌荣被押着朝后花园走去。
到了那里,杜鹃问:“英鹏是怎么死的?”“是、是被两个日、日本武士打死的。”“你想推卸责任?哼,不是你去请,他们会来吗?”“我、我有罪。”“你又把英鹏拖到了地窖里是吗?”“是,是。”
“你、你这么怎么狠毒啊——是你要我去找野汉的,怎么能把人家杀了?”方茹珍又朝黄昌荣扑去,再次被杜鹃拦住:“别再跟他噜嗦,让他见阎王得了!”说罢她手一举一挥,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黄昌荣没哼一声便像一只沉重的粮袋倒了下去。杜鹃把刀在他衣服上擦了擦,随后插在身后,又将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丢在他身上。
为了不牵涉到方茹珍,杜鹃回到她房里,将她绑在椅子上,随后关照说:“等我走了半小时,你就呼喊下人来救你。”“嗳。”她答应着,“女侠,请留下你的姓名,日后我可以报答你。”“杜鹃摇摇头:“我不图报答,只想除暴安民。今日杀了大汉奸黄昌荣,必定大快人心。黄昌荣死了,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他另有几个女人,她们一定会妒嫉你,我看你还是远走高飞吧。”方茹珍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我一定离开这个鬼地方,回自己家乡去。”
半小时后方茹珍大喊“救命”,下人们闻声赶来将她松了绑。“老爷呢?”下人问。她摇摇头,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黑衣人把刀架在老爷脖子上将他押走了。”因为这里是法租界,所以他们向法国巡捕房报了案。巡捕很快来了,在后花园发现了黄昌荣的尸体,尸体身上有张纸,上书:狗汉奸的可耻下场!
第二天《申报》头版头条刊登了一条新闻——工商巨头黄昌荣死于非命。
女侠除奸记(4)
大汉奸黄荣昌死了,他的那些厂子被日本人夺去,黄公馆里也是树倒猢狲散,他的那些女人和下人都拼命抢财产。方茹珍带着个孩子怎么抢得过人家,幸亏她多了个心眼平时把钱都存在银行里,够她过好些年的。趁乱之际,她带上自己行李抱上儿子悄悄从后门出去,叫上一辆黄包车离开了黄公馆。
她没有落脚处,便在旧弄堂里借所房子暂且安顿下来。她是个享受惯的人,所以请了个保姆帮助带孩子,自己则腾出身子出去找工作。是啊,再多的钱也会坐吃山空!她留下儿子是想将来靠他养老。可到哪里去寻活干呢?她自然而然地想起大世界,还是重操旧业仍然唱滩簧吧。
她到以前的戏班子一看,原来的人马都没了,全是不认识的新人,班主也换了。没办法她只得去找小蝴蝶。刚巧杜鹃也在,她是个侠义之人,笑着说:“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哪——是我害了你理该替你寻条出路。”她和小蝴蝶商量后,问她:“你唱歌还行吧?”“行!我从前就是唱歌的。”“那再好也没有了。静安寺百乐门舞厅的乐队,要招歌女,你去试试怎么样?”“好,我去。”她马上答应。
他们在新雅饭店宴请百乐门乐队指挥刘琦,他见了方茹珍很高兴,说:“方小姐很漂亮,既然过去是唱戏的想必歌也唱得好,能不能哼几句听听?”她想了想,清清嗓子唱了《四季歌》:“春季里来绿满窗,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刘琦边闭着眼睛听,边用手打着拍子。方茹珍唱完他连连点头:“嗯,唱得不错,很有韵味,周璇唱得也不过如此。方小姐,我去年谱了一首歌,词也是我的,歌名叫《上海啊上海》。”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歌纸交给她,“你回去哼一下,明天下午我去找你。请问府上是``````”
她怎能让他去那种破地方呢?马上说:“我那里不太方便。这样吧——明天还在这里,我请你吃饭。”“怎么好意思叫方小姐破费呢?”“那有啥?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刘先生,你的歌若使我出名的话,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刘先生的大名,上海滩哪个不知谁个不晓?他写的歌一定会在上海唱红的。”“哪里,哪里?”刘琦嘴里虽客气着,却乐得眉毛眼睛笑成一堆儿。
方茹珍是个急性子人,回到住处便把歌谱拿出来哼唱,一看调定的是F调,不由拖了拖舌头:“乖乖,音这么高,不要吃力煞的?”她自语一句后便试着唱起来,感到很动听,旋律也好,便认真练起来,练到晚上嗓子都有点毛了。
翌日晚上她按约定时间去了新雅饭店,不一会儿刘琦也来了。他听了她唱后夸奖说:“虽然嗓子有点哑,但唱得这么熟已属不易,证明你是下了功夫的,再把感情放进去那就更出色了。”“刘先生,调子能不能定低点?”“不行,这歌就得F调,不然就没有这个味。这样吧,我用口琴给你伴奏,你再唱一遍。”说着他把口琴拿出来,“一定要唱出味道来。”
她唱完,他满意极了:“好,好!早晨我和白经理说好了,月薪暂定三十块,点歌三七开,你得七成。怎么样,还可以吧?”她满意地点点头:“谢谢刘先生。”他又告诉她:“百乐门原有两个歌女,加上你一共三个,你是主唱,因为你的嗓音比她们高。另外,唱歌对你来说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跳舞。
方小姐,你陪客人跳得高兴,客人给的小费可全是你自己的,那要可观多了!”她这才明白其实自己只是个舞女。
这晚小蝴蝶和杜鹃前去为方茹珍捧场,到百乐门舞厅前见门口悬着一块红绸横幅,上书:“重金礼聘香港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方小姐首次来本厅主唱。”
两人不由相视失笑:“哪来的香港歌唱家?”“哼,不怕吹破天!”她们走进舞厅,见方茹珍早在那里了,一身紧身的旗袍把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白经理望着她眉花眼笑,称赞道:“方小姐的美丽盖过全厅所有的舞女和歌女,给本厅增光添彩啊!三十元月薪太少了,我决定再加你二十元,共五十元。”
方茹珍忙道谢:“谢谢白经理,谢谢白经理,我一定好好为您?力。”
方小姐一曲《上海啊上海》博得全堂彩,有人马上给她送上一只大花篮。在众人的要求下,她又唱了两首歌,《夜来香》和《茉莉花》,“哗——”掌声如轰鸣的浦江潮水。歌罢立即有好几位先生邀她跳舞,她礼貌地一一答应。舞会结束时,白经理摸出一张支票签了五十元,交给方茹珍:“先给方小姐五十元红钱。你要添置什么行头,尽管问账房间支取,我会关照他们的。”
这时有位歌女过来,求白经理说:“经理,我娘病了好些日子了,我想先支半个月工钿,给我妈去抓药``````”没等她把话讲完,白经理不耐烦地打断:“不是快到月底了吗?钱就一起拿了,叫你妈再耐些日子吧。”经理,我妈再不能耐了,昨晚她吐血了。”白经理还是不肯:“不到月底不能发钱,这是舞厅的规矩。如果你失业在家找谁去要钱?就再耐几天吧,反正没多少日子了。”
方茹珍见了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从手提包里拿出十块钱塞给那歌女:“姐姐,你先拿去用吧。”“不,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钱呢?”她不肯接受。方茹珍又说:“姐姐。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风雨同舟,分什么你我?还是快些拿了给你妈看病去吧,救大妈要紧。”听她这么说那歌女才收下了,感激地说:“等我妈病好了,她会亲自来谢你的。妹妹,你歌唱得好,人更好。”
女侠除奸记(5)
方茹珍在百乐门舞厅唱红了,给白经理赚来大把大把的钱。这天她跟往常一样在台上演唱,正兴高采烈时,忽然下面座位上站起一个人,怪声怪气地嚷:“姓方的臭娘,给我下来!”他这一喊扫了大家的兴,纷纷朝那里望去。只见那喊的人光着头,脸黑得像涂了层柏油。大家认识,他是静安寺地方的流氓,叫“黑皮阿三”。这家伙横行霸道,谁在静安寺一带开店摆摊,月月要送他一份地藏钱,否则休想太平;舞女歌女也要孝敬他,不然休想站住脚;连叫化子小瘪三也要向他磕头尊他“老头子”,否则别想活命。因方茹珍进百乐门没去拜访他,今晚他便带了一帮小流氓寻衅来了。
方茹珍哪知这规矩,以为由白经理挡着不会有事。舞厅里有小流氓捣蛋是司空见惯的,故她仍然唱她的歌。黑皮阿三见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大怒,一声唿哨,两个小流氓便冲上台,扭住了方茹珍。
正在这危急关头,只听得一声断喝:“休得撒野!”随着声音,乐台上飞来一个女豪杰!你道是谁?她便是江湖上人称“檐上飞”的女侠杜鹃!只见她左右手一推,两个扭住方茹珍的小流氓便跌了个四脚朝天。她又身子蹲下腿一伸,将他们踢下台去。“好——”舞客们齐声喝彩。杜鹃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了舞池中央,手一指:“你们哪个不怕死的,敢跟姑奶奶比试比试?”黑皮阿三哪肯善罢甘休?见杜鹃身材只是常人,又是个美少女,便淫笑着:“嘿嘿嘿嘿,原来是个标致的妞。小的们,一起给我上啊!”那十几个小流氓便“嗷”地一声冲了过去。
他们哪里知道杜鹃站在舞池中央是有目的的,因为舞池地面滑,人稍不当心就要摔倒,她一个人对付多人就要便宜多了!面对围上来的十几个小流氓,她镇静自若,不慌不忙,拳脚并用,身子灵活,只听得“扑通扑通”,那些小流氓一个个倒了下去,摔得鼻青眼肿。
黑皮阿三知道吃了亏,手放到嘴里“嘘——”地一声长哨。小流氓们一蹶一拐地离了舞池。“哈哈哈哈``````”舞客们轰然大笑。黑皮阿三岂肯认输?指着杜鹃说:“小妞,这里不是施展我们本事的地方,你有种明天下午两点
到梵皇渡约翰大学旁的空地上,咱们好好较量教量。你敢来吗?”怎么不敢?到时一定奉陪!”杜鹃双手抱拳笑盈盈说。
黑皮阿三知道这女侠本领高强,恐怕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如败在她手里,
以后怎么在静安寺安身立脚?突然他想起自己的把兄弟“铁臂膀”阿贵,是
徐家汇地方的流氓头子,因用手臂挡击来的木棍木棍断裂,故得了个“铁臂膀”的名声,在徐家汇地区称霸。翌日一早他去阿贵那里,买去了好酒好菜。
“兄弟,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阿贵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阿三问。“这么些年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什么事?”阿三哭丧着脸把昨晚在百乐门舞厅失风的事道了出来,气恨地说:“这臭娘厉害得不得了,把我下面的十几个弟兄都打翻在地。”“那你干吗不上去?”阿贵问。“不瞒哥哥,我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如果也被打翻在地,那我还有什么面子?”“听你这么说这娘们有点来历,咱可不能输给她。”“是啊,所以兄弟来找你,务必要置于她死地。”“好,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把这娘们做了!”阿贵举手做了个劈的姿势。“哥哥,咱们不能明的来,要偷偷地,趁她不注意时`````”他们商量后,决定在杜鹃去梵皇渡的路上对她下手!
吃罢午饭两人便出发了。黑皮阿三的那些小喽?各带短家伙埋伏在约翰大学的附近,阿三对他们说:“看到我和阿贵动了手你们就一拥而上,把她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有重赏。”“嗳,嗳。”喽?们一个个低头哈腰答应。
再说那杜鹃,对上海不太熟悉,不知道梵皇渡在哪儿?一路上问讯而来,先到曹家渡再向西,看到梵皇渡的路牌知快到了,却不知那里埋藏着杀机!
她正行走着,背后突然窜出一人,猛烈朝她挥臂。杜鹃是何等武艺?听得脑后生风,身子一蹲,阿贵挥了个空,因用力过猛身子一倾。杜鹃揪住这机会,伸脚一勾,只听“叭哒”一声,阿贵跌了个嘴啃泥。杜鹃刚收住脚,见对面黑皮阿三穷凶极恶地朝自己扑来,她抖擞精神,使劲朝他下身踢去。“嗳?”一声,阿三捂着小腹跌出去一丈多远。这是杜鹃的绝招——踢千斤!阿三痛得在地上打滚。
那些小喽?,发一声喊全拥了上来。杜鹃毫不慌张,两臂左右开弓,双腿前踢后蹬,快如闪电,捷似流星。只见挨着她拳脚的人,纷纷像秋风扫落叶,霎时倒下了一片,剩下不多几个都躲避开去,唬得脸都泛了白,手里的家什都快捏不住了。
阿贵知道遇上了高人,忙大声喊:“兄弟们,快住手,我们遇上三圣母了!”他自己则单膝跪下:“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多多得罪,请圣母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见他认了输,杜鹃便收了拳脚,扔下一把铜钱:“给你们治伤去吧!”言罢转身扬长而去。
她怕黑皮阿三出气出在方茹珍身上,故翌日晚上又去了百乐门舞厅,幸好一晚上都很太平。散场时那个被方茹珍帮助的歌女来还钱,见她脸有泪痕,杜鹃问:“你哭什么?难道你妈妈的病没法治了?”她呜咽着说:“不是的,是经理找我谈话,算给了我月钱,却停了我的生意。”“为什么?”“白经理说现在有了方小姐,我是多余的。”“岂有此理!”杜鹃怒从胆边生,“走——找他去评理!”方茹珍一把拉住她:“今天这么晚就算了。姐姐,你明天晚上等在舞厅门口,我早点来,陪你一起去找白经理,一定会挽回的。”
那歌女摇摇头:“方小姐,谢谢你的好意。我看你也别在百乐门唱了,因我看见有几个小流氓在舞厅门口探头探脑,我认识是黑皮阿三的人,估计他们要来报复,因见女大侠在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方小姐,你总不能让女大侠天天做你的保镖吧?你有这么好的一副嗓子,还怕在上海滩没地方吃饭?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听她说得有理,杜鹃道:“方小姐,既然白经理无情,那你也无义,一走了事!再说我也不可能天天陪你,我闯了这么大的祸,黑皮阿三肯定要来报复。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唱吧。”方茹珍却摇着头:“我方兴未艾,还是再唱一个时期吧,再说明晚我还要替这位姐姐说情呢,因为我才使姐姐丢了饭碗的。”“你倒也有点侠义心肠。”杜鹃夸奖说,便不再劝她了。
第二天晚上杜鹃又陪方小姐去了。方茹珍带着那歌女找到白经理,说:“经理,你解雇她不如解雇我,不能由于我叫她丢了饭碗,那样的话我只能到别处去唱了。”白经理一听急了,因为方茹珍来百乐门不到三个月已唱红了半爿天,每晚舞客纷至沓来,连外滩那么远地方的人也赶了来,方茹珍是百乐门舞厅的摇钱树,他白经理能得罪她吗?再说旁边站着那武艺高强的女大侠,他更得罪不起!所以他爽快地答应:“那就看在方小姐的面子上留下她吧。”方茹珍笑着说:“那就谢谢白经理了。另外,今夜我要和她一起登台演唱。”白经理又卖她的面子一口答应。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门房来报,说黑皮阿三同另外一个人前来拜访。他们来干吗?是善还是恶?杜鹃心里在问。一会儿他们进来了,和阿三同来的便是那个阿贵。“白经理,幸会,幸会!”他们双手抱拳,“不过今天我们找的是这位三圣母!”杜鹃挺身而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找我干吗?”“圣母,您误会了,今天我们是特地来赔罪的,另外还想知道你老是哪路神仙?日后也好去拜访您。”
杜鹃气昂昂说:“我姓杜,我爹就是杜天龙。”阿三和阿贵大吃一惊:“原来是老前辈‘云里鹤’的千金,失礼,失礼!”他们忙施礼不迭,“杜老先生在江湖上是人人称道的英雄,难怪他千金也这么仗义,令人敬佩之极!”见他们心服口服,杜鹃趁机教训他们几句:“与人应该为善,不可作恶。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何不报,时辰未到。”“是,是,请圣母放心,小的们一定牢记在心。”她又说:“上海滩也有我许多朋友,如果你们敢为难方小姐,嘿嘿,休怪我不客气——”“不敢,不敢。”他们摇首摆尾似巴儿狗。
不久杜鹃离开上海去了杭州,又干了几桩轰轰烈烈的大事,那是后事,以后再叙。
第49、水匪阿六
明朝末年,苏浙交界处有一伙盗匪,为首的40多岁,瞎了一只右眼,人称独眼阿六,苏州人氏。他20岁时流浪到这里,一直未婚,由于生计所迫,聚集一伙强人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阿六读过几年私塾,深知贫民百姓生活不易,所以专门抢劫官船以及来往的商船,使得远近客商闻风丧胆,称此地段为“死亡之河”。
这一天午后,有匪徒向阿六报告,从南缓缓而来一官船,已到金牛塘。
黄昏时分,果然有一条官船徐徐而来。阿六斜着左眼一瞧,大喜过望,发一声忽哨,几条小船同时从溪塘里射出,飞一般向大船靠拢。阿六手持钢刀一个箭步飞身上船,船上那俩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盗匪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妄动。
“谁是船主?”阿六摇晃着钢刀说道:“快快出来,留下买路钱,饶你们姓名!”
话音刚落,就见从船舱里走出一人,步子轩昂,镇定自若地面对盗匪,然后指着阿六大声喝道:“你这盗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官船,难道不怕王法吗?”
阿六哈哈大笑,说:“你这狗官死到临头了还敢逞强,来啊,给我绑起来!”
“慢着!”船头上的小老头出口阻止道:“我有话说!”
阿六斜着左眼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船主,”老头从容答道:“这位曹大人辞官回乡,租用我的船,你们要抢劫钱财,我自然管不了,但这位曹大人一向以清廉著称,还望你们手下留情,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阿六“呸!”了一声:“这个年头当官的哪个不贪?五年来我们抢劫官船无数,全是些贪官污吏!若能遇上一个清官,我们早就金盆洗手了。”
“杀贪官是应该的。”老头说:“但你们也不能乱杀无辜!”
“我曹某人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对得起天地神明。”曹大人朗声说道:“实话告诉你,我有银子十两,你要是用来济贫的话,我双手呈上,要是拿去挥霍的话......”
阿六剜一眼曹大人,冷冷地说:“怎样?”
“我宁愿把银子扔到河里去。”曹大人挺了挺身子说:“你也休想拿走一两银子。”
“废话少说!”阿六冷笑一声:“这条船吃水那么深,怎能瞒得过我。给我搜!”
匪徒们立即蜂涌而上,舱里舱外搜了个底朝天。一匪徒押着一位妇人走出船舱向阿六报告:“船舱里只有两箱破烂衣服,三箱诗书和一把雨伞,银子只有十两。”匪徒指指妇人说:“还有这个女人。”
“什么?”阿六大惑不解,抬眼一望,见偌大一条船上只有冷清清的四人。
“另外,底舱里放了一大堆石头蛋子。”匪徒眼尖,又指指船舱上的一只鸟笼说:“还有一只鸽子,其余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了。”
阿六听了莫名其妙,用刀指着曹大人:“说!你运这么多石子干什么?分明是有意捉弄我,不如一刀就把你劈了,方解我心头之恨!”说罢,手中的钢刀一晃,发出“哗哗”的响声。
刚押解上来的妇人见了,一闪身站到曹大人前面:“你这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做官的也不是人人都贪!我家老爷自幼读书,秉承母训,丹心爱民,人人称赞,你去问问衢州百姓,谁人不晓?!老爷一尘不染,常常济贫扶困,用的都是自己的奉禄。这民心不可欺,头上有青天!”妇人一副临危不惧的神色,一席话又说得朗朗有声,砰然落地,令阿六心头微微一震。
船主也在旁答道:“曹大人清正廉洁,在衢州有口皆碑,因为得罪朝中权臣,才带着夫人辞官回乡。”顿了一下,又说:“因为空船直打转,我才搬些石头加重船身,把船稳住。”
阿六听了,“扑通”一声跪在船头,抱着双拳说:“都怪我粗野莽撞冒犯了大人,我不该把清官当贪官。只因朝廷昏庸,官逼民反,我们走投无路才揭竿而起拦河截船。五年来我们劫官船不少,亲眼所见条条船上都装满金银珠宝古物玩器。不料今日遇到了您,这些石块确让我们大开眼界。”
“壮士快快请起。”曹大人赶紧扶起他,叹口气说:“想我曹某人在外为官多年,所见所闻与你刚才所说的大致不差。唉,这世道就是清官也难做啊,所以我辞官回苏州颐享天年。”
“大人也是苏州人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同乡人。”
曹大人问道:“不知壮士府上在苏州哪条街上?”
“我是苏州望亭人。”
“巧了巧了。”曹大人哈哈而笑:“我也不在苏州城里,自幼随母在京城读书,而老家却在望亭西街上。”
“是么?”阿六心中一动,说道:“曹世植不知大人认识不?”
“壮士也认识家父呀,”曹大人答道:“可惜,家父已于十年前病故了。”
“什么?!”阿六的脸色渐渐僵住了,他抬头盯着曹大人问道:“曹大人是否认识小人?”
曹大人仔细地凝视着他,摇了摇头,又吞吞吐吐地说:“莫非......,壮士......与家父......有仇?......”
“25年了,你父亲害得我家破人亡。”阿六指着自己右眼恨恨地说:“我的这只眼睛也是你父亲弄瞎的。”
这无端的变故使所有人都惊呆了。首领的眼睛是怎样瞎的,就连匪徒们也无人知晓。
阿六沉浸在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满脸是辛酸和悲忿,夕阳从他头顶徐徐滑落,就有泪水从左眼里掉下来,并且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忽然,阿六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25年了!我无家可归,只好流落此地为寇。我 无时无刻不想把他杀死,可是,他却已经死了!哈!哈!哈!”
曹大人的脸一下变得发白,他走上前,“扑通!”跪在了阿六面前:“壮士,我不知道家父因何把你害得家破人亡。俗话说,父债子还,我今天把我的右眼还给你,虽然迟了25年,而且不足以抵销家父对你一家的伤害。”说罢伸出一指插向自己右眼!
阿六伸手一拦,好一会才冷冷地说:“罢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曹大人紧紧拉住阿六的手说:“壮士,你既然无家可归,不如随我回苏州,由我奉养你一生,如何?”
“不必了。当年我逃出苏州时曾经发誓,再回苏州之日就是你父亲的死期,如今......我还回去干什么?”阿六自叹一声,手一扬,那把钢刀“哗啦啦”地掉进了澜溪河里。
“你走吧,从这里到苏州,一路畅通无阻,再也不会有盗匪出现。”
曹大人感慨万千,道:“壮士,你......”
“我也将从此金盆洗手。”阿六一挥手说:“弟兄们,我们走!”
曹大人站在船头,目送他们远远而去,才摸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船主轻轻探过身子说:“好险!”
曹大人朝河里吐了一口唾沫,抬头望了望渐渐拉上的夜幕,冷笑一声,自语道:“想跟我玩,还嫌嫩了点呢!管家---”
“在!”船主恭恭敬敬地答道:“老爷不知有何吩咐?”
“天色已晚,”曹大人斜睨着管家,“快放鸽子,通知后面的船队,加速前进,今夜一定要通过此地!”
子夜时分,七八条满载着金银珠宝的船在曹大人的监督下徐徐而过。
第二天,当阿六得知此事后,大叫一声,朝天吐出一口鲜血,连忙召来全部人马,说:“我以前瞎了一只眼,你们谁也不知道是怎样瞎的,昨天由于我看走了眼,放走一个大贪官,而且这人是我的仇家,我不能原谅自己。”言毕伸出一指戳向自己左眼!
众匪徒惊呼一声,可是已经晚了。
于是匪徒们“呼啦!”一下全都跪在地上,齐声说:“大哥,我们这就去苏州替你杀了这狗官全家!”
阿六惨然一笑:“各位弟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将去石佛寺出家,了却残生。昨天我已向各位宣誓,从此金盆洗手,可是这狗官欺人太甚,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大哥放心!”众匪徒说:“不杀了这狗官,我们誓不为人!”
阿六听了,摸索着拿起一碗血酒,一饮而尽,说:“谢谢各位了!”
第50、祖传法捕鱼技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家大湾有个吴财主,特别喜欢吃鱼,尤其是喜欢吃抽了筋的大鲤鱼,这年夏天,天不逢时,时不遂愿,一连三个多月,滴水未落,点雨不下,小河里的水都快干了。徐苟三的一个朋友,因捕不到鲤鱼,而被吴财主辞退了。吴财主一气之下,以种种理由扣发了徐苟三这个朋友的半年工钱。这个朋友愤愤不平地将此事告诉了徐苟三,他发誓要给这个朋友讨回公道。
吴财主为了早日吃到鲤鱼,不得不再张贴招工启事,另请捕鱼能手,一连十天过去了,都无人问津,更无揭榜之人。第十一天,来了一个揭榜人,那人自称有祖传的不用鱼网捕鱼的绝技,而且现场捕鱼经验丰富,一天能捕好多好多的鲤鱼。吴财主听说后喜出望外,对来者说:“那好,你今天先显显本事,让我瞧瞧手艺,开开眼界,考核合格后正式聘用吧。”
来者说:“行,我有祖传捕鱼绝技,只需要一个大浆盆就行,就能快速成功捕鱼了。”
吴财主答应了应聘者的要求,给他找来了一个大浆盆。
前来揭榜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有名气的徐苟三,他扛着大浆盆走出村外,去捕鲤鱼,一眼望去,小河里的水都快干了,哪有鲤鱼可捕?一晃过了半天,徐苟三便把事先准备好的几斤鲤鱼提了回来,吴财主惊喜万分地说:“小师傅果真是好手艺,才半天就捕了这么多的鱼,真是棒极了,请你把这祖传捕鱼绝技传授于我,我会大大的慰劳奖赏你的!”
徐苟三说:“你得先付给我五十两银子,我保证教会你祖传的捕鱼绝技。”
吴财主心想,五十两银子值个什么?学得了这祖传的捕鱼经验,以后不用鱼网就可捕到鱼了,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美事,何乐而不为呢。吴财主立即付给徐苟三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徐苟三和吴财主抬了一个浆盆和一口缸,径直朝河那边走去了。
虽说是天旱无雨,河里还是有没过人脖子的水。徐苟三叫吴财主坐在水缸里,自己
坐进浆盆里,一人拿着一个棒头,拉开了无网捕鱼的架势。
徐苟三说:“老爷,我敲一下你也跟着敲一下,过一会儿,鲤鱼就会往你的缸里飞的。”于是你一锤子,我一棒头地敲起来。 “怎么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敲了一袋烟的功夫,有点疑惑不解了。 徐苟三说:“不要急,大点劲!”当!当!
“怎么仍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又敲了一顿饭的时光,感觉不太对路了。徐苟三说:“还加点劲”当!!当!!当!!
“怎么还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又敲了一泡尿的时间,终于心急如焚了。徐苟三说:“还加大劲”当!!!当!!!当!!!当!!!
只听咣当一声,水缸被敲破了。吴财主掉进了水里,大声呼喊:“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
徐苟三急忙前去救援,只见吴财主的头冒出水面又沉下去,沉下去又冒出水面,如此反复数十次,徐苟三才把吴财主拖到河滩上来,就急忙跑步前行,给吴财主家人报信去了。
吴财主的儿子闻讯赶来,看见老爷子胀大肚皮平躺在河滩上,气息奄奄,危在旦夕,好生伤心,又十分恼火。他左右寻找,不见报信的人,只见老爷子身体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便拆开来看,如实念道:“半年血汗付水流,祖传绝技另有谋;讨回白银五十两,笑看蠢猪卧滩头。”
吴财主听了,便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戏弄、欺骗,上了徐苟三的大当,吃了大亏,就大气大病一场,差点一命呜乎,去见上帝。
第51、都市补鞋匠的故事
一抬脚发现皮鞋前面豁了一个口子,我就满大街溜达寻找补鞋人。有人告诉我说,街头市宾馆旁有一个“博士机”补鞋店不错。店主是个小胡子。我走进去问道:这里鞋子怎么补?他看了看说,你把鞋子放这里吧。我问多少钱?他说,15块。我正要脱鞋给他,他说你放这里下午来取。听完这话,心里就觉得有些不爽。收费贵是一个方面,补鞋这事立等可取,为什么要把鞋子脱了放这里!
于是掉头去寻觅另一家。不远四五百米处,我发现了另外一个补鞋人。那是个老者,围着个灰布围裙,在小弄堂口。我上前打探行情,他盯着我的鞋子看了一会儿说,小口子,三块钱可以。我心中一喜,问要多少时间?他说十来分钟吧。
他取了个马扎示意我坐,我安心坐下来。老人身边是一个木头箱子,箱子打开着,里面摆放着钻子、胶水、剪刀、锉刀、钢锯、针线之类,最多的还是各种尼龙线和麻线,其中有颜色区别和粗细之分。看得出来,有些是买的,大部分是自制的。我脱下鞋子,老人一把接过,从身后口袋里取来一张干净的报纸,搁在我的脚底,方便我那只光着的脚着陆。
老人取过我的鞋子,先用一块打湿的布抹了抹灰,而后掉个头,老花镜凑到鞋子破口处,张望了一番,取来一把錾刀,把我的鞋子破口处用錾子錾齐,而后由外往里塞进一块狭长的鞋皮底子。
底子塞好后,再把鞋子架上他身边的那台补鞋机。补鞋机是那种老式手摇的,不像我刚才去的那家补鞋店是电动的。其实我不知道,称呼那个类似于缝纫机,但又比缝纫机小得多的机器叫“补鞋机”对不对。
老人从木头箱子里拽出一卷和我鞋面颜色吻合的尼龙线圈,插到机头线柱上,然后将线头引到补鞋机针头的针眼里。虽然老人戴着花镜,但穿针引线这个细活,他却是几秒钟搞定。老人一手掌鞋,一手摇着机臂,咔哒咔哒,声音匀称有力,动作舒缓娴熟。
我左右无事,一眼瞥到老人箱子里有一个铁刷子。这种刷子一般是给胶鞋刷毛糙,方便粘胶的,我小时候看过,主要是给人补雨鞋的时候才用得上。我哈哈一笑说,老人家,您还会补雨鞋呐。
老人回视了一下箱子说,岂止补鞋,打铜补铁,修伞锔碗,我哪样不会,哪个没干过!
老人说的这些行当,我小时候都亲眼见过,知道是怎么回事。比如给锅碗瓢盆修缺补漏。村子里常来常往的都是那些修铜补铁的手艺人,一声吆喝,他们就会走进家门,摆开阵势给家里所有的破烂搞一次集中会诊。
我点头道,您说得没错。我记得小时候,穿的凉鞋破了就用烙铁烫好;雨伞坏了,搪瓷盆漏了,找个修铜补铁的给修补修补,还能接着用个三五年。
以前,这些家常物件都是要传三代的,不像你们当今,破了就往门外一扔。老人打断我的怀想,跟我唠叨上了。我那时候可吃香咧。我六三年初中毕业,家里七八个孩子,我是老大,弟弟妹妹吃用和家里开销,我全包了。嗨,我老太婆还是那时看上我的呢。如今老了,就在家门口摆个修鞋摊子……
可能是对过去的光阴和岁月起了伤感,他叹了口气,低头从架子上取下鞋子,用剪刀将多余的线头剪掉。我以为这样就好了,伸手去接。
老人摆了摆手。把鞋子搁在膝盖上,回身取来一把小钢刀,划开我的鞋帮,用钻子绕上麻线,把鞋子豁口处用线密密地扎了一圈。刚才补鞋的线立刻就隐匿在了鞋帮深处。
我估摸着这下已经好了,再度伸手去接。老人又摆了摆手,把鞋子立在掌心,打开一瓶胶水。胶水未及开封,老人随手拿了剪刀,铰了个口子,而后胶水吱吱地注入我鞋子刚刚修补好的地方。老人把鞋子对着太阳,用嘴吹一吹,晾一晾,待胶水完全渗入,胶合牢固了,才把鞋递还给我,道了一声,小伙子,等久了吧!
虽然是新补的旧鞋。那一刻,我双手接过,如获至宝。
第52、智擒盗贼
宋代绍兴12年(公元1142年),汴京有个人叫王知军,住在临江新淦的青泥寺那里。
他家离开县城很远,山中的道路弯弯曲曲、崎岖不平。由于这一带交通不便,地处偏僻,经常有强盗在这里出没。
王知军家财万贯,为人豪爽,经常请一些朋友前来宴饮,往往到很晚很晚才散筵席。
有一天,王知军又请来了许多客人。席间,大伙儿有说有笑,开怀畅饮。王知军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结果喝得醉醺醺的。
客人离开后,他再也支持不住,由侍妾蓝姐扶他进房里去休息。一倒上床,他便呼呼睡去。
蓝姐服侍他睡好了,又走了出来,指挥仆人收拾残席,把家里打扫干净。
夜半时分,30多个强盗冲了进来,他们一个个手持明晃晃的朴刀,脸上充满了杀气。
强盗们把仆人全都捆绑起来,推到一边。为首的一个向仆人喝问:“快说,金银财宝藏在哪里?” 仆人们吓坏了,浑身哆嗦着,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要是不说,”那个头子咬着牙说,“本大王就要了你们的命!” 他顺手拉起一个女仆,把刀架在她的脖上:“你要命不要命?要是再不说,马上宰了你!”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那个女仆呜咽着说,“财物都由蓝姐掌管,小的不知藏在哪里。” “我就是蓝姐,”蓝姐挺身走了出来,“你们放了她,存放钱财的钥匙都在我这里。” 强盗头子一把推开女仆,走到蓝姐面前,问道:“小妞儿,存放钱财的钥匙真的在你身上?” 蓝姐看看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说道:“全在这里。” “好,只要你识相点儿,老老实实把钱财交出来,本大王就放过你们。” “大王放心,小女子哪敢骗你们。”蓝姐面不改色地说,“不过,我家主人刚刚睡熟,你们千万不要惊醒了他。” “这是为啥?”强盗头子问。
“你们不是要钱财吗?钱财到手不就行了?再说,多一个人知道,你们就多一份麻烦,你说是不是?” 强盗头子听了,歪着头想了想,说:“好,就听你的。不过,话要说回来,你要是骗了我们,我就立刻要了你的命!” 强盗们给蓝姐松了绑,蓝姐点燃了一支酒席桌上的大红蜡烛,领着强盗进了西厢房。
蓝姐一一指着柜子说:“这个柜子装的是金银器具,那个柜子装的是绫罗绸缎,还有个柜子装的是衣服锦被。”说完,她把钥匙交给强盗头子。
强盗头子打开柜子一看,一点儿都不假,满柜子都是好东西。
强盗们一拥而上,扯下被单当包袱皮,急急忙忙地抢东西。
东西抢空了,强盗头于打了声唿哨,强盗们背着大包小包兴冲冲地离去。
强盗们刚走,王知军就醒了。蓝姐连忙走进房里,把强盗抢劫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都说给他听。
第二天一早,王知军赶到县里去报案。这是件明火执仗进行抢劫的大案子,县官不敢隐瞒,立即向州郡报告。
官府派人四处查找,几天下来,没有一点儿消息。
蓝姐见王知军整天郁郁寡欢,悄悄对他说:“老爷,这个案子不难破,强盗们很容易捕获。” 王知军原先很喜欢她,这次知道她将财物拱手送给强盗,对她十分恼火。
听了她的后,越发来了气,怒斥道:“胡说!官府查了好几天,一点儿线索也没找到。抢劫案哪一桩是好破的!” 他的怒气未消,过了一会儿又骂道:“你这个贱人,我是白疼了你一场,强盗们来,你竟然把他们带到西厢房,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他们!” “老爷息怒,”蓝姐说,“那天夜里,他们30多个大汉个个拿着刀,我们这些人拼得过吗?要是不把东西给他们,不单单是贱妾,只怕连老爷、太太、公子、小姐的性命都难保。” 王知军听她这么一说,怒气略消。
“再说,要是不给他们,他们也会翻箱倒柜,到处寻找,放在西厢房的东西,他们一定会找到。他们能杀人,难道不会放火?要是把他们弄恼了,放火烧了房子,损失就更大了。” 听到这里,王知军的怒气已经消去。
“他们抢东西时,贱妾做下了手脚。奴家以照明为名,趁他们不注意,在他们的衣服背后都滴上了红蜡烛油。只要派差人在外面寻找,衣服背后有红烛油痕迹的就是强盗。” 王知军听了大喜,开玩笑地向她施了一礼,说:“在下向蓝姐儿赔个不是。” 蓝姐连忙让在一边,说:“哼,别骂人就行了,现在又来灌什么迷魂汤!你还不去干正经事,让县官派差人去找强盗?” 县官听了王知军的报告,马上要差人们到街市上去寻找,凡是看到衣服的背上有红烛油痕迹的,立即抓住关起来。差人们在街市上转了两天,一共抓住7个这样的人。
无须多审,这些人就招供了。差人们辗转追捕,30多个强盗全部落网。
抢去的东西也被追回,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蓝姐临危不惧、机智沉着地应对强盗,实在是令人敬佩。
第53、狐狸精上身
石湾镇有个税务所,所长是个年轻人,名叫魏志良。魏所长今年25岁,尚未婚配,女朋友倒不少,但是“花圃里挑花,挑得眼花”,至今还不知选哪个做伴侣为好。为此,他母亲从乡下来到镇上,和他住在一起,目的是给他料理生活。
可是,魏所长是个大忙人,很少在家吃饭,常常是早上出门,直到深夜回家,有时还喝得醺醺大醉,一到家二话不说,倒下头就呼呼大睡。对此,他母亲很有意见,常跟他说:“儿啊,你这样天天在外面大吃大喝可不好呀!”魏所长说:“妈,人家硬要我吃,硬要我喝,我有啥办法?再说,当干部的哪个不吃,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妈,你放心,吃点喝点犯不了错误!儿啊,常言道:白吃伤身体,我是怕你吃出病来啊!……妈,你别操心,没事。”
你别说,老太太还真讲对了,她发现儿子一天比一天瘦,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一回到家里就显得没精打采的,连说话都缺少那种年轻人应有的底气。儿子出现这种情况,做母亲的自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几次问他,他都说:“妈,我没病,只是工作太忙,有些疲劳,没事的。”
过了一个多月,一天晚上,魏所长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家后还吐得满屋腥臭。母亲见了好不心疼,便流着眼泪把儿子好一顿臭骂。魏所长说:“妈,你别骂了,我是活、活不长了……”他酒后吐真言,终于说出了埋在他心底的秘密。
原来,两个月前,他得了一种怪病,每天晚上一睡着就做梦,做的不是恶梦,而是美梦,梦见一个漂亮女人搂住他的脖子,跟他热烈地亲吻,亲个没完没了,等他醒来可又什么也没有,于是便睡意全无,想人非非到天亮。这种情况如果偶尔有之,倒也无关紧要,可他天天夜里如此折腾,这就成问题了,铁打的壮汉也会变得皮包骨头脸发黄。
听儿子这一说,母亲不由得大惊失色,心里暗想:“分明是儿子被狐狸精附身了,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怎么能不着急呢?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而且他父亲早就去世,是她辛辛苦苦将儿子养大,供他读书,如今有了工作,还当了所长,怎么会被妖怪缠上呢?
狐狸精上身(2)
第二天,为了证实儿子究竟是不是被狐狸精附上身了,她趁儿子去上班后,对儿子的房间进行了彻底检查。她这一检查,别的东西没检查出来,却在床上发现了一些毛毛,那可不是人身上的什么毛,而是野兽的毛,哎呀呀!除了狐狸精,还有什么野兽能跑进房间里来呢?
老太太真的急了,在她心目中,儿子是她的脊梁骨,没有儿子,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行,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将儿子从狐狸精手里夺回来!她将这些毛毛用纸包好,来到她老姐姐家里,悄悄地把事情告诉了姐姐。姐姐听罢,又验看了那些毛毛,斩钉截铁地说:“没错,是狐狸精!这事可拖延不得,赶快去请灵姑来驱妖。”
灵姑,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巫婆,这个曾经一度销声匿迹的古老职业,如今又时兴起来了。但是,巫婆毕竟还是人,也逃不脱“生老病死”,那些老巫婆死的已经死了,没死的也已到了风烛残年,无能为力了,而年轻的“新生力量”又还没冒出来了,所以,现在干这一行的人,为数并不多,而且都身居偏远山区,要找到她们不容易,请出来就更难了。
既然灵姑能对付妖怪,老太太当然下决心将灵姑请到,把儿子从狐狸精的手里夺回来。她通过多方打听,得知离这里60多公里的高山村里有个灵姑,很有点仙气。于是,老太婆邀了两个能说会道的人,还雇了车,直奔高山村,并要他们不惜代价,一定要把灵姑请回来。
灵姑终于请来了,是个年纪60开外的老太太,老虽老,头上却缠着红头绳,还戴着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仙气”。
灵姑进门,自然要和狐狸精来一番“你死我活”的较量。她吃饱喝足以后,吩咐杀鸡买肉,准备三牲福礼,自己则上床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她便焚香插烛,口中念念有词,意思大概是劝说狐狸精要有自知之明,赶快离开此地,远走高飞。也许是这只狐狸精比较奸刁,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的劝告置之不理。这可惹恼了灵姑,不得不采用武力来对付,只见她手执宝剑,两眼圆瞪,手舞足蹈,又喊又叫,一副杀气腾腾地样子,闹了个鸡飞狗跳。
狐狸精上身(3)
这消息一传出,惊动了整个小小的石湾镇,许多人都赶来看热闹,害得电影院因无人买票只得停映。
这样热热闹闹地折腾了一天一夜,灵姑说:“好了,狐狸精已被赶走,从此平安无事,尽管安心睡觉就是。”说完拿了红包匆匆赶路。她也知道,这小镇上人多眼杂,不能久留。
灵姑拿了钱走了,老太太破了财,心也安了,惟有魏所长却因此而吃了大亏。家里赶狐狸精的那天,他正好在县里开会,一直蒙在鼓里。事后有人把这事反映到县税务局,领导派人一查,情况属实,认为一个共产党员,又是基层领导干部,带头搞迷信活动,影响极坏,因此决定给予党内记过和撤销所长职务的处分,并调他到乡办事处当一名税务员。
说来也怪,不知是灵姑真的把狐狸精赶跑了呢,还是因为他丢了官,狐狸精看不起他而另攀高枝去了?反正从那以后,魏志良是每天夜里一觉睡到大天亮,既没女人搂他的脖子,也没女人亲他的嘴,因此,身体一天天胖起来,脸一天天红起来,精神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对这,老太太自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还对儿子说:“幸亏娘自作主张,抓紧请来灵姑,才没有使你趴下。虽说这事让你丢了官位,丢了就丢了,只要身体好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古话说得一点没错。”
对母亲的好心办坏事,魏志良是一肚子不高兴,可事情到了这地步,他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呢?怪只怪自己不该酒后把梦中的事告诉她老人家。
魏志良没有责怪母亲,也没有因为受了处分而消沉,反而更加积极地工作,做出了许多成绩,半年下来就受到上级多次表扬和奖励。因此,领导经过反复研究,认为魏志良年轻有为,是个人才,不能因为一时糊涂就全盘否定,况且那次迷信活动是他母亲瞒着他搞的,于是一纸调令,将他调到区财税分局,任命为副局长。
魏志良的东山再起,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上任那天,许多同事和朋友都来向他道喜,他们还在宾馆里设宴为他接风,表示祝贺。这半年多来,魏志良从未参加过任何宴请,一天三餐都在家里用,过着简朴的生活,连酒都戒掉了。可今天是朋友们的一片情谊,不便推却,而且由于情绪较好,气氛也不错,所以吃得很开心,喝得也很放松,直到晚上10点半才晕乎乎地回家,到家后,还和母亲说了一阵话,然后才上床睡觉。
狐狸精上身(4)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迷迷糊糊刚睡着,该死的狐狸精又出现了。但今天出现的不是美女,而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它也对着他的嘴亲了起来……
其实魏志良并没睡熟,这似梦非梦的情景,使他顿时清醒过来,睁眼一看,果然头边趴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来不及多想,一声断喝:“看你往哪里跑!”伸手就把妖怪给逮住了,只听“猫呜”一声,啊,狐狸精学猫叫?
为了看个究竟,魏志良急忙开亮电灯,只见手里抓住的就是母亲心爱的那只大花猫!噢,原来是这样魏志良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原来现在的猫也进化了,不单爱吃腥味,而且喜欢白鳗、甲鱼之类的东西,当然,它是很难吃到这些东西的,所以每当自己吃喝回来,醉得跟死猪一样时,它就放心大胆地来舔嘴巴。那猫舔嘴巴可是痒兮兮的,这就幻化出美女搂住他接吻的美梦来了。他这样一想之后,急忙喊道:“妈,你快来看,狐狸精被我逮住了!”
老太太闻声赶来一看,见儿子手里抓着自己心爱的猫,猫见了她也使劲"瞄瞄瞄"地叫。老太太非常心疼,一把夺过猫:“你呀,都当局长了,还像个孩子!”
当儿子把猫舔嘴巴的事一说,她才意识到,当初自己错把猫毛当成狐狸毛了,于是就说:“我说呢,灵姑真会那么灵?原来是你不当官后,没处白吃白喝,猫也就不来舔嘴巴了。唉,该死的馋猫!”
这天夜里,魏志良老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今后白吃白喝还去不去呢?
第54、夜盗珍妃墓
珍妃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著名人物,关于她的身世与遭遇,人们已经知道了许多。
1888年(光绪十四年)农历十月初五,18岁的光绪皇帝奉懿旨成大婚,长叙二女被册封为光绪皇帝的瑾嫔、珍嫔。此时,瑾嫔15岁,珍嫔13岁。这件事对受封之家不是喜事临门,而是祸从天降。因为慈禧太后的狠毒早已朝野闻名,况且,宫廷内家法森严,二女又是去做“嫔”,免不了要遭受冷遇,说不定还会招来灭顶之灾。瑾嫔、珍嫔上轿前,跪在其母面前告别,其母强抑泪水,伸手打了两个女儿一人一嘴巴,说道:“只当我没生你们两个女儿!”言罢,转身而去,一整天足不出户,水米未进。
珍嫔思想开朗,性格豪爽,敢做敢当,不畏邪恶,这种性格的形成与其母的影响是分不开的。珍嫔长得也漂亮,据现在的肖像和照片来看,珍嫔鸭蛋脸、双眼皮,五官清秀,神态端庄。她聪明伶俐,才思敏捷,擅长书画、棋艺,双手能写梅花篆字。珍嫔天生丽质,光绪皇帝很喜欢。光绪皇帝从小就被慈禧太后攥在手心,思想上受压制,政治上被监视,行动上也不自由,内心的苦闷和烦恼无处诉说,能有珍嫔这样一位美貌多才、通情达理的知己陪伴在身边,自然恩宠有加。光绪二十年,19岁的珍嫔与姐姐同时晋封为“妃”,而后册封为“贵妃”。
慈禧太后年轻守寡,更兼生性乖戾阴毒,对光绪皇帝与珍妃的恩爱,十分看不上眼。光绪皇帝大婚时,慈禧太后亲自选定其弟桂祥的女儿叶赫那拉氏为皇后,即隆裕皇后。珍妃受宠,隆裕皇后很嫉恨,便经常在慈禧耳边拨弄是非。加上珍妃性格倔强,不会曲意奉承,慈禧太后对其更是百般挑剔,动辄滥施淫威,替自己的内侄女出气。有一次,隆裕皇后抓住珍妃有件衣服的料子与经常进宫的一个名伶的衣料相同这件事大作文章,珍妃竟然遭受了扒开衣服、用涂有黄漆的竹竿打臀股的“廷杖”之刑;慈禧派人到珍妃宫中搜出珍妃女扮男装偷偷拍摄的相片后大发雷霆,珍妃又受到“掌嘴”之罚;后因珍妃在甲午战争时影响光绪皇帝采纳主战派的意见,对日宣战,慈禧太后以“交通宫闱,扰乱朝纲”的罪名,将珍妃的家庭教师文廷式革职,将珍妃的堂兄志锐贬职,还使珍妃、瑾妃姐妹双双受了廷杖,二妃从“贵妃”降为“贵人”,在清廷后宫的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这八个等级之中连降三级。
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变法,珍妃通晓大义,支持维新。经常通过自己的亲信太监将宫中的一些密事告知其弟志锜,再由志锜转达给维新党人。后来由于袁世凯告密,变法失败。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软禁于瀛台,珍妃也被叫去当众受辱挨打,贬入冷宫。志锜被革职为民,俸禄、钱粮一律断绝。
珍妃被禁锢在皇宫东北角景祺阁后面的小院内,行动毫无自由,衣食极为恶劣。蓬头垢面,虱蚤满身,形同乞丐,甚是凄惨。监视与送饭的太监都是慈禧太后的“权监”李莲英的心腹,终日对其凶斥恶骂,横加侮辱。珍妃在这样凄苦的冷宫里囚禁达两年之久,受尽折磨。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慈禧太后不顾国难民危,挟光绪皇帝仓皇西逃,临走时还不忘处置珍妃。庚子年七月二十日(8月14日),皇宫里乱成一团。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均改变了装束,慈禧亲自率领瑾妃和总管太监李莲英、御前首领太监崔玉贵、王德环等人来到宁寿宫,将珍妃从囚所里提出,假意表示要带珍妃西逃。珍妃表示:“国难当头,我不走,而且皇上也不该离开京师。”慈禧听后冷笑一声,抢白说:“你死在眼前,还胡主张什么!”并声称:现在兵荒马乱,洋人进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丢了皇家的体面,就对不住祖宗,并让珍妃赶快自尽。珍妃宁死不屈。在场之人一时呆若木鸡,大概谁也不忍下手。光绪与瑾妃眼泪汪汪,几近晕厥。于是,慈禧命李莲英指挥,崔玉贵、王德环执行。光绪见此情景,心痛如绞,忙跪下求情。慈禧太后厉声斥责光绪,转身命令手下人即刻执行。珍妃喝令太监不准靠近,径自走到一口八角琉璃井边纵身跳入。崔玉贵马上向井内投了两块石头。珍妃就这样被残害了,时年仅25岁。
1910年11月,慈禧等人从西安返回北京。为了掩人耳目,她对外宣称:珍妃为免遭洋人污辱而投井自杀,并给珍妃恢复名誉,从“妃”册升为“贵妃”。慈禧为何把珍妃害死又行追封之事呢?据说是因为慈禧在出逃期间,屡做恶梦,梦见珍妃浑身水湿,遍体血迹,目眦欲裂地前来索命,使她备受惊吓,于是,她才假惺惺地施以恩惠,抚慰珍妃亡灵,以求她莫来打扰。慈禧还下旨要珍妃家人来打捞珍妃遗体。珍妃遗体在井内泡了一年半有余,井口又小,怎么也捞不上来。慈禧大怒,要对珍妃全家问罪,志锜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摆上香案,烧香叩头,求姐姐显灵开恩,救全家性命。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遗体打捞上来了,其时珍妃已是惨不忍睹。志锜含泪将姐姐一条曲着的腿捋直,然后草草埋在北京西直门外田村。1915年3月,珍妃棺椁由北京移至河北易县清西陵梁各庄行宫暂安;同年11月,以“贵妃”葬仪埋葬在光绪陵旁的崇妃园寝。
崇妃园寝在崇陵东面,与崇陵相距仅1华里。1924年,瑾妃病逝,也埋在这里,跟妹妹长眠在一起。
珍妃与瑾妃都是以贵妃身份入葬的,葬礼隆重、盛大,陪葬物品极为丰厚,因而引出了60多年前世人鲜知的一桩盗墓事件……
夜盗珍妃墓(2)
盗墓者的策划
清西陵是被清朝统治者作为“风水宝地”、“万年吉地”的皇室陵区,但在兵荒马乱的黑暗年代,这里却成了敌我双方争夺的“游击区”。因此,各陵除了留有一名在此侍奉多年的老年守陵人看守外,再没有武装人员做守卫工作了。整个清西陵地上地下的戒护,一时形成真空状态。老百姓也可以到陵区打柴割草,走走看看,随意出入。这就给思谋盗掘陵墓的不法之徒制造了可乘之机。
西陵附近散落着不少村庄,华北村是其中之一。这个村子里有条汉子叫鄂士臣,此人胆大手黑,只要能发财,什么都敢干。大约是11月初,鄂士臣找到老相识关友仁密谋。
“我说,日本人打来了,‘乱世英雄起四方’,咱也该搞点家伙,拉一支队伍,闯荡闯荡。一旦有个出头之日,你老兄当了大官,咱这穷哥们也跟着沾点光,怎么样?”
鄂士臣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像勾魂似地撩动着关友仁蠢蠢欲动的心。是呀,眼下这地面是“三不管”:老蒋溜了,日本人顾不上,八路军还没正式开到陵区来。正是拉队伍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常言道:有枪就是草头王。当了王,称霸一方,变成财主还费事?——正能满足平生心愿!想到此,关友仁兴奋了,不等鄂士臣继续劝诱,开口把话头就戳到了点子上:
“这家伙到哪里去弄呢?”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下这块地面儿不是没主儿吗?”鄂士臣见关友仁如此干脆地同意搭伙,绽开了笑容。凑到近前,手指点点脚下,胸有成竹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就朝地下的死人要!挖开一个皇陵,把宝贝拿出来卖掉,还愁买不来几杆枪、还愁没人来投奔吃粮?”
“对对,有道理,好主意!”
一番话,说得关友仁异常高兴。当下,二人又合计了具体办法,物色了几个同伙,决定放开手脚大干。
第二天,鄂士臣与关友仁又分头找来了几个盗墓的老手,有龙里华村的那保余、苏振生,凤凰台村的李纪光,下岭村的张××和张×,张××又从荆柯山村找来了一个人。这样共计八个人,大体够用了。
人找齐后,这伙人又寻到一个僻静的村舍,商定行动计划与具体的行动措施。首先要定下来的是盗陵目标,清西陵那么大,陵寝又那么多,从哪儿下手呢?
“咱们把话说在前头,大伙为一个事凑到一堆儿了,保密可是顶要紧,任亲娘老子也不能泄露!不管成与不成,走露一点儿风声,一条线拴八个蚂蚱,谁也跑不了!”李纪光性格外向,爱动好说,具有多年的盗墓经历,是这些人中最富有经验的一个。此刻,他捋袖子瞪眼,环视一下屏声静气的同伙,毫不掩饰地端出心中盘算好的主意,“不瞒诸位,我盗过泰妃陵、王爷陵,这些坟包子好挖好拿,我看咱就先捡个容易的干,盗‘妃陵’,怎么样?”
“我看行。皇帝陵、皇后陵里宝贝多,这谁都清楚,可明楼宝顶,规模太大,巨石暗券,灌浆箍铁,工程坚固,就咱这几个人,累死也弄不开……”
“咱甭扯别的,就说‘妃陵’。”鄂士臣截断关友仁的话,开门见山地说:“老李的话有道理。‘妃陵’工程量小,有三五夜就能挖开,拿走宝贝就了事,容易见效。干这事,要的是速战速决,最忌夜长梦多,贪大误时。我看就这么定了,先找个妃子陵干一回,以后再慢慢来,能弄开取宝的陵,一个也不放过!”
众人同声附和,决定先挖妃陵,但西陵内三座妃陵,还需选择。
昏暗的油灯下,八条梦想发大财的恶汉,脑袋凑到一堆儿,叽叽咕咕地密谋策划了半宿。
他们根据各陵的地理位置,来推测盗陵过程中的凶险程度。最后一致认为,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以免惹出祸端来。慕东陵、昌妃陵位置靠西,距八路军的驻地较近,盗掘这两座陵中的哪一座都容易暴露目标,凶多吉少。泰妃陵呢,离村庄较近,人迹多,也容易被发现,不太保险;而且泰妃陵寝内早已被盗过,再花大力气去挖掘搜寻,得不偿失,没有太大油水。还有位置靠北的岳各庄等地的王爷陵,地下宝物虽不及皇帝后妃诸陵的多,但比较好盗掘。问题是那一带是以高洪飞为头子的土匪“武装活动”的地盘,这帮人心狠手辣,为富不仁,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不打劫才怪!八个人议论来,商量去,最终将目标集中在崇妃园寝中的珍妃墓。理由是:崇妃园寝距村庄较远,不易被发现,比较安全。珍妃是光绪皇帝的宠妃,生前最不得意,死后入葬的规格却很高,随葬的珍宝肯定不少,进行盗掘容易发横财。提心吊胆,费尽心机,得上仨瓜俩枣的,不值!要干就得找个既保险又来财的干!
经过精心谋划以后,八个人分头去做准备活动。鄂士臣与关友仁装扮成搭伴打柴的人,去探查出入珍妃墓的路径。下岭村的张××探亲访友,找来了三支枪:一支是广造六轮手枪,一支是“独一撅”,一支是长枪。荆柯山村那个人自己带来了一支枪。众人又共同想办法凑了20多发子弹。武器虽不多也不精良,但用来壮壮声势,放个枪响吓唬人也差不多够用了。‘枪是人的胆’,八个人顿觉信心倍增。盗墓行家李纪光弄来一根两丈多长的木杆子,杆子的头上安有一个“八”字形的腿,杆身上等距离地钉有许多根短木棍,俗称“蜈蚣梯子”,专门用来越墙、上脊、入洞、下地宫,使用起来异常方便。另外,众人还准备了铁镐、铁锨、手锯、钢钎等掘土、起砖的工具。一切准备停当,这伙人便分散隐蔽起来,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单等鄂、关二人把路径摸清探明,便可向崇妃园寝珍妃墓进发了。
夜盗珍妃墓(3)
惊险的第一夜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这八个人在凤凰台村聚齐出发了。鄂士臣领前,关友仁殿后,越过村北小山,横穿马路,顺着东山坡,通过崇妃园寝前的石桥,悄悄地逼近了护陵老人居住的东班房。
四下一片漆黑,只有东班房破旧的窗口闪着昏暗的灯光,荒野空园,万籁俱寂。这时,不知是谁憋不住,咳嗽了一声,“汪汪”的犬吠立即应声而起,看陵的大黄狗吼叫着向这群人扑过来。八个盗墓者原本神情紧张,惟恐弄出声来暴露了行迹,遇此情况不免张惶失措。那个荆柯山村来的人由于过于紧张,手脚竟不听使唤,抠动了扳机,“叭”地一声走了火。突如其来的枪声,在沉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惊得几个盗墓者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吓得那条大黄狗猛地收住狂吠,夹着尾巴逃走了。鄂士臣一个箭步来到窗前,捅破窗纸一看,只见看陵老人用后背顶着紧闭的门板,全身像筛糠似地抖成一团。关友仁生怕这枪声闯出祸来,当机立断,忙派两个人硬闯进屋。只听得“咣当”一声,门开了,看陵老人跌倒在地上。
“实不相瞒,我们是盗陵的!”李纪光用枪口对准白发苍苍的老人,直截了当地说,“请给个方便,胆敢声张就要你的命!”
“去!蹲在炕上,别动!”
“哎哎,我不动,不动。”
关友仁、李纪光等看陵老人笨拙地爬上炕,就忙命屋外的人爬上屋后的山坡,先抢占制高点,这样既可以将远近村庄的动静看个清楚明白,遇上麻烦也好抵挡、撤退。因为这里距村庄较远,加上又是兵荒马乱的年月,时有炮声枪响也是很平凡的事儿,老百姓已习以为常,所以远近村庄并没有因刚才的枪声而引起骚动。但这八个人并没有掉以轻心,静伏了大约半小时之后,确实认定平安无事,他们才开始继续行动。
关友仁返回东班房,把看陵老人叫出来,先晓以利害关系,然后令其打开园寝大门。老人连连点头,应声照办。关友仁又给众人明确了分工,俨然一个总指挥:张××持“独一撅”把守园寝大门,看着老头;荆柯山村的那个人持枪在山坡上担任警戒,观察外围动静;张××持枪在园寝内巡逻;鄂士臣、那保全、李纪光、苏振生四人抡镐扬锨,负责挖掘;关友仁则手持六轮手枪,守住坟台。众人听完吩咐,迅速散开,立即各就各位,开始了紧张的盗掘活动。
珍、瑾二妃的坟茔,并列排在崇妃园寝“三座门”内,广场的北侧。广场内苍松郁郁,芳草萋萋,两座宝顶矗立在长方形的月台上,宝顶下面即是棺椁所在的地宫。月台南边有石阶与石道相连,石道下面就是进入地宫的石门。这群盗墓者是从珍妃墓的石阶宝顶的中间向下挖的,这里是长方形大砖含油灰灌注砌成的,每块砖有40多斤重,佐以细浆白灰粘合,很难撬动。四个挖掘者甩开膀子,使尽蛮力,也没多大收获。后来他们想出一个巧法子,先用铁镐和钢钎凿碎一块大砖,而后,从绽裂处用镐刃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撬。这样干琐碎些,但也只有如此了。这帮人忙了大约8个小时,才挖出了一个直径2米、深约3米的竖井,底下便是坚硬的地宫券顶石。抡镐砸去,金星飞溅,大青石上只留下一个小白点——根本砸不动。这时天已放亮,白天盗墓实在危险,这伙人只好暂时收兵。
临走前,关友仁、李纪光、鄂士臣几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李、鄂二人走进东班房,两支枪一齐对准看陵老人的胸脯。
“大爷,大爷们……”老人吓得面如土色,几乎瘫软在地。
“今天的事不许你对任何人讲,多在家,少出门,听见没有?”
“是,是。”
“还有,我们走后,你立刻把狗杀掉。”鄂士臣见老人惊恐的眼神中隐约透出为难的神色,便逼近一步,抬手将枪口顶住老人的鼻尖,“如果你不听话,现在就叫你脑袋开花!”
“我听,我听,杀、杀掉。”
“伙计们,今天就到这儿,咱们走吧。”
夜盗珍妃墓(4)
紧张的第二天
太阳从山顶露出通红的脸庞,晨雾消失了。永宁山下的金顶红墙,掩映在苍翠的松柏林间。在恬静中开始了新的一天。有谁知道,几个小时前的夜幕底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通往崇妃园寝的小路上,走过来两个护陵警,神态严肃,脚步匆忙,像是有要紧的差事。果然,他们径直奔向东班房,声色俱厉地向看陵老人追问:昨晚这里为什么有枪响?
老人被问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他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好容易才安静下来,刚想合上眼迷糊一会儿,谁知又来了护陵警,而且直接问到昨晚那怕人的事情!照直说吧,万一警方捉拿不到那帮盗墓者,这会要了他的命;掩饰过去吧,又怕眼前这两位闯进园寝查看,见珍妃墓被毁成那个样子,定会把自己抓走吃官司,并当作盗贼同党严办!这可如何说才好?
“嗯?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没事,没……”老人慌乱地抬了一下目光,忽然觉得这两位来得不明不白。这带护陵警他见过不少,而眼前这两副面孔却眼生,但又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心想,对不明底的人,更不能道出真情。反正过去这里也常响枪,护陵警也来追问过,就照以前的说法办,如果这两位真要进入园寝查看,再想法对付。想到这里,老人略微镇定了一下,说:“想必昨晚山坡上,要不就是道上高洪飞那帮人路过、走动,打枪壮胆。反正园寝中没事,二位不信……就进去看看。”
护陵警死盯着额头冒汗的看陵老人,然后,他俩对视一眼,突然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行!嘴头儿还挺严。告诉你,我们就是昨晚盗墓的,今天专门来监视你!”
这下老人真的出汗了,真悬呀!
“大爷们不用这样,我一定听话!一定!”
“谅你也不敢不听!”
两个盗墓者脱下一身警服,露出穿在里面的打柴人的衣服。又当着老人的面,把乌黑发亮的六轮手枪掖在腰间,也不跟老人打声招呼,便爬到园寝后面的小山坡上假装打柴去了。原来这是鄂士臣、关友仁几个人商定的今天要办的第一件事:让昨晚没跟老人直接见面、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看不清模样的那保余、苏振生装扮成护陵警,来试探看陵老人的守密情况,监视老人的活动。
看陵老人虚惊一场,回到屋里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保命要紧,再说盗墓那帮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想不听话也不行,只好听从摆布。于是,老人只得忍痛杀了那只跟随自己多年的大黄狗,反锁房门,任他们把园寝陵墓弄成什么样,躲在屋里再也不出来了。
盗墓者们要做的第二件事是调整人员。这天中午,鄂士臣、李纪光凑到凤凰台村关友仁的住处,总结昨晚的经验,决定展开下一步的行动。三个人一致认为那个从荆柯山村来的人太不中用,缩头缩脑,毛手毛脚的,容易露馅,应当立即把他甩掉,不能因他一个人而误了大事。于是,他们找到同伙张××说明想法,因为荆柯山村那个人是张××引荐来的,怕引起误会。张××没意见。于是,便由关友仁出面,找来荆柯山村那个人面谈,巧言推迟,将其甩掉。关说:“现在咱们的活儿遇上了麻烦,地宫石顶太硬,需要费费脑筋,想出好办法再挖。再说昨晚干了一夜,今天老头儿会不会告密,这也需要再观察几天。所以,盗墓的事得暂时停下来,今天你先回去,什么时候再动手挖,我派人找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听后半信半疑,脸拉得老长,心想,这话说得太不仗义!
“别不高兴,老弟,我们也得暂时闷几天。你看老鄂老张,还有我,谁做准备了?放心好了,有福同享,到动手的时候,一准儿叫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倒是愚笨木讷些,见几个同伙神情沮丧地只顾闷头抽烟,一筹莫展的样子,以为真要散伙,便信以为真,放心地走了。
那么,补充人员找谁呢?
因为珍妃墓石券很硬,不设法打眼、放炮将其炸开,就根本进不去。这就必须要一位有经验的石匠补充进来,利用其长,才能在短时间内把石券打透。鄂士臣从太和村庄找来了开山能手,名叫白泽坤。当石匠的家中一般都备有崩山开石的炸药,白泽坤自己带来了几十斤炸药,取出一部分,亲自下手做成药捻,剩下的大部分便用来崩珍妃墓。
这样,支走了荆柯山村的那个人,招进了白泽坤,盗墓者还是八个人。一切准备停当以后,太阳已经落山了。
夜神张开黑色的翅膀笼罩了清西陵上空,盗墓者们仍由原路出发,去完成昨夜没干完的勾当。行至凤凰台村北的小山顶时,走在前面的鄂士臣猛地停步,忽地猫下腰。
“趴下!趴下!”
众人不知怎么回事,都被鄂士臣低沉、急促的口令吓得伏下身来,个个头皮发炸,心惊肉跳。
“看,军队!”
果然,借着朦胧的星光,可以看到山下马路上移动着一支长长的队伍。人人背上都背着长枪,队伍中间还有不少骡马驮着机枪和追击炮随军前行,正在向崇陵进发。这是哪一方军队?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巧在这时出现?是不是盗掘珍妃墓的活动走漏了风声,惹得军队前来搜剿?一连串的问号在八个盗墓者的脑壳里打转,他们像被钉在了山石上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看样子不是为咱们这事。”关友仁悄悄地爬到鄂士臣身边,咬耳朵小声说,“这么多人,像是要开到山里去。”
“那也别动!让他们看见就被活捉,全完!等山下清静了再说。”
马路上的军队过完,山下清静了,东方的地平线上已露出了鱼肚白。八个盗墓者提心吊胆地在山梁上趴了一夜,什么也没干成。
“别丧气,干咱这行就得把‘保险’两个字时刻放在心上。”鄂士臣活动着发僵的胳膊腿,给同伙们打气儿,“总不能天天晚上过大兵吧?都回去好好养足精神,明天接着来!”
夜盗珍妃墓(5)
得手的第三夜
傍晚时分,崇妃园寝南边一片荒寂的树林中,八个盗墓者踏着暮色,陆陆续续地来全了。他们这次没有采取“先集中,后整体出发”的老办法,而是按各自不同的路线,来到约定的地点会面。为的是万一遇到军队或熟人,好躲避和掩藏。
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整座崇妃园寝寂静无声,看陵老人住的东班房也没有灯光。八个盗墓者冲进园门,开始了第三夜的盗墓活动。
打眼、放炮有很大声响,尤其在夜深人静时传得更远。要想不让附近村庄或夜里活动的人听到是不可能的。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盗墓者采取了两条措施:一是把警戒哨放得远些,遇有紧急情况,鸣枪为号,各自逃奔;另一个是速战速决,炮响之后,不容外人闻声赶来就下地宫把宝贝盗走。这伙盗徒当然希望第二个方案得逞。
开始打眼、放炮。白泽坤确实是个开石能手,三下五除二,没多大工夫就把炮眼打成了,引出药捻,众人隐蔽后,连续点燃三炮,炮声震耳欲聋。只见石块崩起,青烟弥漫,盗徒们纷纷跃起,齐集在珍妃墓地宫之上,个个喜笑颜开——券顶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快!抓紧时间!”鄂士臣俯下身,顶着地宫内冒出来的霉湿气味,用根长绳将一盏小油灯从窟窿里“顺”下去,幽暗的灯光忽闪了几下,没有灭,他又一招手:“老李,下!”
李纪光早将盗墓专用的“蜈蚣梯子”准备好了,麻利地“顺”了下去。只见他一身紧衣短装,肩挎马搭,臂挽手锯,腰别利斧,顺着“蜈蚣梯子”的两排横木棍,下到券底。
这座地宫有十多米长,八九米宽,南面是石门,用长条石顶着,北面是宝床,宝床上安放着棺椁,珍妃就长眠在里面。李纪光顾不得细瞅四周,一步蹿到宝床上,拔出利斧就砍,木板的碎裂声在空荡的地宫里发出瘆人的回音,李纪光没几下就把棺椁打了个洞。他又用手锯将此洞锯成一个能够钻进人的圆窟窿,这才伸手取过油灯,往棺椁里一照,吓得“啊”地一声后退一步,险些将手中的油灯惊落在地上。
棺椁里的珍妃尸体并未腐烂成一堆枯骨,只见她头上戴朝冠,身穿朝服,手里拿着玉石,腰间挂着锦囊,身边放着如意。脸上皮肉尚存,五官依稀可辨,尤其是那双半闭微睁的眼睛,照迷信的说法是受尽冤屈而死,死不瞑目。此刻,在李纪光看来,珍妃好像活着,正在低沉威严地斥责他为何惊动她的长眠之梦。李纪光虽是盗墓的老手,跟死人打惯了交道,神鬼不惧,但像这样近在咫尺的成形尸体,他还是很少见到的,尤其这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冤屈而死的珍妃!李纪光不由得怕上心来,倍感恐怖,忍不住浑身乱颤,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老李!怎么啦?”
一句话将李纪光从几近晕厥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猛一抬头,券顶大洞口露出一片惨淡的星光夜色,映着几张向下俯探的焦急的面孔。呸!干这行的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这么一说,几夜来费尽心机,事到临头反而发怵,真叫废物!管什么珍妃不珍妃,阎王爷的宝贝也敢拿!
贼胆包天的李纪光,再一次探看棺中宝物,劲头陡增。他顾不得细捡,钻进半截身子,连抓带拉,将能看到、能触到的大小器物全部敛到入口处,摘下马褡就往里装。才装了几件,他忽然灵机一动:这么多宝贝,要是自己独吞该多好;独吞不了,我李纪光也得拿大头,反正不能甘心情愿地全端上去,让八个人平分。想到这儿,他便将一些贵重东西藏到棺角处,预备分赃完毕后,自己返回来取走独吞。
“嗨,怎么这么磨蹭?”
“好了好了,宝物真不少呀!”李纪光说着,顺着“蜈蚣梯子”爬上来,钻出地宫。发财心切的鄂士臣等人,就在珍妃墓边打开李纪光背上来的马褡,先过眼瘾,一睹为快,只见大小百十件金银、玉石器物,光闪闪,沉甸甸的。这伙盗徒乐了。
“到哪?咱得快点!”李纪光将马褡重又挎上肩头,脑子里却冒出鬼念头来。
“到下岭村张××家,他那儿最方便。”
八个盗墓者疾步返回,走着走着,李纪光突然猫下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众人不知他是怎么了,忙上前搀扶打问,李纪光越发叫得厉害,索性蹲在地上不走了。
“哎呀,肚子疼,疼死我了!”
“忍着点儿吧,到下岭村再想法治,这儿呆着不是地方!”
“不行啊,我是半步也挪不动了。阴气冲的,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这可咋办?马上就要到了,来,我们背你!”
“别、别这样,你们走得太慢了不行,我自个儿在这里蹲会。老关,你把马褡背上,先回去分,我随后就……哎哟……”
众人没办法,眼看着大功将要告成,但又未脱离危险境地,也只好照李纪光说的去办,把宝贝拿回家最安全。李纪光的好处自然给他留着。
七个盗徒远去的身影被黑暗吞没了,四周又恢复了死寂。一直哼哼唧唧捂着肚子叫唤的李纪光慢慢止住了声,像只机警的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张望一番,突然一跃而起,撒开双腿,飞快地向凤凰台方向跑去。原来他闹肚子痛完全是假装的。在珍妃墓前简单地清理宝物时,众人看个大概,他却盯住了一个金扁方,心里一个劲儿后悔,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不留在棺角处自己独吞呢?嗜财如命的李纪光不拿到这东西是誓不罢休的。于是,他重新背上马褡,在回去的路上趁同伙不注意,偷偷地将金扁方从马褡中取出,掖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就假装肚子疼,赖着不走,想支开同伙后,跑到凤凰台将怀中之物藏起来。更重要的是这样可以争取到个人活动的时间,他还要返回珍妃墓中取出私藏!
但是,李纪光这套把戏,蒙骗不了跟他小心眼一样多的同伙——鄂士臣。七个盗墓者来到张家,把东西放在炕上进行详细清点。鄂士臣突然拧紧眉头,一伸手将围着宝物咂嘴垂涎的众人拦住,推开,脸色异常阴沉。
“咱在干事前盟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三心二意,取巧耍人,哼!”鄂士臣说着,“啪”地将手枪拍在桌子上,目光凶狠地挨个儿扫了遍发愣的六个人,“这里头少了两件东西,一个是金扁方,一个是银壳怀表。路上没摔跟头,东西跑不到别的地方去!”
“你没记错吗?”关友仁小声问。
“我鄂士臣不是喝糨子长大的,挨个点过,挨个摸过,这点儿本事还有!谁自个儿掖起来了,现在交出来,屁事没有,还是自家弟兄;要是搜出来,别怪大伙不仗义!”
众人同声附和,又面面相觑。下岭村的张×沉不住气了,从怀里掏出那件银壳怀表,主动交了出来。
“那金扁方呢?”
“我不知道呀!刚才我帮老关背马褡,就顺手摸了这块怀表,金扁方我真的没拿!”
鄂士臣用充满疑惑的眼神凶恶地再扫视一遍众人,突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叫起来:“坏了,咱们都他妈的上了李纪光的当!准是这小子把金扁方拿跑了!”
“我猜着也是!这家伙好不丁地叫唤肚子疼,肯定有鬼!”
“走!找他去,把宝贝追回来!”
盗贼的惯使伎俩,同伙们还是摸得清的。鄂士臣、关友仁他们一下扎到凤凰台,把李纪光揪住,三推两拽,把他拉到了太和庄村南的女儿沟。
“跪下!”
“哎,老鄂,你这是干啥?别伤了自家和气,我能干那缺德事?”
“跪下!”
李纪光只觉得屁股上被猛踹一脚,“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盖被石块硌得生疼,他还想说几句气硬的话,一抬头,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几支枪齐刷刷对准了他的脑门。
“你到底是要命还是要宝?”
“再不交出来,让你躺在这沟里喂狼!”
面对盗贼们咬牙切齿的咒骂、威胁,李纪光再不敢抵赖了,鸡啄米似地连连叩头,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件镶玉的“云头金扁方”。
“爷们儿饶命呀,看在一起共事的面子上,我情愿一个铜子儿不拿,千万别……我家还有70多岁的……”
“起来吧,瞧你那熊样!”鄂士臣收起金扁方,踢了好话伴着鼻涕眼泪一起向外流的李纪光一脚,“这次盗墓,你出了大力,也不能为这桩背兴事把你的头功抹了。走吧,跟大伙一块回去!”
李纪光忙不迭爬起来,连连谢恩。众盗徒又重返下岭村张家。
面对摆满一炕的宝物,关友仁和鄂士臣主张集中保存,按事前设想,变卖后买枪拉队伍,当个乱世英雄。张××、白泽坤、苏振生、那保余、张×等人没这等“雄心壮志”,主张就照着眼前的既得利益平均了分给各人,然后大家各自走路。李纪光做了丢脸的事,自觉气短,缩在角落里不敢发表意见,众人也不搭理他。争过来,吵过去,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几乎到了反目的地步。最后关、鄂二人“势单力薄”,无法坚持,便只好妥协,将所有宝物按质量的优劣分成八等份。其中有一柄金如意,成色好,份量重,值钱多,不便单独分给某一个人,于是平均分配,将这件工艺精湛的宝物用利斧劈剁成八瓣儿。最后用抓阄儿的办法,把这些稀世珍宝分掉了。
财物分完后,已到了下半夜。众盗徒庆幸胜利,皆大欢喜,各自揣满一抱能变成白花花的大洋、能变成鸡鸭鱼肉、绫罗绸缎的宝物,得意洋洋地返回家中。他们谁也没料到,李纪光还给自己留了一手!这个奸诈狡猾的盗贼,又偷偷地跑回崇妃园寝,取出了事先藏在珍妃棺椁角落处的一堆宝物,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溜之大吉。
晨曦照亮了西陵,崇妃园寝静卧在苍松、芳草之中,还是那么宁静、安祥。可是珍妃墓已被“开膛破肚”,面目全非,那些比金钱还要贵重的文物珍宝,已被双双罪恶的“大手”攫取,再也无法找回了。
夜盗珍妃墓(6)
盗墓者的下场
没过几天,珍妃墓被盗的消息传开了。人们议论纷纷,亲临现场观看者更是络绎不绝,种种奇谈与猜测不胫而走,有关此事的新闻成了舆论的中心。就在这时,伪满洲国以“保护皇家祖坟”的名义,派来军队开进易县城,对“珍妃墓被盗”事件格外重视。
再说八个盗徒回家之后,的确是守口如瓶,没向任何人走露半点风声。但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把赃物集中保存,然后购置枪炮、招兵买马,所以,一旦官方追究起盗陵的事,他们也没有办法进行共同抵抗。因此,多数人都很害怕,整日疑神疑鬼,惴惴不安。等到盗墓消息传开,伪满皇帝爱新觉罗氏派遣大兵来进驻,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危急,这伙盗徒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时将会大祸临头。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关友仁、鄂士臣、那保余、苏振生、张××和张×全远离故土,逃亡出走,只有李纪光没舍得离开家。
走了的人,事出了也找不到他们;留下的人,没事找他他反而闹事。有一次,李纪光喝醉了酒,得意忘形,把一大包洋钱掖在裤腰带上,在易县城的大街上跳来跳去,乱喊乱叫,招来许多人围着他看热闹。
“我有的是钱,你们看!”这个亡命之徒被烈酒烧晕了头,用手使劲拍打着腰间的钱包,扯开嗓子撒欢,“哈哈,这一大包,一辈子也花不完!”
“嗨,发大财啦!”有人逗醉鬼。
“发财?发横财!说出来吓你一跳!妈的,人不得横财不富!”
李纪光家境贫寒,是个光棍汉,老大的人连媳妇也娶不上,哪来的这么多钱?足可以成家立业、置骡子置马了!而且还是“横财”!这事引起了伪满洲军队的怀疑,当即把他抓了起来,关进大狱。在伪满军队的严刑拷问下,李纪光挺不住了,全盘供出了夜盗珍妃墓的经过和案犯,画押之后,朱笔勾决,李被削掉了脑袋,成了此地轰动一时的特大新闻。
李纪光被斩的事传开以后,出走在外的同案犯们也有所耳闻。于是,在外地隐姓埋名,小心谨慎地过日子,有的人至今还没回家。下岭村的张××和张×直至1945年日本投降后,才恢复真实姓名,回到了离开七八年的老家。关友仁也是直到解放后的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外地闻听这桩案子没事了,才回到家乡来。
第55、见洋广争啃西瓜皮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一次,员外带着婆婆媳妇、儿子女儿到外面去见洋广,请徐苟三引路。徐苟三带着他们一家人逛大街,住旅店,看大戏,上馆子玩了好几天。临到回家,听人说西瓜好吃,刘财主就在摊子上挑了一个最大的,叫徐苟三背上。
正是天气炎热全身冒油的季节,走到一条大山冲,一家人口干舌躁,脚瘫手软,一个个吵着要吃西瓜。
徐苟三想,背西瓜的是我,吃西瓜的是你们,没有那好的事,我得想办法叫我吃西瓜人啃皮。就对刘财主说:“财主,你以为吃西瓜蛮简单吧,这东西还要拿到泉水里洗干净了才能吃;再说你看这西瓜泥巴糊的,我身上出的汗又给它上了一层油,不洗干净也不好吃!?”刘员外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就叫徐苟三快拿去洗。一家人在树荫下张着嘴巴等。
徐苟三来到山冲的一眼泉水中,打开西瓜,一个人饱吃了一顿,然后拿着几块西瓜皮送到树荫下。刘财主一家人从来未吃过西瓜,一人抢了一块西瓜皮抱着就啃。刘财主平日就贪心,上前夺了最大一块西瓜皮歪着脑壳啃了半天,可是难嚼难咽,皱着眉头对徐苟三说:“苟三,你看这东西老子花了那多钱,上了恁大个当,还不如我们家里的黄瓜好吃。”
徐苟三在旁边暗暗好笑。
第56、寻回救命神草
欧阳浩住在快乐星上,快乐星是一颗和地球差不多的星球。
欧阳浩家有一个祖传的宝贝,名字叫做救命神草,它被装在一个精美的箱子里。救命神草的神奇之处是离开了土壤,水分也不会散发,也不会被弄断,晃一晃就会产生香气,病人闻到这香气就会恢复健康,救命神草是可以治百病的。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他们家这里刮了一场龙卷风,龙卷风把它家的房子连根拔起,卷到天上去了,不知被风卷到了多远的地方。多亏刮龙卷风的那天,欧阳浩一家一起出去串门去了,这样一家人才幸免于难。
这场灾难给欧阳浩一家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尤其让全家人痛心的是,传家之宝救命神草也被龙卷风卷走了。由于欧阳浩粗心,装救命神草的箱子没有锁,救命神草肯定从箱子里掉了出来,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么,若要找回救命神草,不知道它落在了何处该怎么办?这一点还是欧阳浩的祖先考虑得周全。欧阳浩的祖先提前考虑到,万一救命神草被弄丢了,要有法子再把它找回来才是。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个神草位置探测仪,然后把探测仪藏在了家附近的一个山洞里。神草位置探测仪的功能就是可以探测出救命神草所在的位置,以便在它丢失后再把它找回来。而那个山洞则叫做地星洞。
欧阳浩有个侍从,叫做阿博,还有个丫环,叫做阿艺。欧阳浩决定带领阿博和阿艺去把救命神草找回来。
首先,他们要去的就是地星洞,他们得先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出来。地星洞里有很多妖魔鬼怪,三个人为了到时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们每人带了一个包,包里装着准备用来应对可能遇到的各种麻烦的用具用品。由于地星洞里难免光线不足,他们还带了一个火把。
他们来到了地星洞,用火把照明。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程,忽然听到了一阵音乐声,这音乐声是几个衣袂飘飘的女妖用笛子吹出来的,这音乐使人听了以后头脑昏沉,心乱如麻。三个人快支持不住了,这时,欧阳浩说:“快,拿出小音响!”阿博和阿艺心领神会,他俩拿出了小音响,并用最高的音量放起了一种很吵的摇滚歌曲,这歌曲的声音盖过了那迷魂曲的声音,那迷魂曲的迷魂作用也就失效了。三个人趁机拿出宝剑,上前与几个女妖一番打斗,最终除掉了这几个女妖。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忽然见前方出现了一片水域,阻住了去路。三个人正准备穿上泳衣,游过去,水中现出了一个水怪,张牙舞爪地向三个人扑来。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射电器,向水怪连射了几下,水怪被电得发懵了,三个人就穿上泳衣,手持宝剑,游到水怪跟前,把水怪除掉了。
三个人仍旧往前走,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一片冰天雪地,几个冰人拿着冰制的刀剑向三个人冲来。三个人很快就想到了对付冰人的办法。他们拿出了一个放热器,向冰人喷出了一股热气,冰人跑着跑着就化成了水。三个人轻轻松松地就过了这关。
三个人又往前走去,忽然,欧阳浩开始往下陷去,原来这是一片沼泽。阿博和阿艺走在后面,连忙拿出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一头扔给欧阳浩,欧阳浩抓紧了绳子,阿博和阿艺把他从沼泽里拉了出来。接下来,三个人商量如何过沼泽,商量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三个人把一根长绳子的一头系上了一样带强力胶的东西,然后把这东西向山洞顶扔去,这东西就粘在了山洞顶上,三个人拉了拉绳子,见粘得牢固了,就往后退了些步,然后持着绳子往前跑,荡个秋千,过了沼泽。三个人用这根绳子,依次过了沼泽,然后把绳子就扔在这儿,待回来时再用。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堵墙跟前,墙上有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墙那边有闪闪发光的东西。欧阳浩兴奋地说:“那就是神草位置探测仪!”阿博说:“有墙隔着,怎么把探测仪拿出来呢?”三个人试着用锤子锤墙,却完全锤不动。锤了半天,也没有结果。阿艺说:“咱们看看这墙有没有松动的地方吧。”欧阳浩和阿博说:“好。”于是三个人试着把墙的每个部位都锤一锤,果然有一处是松动的。欧阳浩用力锤了锤这个部位,发现这个部位竟是一块可以活动的四方砖块,锤掉了这块四方砖块,欧阳浩伸手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了出来。三个人十分高兴,拿着探测仪,原路返回了。
三个人通过神草位置探测仪得知,救命神草现在在一个叫做“远古森林”的森林里。他们回到家,准备好了一些需要的东西,就往远古森林来了。
三个人进了远古森林,走了没多久,就听见有流水声。再往前走,透过树木的空隙,大老远地就可以看见一条河,再仔细看,河中竟然排挨排的都是鳄鱼,那该怎么过去呢?三个人决定沿着河的方向走一走,看看河的其它段还有没有鳄鱼。可惜,走了半天,仍只见河中的鳄鱼排挨排的。三个正一筹莫展,忽然间旁边过来了许许多多的鹿,它们狂奔着过起河来,鳄鱼们纷纷被吸引了过去,三个人便趁这这空当游过了这条河。
三个人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出现了许多的狼。那些狼瞪着发着绿光的眼睛,不时地还发出嗥叫声,吓得三个人腿都有些软了。三个人在一起合计,如果与这些狼硬拼,恐怕会寡不敌众,不如使用一些巧妙的方法来驱赶这些狼。三个人拿出了三个小火把并点起了火,然后挥舞着火把,希望能把这些狼吓跑。这些狼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怕了,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但后来似乎反应过来这只是哄人的,又往前逼近了。三个人见这招不好使,只得拿出杀手锏。欧阳浩拿出一个手榴弹,引燃之后向这些狼掷去,只听一声轰响,狼们虽然没被炸到,但也真的害了怕,很快就撤走了。
三个人又往前走。走着走着,天色已晚,三个人正琢磨着怎么过夜,忽然见前面现出一栋房子来。欧阳浩说:“咱们在这儿借宿一宿,怎么样?”阿博和阿艺齐说:“好。”欧阳浩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婆。老太婆得知三个人的来意以后,把他们带到了客厅里,给他们三人每人倒了一碗茶。茶毕,老太婆把他们引到一间屋子里休息,三个人都很乏困了,很快就睡着了。等一醒来,三个人发现这里的房子不见了,三个人都被绑在了树上。只见那老太婆身旁还有一位少女。那老太婆与那少女手拿着两碗酒,喝了几口。老太婆说:“昨天咱们吃得太饱了,所以让这送上门来的美餐多留了一宿,今天咱们都有点饿了,正好掺着这酒,好好美餐一顿吧。”那少女说:“好。”这时那老太婆和那少女大概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一下变回了原形──狐狸,但马上又变了回来。那老太婆说:“咱们精神精神,动手来吃美餐吧!”那少女说:“是。”说着,老太婆和少女就拿着刀往三个人起来。这时欧阳浩发现自己绑得并不结实,就试图把绳子解开,他真的把绳子解开了。欧阳浩从旁边的包里抽出一把剑,向老太婆和少女砍去。那老太婆和少女见势不妙,化作两股烟,不见了。
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松了绑,三个人又往前走来。三个人走啊走,发现走着走着就走回原处。欧阳浩说:“咱们这回把经过的树木做上标记吧。”另两个人都说:“好。”三个人把经过的树木都做了标记,可最终又回到了原处,还是没能走出这“森林迷宫”。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对策,最后决定以透进森林里的阳光作为基准,在地上画笔直的直线,沿着直线走,他们实施了这个方案以后,果然走出了这处“森林迷宫”。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冒出两个土匪,那两个土匪大笑着说:“哈哈,我们好久没有吃人肉包子了,这回送上门三个美味!”三个人与两个土匪斗了几回合,那土匪果然武艺高强,把阿博和阿艺都活捉了。阿博和阿艺叫欧阳浩快跑,欧阳浩只得暂且先逃跑,再慢慢想对策。欧阳浩见那两个土匪没有追过来,就顺着自己的脚印回到了刚才双方交钱的地方,然后又顺着强盗的脚印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见前面有一座山寨。他有心进山寨里查探个究竟,可是山寨门口有两个把门的。欧阳浩正一筹莫展,忽然这边跑过来两个狍子,那两个把门的见了,就拿着猎枪来追。路过欧阳浩躲藏在其后的那棵大树时,欧阳浩绕到来两个人背后,两拳就把两个人都打昏了。欧阳浩跑进了寨子。他先来到了一个房间外,只听得是那两个土匪的声音,他们正在和他们的家眷说着吃人肉包子的事呢。欧阳浩又来到了一个厢房,从窗缝向里望去,阿博和阿艺正被关在这里。厢房的门锁着,但这难不倒欧阳浩。欧阳浩拿出了一根像钥匙似的金属丝,弄了几下,锁头就开了。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救了出来,三个人正往山寨外跑,不料土匪发现了,那两个土匪追了出来,追了一会儿,把三个人追上了。那两个土匪这次举起了枪对准了欧阳浩他们。欧阳浩等三人迅速地爬上了树,土匪开了枪,却并没有打中他们。欧阳浩又采用了老方法,撇出了一颗手榴弹,这才震住了两个土匪,两个土匪撤回去了。
三个人绕过山寨所在的区域,继续往前走。忽然欧阳浩兴奋地说:“看!那就是救命神草!”阿博说:“救命神草不是只有一棵吗?这里怎么又一大片呢?”阿艺说:“是呀。”欧阳浩说:“救命神草确实只有一棵,这一片草中,其它的草只是长得像救命神草,它们不可能有救命神草独具的那些神奇特性,比如说晃一晃就会发出香气。”三个人一起动手挨棵晃动这些草,看看哪棵能产生香气。结果费了半天劲,却没找到一棵能产生香气的。阿艺说:“还有那么一大片这种草呢,咱们什么时候能全都晃一遍啊?”欧阳浩灵机一动,来了个新主意,他说:“不如这样吧,咱们把这片草都拔了,看看待会儿哪棵草不萎蔫!”三个人把这片草都拔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全部的草都萎蔫了。阿博说:“难道这里没有真的救命神草?”欧阳浩说:“可是宝贝探测仪也显示,救命神草就在这附近啊!”这时,阿艺喊道:“快抬头看,这棵参天大树上有个袖珍房子!”阿博说:“是啊。还有,那袖珍房子是带阳台的,阳台上长的,好像就是救命神草,那救命神草都探出头来了!”三个人爬上了参天大树,袖珍房子上果然有几株草是救命神草的样子,这回草的数量少,三个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有一株草只要一晃就能散发出香气,三个人闻了闻救命神草,连手上划的伤都立时好了。三个人高兴极了,原路返回,出了森林,只是过满是厄运的那条河时,费了点周折,被鳄鱼咬伤了,但是有了救命神草,伤很快就被治好了。其余的路段走得都是一帆风顺。
三个人找回了救命神草,全家人都高兴极了,他们把救命神草好好地保存了起来,而且从此再也没有遇到龙卷风使得神草丢失。
第57、蜈蚣坝上斩巨蟒
在呼和浩特,有个叫蜈蚣坝的地方,是呼和浩特与武川县的交界的地方。这里山形迂回曲折,纵横交错、峰峦巍巍,气势雄伟,山高沟深,地势十分险峻,自古以来,这里流传着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
古时候,有一条巨蟒,盘踞在阴山之巅,经常危害周围百姓。坝口子村里有一樵夫不幸被巨蟒吞食。他有个儿子叫云山,下定决心要杀死巨蟒为父报仇,为民除害。
云山苦练狩猎本领整整十年,终于练得了一身超人武艺,就前去斩除巨蟒。不料刚靠近巨蟒洞就被臭气熏倒了,挣扎着回家后,倒床不起。
郎中告诉他:“配药需用7只活蜈蚣”。云山有个弟弟叫云占,为了治好哥哥的病,便跋山涉水去远方寻找活蜈蚣。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从白灵庙带着一只装满7只活蜈蚣的匣子回来了。对这些来之不易的活蜈蚣,他一路上好生照料。
常言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当他回乡走到坝顶上时,忽听得匣子里“沙沙”作响,他立马警觉起来,四下张望。俗话说:“龙生云,虎生风,黄鼠狼出来一身腥。”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巨型大蟒迎面向他扑来。
云占急身闪过,顿时怒火中烧,心想,你杀了我父亲,伤了我哥哥,我还没有找你报仇,你倒送上门来找死!他把匣子放在地上,“嚓拉”一声将宝剑抽出,便在灌木丛中和峭壁之上与巨蟒展开了殊死搏斗。直打得沙石飞舞,天昏地暗。
激战之中,装着7只蜈蚣的匣子被打开了,7只蜈蚣一齐向巨蟒扑去,捣巨蟒的7个要害部位,蜇得巨蟒只有招架之功,连连败退。云占趁机挥剑将巨蟒杀死,为父老乡亲们报了仇。
在这次人虫大战中,小蜈蚣立了在大功,从此以后,人们便将这段盘山道称之为蜈蚣坝了。
第58、贪宝锅财主出大丑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王家湾有个财主,每逢收租的日子,总是逼着佃户请他吃十大碗,如若不从,就抽走租田。佃户没有办法,只好照办。徐苟三见乡亲们深受其害,决定设法整治他一下,为佃户们出口气。
在财主到徐苟三家收租的前一天,徐苟三把十碗菜烧熟了,并买了一口大锅。次日早上,财主来了,一见徐苟三,还在睡觉,丝毫没有请他吃饭的意识,怒气冲冲地说:“苟三,你好大胆,老子这袋烟抽完了,没有吃的,莫怪我不客气。”
徐苟三假装点头哈腰地回答:“是,东家……”不一会,苟三将十大碗菜端到桌子上,斟上酒,恭敬地说:“东家,菜不好,你郎可要多喝几杯呀!”
财主一看惊呆了,心想:“我来时他在睡觉,这么快菜就做好了,用什么法子呢?”于是问道:“苟三,怎么这么快?”
徐苟三故作神秘地说:“不瞒东家,我有一口宝锅,无论多少菜,只要用锅铲翻几下就熟了。”
财主一听眉开眼笑,心里打着小算盘,便假惺惺地说:“苟三,念你是我多年的佃户,今年的租子就免了吧,这口宝锅你送给我,那几亩地就归你种,怎么样?” “好说!好说!”财主高高兴兴地端着大铁锅回了家,他将锅用红绸布包住,锁在一个特大的木箱里。冬月,财主的儿子结婚,请来了五名厨师,菜整好了。为首的对财主说:“东家,今天做熟了,明天只要热一热就行了。”
财主摆摆头说:“别慌!别慌!”
厨师说:“倘若明天误了事,老爷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呀。”
财主眼一瞪:“叫你不慌就不慌,出了事归我负责!”
次日中午,财主打开木箱,叫厨师把大铁锅端出来,对他们说:“这是一口宝锅,无论多少菜,只要用锅铲翻了几下就熟了。”厨师们半信半疑。这时,前来贺喜的宾客已经等了大半天了,财主连忙安排坐席,叫厨师开始走菜。
宾客坐好,翘着脖子等菜来喝酒。好一会不见动静。财主连忙离席来到厨房,只见几个厨师满头大汗,正在抄肉。有的肉还未熟,有的却已经焦糊了。财主说:“这口宝锅,只要翻几下就行了,是怎么搞的,我来试试看。”将袖子一捋,夺过锅铲有力翻起来。可糊味越来越浓了。客们闻着糊臭味,纷纷涌到厨房,见菜还没熟,以为财主捉弄他们,便一个个骂声不绝,纷纷要回礼物回去了。财主一急,一脚踏在自己的长袍上,跌了嘴啃泥,鼻血流了一地。
第59、小苟三巧施放鱼计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西湾有个马财主,家有良田千亩,长工百名,每到大忙季节,农活一紧,还得花钱雇请外工。尽管老财主家财万贯,但他生性刻薄,心比狼狠。
这年抢插早秧,财主家又雇请了几十名外工,这里头就有徐苟三的父亲们几弟兄。讲定工钱后,大伙起早贪黑,一个个累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才将财主家几十亩早秧插完了。在结算工钱的时候,马财主鸡蛋里挑骨头,借口秧栽得不齐整,硬是扣掉了雇工们一半的工钱。
这天放了晚学,徐苟三听叔叔们讲到这事,心里很气愤,他想,财主太黑良心了,非得想法儿惩治他。
第二天,答苟三暗中约了几十几小朋友,带上捕鱼工具,在河里捉了不少活蹦乱跳的鱼,偷偷放进了财主家栽好的秧田里。
“财主秧田里的鱼走俏了!”消息传开,一家伙涌来千人百众,都到财主的秧田里捉鱼。刹那间,财主的块块秧田都是人,栽好的秧被践踏得一团糊涂。
听到消息,财主带着狗腿子赶来,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这一下,财主气得两眼发直,差点丢了老命。为了赶季节,他只得重新花钱雇工插秧。真是,左算计,右算计,财主老爷抵不上徐苟三的“放鱼计”。
第60、灵蛇记
明朝末年,重庆长寿菩提山地区有一位名唤张奇的蛇医,此人不但医术高明,古道热肠,更为奇异的是:他家祖上传下来一本毛边线装的《驱蛇咒》。该古籍用梵文书写,经草药水泡制,旧得发黄。
每到月黑风高之夜,张奇便会用特殊配方的药水擦浴全身,换上一袭黑袍,戴上蛇皮面罩,腰系酒葫芦,手执长笛,来到后山,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面朝西方,摊开《驱蛇咒》,口中念念有词。
半炷香工夫,山间林中的大小蛇类听从魔咒的召唤,争先恐后赶来,将张奇团团围住,其情形如同召开蛇族大会。这时,张奇会合上《驱蛇咒》,双手横拿长笛,缓缓吹奏苍凉凄惶的古曲,其声如诉如泣,催人断肠。
一时间,群蛇狂舞,如痴如醉。舞罢,张奇从怀中掏出一个鹿皮囊,取出一把尖细锋利的小刀,挑选三条最为粗大肥嫩的蛇儿,剥去蛇皮,取出鲜美白细的蛇肉,掏出暗绿色的蛇胆,和着自酿的山酒吞服两粒,余下一粒带回家,令年满五岁的儿子张宗吞服。新鲜的蛇血拿来涂抹酒葫芦,置于阴凉处风干,蛇肉则交给妻子打理,或清炖,或红烧,全凭个人喜好。而后,这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便美美地享用蛇肉大餐。
有人问张奇:“既然你会驱蛇术,为何不多抓些蛇,卖给山下的饭庄酒肆,换取白花花的银子?”张奇正色道:“我家先祖曾在菩提山脚下为一位丐帮长老疗治蛇毒伤,那长老身无长物,为答谢救命之恩,便破例将其帮内秘不外传的驱蛇术传授给我家先祖。先祖遗命,杀蛇只能饥时果腹,切不可贪得无厌,否则必遭天谴!”
张奇的独生子张宗自幼受其父言传身教,长大后学得一身妙手回春的蛇医本事,并且聪慧绝伦,是远近闻名的小才子。
张宗与菩提山脚下一位胡姓铁匠的女儿胡彩蝶两情相悦。等他金榜题名,做了朝廷命官以后,便将胡彩蝶一家人以及自己的父母亲接到任职所在地,迎娶了胡彩蝶。
从童年时代开始,张宗便被同一个无比诡异的梦境纠缠,在梦中,他赤身裸体地和一黑一白两条巨蛇嬉戏、打闹,时而钻进黑蛇的腹中,轻轻拍打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那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时而钻进白蛇的腹中,玩抚一个巨大的玉珠,那玉珠光芒耀眼,散发着馥郁的芬芳,映得他熠熠生辉……
无数次,张宗从同一个梦境中醒来,只觉血脉畅通,浑身舒坦,同时大惑不解。他把这个梦告诉彩蝶,彩蝶笑道:“你啊,跟你爹一样,和蛇打一辈子交道,都快成蛇仙了!”
张宗先后被朝廷任命为知县、知州,为官期间,他爱民如子,嫉恶如仇,两袖清风,深得老百姓的爱戴拥护。然而,张宗由于不谙官场的潜规则,屡受同僚排挤打压。
45岁那年,厌倦了官场的张宗辞官回乡,在菩提山上过起了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夫人彩蝶自幼信佛,在她的影响下,张宗也渐渐对佛学禅理产生了浓厚兴趣,经常陪着夫人前往菩提寺烧香拜佛。
可惜好景不长,在张宗辞官回乡后的第五年,彩蝶便因病离去。张宗悲痛欲绝。安葬了夫人之后,张宗不顾家人的竭力反对,在菩提寺削发为僧,法名素净,从此一心向佛。若干年后,菩提寺中德高望重的德昭大师圆寂,归天前,他遗命素净接替自己的方丈之位,并一再嘱托他重修日益破旧的菩提寺。
做了方丈之后的素净牢记德昭大师的遗命,四处募集善款,三年以后,菩提寺重建工程顺利展开。
当重建工程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善款耗尽,工程被迫中断。
一筹莫展的素净在深思熟虑之后,带着几名小沙弥,一路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前往自己曾经就任的山东某地募集善款,得到当地百姓的大力支持。
返回菩提寺途中,素净一行人来到一个小树林里歇息。突然,一名小沙弥浑身哆嗦地指着对面的小山坡,道:“蛇!好大的蛇……”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黑一白两条巨蛇正纠缠在一起搏杀,蛇身足有水桶粗,那黑蛇墨黑发亮,如同一条乌龙;那白蛇雪白晶莹,仿佛一条玉带,两蛇拼尽全力,斗得血肉模糊,难分难解。
小沙弥们看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唯有素净镇定自若,他仔细端详着着两条巨蛇,它们不就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那两条巨蛇吗?
大约一炷香工夫,一场恶战终于结束,两条巨蛇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素净走上前,双手合十,用自幼就掌握的蛇语对白蛇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蛇缓缓抬起头,“呜哇”一声,吐出一个巨大的圆形玉珠,那玉珠光芒耀眼,直照得素净一阵眩晕,旁边的黑蛇吐出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
白蛇艰难地说:“我和它都是在此地修行了八百年的灵蛇……它腹中的石碑上刻的是我们灵蛇得道成仙的天书……天书上说修炼三千年便可成仙,但是……如果得到我腹中的这颗灵珠,只需修行千年便大功告成......”
素净念了声阿弥陀佛,长叹道:“两位道友此番性命相搏,原来都是为了对方腹中的灵物!”
黑蛇气若游丝道:“如今我们气数已尽,只怕是熬不过一个时辰……大师与我们也算是有缘,我俩归天后,还请大师为我们保管两件灵物……”素净点头答应下来。
白蛇道:“我俩虽说是功力不够,却也绝非普通凡身肉体……还请大师将我俩的蛇皮泡制药酒,蛇肉制成药丸……以蛇皮酒吞服药丸,专治眼疾,蛇骨可制成两座灵塔,供奉于你寺内,可保一方平安!”不久,两巨蛇相继死去。
素净遵照它们的遗愿,把蛇皮剥下来泡酒,把蛇肉烘烤制成两大箱药丸。至于巨大而沉重的蛇骨和石碑,则由在当地雇佣的力夫,日夜兼程运回长寿菩提山。
回寺后的第二天,菩提寺重建工程再度展开,素净在寺内设置了一间药房,专为善男信女治疗各种眼疾,百试不爽。他把刻有梵文天书的石碑供奉于大雄宝殿内,蛇骨则精心挑选能工巧匠制成两座一人多高的灵塔,供奉于石碑两侧。
一位慕名前来的老驼背在石碑和灵塔前磕了八个响头,上了三炷香,起身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背上天生的大驼包竟然不翼而飞!顿时,他喜极而泣。
后来,素净请匠人在菩提山峰顶立一根大铁柱,将光芒璀璨的灵珠放置其上,每到夜晚,灵珠光华四射,照耀数里!菩提寺也一直佛光普照,香火鼎盛!
第61、钟馗复活
一、破台
“咚咚咚……”
所有灯火俱已熄灭,前后台的门也上了锁,黑暗中,只有堂鼓声沉沉地回荡着。猛地,四条惨白的细长影子蹿上台来,僵直地左蹦右跳着。旋即,又一道壮实的身影出现,借着窗外明灭的雷电,依稀可见他左手执着香火,右手擎着长剑,和先前四条人影纠缠在一起。
这是京城新开张的吉祥戏院在做破台仪式。所谓破台,其实是一种驱鬼仪式,通常由一人扮钟馗,另教四人扮恶鬼。据说是因戏曲演的都是古人故事,戏中人物皆属亡灵,是不祥之物,所以新开张的戏院往往要破台讨个吉利。破台必须晚间举行,且做仪式时不允明火,以增加神秘气氛。
陡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将鼓声生生盖住。后台观礼的人群起了骚动,赶紧七手八脚将灯火重新点燃。只见那饰演钟馗之人横躺在戏台中央,胸口插着驱鬼剑,已气绝身亡了。而四个“恶鬼”则立在一旁,哆哆嗦嗦惶惶无措。
死者正是吉祥戏院的老板林春风,艺号玉堂春,京城梨园名角。为示破台仪式的隆重,他今天亲自上阵扮天师钟馗,不想竟落得如斯下场。
案件很快报到顺天府,府尹凌福彭是林春风的戏迷,听闻林春风遇害,甚是震怒,责命总捕头杨琮即刻缉凶归案。杨琮不敢大意,冒雨到现场细细盘问,并将嫌疑人 ——扮演恶鬼的四名丑生带回衙门。丑生们连呼冤枉,称自己与林老板素无怨恨,怎会动手行凶?观四人颜色,并无说谎迹象。但是,案发时最接近林春风且最有机会动手的就是他们,如果凶手不在这四人当中,那会是谁呢?
丑生们提供的一条线索引起了杨琮注意。在仪式进行时,蓦然平地刮起一股冷风,而后他们都看到身边依稀多出一道陌生人影,但是待举灯之后人影就神奇地消失了。很多戏院在破台时会撞到真鬼,说不定这次凶案是厉鬼作祟。
对于鬼神之说,杨琮嗤之以鼻,依他看来,如果丑生们所述属实,那么那个奇怪的人影肯定就是凶手,这需要进一步查证。
二、变故
翌日,阜成茶园,台柱柳灵犀正在演出《钟馗嫁妹》,一段浑厚的原板换来茶园听众满堂喝彩。柳灵犀将手悄悄一挥,一个穿灰大褂的跟班拿着一只小茶壶,送到他手中。他接过茶壶,背对着听众喝了两口(此为“饮场”,亦是梨园传统,并非口渴,多是主角摆谱儿的举动),而后接唱起来。过了半晌,柳灵犀嗓音一颤,突地扑倒在地。旁边的旦角俯身一看,见柳灵犀面色扭曲,竟已命归黄泉了。
经仵作验尸,柳灵犀乃中毒而亡,毒就下在茶壶中。杨琮立即将那个名叫梁二的跟班抓回衙门。岂料这梁二竟是个傻子,受审时只管呵呵傻笑,怎看亦不像凶手。
联想到林春风一案,杨琮心内觉得蹊跷,连续两起案件,死者皆是梨园戏角,死时演出的曲目都跟钟馗有关,这难道只是巧合?
隔天,杨琮经过裕昌茶馆,觉得口渴,便打算进去润润嗓子,一掀门帘,看到说书先生唐麻子正唾沫横飞地解说这两起案子,茶客们饶有兴趣地围着他。
唐麻子神秘兮兮地说: “诸位可知杀死林春风和柳灵犀的真正凶手是谁吗?这凶手啊,就是大名鼎鼎的捉鬼天师钟馗。”
“唐麻子,你又满嘴跑轱辘子了吧?”
见众人摇头质疑,唐麻子急了,说:“我这是有根有据的,听墨画堂的钟孟山钟四爷知道吧?那可是钟馗的后人。他们家有一幅祖传的《钟馗捉鬼图》,是吴道子的真迹。就在林春风被杀当晚,嘿,画上的钟馗突然就不见了,你们说神奇不神奇?凑巧不凑巧?”
“这两人说白了就是戏子,钟馗杀他们作甚?”
“问得好,问题就出自这戏子的身份上,两人可都是扮钟馗时死的,想必是钟馗不喜欢凡俗戏子亵渎自己的威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琮心头一动,这钟孟山不是别人,正是杨琮的老丈人。那幅《钟馗捉鬼图》他亦看过,横约一尺,纵约两尺,细绢所绘。画面上,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钟馗跌坐于地,手持酒碗畅饮,两只小鬼哆哆嗦嗦跌在酒葫芦旁,行将被佐酒。
杨琮来到钟家,迎面撞到了大舅子钟清,遂扯住他的衣袖问:“泰山大人呢?”钟清冲书房努了努嘴,悄悄道: “正伤怀呢!姐夫,你去劝劝吧。”
钟四爷膝下有两儿一女,杨琮的妻子钟霖排行第一,这钟清排行第二,自幼体弱多病,老三钟麒,有气魄有头脑,听墨画堂近些年的生意全靠他打点。
杨琮敲了敲书房门,半晌,门开了,露出一脸低落的钟四爷。听杨琮说明了来意,钟四爷指着靠窗墙壁道:“你且看吧。”
杨琮一看,只见那《钟馗捉鬼图》上的钟馗果已踪迹全无,只余下酒壶酒碗及两只小鬼。 “泰山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唉,初一那夜,我欲秉烛读书,谁料打开书房的门,就发现画变成如此。”初一正是林春风被害时间。
“会不会被人掉了包?”
“不会,此画与我相伴多年,毫厘之处皆熟稔,我细细查看过,就是祖先传下来的那幅。唉,我听说画上钟馗失踪之后,京城连续发生了两件命案,作孽啊作孽。”钟四爷喃喃地道。
钟馗显灵杀人的传闻像风一样在京城蔓延开来,引起梨园震动,一时之间,各大戏班均不敢再唱钟馗戏。然而老天爷总爱和人开玩笑,这不,从宫里传来消息,说慈禧老佛爷不日内要举办梨园大会,召集京城戏班入圆明园清音阁斗戏,而且特意点名斗戏曲目为“钟馗捉鬼”。原来这老佛爷被洋人欺负得甚是憋屈,在庆郡王的劝说下,同意联合义和团抗击洋人。开战之前为讨彩头,酷爱听戏的她决定和民间开戏预庆,之所以如此青睐“钟馗捉鬼”,鬼者,洋鬼子也,她是希望借助钟天师把那些可恶的洋鬼都抓住。
召集戏班的差事落在顺天府的头上。顺天府连发两道通告,皆无戏班应召,府尹凌福彭大怒,决定采用武力强迫戏班就范。杨琮闻讯,急忙前来劝阻。杨琮道:“戏班不愿应招,实则是听信了钟馗杀人的传言。如今当务之急,是在梨园大会举行之前,抓到真正的杀人凶手,消除戏班顾虑。”
“说得容易,案发已多日,也未见你有丝毫进展。”
杨琮低首拱手道: “属下无能,不过,属下已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再演一出钟馗捉鬼。”
钟馗复活(2)
三、捉鬼
护国寺位于西四牌楼北边,这里每月初七初八都会举行京城最大的庙会,其时人流如织,煞是热闹。这日正值初七,来护国寺的人比往月庙会竟多了许多,天很热,人们或挥着蒲扇或肩搭布巾不停抹汗,围在寺前的露天戏台,议论纷纷。原来,他们都听说今天护国寺要开演“钟馗捉鬼”。听戏是其次,钟馗是否会再度显灵,才是他们最关注的事情。
戏是杨琮安排的。杨琮知道,若今天这台戏能够顺利完成,钟馗显灵的谣言便不攻自破;若那“钟馗”再度显灵逞凶,顺天府也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敢来,必然就擒,此可谓一举两得。
云锣“咣咣咣”敲起, “钟馗捉鬼”正式开场,饰演钟馗的主角踏着方步走上台来。此人叫萧英,乃杨琮故交,曾在戏班唱过小生,后因转做生意而离开梨园。杨琮找到萧英,好说歹说,并拍着胸脯保证其安全,萧英这才勉强应承。萧英功架丢了几年,跟天天登台的角儿相比自然逊色不少,好在听戏人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斯。
临近中午,这出戏行将结束,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只见火花一闪,“鏊”地一下,萧英的戏服下摆突然起火,火势迅速弥漫全身。萧英惨叫着从台上跌落,在地上打起滚来,人群立刻骚乱。杨琮大吃一惊,慌忙命人拎水泼救。但为时晚矣,可怜这萧英被烧得面目全非,已然活不成了。
捉“鬼”不成反搭上友人一条性命,杨琮顿觉腿脚发软,气短若窒。
四、投案
钟霖刚进门,就看到杨琮失魂落魄地坐在厅内,她上前道:“祖公,我方才去探望爹爹,爹爹告诉我一件奇事,那钟馗又附回画卷之上了。”杨琮眼睛一亮,复又黯淡下来,凄然道:“晚了,已经晚了,恐你我夫妻即将阴阳相隔。”钟霖一脸惊诧,问道: “相公何出此言?”
杨琮将护国寺之事告诉妻子,道: “护国寺之局,是我立下军令状后凌大人才应允,如今事情做砸,唯有依军令状一命偿一命了。”钟霖花容失色,失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很快,杨琮被打入死牢,顺天府贴出告示,意于两日后将其押往菜市口斩首。两日后,杨琮不但没被问斩,反而被释放了,差役告诉他,钟馗案凶手已经自首,正在大堂受审。杨琮立刻赶往大堂。见凶手跪在堂下,正是他预料之中却又不愿预料成为事实的一个人——钟清。
世上并无鬼神,钟馗显灵之说实在荒诞不稽。当杨琮从妻子口中得知钟馗又附回画卷时,他便明白,这是凶手“罢战”的意思。由此可见,凶手并不想这么无休止地杀下去。这个人既然能够在钟家书房两番做手脚,那么极有可能就是钟家之人。于是杨琮请凌大人贴出处斩自己的公告,果然引出了真凶。
无须用刑,钟清便供出了全部事实。原来,钟清并非钟四爷的亲生儿子,他原名沉醉,家住石家庄,其父沈笠是当地知名戏班德馨社的班主。某日,石家庄知府请德馨社到衙内唱堂会,不曾想,沈笠有两个弟子无意中看到衙内有一对和田软玉雕琢的貔貅,价值连城,竟暗将貔貅盗走,漏夜远走高飞。知府迁怒于沈笠,将其投入大牢。沈笠在狱中生了场大病,一命呜呼,沈家自此败落。当时只有10岁的沉醉辗转流落到京城,被钟家收养。钟四爷见沉醉乖巧伶俐,甚是喜爱,便将其认作儿子,取名钟清。一次偶然的机会,钟清遇到了当年盗走貔貅的两人,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京城梨园的风云人物——林春风与柳灵犀,尘封多年的复仇火焰熊熊升起,他开始默默筹划。
吉祥戏院破台那天,钟清提前躲在了前排椅子下面,由于天色已晚,他又穿着黑衣,是以未被人识破。待破台开始,钟清就迅速跳到台上,夺过林春风手中的驱鬼剑,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而后滚落到台下,躲了起来,等戏院门打开后,趁着混乱溜了出去。之后钟清把目标对准了柳灵犀。他知道柳灵犀平日上台有“饮场”的习惯,于是偷偷在“饮场”所用的茶壶里下了剧毒,梁二是个傻子,自然未能觉察,柳灵犀就这样也被他顺利除掉。
钟清听说顺治年间江宁曾发生过怨鬼杀人案件,遂决定依葫芦画瓢。他在听墨画堂耳濡目染,悄悄学会了赝画技术。在动手杀林柳两人之前,他炮制了一张没有钟馗的《钟馗捉鬼图》,而后与书房内的正本偷龙转凤,伪造出钟馗显灵杀人的假象,并借助唐麻子的嘴传遍全城,以转移顺天府的注意。但没想到,此事很快被精明的钟四爷看出端倪。在钟四爷的逼问下,钟清道出了隐藏多年的身世以及杀人的事实。这些年来,钟四爷早将钟清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忍钟清被抓,思考再三,决意替其隐瞒。是以当杨琮来查问时,钟四爷一口咬定那幅画就是原画。
当京城百姓都认为案件乃钟馗所为之后,钟清以为此事就这样瞒过去了,岂料萧英居然又要在护国寺开演“钟馗捉鬼”。为了继续圆这个谎言,钟清只好硬着头皮将萧英杀掉。他从琉璃厂买来一种特制的白火药,用水稀释,而后潜入萧英家,将火药涂在戏服下摆不显眼处。这白火药遇热即燃,初七庙会当天,日头高挂,经过长时间照射,戏服兀自烧起。
萧英的离奇死亡,虽让钟馗显灵之说显得愈加笃定,但却因此连累了杨琮。见姐夫行将丢掉性命,良心未泯的钟清再也坐不住了,毅然到顺天府自首。
轰动一时的钟馗显灵杀人案就此真相大白,钟清被判处斩刑。
五、意外
行刑那日,乌云密布。钟四爷年纪大了,怕承受不了如此打击,是以没来刑场,钟麒放心不下爹爹,也在家陪他,收尸的任务就落在了钟霖与杨琮身上。
钟清是被狱卒从牢内抬出来,而后躺在刑台上受刑的。他患有严重的风湿,一到阴雨天,寸步难行,尤其是膝盖,更是弯曲不得。
钟霖伏在钟清的尸首上,哭得死去活来。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砸在杨琮的脸上,他怔怔地望着这凄迷的天空,突然醒悟过来,猛一跺脚,道: “糟了。”他径直冲到了钟家。钟四爷一脸的憔悴,正孤零零坐在钟麒的门前。
钟四爷沙哑着嗓子问: “清儿走了?”杨琮点了点头。钟四爷苍老的身躯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头栽倒在地。杨琮从钟四爷身上寻到钥匙,打开房门,只见钟麒被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脸露悲愤。
杨琮替钟麒松了绑,他一下子就哭倒在钟四爷的身上,呜咽道:“爹爹,哥,你们何苦如此呢?不孝麒儿不值得你们这样做啊!”杨琮沉声问: “麒儿,你才是沉醉?”钟麒木然地点了点头。
钟清与钟麒虽不是亲兄弟,但感情之深并不亚于亲兄弟。钟清近来身子状况日下,被查出罹了恶疾。当得知钟麒要去自首时,自知时日无多的钟清决定替弟弟受刑。钟四爷忍痛答应了,但倔强的钟麒却死活不肯让哥哥如此牺牲。万般无奈之下,钟四爷和钟清只好将钟麒绑了起来,关在家中。
杨琮长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糊涂。其实,当钟清被抬出牢房时,他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雨点砸在他身上,他终于想起来了,林春风遇害当晚也是下雨天,试问,病发的钟清如何能屈身躲在椅子之下?
钟清代替钟麒死了,这钟麒又该如何处理?凌福彭难以抉择,只好将案情如实呈送慈禧。慈禧闻听如此凄绝之事,遂格外开恩,下懿旨免除钟麒死刑,改判充军伊犁。
梨园大会如期召开,可惜崇尚鬼神的义和团最终未能抵挡住洋枪洋炮,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城,慈禧携光绪帝狼狈而逃,召开梨园大会的圆明园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令人不胜唏嘘。
第62、应该是出门时时好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话说竟陵城中广源客店的老板娘,是个十分刻薄的角色。每逢住店的客人拿菜去做,他都得雁过拔毛,留下一些自己吃。
一天,徐苟三和几个伙伴因事住上了这个客店,他们也割了二斤肉,拿给这个老板娘帮忙炒。这老板娘给做了一个炒肉。大伙一看,最多只用了一斤肉。为了吃的事去和她争吵,又不太好意思,不说吧,心里又有气,徐苟三想了一下说:“等会去把肉要回来。”
吃完饭,徐苟三便在店子里踱来踱去。嘴里不住地说:“在家千日坏,出门时时好。”
那老板娘听了,纠正他说:“你说错了,应该是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
徐苟三听罢,一本正经地说:“我才没错呢,我在家里时,每次割两斤肉回去,老婆都是炒个精光,吃了上餐没下餐。而你呢,就想得周到,二斤肉只给我炒了一半,还有一半留给我下餐吃哩。所以应该是出门时时好。”
老板娘被说得面红耳赤,只得点头称是。到了下午,照样给他们又做了一个炒肉。
第63、第三次自杀
姚杰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国营工厂。他老实木讷,工作了好几年,也没有谈上女朋友。这天,厂长找他谈话,说到自己有个小姨子,二十六七岁了,还没结婚。厂长看到他踏实可靠,决定把小姨子介绍给他。
当时姚杰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几天之后,厂长真的就给他安排了一次见面,他见到了安娅。第一眼看到安娅,他就喜欢上她了。安娅实在太美了:身材高挑,皮肤细嫩,五官秀美,尤其一双大眼睛像是要勾人魂魄似的!安娅对他好像也挺有好感。
三个月后,姚杰就把厂长漂亮的小姨子娶回家了。
蜜月刚过,姚杰就觉得妻子有点不太对劲,他的美貌老婆和她姐夫的关系似乎太过密切了,那个姐夫不等他们蜜月度完,就隔三岔五地找借口往他们家跑。
刚开始他还有点受宠若惊,后来他发现安娅和她的姐夫经常背着他眉来眼去的。有一次他上班途中突然回家拿点东西,竟然发现门打不开,被人从里面反锁了。他使劲敲门,过了许久,门打开了,是安娅,还有她姐夫,两人一脸狼狈。
这对于姚杰的男人尊严是一种挑战。他老实,但不意味着他没有尊严,他决定离婚!
姚杰告诉安娅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正在敷面膜。她闻声转过头来,脸白得像唱戏的小丑,只露出眼睛与鼻孔四个洞。安娅一言不发,姚杰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晚上,姚杰下班回家,发现安娅躺在家中的浴缸里割脉自杀。
安娅穿着新婚时一件颜色艳丽的透明睡袍,性感,怪异。她躺在浴缸里,鲜红诡异的水流满卫生间的地板。她的手无力地耷拉在浴缸边沿,手腕上有鲜红的割痕。
家属大院里人声阵阵,像结群的苍蝇一般,飘浮在空气中。姚杰家门口围满了人,门前还有警车,救护车,真是热闹极了。安娅被抬出去时,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医务人员抬着一床担架出来。这时,担架上的安娅突然哭闹起来,掀开盖在身上的白被单子,大声嚎哭。人们看着披头散发半裸的安娅,目瞪口呆。
经安娅这么一闹,单位的家属大院里面都传说着安娅的丑事。厂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出入姚杰家了。
厂长来少了,姚杰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他又发现了安娅另外一个恶习。不知什么时候,安娅爱上了打麻将,而且一打就是一通宵。安娅整天不见影儿,一门心思打麻将了。
那晚姚杰在家里的沙发上等安娅,一直等到凌晨三点,安娅才回来。姚杰生平第一次向一个女人挥起了他的胳膊,他扇了安娅一个响亮的耳光。安娅漠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家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就像在向姚杰示威。从那以后她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
几天后,安娅回来了,她的身上脸上满是伤痕,头发蓬乱,衣服上也是撕得东一块西一块的,狼狈不堪。
姚杰忍不住问安娅发生了什么事,安娅“哗”一声哭了出来,说:“我被人追债,我欠人家六万块!”姚杰吃了一惊,不过他马上镇静下来了,说:“你姐夫会帮你解决吧?”安娅摇摇头,擦干眼泪,冷冷地说:“我自己会想办法。”
安娅当姚杰不存在一样,拨完号码又拿着听筒专心地听。她的表情很陌生,完全不像姚杰平时所认识的安娅。姚杰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她要做什么。电话似乎没通,安娅便一遍又一遍地拨,越拨越快,越拨越急躁。安娅的样子很神经质。姚杰猜想她大概是打给她姐夫吧,但那边却不接电话。
姚杰走过去,正想把手放在妻子的肩膀上,她突然转过头来,她不像是安娅,倒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她脸色苍白,头发蓬乱,脸上的伤口还渗着血。她的目光让姚杰觉得身上像爬了一条蛇一样粘乎乎冷冰冰地不舒服。姚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间。
安娅第二次自杀了,那是在第二天晚上。姚杰在办公室值完晚班,回到家,看到安娅又穿着上次那件睡衣躺在床上,面容安详宁静,在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瓶,药瓶是空的。他拿起一看,上面的英文字母他认得,是安眠药。
虽然上次自杀事件之后,姚杰经常后悔自己过于心软,救活了这个该死的女人。但是这次,他第一反应仍是拿起电话就拨了120。
安娅被救活后,依然故我,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出去打麻将。安娅越来越过分,经常通宵不回家,有时几天不回来,回来只是匆匆地换一下衣服,就又出去了。姚杰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安娅丢光了。他也不想再理她,任由她在外面胡闹。
想不到安娅居然第三次自杀了。
等120救护车开来时,安娅已经死亡多时了。安娅第三次自杀成功。
时间是最大的魔术师。慢慢地,人们就把安娅自杀的事情忘记了。姚杰的生活又回到曾经的轨道,仿佛这个世界上不曾有过安娅这么一个人。
这天,一个面貌凶狠的中年男人找到了姚杰。中年男人其貌不扬,一只鹰钩鼻却十分显眼。他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因为借了某某三十万元无法偿还,愿以身偿债。
签字人:安娅。”
接着,这个男人又拿出一摞照片,是安娅和这个男人不堪入目的床上裸照。姚杰问鹰钩鼻男人:“你想怎么样?”
男人笑了,说:“恶心了?你老婆答应了老子要陪老子玩两个月,可是只玩了三天,她就死了。六万啊!就是找个漂亮的黄花闺女,也绰绰有余了。”
“谁借的债你找谁去,和我没关系。”
“你有种!但是你别忘了,老子敢找你,当然不会没有准备。别人都认为你老婆是自杀,我可不这么认为。她为什么自杀?没钱还债?老子已经替她还了。廉耻?屁!你那婆娘看起来眉清目秀,可一输红了眼,跟哪个男人没上过床?她会为了廉耻自杀?老子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给你两天时间,给老子弄六万。”说完男人恣意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一口被烟熏得黑黄的牙齿也冲着姚杰,仿佛也在嘲笑着他。
男人的话引起了姚杰的深思,他点燃一只香烟,深不可测地看着那个不速之客。姚杰低声吼道:“滚!老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他前额暴起了青筋,鼻孔因愤怒而一张一合,紧紧地捏着拳头。
鹰钩鼻男子被姚杰凶狠的神情吓住了,他狠狠地唾了一口,说:“你等着瞧!”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警察就找上门了,他们传讯了姚杰。据说有人举报是姚杰谋杀妻子。姚杰的单位有人证实,他在加班的时候曾经出去过一次,是晚上九点钟左右,正是安娅出事的时间。小区巡逻的保安也证实,见过一个身材很像姚杰的男子晚上九点钟左右在小区里面出现过。证据对姚杰很不利。在第二天的晚报上,赫然刊登着姚杰沦为杀妻嫌疑犯的报道。
正当人人都以为是姚杰忍受不住安娅的红杏出墙而把她杀了的时候,案情急转直下。警察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新的证据。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安娅姐夫的血液成分。
第64、夸父山和桃林塞的故事
从前的灵宝县不是今天的这个名子,叫做桃林,又叫桃林县。桃林县西有座夸父山。这里一直流传着“夸父追日”的故事。
上古时候,我国北方高高的成都载天山上,住着一个巨人族叫夸父族。这个部族的头人夸父,身高无比,力大无穷,有不平凡的的意志。
那时候,世界上很荒凉,毒蛇猛兽横行。夸父为丁本部族的人们能活下去,每天跟洪水猛兽搏斗。夸父率领本族的男女,在斗争中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夸父把捉到的凶恶的黄蛇绑在自己的两只耳朵上,抓在手里,高兴得哈哈大笑。
有一年,天大旱。火一样的太阳晒焦了地上的庄稼,晒干了河里的流水,使人热得难受,实在无法生活。夸父就立下雄心壮志,发誓要赶上太阳,把太阳捉住,让它听从人们的使唤。
一天,太阳刚刚从海上升起,夸父就从东海边上迈开大步去追赶它。夸父身高力大,一迈步,震得大地直摇晃。他一脚踏下去,就在浙江临海县的复釜山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巨人脚印。太阳在空中飞快地转,夸父在地上疾风一样地追。中午,夸父追赶太阳来到湖南沅陵县一带,他跑得又饿又累,就停下来用三块石头支起锅来做饭。他吃完饭,见太阳已经偏西了,就赶紧迈开大步又追了上去。后来,这三块支锅石就成了辰州东面的三座大山。
太阳快落山了,夸父离太阳越来越近。到了甘肃东部的泾川县,他停下来歇一会儿,把鞋里的土块、石子往外一倒,就成了一座小山。现在人们叫它“振履堆”。夸父跨过一座座高山,穿过一条条大河,在禺谷眼看快要追上太阳了,这时,别提他心里多高兴了。当他伸手就要捉住太阳的功夫,突然,感到头昏眼花,竟渴得晕过去了。他醒来时,太阳早已不见了。他站起来走到东南方的黄河边,伏下身子,猛喝黄河里的水,黄河水被他喝干了,又喝渭河里的水。谁知道,渭河里的水也被他喝干了,还是不解渴。这时,他又打算去山西雁门山一带,去喝大泽里的水,可是,夸父实在太累太渴了,当他走到华山以东、灵宝以西不远的地方,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就倒下去死了。夸父死后,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座大山。这就是现在灵宝县西三十五里灵湖峪和池峪中问的夸父山。夸父死时扔下的手杖,也变成了一片五彩云霞一样的桃林。桃林的地势险要,以后人们就把这里叫做“桃林塞”。
夸父死了,他的后代子孙就居住在夸父山下,生儿育女,传业后世。夸父的子孙居住的村子,就是今天夸父山下的“夸父营”。
第65、掏狼窝
我们家祖传着一套掏狼窝的手艺,父亲临去世的时候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能把这门手艺丢了,要把它一代一代地传下去。父亲的话是有道理的,因为有了这门手艺,就是生产队遇到了颗粒不收的年头,也能有碗饭吃。而随着“战天斗地学大寨”的年头越来越火,狼群越来越少,只有到深山老林里才能掏到狼窝。
记得上世纪60年代末,我刚高中毕业就到生产队当社员了。那时“学大寨”抓得紧,我刚下生产队又什么活计都不会干,一天累得要死,才评三等工。也就是说同样劳动一天,别的社员挣十分工,我只能挣九分工,心里不服气也没办法,谁让你活计不迎人呢?因此我总琢磨着掏狼窝比在生产队劳动合算,因为附近的狼窝越来越少,价钱直线攀高,掏到一窝少说也能卖个千儿八百的。那年月,在生产队起早贪晚地劳作一年,顶多也能分到千儿八百块钱。这个合算的买卖,说啥也得去干。
那年初冬的一天,下了第一场雪,生产队没有什么活计,破天荒地放了一天假。真是天赐良机!我带着掏狼窝的“四大件”——手电筒、麻袋、铁锤和钢钎来到了离家三十里远的对头砬子沟里,一个山冈一个山冈地搜寻狼的踪迹。不到中午,我就发现了一行狼的踪迹,可是找到狼的踪迹并不等于就找到了狼窝,山里的狼越来越狡猾,它把洞口造得十分隐蔽,没有经验的人是很难找到狼窝的。但这难不倒我,没有多长时间,我就在一块大石头的下面找到狼窝的洞口。
狼洞一般都是一米左右大小,特别深长,有的竟长达二三百米。我把麻袋系在腰上,把铁锤掖在麻袋里,一手拿着钢钎,一手拿着电筒,四肢趴着钻了进去。洞里黑漆漆的,手电筒的光就像萤火虫似的,爬行在狼洞里,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就是进地狱。但我经常跟父亲掏狼窝,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爬了一百多米,我发现眼前的石头特别多,狼洞在大块的石头间拐拐绕绕。在通过两块石头的夹缝时,一下子变得很狭窄,我试了试,没有钻进去,就把手电筒放在一边,用钢钎扩大洞口。好在这里的石头很松散,没费多大的劲儿,就将挡道的一块石头挪动了位置,通道变宽了。过了这里再往前爬,则一路畅通。
半个小时后,我爬到了洞的尽头,找到了狼窝。狼窝足有半间房子那么大,挺宽敞。我直起身来,一边揉着发酸的腰,一边用电筒四处搜寻,终于发现了一窝狼,一共四只,我想今天的运气不错。众所周知,狼是最狡猾最凶残的野兽,若是在野外,别说是一个人,就是几个人也不是群狼的对手。可是,每当有人光临它的窝巢时,它就变得胆小如鼠,既不攻击,也不逃跑,而是如羊群似的相互拥挤,边挤边浑身哆嗦得放响屁,用绿荧荧的眼睛看着你,乖乖地等着你的发落。我不慌不忙地拽出背后的铁锤来到狼的跟前.照着其中一个的脑门,又准又狠地砸下去,只听噗的一声,那个不可一世的东西就不声不响地趴下了。遇到这种凶狠的袭击,其他的狼可能是吓呆了,吱吱地放响屁,哗哗地撒尿,总之一点儿也不反抗。也许我的祖辈们就是抓住了狼的这个弱点,才摸索出了捕杀它的这套手艺。我解开麻袋,把死狼扔进袋子里,把袋口系在腰上,然后转过身,在三双绿荧荧的目光之下,拽着那只死狼向洞外爬去。轻车熟路,不一会儿,我就从洞里爬了出来。我估算了一下,这一进一出,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把这四只狼都弄出来,天刚眼前黑,顶着星星回去也没问题。这样想着,我把死狼放在洞口,回头又钻进洞里。
还是重复着祖传的那种残忍方法,我又把一只狼锤死后,装进麻袋里拖着向外爬。然而,当爬到打通的那块石头旁时,我不禁大吃一惊,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土质太疏松,或者是因为我动了那块石头使上面失去了支撑,眼前已出现塌方,洞被沙土石块严严地堵死了。我第一趟出去时已经把钢钎带出去了,哪曾想遇到塌方?没办法,只得用双手去扒洞,可越扒土越多,扒了很长时间才前进了一小步。这时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挡住了去路,我用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它的边缘,企图找到一个可以突破的地方,结果却让我非常失望。汗水渗进了眼睛里,格外地涩。在如豆的手电筒光里,我恍恍惚惚地看到一片鲜红,我还以为是幻觉,擦了擦眼睛仔细一看,竟是血迹!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的双手已经变成了血葫芦!
我暗暗叫苦。一般说来,掏狼窝都要两个人以上,洞里洞外有个照应。可我吃惯了独食,掏狼窝从来都是耍单帮。这次如果爬不出狼洞,是不可能有人来救我的,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我被困在这里。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为了省电,我把手电筒关了。瞬间,洞里一片漆黑。我掏过无数次的狼窝,死在我手中的狼更是不计其数,在狼洞出出进进是我最大的乐趣了,可此时我却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恐怖。我一次次地向堵在前面的石头发起攻击,但一次次地都灰头丧气地缩回来,手指头好像已经磨去了半截,再也不敢去触摸那坚硬的石头。随着体力一点点的消耗,我开始绝望了。越是绝望,越会使人想起很多美好的事情和很多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年迈的母亲。我是家中的老大,是家中生活的擎天柱,是全家人的希望和依托。没有我,母亲和弟妹们就没法活下去!此时,我真不敢想像母亲和弟妹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强烈的求生欲望竟使我想到了喝狼血,我决定爬回去用狼血充饥。可我刚刚爬到死狼跟前就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醒了过来,发现眼前有两双绿荧荧的光。打开手电筒一看,是洞里的两只狼坐在那只死狼跟前正用舌头默默地舔着死狼头上的血迹。看到这情景,我心里一颤,不由得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兄弟妹妹。我默默地想,今天落到这般绝境,是不是报应?
等我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时,竞发现了三双绿荧荧的目光。我以为那只狼被舔活了,打开手电筒一看,没有啊,那只死狼仍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但守在它身边的,确实是三只狼啊?就在这时,一股清新的风吹到我身上,使我精神一振。我回头用手电筒一照,惊奇地发现在那块大石头的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新洞,虽然很低很窄,但还是勉强可以爬过去的。也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我一口气爬出洞口,终于又看到了雪夜中的星空。细找那熟悉的北斗七星,已经偏西了,我知道自己被困在狼窝里已有一个下午和大半夜了。这时我才发现原本放在洞口的那只死狼不见了,猛然间明白了:那只狼没有被打死,醒过来又回洞里找它的同伴儿,见洞已堵死,就又掘出一个新洞来,这才救了我一条小命!
我踉踉跄跄地向山下跑去。跑到村头时,见东方已是鱼肚白,启明星已出来了。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母亲沙哑的呼唤声:“儿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我已无力回答母亲的呼唤,眼泪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连滚带爬地跑到母亲跟前,一头栽倒在她的怀里,喃喃地说:“娘,我再也不掏狼窝了,宁愿受穷,宁愿祖传手艺断在我手里,宁愿父亲在九泉之下闭不上眼睛……”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她那干柴般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有几滴热乎乎的东西滴在我的脸上,淌进我的嘴角,咸咸的,涩涩的,我知道,那是母亲的心酸的泪……
第66、东八里庄的前世今生
从1953年到1957年,北京八里庄地区先后建起了北京第一棉纺织厂(简称京棉一厂)、北京第二棉纺织厂(简称京棉二厂)、北京第三棉纺织厂(简称京棉三厂)三个大型的棉纺织厂,一举结束了北京有布无纱的历史。纺织业成为那个时代北京国民经济的一面旗帜,名噪京华。可是,对于纺织厂所在的八里庄地区,人们却知之甚少。历史上的八里庄,究竟是什么样子?上世纪50年代后,这里经过了怎样的变迁?
明清时期的八里庄:曾是朝阳门外普通的农村
在朝阳路上乘坐112路电车,自西向东行驶,过了四环路,第一站是慈云寺,第二站便是东八里庄。路南路北,一栋栋楼房鳞次栉比:商场、邮局、快餐店,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显然,这里是城市化的居住小区。不过,既然地名带个“庄”字,历史上它也应该曾经是农村吧!
有位老人告诉我,解放前的北京近郊至少有四个八里庄:北八里庄在北苑附近,南八里庄在南磨房附近,西八里庄在阜成门外,东八里庄在朝阳门外。为了加以区别,人们在村名前边加上“东南西北”表示方位。这样,一说东八里庄,大家就知道是朝阳门外那个。
东八里庄,顾名思义曾是个村庄。它的历史和村旁的朝阳路紧密相关。事实上,“朝阳路”是20世纪50年代修整道路后才起的名字,而它的前身则是元大都齐化门外的驿路。
元朝初年,统治者放弃了辽金两代的都城(大致位于今天宣武区的西部),在高梁河水系(包括今天的积水潭、什刹海、北海、中海等)建起了元大都,成为明清北京城的前身。大都城有11个城门,其中的东南门名为“齐化门”。齐化门建成后,车马由此进城出城,逐渐形成一条土路,是元大都东去的驿路,供政府传递文书之用。当时,这条路两侧多是野地,只有零星几个驿站,非常荒凉。
明正统年间重修齐化门,改名为“朝阳门”。朝阳门外的土路也由驿路逐渐变成运粮通道:人们经京杭大运河把粮食运到通州,再从这条路运进朝阳门内的粮仓。这样一来,原来荒凉的小道逐渐热闹了起来。但是,因为年久失修,土路越来越破旧,路况越来越糟。到了清初,根据雍正帝《御制朝阳门至通州石道碑文》记载,“轮蹄经涉,岁月滋久,地势渐洼;又时雨既降,积雪初融之后,停注泥淖,有一车之蹶需数十人之力以资牵挽者矣”,令人无法忍受。雍正七年(1729年),皇帝诏令修建朝阳门外石路。由于工程浩大,众多工匠只能在路边住宿。石路沿线由此形成一些村庄,其中一村因距朝阳门八里而称为“八里庄”。
民国时八里庄已成为朝阳路边的一个大村
站在东八里庄的过街天桥上,极目眺望,宽阔的朝阳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远处,央视新大楼巍然屹立,向这里传递着现代的气息。
它,是朝阳路边上的新秀。而在这条古道旁,八里庄,已经守候了将近三百年。
可惜的是,在最初的二百多年间,人们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八里庄的文献记载。我曾经跑了好几个图书馆,仍然一无所获。幸好,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采访到了几位从小就住在八里庄的老人,了解到民国时期八里庄的大致情况。
当时,朝阳门外非常荒凉,那时的朝阳路还是一条石板路,其上有几道深深的车辙,路中央是一条腥臭的排水沟。石路两侧,零星分布着一些村庄,八里庄就是其中之一。以石板路为界,路南称为“前八里庄”,路北称为“后八里庄”。八里庄有门、郭、张几个大姓,村民主要是菜农,围着菜地居住,这边四五户凑一堆儿,那边七八户凑一堆儿,虽然看上去零零散散,但加在一起也有2700户,是这一带首屈一指的大村了。
民国年间,八里庄人主要种大白菜、芹菜、菠菜、香菜、黄瓜,抗战胜利后又开始种西红柿。种的蔬菜,一部分留给自己家吃,一部分拉到天桥去“发货”,卖菜挣钱,养家糊口。平日里,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八里庄人才能喘口气,点点灯笼,放放风筝,放放炮仗,村子顿时热闹起来。村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尊老爱幼,很讲礼数,在这一点上跟城里人没什么区别。
那时的八里庄,除了朝外的石板路,还有一条要道:二道沟。今天一提二道沟,大家就想起热电厂的循环水道。而在民国时期,这条沟是一条大旱沟,最深处有四五丈,可以走大车。它西起朝阳门外元老胡同下四条(今朝外北街与工人体育场南路相接处附近),东到通县(今通州区)。后八里庄北边还有几个大窑坑,是六里屯村民烧砖取土留下的,一下雨就积水,长满了苇子,很是荒凉。前八里庄附近,有一块坟地。白天,野兔蹿来蹿去;夜里,常常听见凄厉的叫声,分不清狗叫还是狼嚎。
八里庄西边,直到小猪店(今小庄),都没有什么大村。西边最近的邻居,从地名上说应该是慈云寺。慈云寺是座古庙,占地约20亩。据《宸垣识略》记载,系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敕建,曾有御书石匾。寺庙附近也是大片的菜地,只有几户人家,很难把它称作村落。
八里庄东边,以朝外石板路为界,路北有座“红衣庙”(也有人说是红墙庙),大致相当于后来鑫帝大厦的位置。据说,清朝的皇帝经过这里,也要停下来到庙里烧香。庙的附近,现在的京棉新城一带,有一座鲜为人知的务达海墓。墓主爱新觉罗·务达海(1601年-1654年),是清太祖二弟穆尔哈齐第四子。早年屡次率部击败明军。顺治元年(1644年),随多尔衮入关。顺治十一年(1654年),务达海前往福建镇压郑成功,中途身染重病,只得返京,不久病死,谥号“襄敏”,就埋葬在这里。墓丘早已平覆,民国年间就很难找到具体位置了。从古墓一直向南,在石板路南边,有个村庄叫十里堡(pu)。堡字也写作“铺”,是驿站的意思。十里堡因为距朝阳门十里而得名,很可能也是在雍正年间形成村落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八里庄成为北京纺织业重镇
来到朝阳路南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门,左右两侧有两个红色手掌一般的雕塑,像是正要热情地鼓掌。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书几个大字:“莱锦文化创意产业园”。一位位衣着入时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快步走入大门。
这,就是昔日的北京第二棉纺织厂所在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从1953年到1957年,开始执行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当时的主要力量是发展重工业,而棉纺作为轻工业,和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样受到了政府的重视。1953年,根据首都城市区域规划,中共北京市委和纺织工业部决定在京东的八里庄兴建大型的纺织工业区。
这里说的“八里庄”是广义的,不仅仅指东八里庄一个村子,还包括了慈云寺、十里堡等地,是乡镇一级的概念,也就是现在八里庄街道的前身。北平解放后,于1949年4月设立了八里庄乡,隶属郊二区,后来先后改属第十四区、第十区、东郊区、朝阳区。为什么用“八里庄”作为一个乡的名字呢?因为在这一带八里庄是最大的村子。1956年2月,在兴建棉纺厂的同时,撤销了乡的建制,始建八里庄街道,行政管辖范围东至十里堡京包铁路以西,西到红庙、西大望路(含马道口),南至通惠河,北到六里屯,面积约12平方公里。
“一五”计划开展后,京东纺织城的建设紧锣密鼓地进行。仅以京棉二厂筹建处为例,在1953年12月至1954年3月期间,就购地730亩,迁建民房438间,迁移坟墓1979具,移植树木251株,办理28名农业青年转业。
1954年9月,位于十里堡的京棉一厂率先建成投产;1955年和1957年,位于八里庄的京棉二厂、位于慈云寺的京棉三厂先后建成投产。三个工厂共有纱锭234376枚,自动织布机7284台。除了一厂和三厂的个别设备是从东德、日本引进的之外,其余全部是国产设备。每个厂子投产第二年就达到设计的生产能力。这样,在“一五”计划期间,在八里庄地区建成了93万平方米的纺织工业区,一举结束了北京“有布无纱”的历史。民国年间,北京人穿的衣服,面料是小作坊里织出的土布。如果想穿花布衣服,就得买洋布。50年代以后,有了自己的棉纺厂,北京人制衣、穿衣方便多了。
1958年,北京的棉纱产量达到了18万件,棉布产量高达2.45亿米,做到了印染坯布全部自给,80%的产品开始出口至东南亚国家,为国家换取了大量外汇。纺织行业堪称解放初期北京的创汇大户,成为那个时代北京国民经济的一面旗帜。而八里庄这个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地名,由于棉纺织业的异军突起,逐渐被世人所熟悉。
20世纪50年代,八里庄出现了现代化的居住区和街道
从朝阳路南侧,通过八里庄的过街天桥,我来到了路北,进入了居民小区。最显眼的,是两栋高耸的塔楼。围绕着塔楼的,有不少三层或六层的居民楼。显然,它们不是同一个时期建设的。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伴随着工厂的建立,八里庄地区新型的生活区也崭露头角。从慈云寺到八里庄,再到十里堡,京棉三厂、二厂、一厂的宿舍,向西向东一字排开。以朝阳门外石路为界,路南是厂区,路北是生活区,一一对应,职工上班非常方便。生活区内,新建了大量三层高的红砖楼,作为职工宿舍。附近大量植树,做了相应的绿化,楼间点缀着一个个“小花园”。生活区设有医院、澡堂、理发室、中小学校、商店、礼堂(供文艺演出和放电影之用)、体育场等配套设施,可谓一应俱全。
附近的道路也有了很大变化。后八里庄的二道沟,原来是条走大车的旱沟,此时被辟为热电厂循环水道。破旧的朝阳门外石路,被拓宽增修平行路板,定名为“朝阳路”,这一名称沿用至今。1960年,朝阳路上开通了由沙滩到十里堡的12路无轨电车(现在112路的前身),大大方便了纺织城居民进城。1955年,筑成了一条长1075米的八里庄路,北起后八里庄北侧,南至朝阳路,连接了前、后八里庄。1958年,由八里庄街道办事处牵头,因地制宜,以后八里庄北边的几个窑坑为中心建设公园,湖水面积约330亩。在工程期间,附近学校动员了成千上万的少先队员挖湖、植树、种花,为了纪念少先队员做出的贡献,公园被命名为“红领巾公园”。人们从朝阳路边的职工宿舍出发,经过先期修好的八里庄路,可以方便地到达红领巾公园南门。
当时的纺织厂工人,上班的时候勤奋工作,到了星期天,如果不加班,大家换下工作服,在工人俱乐部唱歌、跳舞,到红领巾公园散步、划船、游泳,放松身心。八里庄,再不像过去那样荒凉凋敝,再不像过去那样贫穷落后,变成了纺织业腾飞的摇篮。
改革开放后,随着产业调整,八里庄又呈现出新的面貌
从小区向西走,我来到了八里庄路的南口。东边是莱锦创意产业园,西边是“住邦2000”——它们都是在改革开放后,在最近十几年才建起来的,分别取代了京棉二厂和京棉三厂。这样的产业调整,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1976年,十年“文革”结束,纺织厂逐渐恢复了科学的管理制度,生产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京棉一厂生产的高级府绸,京棉二厂生产“铜亭”牌纯棉精梳纱、“花蕾”牌细纺均获国优产品称号。“景山”牌棉纱、“灯笼”牌氨纶纱、“珍珠”牌坯布等产品,在国际纺织制造业都名列前茅。仅仅京棉二厂一个单位,到1995年建厂40周年时,就已累计实现利税16亿元,成为全国棉纺行业利税大户和出口创汇大户。
20世纪80年代初的八里庄,一栋栋崭新的6层楼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昔日三层的红砖楼房已经显得陈旧。很多职工搬进了新房,电视机几乎走进了每个家庭。
狭窄的八里庄路两侧,逐渐形成了自由市场,每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二道沟河的北岸,也在城乡接合部建起了鲁迅文学院。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中国纺织业开始了纵深的产业调整。纺织城所在地,原来是地广人稀的东郊,此时随着城市化的扩展,却成了人口密集的城区,显然不适宜再设置工厂了。按照北京工业布局的新规划,1997年京棉一、二、三厂整合为北京京棉集团,集团在原来京棉二厂所在地办公,而厂房设在顺义,标志着北京棉纺织业从城区迁出。从此,八里庄一带结束了纺织车间的机器轰鸣,进入了世纪之交的转型期。
这段时间,最鲜明的变化体现在商业。1992年10月,中共十四大确立了中国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1993年底,原来的十里堡商店(解放前是“红衣庙”)被全新的鑫帝大厦(现为云柏鞋业)取代;1995年,在八里庄合作社的旧址上建成了雪银大厦(现为苏宁电器);1998年,在停工的京棉一厂附近建成了华堂商场。三座商厦,成三足鼎立之势,方便了周边居民购物,也使大家直接感受到了市场经济的浪潮。
这一时期,八里庄街道的不少区域划归六里屯街道和高碑店乡。调整后的辖区比原来缩小了,东到青年路和高碑店北路,西到西大望路、金台路,南到小铁路,北到二道沟,东西最长3.8公里,南北最宽1.5公里,面积4.4平方公里。这样,红领巾公园就归属六里屯街道了。不过,八里庄、慈云寺、十里堡这三个最有代表性的地名,依然归属八里庄街道。
周边的路网越来越密,呈四通八达之势。1999年,东四环路通车,慈云寺有了立交桥,出行更加方便。2008年前后,朝阳路再次进行大修,开通了快速公交2号线。
在原来的纺织城生活区内,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很多都是20多层的塔楼,不少职工搬了进去。改革开放初期的六层楼房一下子显得矮小了许多。京棉三厂原址上建起了“远洋天地”和“住邦2000”高档社区,京棉二厂原址则变身为“莱锦文化创意产业园”,洋溢着新时代的气息。
从东郊的荒凉村庄,到北京著名的纺织城,再到CBD东部延长线上的商业区和居住区,八里庄的历史就像一部传奇,令人感慨万千。
第67、孤岛奇遇
明朝时候,郑和的船队里有一名商人,名叫皇甫德,很会做生意。自从他跟着郑和出海以来,从西洋贩回珍宝在京城兜售,一连发了几笔横财。
皇甫德吃到了甜头,便每次都要跟着大船队出海。可是,后来有一回,皇甫德乘坐的一只小船在海上滞留时遇到大风浪,被猛烈的台风打翻,他也掉进了海里。危急之时,他侥幸抓住了一块船板,便在茫茫海上一直漂流着,最终连饿带累竟昏了过去。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了。他发觉自己静静地躺在一个小岛之上,和煦的微风吹过,温暖的太阳映照着他的身子,他不知这是在哪里,想爬起身来,又觉得浑身酸痛,体力不支,就这样爬爬歇歇,没走几步远,便又倒在了地上。恰在这时,天气阴沉下来,一阵风过后又飘来了细雨。他四面环顾,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洞,便鼓足勇气,挣扎着向洞口爬去。
刚刚爬进洞口,黑暗中,忽然他发觉手边毛茸茸的,定睛细看,发现竟是一只大猿猴。皇甫德顿时惊恐万状,想要抽身逃跑,可又实在无力爬起,只好认命了。
这时候,猿猴也发现了他,猿猴对他并无恶意,相反还飞身回洞内拿了一些野果给他充饥,只是,此时皇甫德感到口渴得厉害,他用手比划着向猿猴征询水源在何处,猿猴会意,领着他走到洞内,果然有水从石顶上渗透下来,一滴一滴,皇甫德张开大口饮着……
吃饱喝足,皇甫德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不再困乏,便跟着猿猴在洞里转悠起来。
猿猴看来是寂寞已久,对皇甫德的到来十分高兴。当夜幕垂下的时候,猿猴还将它自己平日睡觉的一处"床铺"让给皇甫德,而它自己却守在"床铺"边,好似在为皇甫德守夜。白天,皇甫德在洞内静坐,猿猴出去采野果、野菜,夜间他们同枕共眠。就这样,日起日落,春来冬去,皇甫德与猿猴朝夕相处,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天刚蒙蒙亮,猿猴猛烈地将皇甫德从睡梦中推醒,又使劲拽着皇甫德走出洞口向岛边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列船队,皇甫德一看,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他连忙高声吼叫,希望船队能向他靠过来。猿猴见此情形,也跟着叫起来,声音听起来煞是悲伤。可船队好像仍然没有发现他们。皇甫德急中生智,赶忙示意猿猴去洞内拿了些柴火,在岛边生起了一堆大火,这时候,船队向他们这边驶来。
皇甫德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这一天,他激动万分,而猿猴也似乎在为皇甫德高兴,手舞足蹈,喜形于色。等到小船靠岸,皇甫德才发觉船上的一位商人正是他的老朋友。皇甫德顿时泪雨横飞,将这一年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友。老友听了甚是惊奇,而且对猿猴也肃然起敬。皇甫德登上小船,准备启航,老友望着猿猴,恻隐之心顿然而生,不由得挥起手,似在向猿猴告别。这时,皇甫德若有所思,高声道:"不如把猿猴也带上,到了京城,或许还会卖个好价钱哩"老友似乎没有听清,嚷道:"你说啥再讲一遍。"皇甫德说道:"我说干脆把猿猴带回京城吧,这只猿猴很懂事,那些富人见了肯定会出大价钱买它的。"不等皇甫德说完,那老友已经挺过身来,飞起一脚将皇甫德踢进了海里,并且恶狠狠地骂道:"禽兽不如的东西"
皇甫德落水后,挣扎着喊了几声,便淹没在了一片汪洋之中。
第68、农场杀机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枫,被闹钟惊醒了,他知道又是女友晓楠起来“偷菜”了。
林枫最近常听人谈论“偷菜”,直到他看到晓楠整天泡在网上忙着“种菜”、“偷菜”,才知道这个叫“欢乐农场”的网络游戏正风靡一时。
正要重新进入梦乡,林枫突然听到晓楠嘀咕:“林枫,快起来帮我看看……”说着,一把将林枫拽了起来。
林枫无奈地坐起身子,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程芳这死丫头,半夜三更让我起来帮她‘收菜’,她农场的密码却不对。你看,她种的花都开了,我还无法进入农场。”晓楠说着,将笔记本电脑递给林枫。电脑屏幕上的农场里,除了间隔空着的几块地外,全是盛开着的鲜花。
晓楠所说的程芳是她医学院的同学,两人毕业后同时进了林枫所在的医院。三人既是同事,又是好友。自从玩起了“欢乐农场”,晓楠和程芳经常在对方没空上网时,帮着对方“收菜”。昨天下午,程芳给晓楠发来短信,说自己要上夜班,让晓楠一定记得帮她“收菜”。
“别忘了,你刚请了程芳当我们婚礼的伴娘,人家请你帮忙收个菜,你就嫌麻烦了?”林枫说着,接过电脑,打开农场的登录界面,问:“密码是多少?”
晓楠说了一个密码,但林枫一连输了几次,系统都显示“密码错误”。
“难道她修改了密码?”晓楠摇摇头,掏出手机,拨打程芳的号码,却发现已关机。
此时,程芳菜地里的鲜花已经越来越少了。
“糟糕,再不帮她摘,就要被人摘完了!”晓楠一脸的着急,却又束手无策。
“摘完了,再种就是了。游戏嘛,没必要当真。”话刚说完,林枫就看到屏幕上程芳农场里的花已经被人摘光了。晓楠突然指着屏幕说:“你看,又种上了!”林枫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农场的地里又被播上了种子。只是,这次种子所播的位置和刚才那些鲜花的位置有些不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程芳没有上夜班?那她为何让我帮她收菜?”望着屏幕上的农场,晓楠突然又说,“不对,头像怎么也变了?我记得刷新之前,程芳的农场头像是系统默认的一个剪影。”
林枫顺着晓楠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用户头像是一个女人的全身照。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可从身材、发型上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照片上的人就是程芳。不过,照片上的程芳除了姿势显得僵硬外,所站的地方竟然像是一个透明的大水缸,水缸里似乎还有没过脚背的水。这一切都让林枫觉得怪异,不过,为了避免晓楠担心,林枫什么也没有说。
“明天问问程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林枫说着,便帮晓楠退出了游戏,关掉了电脑。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没有起床,晓楠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询问晓楠是否知道程芳的下落。原来,昨晚程芳确实该值夜班,可她不但没去上班,电话也一直关机,医院没办法,只好临时找了个护士顶岗。
昨晚程芳没去值班,却躲起来玩“欢乐农场”,她这是怎么了?放下电话,晓楠便让林枫陪着去程芳的公寓。
程芳住的是一个单身公寓,房门关得好好的,敲了半天也没有回音。邻居说,程芳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两人又找了几个程芳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影。
傍晚回到家,晓楠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电脑。她记得程芳农场里昨晚播下的种子,该成熟了。她想看一看,程芳今晚会不会去“欢乐农场”收菜。
登录“欢乐农场”,进入程芳的菜地,只见菜地里昨晚播下的种子已经枝叶繁盛,枝头还挂满了花骨朵。系统显示,还有两分钟花就要开了。
趁着花还没有开,晓楠赶紧打开游戏中的留言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程芳,医院正四处找你,请迅速与我联系!”这样,只要程芳登录游戏,就会看到她的留言了。
农场杀机(2)
刚关上对话框,农场里的花便盛开了,土地上一片鲜红。
“又是昨天看到的那种花!”看着程芳农场里盛开的花,晓楠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林枫伸过头来看了看,说:“这叫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
“彼岸花?就是传说开在黄泉路上的那种花?”晓楠皱了皱眉,嘀咕道,“程芳这死丫头,怎么种这种花,太不吉利了!而且,你看这花怎么排列得好像一个‘9’啊?”
林枫定睛一看,程芳农场里栽种的曼珠沙华果然排列得像一个横着的数字“9”!
“程芳这丫头古灵精怪,玩农场也玩出了花样……”没等晓楠说完,林枫突然大声说:“等一下!昨晚盛开的那些曼珠沙华也没有栽满整个农场,好像也是一个符号。”林枫闭目凝神想了片刻,睁开眼睛,说,“我想起来了,那是‘ON’!”昨晚程芳农场里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的,是两个大写英语字母“ON”!
“程芳将花种成字母和数字是什么意思呢?只是单纯为了好玩?”林枫心里正在嘀咕,突然听到晓楠喊:“快看,程芳的花快被人摘完了!”只见屏幕上,系统显示程芳农场里的曼珠沙华越来越少,只剩下几朵了。
晓楠见状,有些失落:“看来,程芳现在不在网上。不然,她不会看着自己的花被别人偷完。”说着,她又点了一下刷新,却见农场土地上竟然又播上了新种子。而这一次,新播下的种子竟然排列成一个横着的数字“8”。
林枫沉吟片刻,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倒计时!昨晚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ON’,其实表示的是‘开始’!”
“开始?”晓楠有些不明白。
林枫随手拿过一个遥控器,指着上面的按键解释:“你看,所有的电器上‘ON’都表示接通、打开,‘OFF’表示断开、退出。所以,昨天当大家都去摘程芳农场里的那些曼珠沙华时,像是一起……”林枫略停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一起按下一个‘开始’键!”
“然后就开始了倒计时?”晓楠一脸的惊恐。
“对,”林枫若有所思,“就像火箭的发射装置,一旦按下启动键,就进入倒计时,9、8、7……数至‘0’,火箭便冲向天空!”
“可是,程芳用农场作物摆出倒计时的数字,又是什么意思呢?”晓楠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程芳的电话,可对方依然是关机状态。晓楠不安起来,她想对林枫说什么,却发现林枫盯着屏幕,双眉紧锁。
晓楠感觉林枫的表情有些异样,忙问怎么了。林枫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说:“程芳既然在玩农场,就说明她没事。她也许只是想避开所有人,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晚,林枫没有睡好。他虽然劝慰晓楠不要担心,但程芳的失踪、神秘的“倒计时”,还有那些曼珠沙华……都让林枫心里隐隐预感到:程芳一定出什么事情了!这猜测让林枫自己都觉得害怕,他决定,如果明天再找不到程芳,就去派出所报案。
早上醒来的时候,林枫发现晓楠已经坐在电脑前了,正在登录“欢乐农场”。
“现在怎么样?”林枫走过去问。
晓楠摇摇头:“手机依然关机,还是找不到人。不过,她昨晚种的曼珠沙华就要开了。我想看看这些花被偷完后,新播的种子会不会排列成‘7’!”正说着,程芳农场里排成“8”字型的曼珠沙华已经开了。
“我来看看!”林枫凑过去,接过晓楠的鼠标,将农场里用户头像截图,另存了下来。昨天,他就觉得程芳的头像似乎有了些变化,他决定将它截图下来,放大看一下。
农场杀机(3)
截了图,林枫点了下刷新键。随即,游戏页面显示,程芳农场里的曼珠沙华已被偷光,土地上又播上了新种子,而这些种子果然排列成了横着的“7”。
“真是倒计时……”晓楠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枫已顾不上理会晓楠,他发现在刷新的那一刻,程芳的头像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要将这个新头像截图和原来的截图比较,找出头像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当两张放大了的头像并排摆放在一起,林枫终于发现了它们之间的差别:程芳脚下的水比原来高了一截,已经漫过脚踝了。
林枫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当这个头像第一次出现时,他就觉得有些怪异,程芳像是站在一个透明的方形大水缸里。而当倒计时的数字从9变成8,再从8变成7,头像也发生了两次变化:水缸里的水越来越深了。这变化让林枫突然想到:难道程芳被人囚禁在了一个正被慢慢注水的透明水缸中?程芳双手背在身后,其实是被绑住了,而戴着口罩,是因为嘴被塞住了。如果真是这样,程芳的处境应该非常危险。
晓楠见林枫神色紧张,忙问怎么回事,林枫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晓楠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问:“程芳是不是非常危险?”
林枫沉吟片刻,说:“我感觉程芳可能被人绑架了,对方在获得她的农场密码后将其修改,还将程芳关在一个透明的水缸中。”林枫解释说,第一次那个排列成“ON”的曼珠沙华其实就是一个开关,当大家偷完曼珠沙华,其实就共同开启了这个恐怖的杀人游戏,让程芳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每当农场中组成数字的曼珠沙华被偷光,栽种下新的一季时,凶手就向水缸中加入一定的水,并将水缸中的情形拍照,上传到游戏中,作为程芳的头像。而当倒计时结束时,水缸中的水也许将会漫过程芳的头顶……
“那时,程芳就会被淹死!”晓楠一下站了起来,要往外走,“不行,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救她!”
林枫一把拉住她,说:“别急,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怎么救她?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我去报警,你马上做一件事情……”林枫告诉晓楠,既然凶手每次往水缸中灌水,都是在农场中一季作物被偷完栽种下一季的时候,那么,只要让大家都不去偷程芳农场里面的曼珠沙华,就会延长两季作物交替的时间,也就会减慢倒计时的速度。凶手往水缸中加水的速度减慢,自然可以为救程芳争取更多的时间。
晓楠觉得有理,忙点头说:“那好,我马上到游戏里发信息,呼吁大家不要去摘程芳的花。”
林枫又对晓楠叮嘱了几句,然后穿上外套,往派出所赶去。
和林枫预料的一样,派出所接到他的报案后,认为仅凭游戏上的一个头像并不能确定程芳已被绑架,所以无法立案。不过,他们答应在确认程芳失踪24小时后,将其列入失踪人员名单进行寻找。
不过,林枫坚信自己的判断,程芳一定出事了!但现在要想救程芳,恐怕只有靠自己和晓楠的力量了。
刚走出派出所,林枫就接到了晓楠打来的电话。
“林枫,不好了!农场里没有开花的曼珠沙华被直接除去了,播下了新种子。倒计时的数字也变成了‘6’!”晓楠告诉林枫,她一直忙着利用游戏信息里的对话框给玩家们发布消息,呼吁大家不要去摘程芳农场中的花。可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玩家发来的信息:“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只是让她死得更快!”晓楠赶紧进入程芳的农场,只见农场中刚刚发芽的曼珠沙华,已经被人铲掉,播上了排列成“6”的新种子。而从刚刚更新的头像看,程芳脚下的水已经涨到程芳的膝盖了。
糟糕!林枫心里咯噔一下。本想拖延时间,没想到反会加快程芳的死亡,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清醒过来,林枫决定还是立即回家。既然警察不相信程芳被绑架,自己就只能从凶手的留言中找到一些线索。
农场杀机(4)
回到家,林枫却发现晓楠不见了。
晓楠去哪里了呢?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显示的是“欢乐农场”的界面,晓楠似乎刚离开不久。拨打晓楠的手机,却提示已关机。想起程芳的失踪,林枫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晓楠会不会也失踪了?
林枫点开游戏中的信息记录,发现里面除了晓楠电话里说的那条信息外,还有一个叫“七月七”的玩友发来的信息:“我可能知道你朋友的一些情况,和我联系吧。”后面是一个手机号。林枫赶紧按照那个号码拨过去,提示已关机。
晓楠一定和这个“七月七”联系了,说不定还被这人约了出去。晓楠怎么不告诉自己就出去见陌生人呢?如果这人就是绑架程芳的人,晓楠不是也非常危险吗?
林枫不敢再往下想,不行,必须马上找到晓楠。
林枫正想查看那个“七月七”还发了什么信息,系统却自动关闭,随即提示他应重新登录。林枫再次打开“欢乐农场”,输入晓楠的账号和密码,却发现系统提示他的密码是错误的。
晓楠的密码也被人修改了!林枫突然明白过来:晓楠和程芳一样被人绑架了!如果是这样,凶手会不会也像对付程芳一样来对付晓楠呢?林枫头上冒出了冷汗。
林枫赶紧打开游戏的注册页面,迅速注册了一个账号,并将晓楠和程芳的账号加入自己的好友。接着,他手忙脚乱地进入了晓楠的农场。
打开晓楠农场页面的那一刻,林枫发现晓楠农场里原来种的作物已经被铲掉,全部栽上了排列成“ON”形状的曼珠沙华的种子。这些种子在虚拟化肥的作用下,快速成长,已经快盛开了。
天呀,可怕的猜测竟然应验了!林枫的脑子里正乱作一团麻,晓楠农场里的花已经盛开了,并很快被一拥而上的玩家偷摘个精光。
糟糕,凶手已经对晓楠启动了死亡倒计时。
果然,林枫一刷新网页,晓楠农场里的花已经被排列成“9”的种子代替了!用户头像也已经变成了她站在透明水缸中的照片。
照片中的晓楠也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一个装了少量水的透明水缸中。
怎么办?如果自己不能迅速找到办法救出晓楠和程芳,她们两人都会被凶手淹死。林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笔算了算,农场中的各种作物,成熟时间从10个小时到20多个小时不等。也就是说,如果凶手不提前铲除作物或使用化肥的话,晓楠最少还剩下90个小时,最多也只有180个小时!而程芳剩下的时间则更少。
到底该怎么办?林枫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农场里的庄稼也快要成熟,这也意味着留给自己救晓楠和程芳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警察不相信自己,号召大家不去偷摘又会激怒对方……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晓楠和程芳被淹死吗?
就在这时,林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帮程芳的农场除草!”
这是什么意思?林枫赶紧拨打发来短信的电话,对方又关机了。林枫刷新了一下页面,果然看到程芳的农场里有几株杂草。林枫选择了游戏里表示除草的图标,然后对准杂草点击。他突然发现,除草完毕弹出的对话框中,原来的“谢谢你帮我除草”几个字变成了“两个女人,只放一个。不能报警,否则全都没命!究竟救谁,快做决定!”
对方只放一人,另一人怎么办呢?按理说,晓楠是自己女友,自己该救晓楠。可是,从现在两人头像上来看,程芳的情况却要危急一些。
就在林枫犹豫之间,晓楠和程芳农场中的作物又各成熟了一季。晓楠农场里的倒计时变成了“8”,水淹到了脚踝;而程芳农场中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5”,水已经淹到了她的腰际。
必须做决定了!望着游戏中晓楠和程芳被关在水缸中的照片,林枫突然一拍桌子,打开游戏中的信息对话框,给对方留言:“我救程芳!快说,在什么地方!”
农场杀机(5)
几分钟过后,对方依然没有回应。只是,程芳农场中又长上了杂草。林枫拿起鼠标除过草,又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惠丰路17号!”
惠丰路17号!林枫将鼠标一扔,往外奔去。
惠丰路17号是一个已经停业的水产仓库。林枫敲了一阵门,见无人开门,便找来一个铁棍,撬开房门冲了进去。
进入仓库,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屋子中间的大玻璃水缸中,正站着浑身湿漉漉的程芳。里面的水正从水缸底部的阀门往外流,流了一地。林枫奔到水缸前,让程芳移到水缸边上,然后操起铁棒,“啪”的一声砸开了水缸。
此时的程芳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全身颤抖着,身子一软,就要向地上倒去。林枫一把将她扶住,扯下她脸上的口罩,她的嘴果然被揉成一团的纱布塞着。见到林枫,程芳趴在他身上“哇”一声大哭起来。林枫一边解开程芳双手的绳索,一边问:“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程芳讲,那天,她本来准备去上夜班,可刚走出家门,就被人敲晕了。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玻璃水缸里,嘴里被塞上了纱布,双手被捆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看她醒来,就厉声问她“欢乐农场”的密码是多少。程芳被吓坏了,以为说了密码对方会放了她,可没想到对方知道了密码不但没放她,还往水缸里加了一些水,并拍了一张照片。之后的几天,每隔一段时间,那个男子都会来喂她一些食物,然后向水缸里加水,并拍下照片。今天,当水淹到她的腰部,程芳以为自己快被淹死的时候,那个男子突然跑来打开了水缸底部的阀门。
“要不是你,我就被淹死了……”说到这里,程芳趴在林枫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林枫将怀里的程芳扶起,突然冷冷地问:“晓楠在什么地方?”
程芳似乎没有听清,她止住了哭泣,抬头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蒙面男子,这出戏是你一个人在自编自演!”林枫盯着程芳,一字一顿地说,“绑架你和晓楠的,是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程芳争辩说,“我怎么可能自己绑架自己,还将自己泡在水缸里?”
“不,泡在水中被拍照的,根本就不是你本人,而是一个塑料模特!”林枫冷笑着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程芳惊讶无比。
“虽然塑料模特被穿上了你的衣服,戴上口罩,加上做成头像的照片太小,无法看清细节,但是,你别忘了水是有浮力的。”林枫告诉程芳,就在他为先救谁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发现照片中淹在水里的“程芳”的动作有些怪异。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她的身子倾斜角度有些大,而整个身体又很直。林枫立即想到,正常体重的人在淹至腰际的水中,虽然会受到一定的浮力,但不至于整个身子倾斜。而“程芳”的身子这么倾斜,只能说明这个“程芳”是个密度更小的东西,林枫马上想到了塑料模特。塑料模特在水中会漂浮,虽然将模特的脚绑在了水缸底的重物上,可也不会像人一样站得很直,而会在浮力的作用下发生轻微的倾斜。
水缸中明明是塑料模特,可程芳却说自己一直泡在水缸中,这让程芳露出了马脚,也让林枫发现了她才是制造这起绑架案的幕后黑手。这么一想,林枫什么都明白了。难怪绑架者有程芳的游戏密码,也有晓楠的密码。程芳失踪前特意提醒晓楠帮她收菜,也是为了让晓楠和林枫能第一时间发现她“被绑架”。
“快说,晓楠到底在哪里?”林枫急切地追问。
程芳知道一切都无法隐瞒了。她咬咬牙,指着旁边一间小屋说:“她就在那里面。”
林枫朝程芳所指的小屋奔去,撬开房门,果然看到被塞住嘴巴捆在椅子上的晓楠。此时的晓楠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林枫和程芳的对话,她两眼流着泪水,怒视着跟在林枫身后的程芳。林枫刚一扯出塞在她嘴里的纱布,晓楠便哭着问程芳:“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农场杀机(6)
程芳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是你抢走了我的林枫!”
“你说什么?”林枫和晓楠异口同声地惊问。
程芳望着林枫说:“林枫,在那年7月7日医院的聚会上,我对你一见倾心。你知道吗?我比晓楠更爱你!你应该选择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可你却喜欢她。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整天看着你们亲热有多难受吗?不过,我相信,你还是爱我的,你之所以要和她结婚只是一时糊涂。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证明给大家看,在我和晓楠之间,你会更在乎我!”
林枫冷笑:“所以你制造了这两起绑架案,逼我在你们两个之间只救一个?”
“是的,”程芳点头说,“我要让晓楠看到,你一定会先来救我!只要她对你失望,离开你,你就是我的了。”
“我从来都没爱过你!我之所以先救你,是因为你更危险一些。”林枫牵着晓楠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面如死灰的程芳说,“即使没有晓楠,我也不会爱你,因为你太可怕了!”
听了这话,脸色苍白的程芳瘫软在地上,她看到林枫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后,说:“派出所吗?我要报案……”
第69、乖,早点睡
生活中充满了许多必然,更多的是偶然。无数个无法预测的偶然,构建成了不可撼动的必然,人们便称之为宿命了。
舒馨不是相信宿命的人,林灵一个电话让她嗅出了冥冥中的天意。
林灵哭泣着说,馨姐,他死了。
他,谁?谁死了?
舒馨一时醒不过神来。
我丈夫,宁峰,他死了!
宁峰?死了?舒馨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似一颗地雷被引爆,炸得她血肉模糊。
怎么可能?!
就在昨晚,宁峰还与她耳鬓厮磨,他用温暖的,带着奇异香气的体温裹住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复述,馨,我爱你,爱你……
他的吻细致地停留在舒馨左脚的大拇趾上,说,缓步金莲移小小,持杯玉笋露纤纤,馨,你的脚真漂亮。只有水晶鞋,才配得上你的脚,明个儿,我就帮你买一双来!
舒馨淘气地将脚一缩。
她想要的,何止是一双水晶鞋?
宁峰懂的,她最渴望的,是一双婚姻之鞋。
宁峰保证,一定会与林灵离婚,娶了舒馨。
只是舒馨与林灵是最要好的闺蜜,舒馨不想背着挖闺蜜墙角的名义结婚。离婚的事,唯有从长计议。
用无数次看似偶然的争吵,换来一个必然的离婚,最好!舒馨授予宁峰锦囊妙计。
乖,早点睡!明早,我就帮你去买鞋!这是宁峰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了。
明早,即成永别。
宁峰躺在血泊里,手里还拎着那双水晶鞋,车轮从他的身体上碾过。从此,他的唇,再不会衔着舒馨的脚,对舒馨说那些温柔的情话了。
舒馨呆呆地傻站在那儿,看着林灵抱着宁峰的尸体,号啕大哭。
宁峰化作一道青烟远去,他,还留下了一双鞋。
林灵将鞋放在枕边,夜夜与鞋同眠,她对舒馨说,馨姐,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不,这是留给我的!舒馨在心里拼命呐喊。
丈夫去世以后,林灵憔悴得脱了相。舒馨打起精神,日夜守护在林灵身边。林灵哭,她也哭,哭得比林灵还伤心。
有闺蜜如此,夫复何求?林灵逐渐开怀起来,乖,早点睡!临睡前,林灵冲舒馨眨眨眼睛。
舒馨心头一震。
林灵的这个表情,与宁峰多么的相似。
人们都说,夫妻相处久了,就会有夫妻相,舒馨居然在林灵身上,看到了宁峰的影子。
她有些嫉妒林灵了。
林灵不仅拥有了大笔赔偿款、遗产、孩子,至关重要的,是还拥有宁峰的表情。
而舒馨呢,死前宁峰让她见不得光,死后为她留下的一双鞋,还躺在林灵的枕边。
灵妹,你已经拥有了他给你的婚姻之鞋,这双水晶鞋,就送给我吧!何况,这双鞋,本来就属于我。
舒馨抚摸着那双鞋难以释怀,在心里默默地说。
趁着林灵熟睡时,舒馨离开了,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那双水晶鞋。
灵妹,我母亲摔伤了,这几天你太悲痛,所以一直没对你说。我要离开了,回老家照顾母亲,那双鞋,就当作你送给我的礼物吧!乖,没有我和宁峰的日子,你要早点睡!
舒馨留给林灵的,只有一张纸条,还有,永远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鞋回到了舒馨手中,但是,她从来不曾穿过它。
不是她不想穿,而是,她穿不上。
也许,水晶鞋永远只属于灰姑娘,做姐姐的,即便偷来水晶鞋,也只能削足适履。
徒留下一双鞋,却穿不了,莫非是上天对她的嘲弄?
舒馨将鞋束之高阁,不再去触碰它。
某天,当鞋盒已蒙上一层灰时,舒馨的老母亲爬上梯子,她想将女儿视为珍宝的鞋拿下来,擦拭干净。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老母亲从梯子上跌落下来。
水晶鞋从鞋盒中蹦跶出来,砸在老母亲的太阳穴上。
听到动静,舒馨扑到老母亲身边,将鞋一脚踢得远远的。
妈妈,妈妈!舒馨号哭着。
乖,记得早点睡!
老母亲挣扎着睁开眼睛,虚弱地冲舒馨眨了眨,再也没有合上。
第70、缉盗的扫雪兽
一、杀器流云弩
明嘉靖年间,涿州府出了一个大盗,大盗的名字叫“血无痕”。血无痕飞檐走壁,来去无踪,更兼之他胆大妄为,在几天前的夜里,竟盗了涿州府的银库。涿州府的捕头卢天麟接到张府台缉捕的命令,哪敢怠慢,立即领着手下的捕快,几乎将涿州府翻了个底朝天,可是连大盗血无痕的影子都没找到。
卢天麟的家就在府衙的旁边。这天午夜,卢天麟研究完案情,刚刚和衣睡下,就听州府的院内响起了“当当”的锣声,守夜的捕快大呼:“血无痕来盗张府台的官印了,不要放跑他!”
卢天麟“嗖”的一声,从床上跳起,右手抄起朴刀,左手拿起了自己的成名暗器——流云弩,推门冲了出去。
外面寒风凛冽,月光冰冷。就在府衙的房脊上,一身玄衣、黑纱蒙面的血无痕正和捕快们厮杀。
眼看围堵血无痕的捕快就要顶不住了,卢天麟将流云弩举了起来。他的流云弩非比寻常,那是工部的巧匠花了六个月的时间,为他精心打造的,只要一按流云弩后面的机关,一次便可发出九支喂毒的小弩箭来。
卢天麟将弩孔对准血无痕的后背,然后对着缉盗的捕快们大喝一声“闪开”。围攻血无痕的捕快们就好像潮水般“哗”一下急退,卢天麟则一按机括,“嗖嗖嗖”九支小弩箭就好像疾飞的燕子,直向血无痕的后心射了过去。血尤痕精明异常,他一边运用轻功躲避,一边挥动兵刃护住身体,转瞬间,七支弩箭被击落射空,可还是有两支弩箭射中了他的肩头和后背。
血无痕身中弩箭,惨叫一声,仍然背着装有官印的包袱,箭似的蹿过了州府的院墙,直向城外逃去。
卢天麟的弩箭可都是用冰蚕沙、雪蛤散以及百年的僵枯草浸泡过,这三种寒毒一旦行人血无痕的身体,半个时辰之后,血无痕必定血凝髓冻,四肢僵硬,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卢天麟率领众捕快一路追赶,天亮的时候,他们沿着地上的血迹一直来到银盔山下。银盔山可是涿州第一大山,山顶终年冰雪覆盖。
看血无痕逃进了银盔山,卢天麟兴奋得呵呵大笑。现在正值冬季,银盔山遍地都是厚厚的白雪,血无痕轻功再高,他在雪地上行走,都得留下脚印,顺着脚印,血无痕真的是难逃如来佛的手心了。
缉盗的扫雪兽(2)
二、猎捕扫雪兽
卢天麟顺着血无痕留下的脚印往山里追,刚追出三五十丈,血无痕的脚印突然消失了。洁白如银的雪面上,除了鸟痕兽迹,根本找不到血无痕留下的半点痕迹。
真要是追丢了即将擒获的大盗血无痕,卢天麟可就有天大的麻烦了。血无痕盗了州府大人的官印,卢天麟如果不能完璧归赵,州府大人还不得吃了他?卢天麟想了想,转头对手下命令道:“赶快去,把银盔山的地保找来!”
银盔山的地保听说血无痕逃到了自己的地头,两条腿吓得只剩下拌蒜的份了。知道情况后,地保哆嗦着嘴唇说道:“银盔山地形复杂,想要擒住此贼,只有请关老三出马了!”
关老三可是银盔山最有名的猎户,号称本地的山神爷。别说在山里寻个大活人,就是有人在山里失落了一根绣花针,关老三都能将其找出来。
半个时辰后,头戴熊皮帽子的关老三就被地保领了过来。关老三今年六十多岁,身材魁梧,头发和胡须已经有一多半是斑白的颜色了。
关老三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他听卢天麟讲完要求,点头说道:“想抓血无痕,必须先杀扫雪兽呀!”
扫雪兽又叫白鼬,外形酷似黄鼠狼,为了适应生存的环境,它的毛色随季节变化,夏季毛多灰褐,冬季毛色雪白。冬季扫雪兽的皮毛防寒保暖,落雪即融,那可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卢天麟听关老三说完,也不由得愣住了。擒拿血无痕怎么和猎杀扫雪兽扯上关系了?看着卢天麟狐疑的表情,关老三嘿嘿一笑道:“卢捕头,照我的话去做,保准你能找到血无痕!只不过,扫雪兽被猎杀后,兽皮可要归我呀!”
第二天一大早,卢天麟领着手下的几十名捕快,手持长弓利箭,便随关老三埋伏在路边。
这扫雪兽天生异象,长着一个特大的尾巴。冬天外出觅食的时候,扫雪兽一边往前走,一边摆动尾巴将雪面上留下的爪印扫去。看着扫雪兽一边走,一边扫雪掩埋自己爪印的谨慎模样,卢天麟这才知道关老三猎杀扫雪兽的真正目的。
血无痕竞比扫雪兽还要狡猾,他逃进银盔山避难,为了避免雪地上的脚印暴露自己的行踪,他竟踩着扫雪兽出行觅食的爪迹前行。要知道扫雪兽每天外出觅食的路线都是固定的,血无痕踩出的脚印会被扫雪兽扫去。如果将银盔山中的扫雪兽猎捕干净,血无痕一旦出来寻找食物,他的足迹就无法掩盖,行踪必然会暴露无遗。
可是卢天麟等人用箭一射扫雪兽他才知道,这扫雪兽身体灵活似鬼,奔跑起来竟比疾飞的箭都快。众人忙活了一早上,只射中了两只扫雪兽。银盔山至少也有一两百只扫雪兽,这要全部猎杀,得到何年何月呀?
卢天麟一急之下,竟拿出了流云弩。流云弩的威力果然大,九支弩箭齐射,扫雪兽纷纷倒毙,鲜有能逃脱的。
十天后,流云弩射杀了七八十只扫雪兽,流云弩里面的弩弦竟也“咚”的一声断掉了。就在卢天麟心疼得连连跺脚的时候,关老三指着雪地上的一行脚印,叫道:“卢捕头,脚印!”卢天麟低头看到雪地上的脚印,兴奋得就好像是嗅到了腥气的老猫,大声道:“血无痕,我看你今天往哪里逃!”
捕快们恨透了血无痕,他们抽出朴刀,沿着脚印,一直来到一处断崖下的山洞。看着黑糊糊的洞口,卢天麟怪吼一声,领头第一个冲了进去。可是他还没走进去十步,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随着他的身体一趔趄,就听洞壁上“咚咚咚”一阵弓弦响,十几支毒箭齐射了出来。
纵使卢天麟反应机敏,也被一支毒箭射中了胸口。众捕快救出卢天麟,然后冲到洞底,却发现洞中空无一人,他们很显然中汁了!
缉盗的扫雪兽(3)
三、大盗血无痕
卢天麟身中毒箭,昏迷不醒,被捕快们抬回州府治伤。虽然州府的官兵和捕快们没有放松对银盔山的搜索,可是他们连搜了一个月,还是没有找到血无痕的踪影。
冬去春来,积雪渐融。这天一大早,关老三要出门去打猎,他刚刚推开柴扉,就发现脸色苍白的卢天麟立在门外。卢天麟用一把雪亮的朴刀顶在关老三的胸口上,关老三被卢天麟逼回了自己的屋子。
关老三诧异地问道:“卢捕头,您身上的箭毒排清了吗?”
卢天麟并不回答,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兽皮,问道:“那七八十张扫雪兽的兽皮现在哪里?”
关老三眨巴了几下眼睛,回道:“我将兽皮都藏在屋后的山洞里了!”
卢天麟领人冲进了不远处的石洞,只见洞内的石地上,扫雪兽的兽皮被整齐地堆放在一起,看那铺开的模样,这堆皮子一定是被人当作了床铺。再看洞中所藏的腊肉、咸菜等食物,也都被人吃光了。
卢天麟翻动地上扫雪兽的兽皮,只听“当啷”一声,两支小小的弩箭滚落到了地上,兽皮下还有张府台的官印。小弩箭就是卢天麟射在血无痕身上的,血无痕一定在这里疗过伤,他将洞里能吃的食物吃完后,躲到了别的地方。
卢天麟真不愧是涿州府第一捕头,他心思缜密——血无痕身中寒毒,如果没有解药,发作起来经脉寒凝,血液止流,他的性命必然难保。在银盔山中,只有一样东西能对付这种寒毒,那就是扫雪兽极为保暖的兽皮。
这就是卢天麟顺藤摸瓜,最后找到秘密石洞的原因。
关老三的秘密石洞住过血无痕,他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卢天麟看着满头是汗的关老三,冷笑一声说道:“关老三,只要你将功赎罪,帮助本捕头抓住血无痕,石洞中的一切,本捕头就当没有看到。否则,你就只能到官府的黑牢中待上一辈子了!”
关老三虽然号称银盔山的山神爷,可是血无痕比他这个山神爷还要精,叫他去一抓血无痕,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呀!
关老三为难地道:“卢捕头,您这也太叫我为难了!”
卢天麟一听关老三拒绝,气得用捕快手上的铁链子把他锁上了。关老三被逼到了绝路,他忽然一拍脑袋叫道:“我有招了!”
关老三先蹲在地上数了一遍扫雪兽的兽皮,一查竟然少了二三十张,不用想,这些兽皮一定是被血无痕拿去当保暖的衣服了。想要找到血无痕,还得依靠这些扫雪兽的兽皮。现在天气渐暖,地上的积雪渐渐融化,想用查脚印的办法找到血无痕的踪迹,已经不好使了。
可是关老三却有他自己的方法。扫雪兽以老林子里的老鼠为食,有扫雪兽出没的地方,老鼠就会望风而逃。血无痕用扫雪兽的兽皮当衣服,身上会有扫雪兽浓烈的气味,那么他隐身的周围一定不会再有老鼠了。
如果叫捕快们查看一个地方是否有老鼠活动,他们自然没有那份眼力,但关老三却看得出来。卢天麟听关老三说完,大声吼道:“还不赶快去找!”
关老三领着捕快找了三天。这天傍晚,他来到了银盔山最为险峻的虎头崖上。看罢虎头崖上遍生的黑松,关老三点了点头,对卢天麟说道:“您看,这黑松树身上的鼠洞刚蒙上一层蜘蛛网,这说明树洞里的老鼠最近搬了家,不用想,血无痕一定躲在附近!”卢天麟吩咐手下用心搜查,很快,一个捕快高叫道:“卢捕头,这有一个山洞!”
这次卢天麟不再贸然进洞了,他命人先找来一堆柴火架在洞口,然后点燃将浓烟往洞里吹。
卢天麟刚刚命令手下将弓箭对准洞口,就听洞中“嗷嗷嗷”一声怪吼,竟冲出来两只大狗熊。这两只大狗熊体重都超过了千斤,它们龇着雪白的獠牙,高举着巨掌,恶狠狠地向捕快们扑了过来。二十多个捕快吓得落荒而逃。可是山路崎岖,只逃脱了七八个,剩下的不是被狗熊拍死,就是落崖身亡。卢天麟和关老三一起坠落了虎头崖。当卢天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跌落在崖下的枯叶上,侥幸保住了性命。关老三就躺在他的身边,痛得“哼哼”直叫。
卢天麟踉跄着站起,抄起掉在身边的朴刀,然后用锋利的刀尖指着关老三,恶狠狠地说道:“关老三,你太阴险了,我要杀了你!”关老三看着卢天麟,冷笑道:“臭捕头,你助纣为虐,帮着府台张狗官做坏事,没把你摔死,真是老天不长眼睛!”卢天麟叫道:“关老三,本捕头奉命办事,你怎么说我是助纣为虐?”关老三骂道:“张狗官收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血无痕大侠为了替百姓们出气,千辛万苦盗出了张狗官的官印,可你却用流云弩射伤了他……涿州府的百姓都说你是那狗官的鹰犬!”
卢天麟正吃惊的时候,就听背后传来了一阵冷笑。卢天麟回头,发现一个身体?肖瘦、脸色铁青的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
那个脸色铁青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秋月刀,刀尖正指着他的后心。卢天麟惊讶地道:“你……你就是大盗血无痕?”
关老三冷笑道:“他是血无痕不假,可他是大侠,不是大盗!”
涿州知府横征暴敛,贪赃枉法,血无痕劫富济贫,夜盗银库干的都是大好事呀!
关老三明着是帮卢天麟,其实他暗中却在帮助血无痕。他射杀扫雪兽的目的有两点:一是剥下兽皮让血无痕抵抗寒毒;二是流云弩经过频繁使用,一定会毁损。卢天麟没有了流云弩,就没有制住血无痕的杀手锏了。接着,关老三用石洞中的毒箭射伤了卢天麟。
血无痕一直躲在关老三的秘密石洞中疗伤,那天他外出寻找食物,才侥幸躲过卢天麟的魔爪。血无痕在扫雪兽皮的帮助下,终于将大部分寒毒逼出了体外,他的武功虽然没有全部恢复,行动已无大碍、
今天,关老三义借助狗熊的力量来算计卢天麟。卢天麟听关老三说完,只觉得头晕目眩,竟“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他一心捕盗,却没想到是在为虎作伥。卢天麟总觉得自己是个好捕头,不承想却沦落成了涿州百姓眼中的鹰犬。卢天麟仰天叫道:“这世间以后再也没有卢天麟,就叫那个为虎作伥的捕头死掉吧!”
一个月后,涿州府又多了一个名叫卢恨天的大盗。卢恨天和血无痕一起,劫富济贫,为涿州府的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第71、与狼共“武”
十二月份的辽宁早已是冰天雪地。从西奉到亚口绵延5叩里更是白雪皑皑,这一段路程经常有狼群出没。
赵子飞快马加鞭,在雪地里狂奔着,这已经是从西奉军团出来的第二天下午了。根据军团首长的指示,赵子飞送递的重要文件务必在明天上午10点前送达亚口军团,这直接关系到两军此次联合作战的胜败,赵子飞深感责任重大。
大白马撒开四蹄在雪地上飞奔,就像一个白色的精灵在雪原上移动,这是西奉军团领导的坐骑,高大、威猛,跟它的主人一样有着钢铁般的意志。要不是因为军情紧急,赵子飞是绝对没有机会骑这匹无数次征战沙场的战马的。
夕阳渐渐西沉,入夜寒气更是直侵肌肤。赵子飞浑身打着寒颤,那单薄的军装根本不足以御寒,装信的军用皮包冻得僵硬。枪套早已打开,手枪里装满了子弹,是为防狼和敌人准备的。
赵子飞频繁地晃动着胳膊,挥舞着马鞭,双腿不停地夹靠马腹,想通过大白马的快速奔跑来抵御这寒气。然而,狂奔了将近两天的大白马,脚步渐渐迟缓了起来,任凭赵子飞怎么抽打,也只是自顾的小跑着。赵子飞只得松开马嚼子,让它自己率性而为。
茫茫的雪地里,不急不缓行进着。赵子飞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担心马会迷路,他担心会遇上狼。
这是一条经常穿梭于这两地的战马,老马识途,所以赵子飞的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但是,担心会遇上狼却是应验了。
前面是一个幽深的谷口,大白马还没靠近,倾听四处的耳朵开始不停的扇动,离谷口越近,扇动得越厉害,突然,奔跑中的大白马紧急停住了,前蹄腾空而起,马嘶长鸣,脚步错乱。
赵子飞从大白马的反常中预感陷入了险地,但他转念一想,我是军人,没什么可怕的,况且还有要事在身,怎能临阵逃脱。想到此,收紧嚼口,继续催马前行。
危险是显而易见的,在谷口一字形排着十余条杀气腾腾的东北狼,与夜相融的灰色狼群在雪地里尤为显眼。
据说狼能在一里地之外闻到猎物的动静,所以狼群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猎物自投狼网。
赵子飞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军人,多次的征战早已使他对生死置之度外,但面对这样一群远比人更狡猾和更凶残的东北狼,也不由得心里发悚。
也许是狼群没料到马上有人,赵子飞的突然出现,使得十余条蹲在雪地上的狼突然呼地一下全部站了起来,尾巴平翘,身子成了弓字形,后腿牢牢地蹲在雪地里,一副弓在弦上,憋足了劲,准备随时扑杀的姿式。一条全身灰黄的大狼更是表现出一股王者霸气,凶残的眼里射出刺人的光芒。
赵子飞是机智、勇敢的军人。
大白马是一条勇猛、通灵性的军马。
人和马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转瞬已变得异常的镇静。大白马无视狼群的存在,仍然以稳健的步伐缓缓前行。从它的行进中,看不到心慌,它稳稳地驮着这个临时的主人。
赵子飞稳稳地端坐马鞍,好像在给大白马传递信息,狼群没什么可怕的,我们都是战士,战士是不畏生死的。
人、马与狼群越来越近,空气似乎凝固了,空旷的雪原上只有马蹄踩着积雪发出的嚓、嚓声。
狼是多疑的,它们惊讶于赵子飞和大白马的目中无狼,它们愤怒了,行动了,一条狼离开了狼群??夕阳早已西下,月亮慢慢爬上了天际,雪将黑夜衬得犹如白昼。人马离狼更近了。大白马又向前走了几步,一条狼向赵子飞身后的雪坡跑去,赵子飞不明白狼的举动,继续催马前行,腰间的左轮手枪已偷偷地抓在了左手上,右手握住了插在背上的厚厚的砍刀的刀柄。
赵子飞作好了战前准备。
赵子飞是西奉军团侦察连连长,素以胆大、冷静和机智著称于西奉军团。
一场人狼大战在所难免,靠近狼群一步,赵子飞抓刀的手更紧了一分。正在赵子飞全神贯注防御狼群时,一声狼嗥从来路传来,狼声刚起,另一声充满恐惧的狼嗥声在正前方响起,是那头大灰狼。原来,前面那条狼和赵子飞有一样的“身份”是一个侦察兵,它发现赵子飞没有援兵,就发出了可以进攻的信号。狼群随着这声狼嗥如离弦之箭向赵子飞和大白马扑了过来。
狼群一上来就围攻大白马。大白马噗噗地喷着鼻孔,瞪大着双眼,毫无畏惧地蹬、踢,全然不顾抓伤咬伤。
赵子飞在一瞬间放弃了开枪的念头,子弹是用来打鬼子的,对付狼,背上的砍刀就够了。
赵子飞不愧是赵子飞,月光下,雪地里,马背上,寒光一闪,一柄专砍鬼子的大刀抡了起来,一头向上猛蹿,张牙舞爪的大狼,被迅速下砍的砍刀劈了个正着。狼来不及出声脖子应声而断,一股鲜红的狼血喷颈而出,大狼轰然倒地。赵子飞抓住狼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刀又朝另一条狼的脊背狠狠砍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撕裂了整个雪夜,又一股狼血洒向了雪地,大狼的凄绝叫嗥,立即把围攻大白马的群狼全都给震慑住了,它们猛然醒悟,不再前扑,但仍然顽强的挡在赵子飞前进的路上。
大白马显然也见识了临时主人的厉害,竟然对挡在前面的狼群毫无惧意,径直走了过去。
人和马前进一步,狼群后退一步。狼群眼里的凶光有增无减,复仇的欲望使它们很想扑上去将这一人一马撕得粉碎,可赵子飞手里那柄夺命寒刀让狼群望而却步。
人和马在前进,狼在后退。
人和马继续在前进,狼在继续后退。
突然,狼王一声哀嗥,就像发出死的命令,狼群成散兵线又围了正来,攻击的目标不再是大白马而是马背上的赵子飞。
狼王领着两条身手敏捷的狼佯攻赵子飞的右侧,其余五条狼没命地猛攻左侧。刀在右侧,所以赵子飞无法顾及左侧,狼似乎发现了这个弱点,可狼又忘了赵子飞的坐骑是一匹久经沙场的老将。每每狼从左侧进攻时,大白马迅速原地掉头90度,用马尾狠狠地横扫,用后腿使劲地蹬踏,人和马娴熟的配合,又有两条狼倒在了血泊中。
人和马越战越勇,狼群越战越恐慌,转瞬间的损兵折将让狼王大为恼火,狼王退出了战斗,静静地观看局势。
“噢呜?”狼嗥声再一次响起。正准备再一次发动进攻的狼群突然停了下来,哀怒的绿森森的眼睛齐刷刷望向狼王。
雪夜刹那间归于平静,良久,狼王朝南而立头冲天,一声凄厉的狼嗥后,狼王朝赵子飞幽幽地望了一眼,带着存活的几条狼黯然撤离??狼群刚走,大白马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第72、善财龙女的传说故事
在观音菩萨身边,有一对童男童女,男的叫善财,女的叫龙女。
龙女原是东海龙王的小女儿,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深得龙王的宠爱。
一天,她听说人间玩鱼灯,异常热闹,就吵着要去观看。
龙王捋捋龙须摇摇头说:“那里地荒人杂,可不是你龙公主去的地方呵!”龙女又是撒娇又是装哭,龙王总是不依。
龙女嘟起小嘴巴:心里想道: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好容易挨到三更天,便悄悄溜出水晶宫,变成一个十分好看的渔家少女,踏着蒙陇月色,来到闹鱼灯的地方。
这是一个小渔镇,街上的鱼灯多极啦!有黄鱼灯、鳌角灯、章鱼灯、墨鱼灯、鲨鱼灯,还有龙虾灯、海蟹灯、扇贝灯、海螺灯、珊瑚灯……龙女东瞧瞧、西望望,越看越高兴,有时竟忘情地往人群里挤。
不一会来到十字路口,这里更有趣哩!鱼灯叠鱼灯,灯山接灯山,五颜六色,光华璀璨。龙女似痴似呆地站在一座灯山前,看得出了神。
谁知这时候从阁楼上泼下半杯冷茶来,不偏不倚正泼在龙女头上。
龙女猛吃一惊,叫苦不已。原来变成少女的龙女,碰不得半滴水,一碰到水,就再也保不住少女模样了。
龙女焦急万分,怕在大街上现出龙形,招来风雨冲塌灯会,于是不顾一切地挤出人群,狠命地向海边奔去。刚刚跑到海滩,突然“忽喇喇”一声,龙女变成一条很大很大的鱼,躺在海滩上动弹不得。
正巧,海滩土来了一瘦一胖的两个捕鱼小子,看到这条光灿灿大鱼,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什么鱼呀!怎么会搁在沙滩上呢?”胖小子胆子小,站得远远的说:“从来没有看过这种鱼,怕是不吉利,快走吧!”
瘦小子胆子大,不肯离去,边拨弄着鱼边说:“不管它是什么鱼,扛到街上去卖,准能赚笔外快用用?”两人嘀咕了一阵,然后扛着鱼,上街叫卖去了。
那天晚上,观音菩萨正在紫竹林木坐,早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不觉动了慈悲之心,对站在身后的善财童子说:“你快到渔镇去,将一条大鱼买下来,送到海里放生。”
善财稽首道:“菩萨哎?弟子哪有银两去买鱼呀?”
观音菩萨笑着说:“你从香炉里抓一把去就是了。”
善财点头称是,急忙到观音院抓了一把香灰,踏着一朵莲花,飞也似地直奔渔镇。这时,两个小子已将鱼扛到大街,一下子被观鱼灯的人围住了。称奇的、赞叹的人问价的,矶矶喳喳,议论村纷,可是谁也不敢贸然买这么一条大鱼。
有个白胡子老头说:“小子,这条鱼太大了,你们把它斩开来零卖吧?”
胖小子一想,觉得老头说得有理,于是向内??借来一把肉斧,举起来就要斩鱼。
突然,一个小孩子叫开了:“快看呀?大鱼流眼泪了。”
胖小子停斧一看,大鱼果然流着两串晶莹的眼泪,吓得丢掉肉斧就往人群外面钻。
瘦小子怕外快泡汤,赶紧拾起肉斧要斩,却被一个气喘吁吁赶来的小沙弥阻止住了:“莫斩!莫斩!这条鱼我买下了I”众人一看,十分诧异:“小沙弥怎么买鱼来了?”
那个老头停了一声,翘着山羊胡子说:“和尚买鱼,怕是要开荤还俗了吧?”
小沙弥见众人冷语讥笑,不觉脸红了,赶紧说:“我买这条鱼是去放生的!”说着,掏出一撮碎银,递给瘦小子,并要他们将鱼扛到海边。
瘦小子暗自高兴:“外快赚进了!扛到海边,说不定等小沙弥一走,依旧能把这条大鱼扛回来呢!”他招呼胖小子扛起大鱼,跟着小沙弥向海边走去。
三人来到海边,小沙弥叫他们将大鱼放到海里。那鱼碰到海水,立即打了一个水花,游出老远老远,然后掉转身来,同小沙弥点了点头,倏忽不见了。
瘦小子见鱼游走了,这才断了再捞外快的念头,摸出碎银,要分给胖小子。不料摊开手心一看,碎银变作了一把香灰,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转眼再找小沙弥,也不知去向了。
再说东海龙宫里,自从不见了小公主,宫里宫外乱成一窝蜂。龙王气得龙须直翘,海龟丞相急得头颈伸出老长,守门官蟹将军吓得乱吐白沫,玉虾宫女怕得跪在地上打颤……
一直闹到天亮,龙女回到水晶宫,大家才松了口气。.龙王瞪起眼睛,怒气冲冲地呵斥道:“小孽畜,你胆敢犯宫规,私自外出!说!到哪里去了?”
龙女一看龙王动了怒,知道撒娇也没有用了,便照实说:“父王,女儿观鱼灯去了,要不是观音菩萨派善财童子来救我,女儿差点没命!”
接着将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龙王听了,脸上黯然失色。他怕观音将此事讲了出去,让玉皇大帝知道了,自己就得落个“教女不严”的罪名。他越想越气龙女,一怒之下,竟将她逐出水晶宫。
龙女伤心极了,茫茫东海,到哪里去安身呢?第二天,她哭哭啼啼来到莲花洋。哭声传到紫竹林,观音菩萨一听就知道是龙女来了,她吩咐善财去接龙女上来。
善财蹦蹦跳跳来到龙女面前,笑着问道:“龙女妹妹,你还记得我这个小沙弥吗?”
龙女连忙揩掉眼泪,红着脸说:“你是善财哥哥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说着就要叩拜。
善财一把拉住了她:“走,观音菩萨叫我来接你呢!”
善财和龙女手拉手走进紫竹林。龙女一见观音菩萨端坐在莲台上,俯身便拜。观音菩萨很喜欢龙女,让她和善财像兄妹一样住在潮音洞附近的一个岩洞里,这个岩洞后来称为“善财龙女洞”。
从此,龙女就跟了观音菩萨。可是龙王反悔了,常常叫龙女回去。
龙女依恋着普陀山的风光,再也不愿回到禁铜它的水晶宫去了。
第73、土豆龙
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驯龙师,铃铛星球也有,葵恩就是铃铛星球的驯龙师。可葵恩一直到十二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龙,更别说拥有一条龙了。这可是一件稀罕事儿,在别的星球,驯龙师都是一种受人尊敬的职业。驯龙师们住在代代相传的驯龙师城堡,走到哪里都骑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龙,让大家羡慕不已。可是,葵恩—铃铛星球的驯龙师,竟然连龙都没见过。
瞧,这就是那个没有龙的驯龙师!
只要一出门,他就必然被指指点点。葵恩惭愧极了,过了十岁生日之后,他就紧闭上驯龙师城堡的大门,足不出户地练习呼唤龙的方法—每一条龙都是驯龙师用意念呼唤到这个世上来的,可葵恩至今也没有学会这种魔法,因为老驯龙师还没来得及教会他,就去世了。两年很快过去了,有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葵恩像往常一样在城堡里学习呼唤龙—念咒语,集中意念,想象龙的样子,从胡须到每一块鳞片的形状和光泽。
葵恩咖啡色的头发都奇怪地竖了起来,开始往外“哧哧”冒火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我要成功了吗?葵恩小小的心脏直扑腾。他继续努力地低声念着咒语,因为太累了,他的眼前划过无数白色的流星。一定不要放弃!葵恩给自己打气。等那些晕眩的白色星星都消失了,他睁眼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上真的有一条龙啊!
那条龙很小、很小,刚好够十二岁的驯龙师葵恩放在他粉色的巴掌上。可是葵恩很开心,也很自豪,这可是他第一次用意念成功地唤来了龙呢,比起上个周费尽心思、头疼欲裂却唤来一只蠢头蠢脑的癞蛤蟆要强多了。
“你的名字叫什么?”葵恩把小龙举到眼前,他能听到自己“嘭嘭”的心跳。
“噗—”小龙打了一个喷嚏。鼻孔里,一股淡淡的烟冒了出来,把葵恩呛得直咳嗽。
可葵恩更高兴啦,真正的龙,可都不是好惹的。
“你还没有自己的名字?那好,我就叫你土豆龙吧。因为你长得多么圆、多么可爱呀,就像我最爱吃的土豆。”
小龙太小了,就像一个真正的土豆那么小,于是葵恩喂它牛奶,给它吃碎饼干屑,和它睡在同一张床上。
土豆龙每天都紧紧跟在葵恩屁股后头,一步也不肯离开,可有时候,它也觉得有点儿累。因为葵恩在晚上也会梦到它,它要陪葵恩一起继续那些白天的游戏,有时候还要去进行一些古里古怪的历险—你知道的,驯龙师的梦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可是它一点儿都不抱怨,因为它原本并不存在啊,由于葵恩的缘故,它才来到这个世界,它对葵恩充满感激,累一点儿,有什么关系呢?
没过多久,土豆龙长大了一些,葵恩开始带着它一起去驯龙师城堡外边散步,呼吸新鲜空气,这对一条真正的龙有好处。这是两年来,葵恩第一次走出驯龙师城堡。什么时候,土豆龙才能长成威风凛凛的大龙呢?葵恩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
有人看到葵恩走出城堡,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一个小东西,颇感兴趣地跑来问:“这是什么新宠物?我们的驯龙师没有龙,却有了新宠物哟。”声音听起来怪里怪气的。
“这不是宠物,这是龙,我的。”葵恩骄傲地挺起小小的胸膛。
“龙?”问的人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忍不住笑了,“你说这小东西是龙?你是不是以为给一个土豆装上四条腿和一只角,就可以叫龙了?”
“这是我的土豆龙,不是土豆,是龙!”葵恩委屈得泪眼婆娑,暗暗捏紧拳头……
第74、丹青引
一
广佑寺是这座古城里非常著名的佛教圣地,寺旁一座古塔更是久负盛名。塔从寺名,故叫广佑寺塔。叶弥从山东一路欣赏美景到这里,怎能错过这座历经几百年风雨不倒的古塔?传说,这座塔是金世祖完颜雍给其母李氏所建,此番孝心随这古塔在民间流传几百年。
叶弥刚走到寺庙大门口,就见两个大汉架着一个姑娘从寺庙里大步走出来,一直走到一个俊朗的中年人面前,其中一个大汉那个中年人说:“大哥,你看上的就是这个妞吧?我刚才看她有点像你房里挂着的那个女人像,我俩就把她带出来了!”
乾坤朗朗,竟然有人敢在佛门圣地强抢民女?此时,只见又从寺庙里奔出几个老妈丫鬟,一个个哭天抢地,奔到两个大汉跟前就跪下哭喊:“求求你们,放过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哪!”
“呸!胡说八道什么,不是姑娘我们还不抢呢!”一个大汉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个老妈子就是一脚。这一脚可不轻,老妈子滚出去老远,头一歪就昏过去了。那位被抢的姑娘一看,也吓得昏过去了。叶弥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对那个中年人一拱手:“这位仁兄,还望高抬贵手,放过人家吧。”
还没等中年人开口,一个大汉撇下姑娘,过来冲叶弥就是一拳:“有你什么事?给我——”
话没说完,人就飞出去了。虽说是个东北大汉,却还是跟刚才那个被踢的老妈子一样,滚出去老远。另外那个大汉一见,有点胆虚,对那个中年人说:“大哥,你还不出手?我们兄弟都给人欺负了!”
那个中年人一见这情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闪身,直奔叶弥而去。
三拳两脚,胜负已分。那个中年人先收回手去,对叶弥恭恭敬敬地一抱拳:“仁兄好功夫,在下是本地武威镖局的总镖头邱天洪,不知仁兄高姓大名?”
叶弥也抱拳说:“不敢,原来是冷面郎君邱天洪。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邱天洪脸一红,回头看看自己那两个兄弟,还有那个已经瘫在地上的姑娘,转回头来对叶弥又是一抱拳:“仁兄不知,在下十五年前与一位姑娘有过婚约,怎奈天不遂人愿,结婚之前,她就生了重病,最后……后来,我将她的画像挂在房内,睹物思人。我这两个兄弟也是鲁莽,见人家姑娘长得像她就非掳来。还没等我有机会开口,仁兄就出手了。”
叶弥一听,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扭头就走了。
当天晚上,叶弥投宿在辽阳府悦来客栈,刚安顿好,忽听有人拍打房门,伙计笑吟吟走进来道:“客官,您可姓叶?”
叶弥道:“对,我是姓叶。小二哥,有什么事儿?”
伙计将一封信递给叶弥:“刚才,一位戴草帽的汉子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您。”
叶弥忙问小二:“那人长什么模样?”
小二回忆了一下道:“没有看清来人的容貌。”
叶弥点点头,小二关门离开,叶弥打开书信一看,上面只有一首诗:“侠影萍踪迹难找,江湖虚实属缥缈,欲知螳螂身后雀,广宁城中见分晓。”
叶弥一惊,自己此次之行一路上并没有惹人注意,江湖上也绝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这信是何人而写,这四句诗又有何意呢?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叶弥买了一匹上好的马,上马直奔广宁而去。
二
辽阳距广宁不过二百里之遥,天刚擦黑,叶弥便到了广宁。这广宁城高壕深,人烟稠密,真不愧是塞北第一雄关。
进了城,叶弥随便找了家客栈坐下吃了晚饭。吃饱喝足,他就定了一间客房。店掌柜收了银子,叫店小二引叶弥到楼上左数第三间客房。店小二答应一声,直接带叶弥上了楼,到了左数第三间客房,店小二站住了脚,推开门,对叶弥说:“客官,这间屋刚刚收拾过,您歇吧,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丹青引(2)
叶弥点点头,自己进了屋子。
楼下,店掌柜见店小二带叶弥走了,转身冲里间喊了一声,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走了出来,店掌柜小声地在男孩耳边叮嘱了几句,男孩便出了门……
叶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翻出那封信看了起来。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房门口一个声音传来:“叶公子,兄弟是三变堂的,受我家堂主之命特来请少侠过府一叙。”叶弥站起身推开门,那个人还在,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烫金请柬。
叶弥看了看请柬,果然是三变堂。叶弥曾听说过,关东有九派十八堂,其中就有这三变堂。据说,堂主柳残阳曾以一双铁掌纵横天下,在绿林中颇有声望,十几年前不知怎么就成了名门正派的掌门了。
难道是三变堂故意引自己过来的?自己与江湖上的人交往甚少,三变堂找自己干什么呢?想到此,他便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跟兄台走一趟。”二人出了客栈,走了没多久,一座院落闪现在眼前,那个送请柬的人道:“少侠稍候,我去通禀堂主一声。”
少顷,那个人又回来了,带叶弥进去。一路走到厅堂,这厅堂灯火通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左右两边各站了两个丫鬟。那少女面如凝霜,浑身上下透着空灵之美。只见少女轻启朱唇,软绵绵地说:“深夜冒昧请公子来此一叙,若有打扰,还请公子原谅。”
旁边一个丫鬟站出来道:“叶少侠,这位就是我们堂主柳若婵。”
叶弥心里说:原来柳残阳已经不是堂主了,由他的女儿继承堂主之位。他对柳若婵一抱拳:“叶弥见过柳堂主,不知堂主深夜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柳若婵道:“今日专请公子来是想让公子看一样东西。”说罢摆了摆手,只见两个手下合力将一个东西抬上了大堂,放在地上。
柳若婵一指那个东西,说:“叶公子,这就是了。”
叶弥走过去,伸手掀开东西上的白布,顿时吃了一惊!原来,那竟是一具尸体!死者全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就是脖子上那一道剑伤。叶弥不由得仔细看了看那个伤口,看过之后,他更是一惊,他心里叫一声“不好!”,但是已经晚了,一只大网从天而降,想躲是来不及了。
大网网住了叶弥,柳若婵道:“这个人是我堂中第一护法,人称逍遥公子林中雄,今夜被人杀死在街头。广宁境内绝无人能如此轻松地取得了他的性命。我派人四处打探,今日只有你这一个高手从外地而来。”
叶弥辩解:“姑娘说我杀了林中雄,证据何在?就算我今日刚到广宁,也不能就这样轻易为之。”
“证据?林叔叔喉咙上的剑伤就是证据。你刚才不也看见了?江湖上也只有你‘影无痕’有如此锋利的宝剑!”
叶弥道:“柳姑娘,江湖上锋利的宝剑何止我叶某一个人有?”
柳若婵道:“好,这也说得通。我再问一句,叶公子,你可知道今天早上武威镖局的邱天洪也暴尸街头,死状跟林中雄一模一样?”
“什么,邱天洪死了?”叶弥吃了一惊,昨天在广佑寺前那一幕还在眼前,怎么会……
“叶公子,”柳若婵微微冷笑,“别装了,昨天你不是还在广佑寺前与邱天洪交过手嘛。”
叶弥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他昨天与邱天洪在寺庙前交过手,今天一大早就离开辽阳,傍晚到了广宁,这两个地方都死了人,而且死状相同。突然,他想到了那个写信的神秘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一时搞不清楚。
柳若婵冷笑道:“既然你不承认人是你所杀,那好,你就在这软网之中委屈一段时日,什么时候抓到了真凶,再放你出去吧。这屋里机关重重,逃是逃不出去了。还有,这网很软,舒服得很哪。”
丹青引(3)
柳若婵带着人走了,只留下十几个人守着。灯光通明的厅堂一下子就暗了。叶弥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三
四更天,一个黑影闪过,叶弥一惊,还没看清来人,看守叶弥的那十几个人便纷纷毙命。那个黑影杀完人后,向叶弥扔来一个东西。叶弥下意识地一躲,那东西还是轻轻砸在了他的身上,之后掉在了地上。火光一闪,软网被烧开了一个豁口,叶弥纵身得以脱身。这当口儿,厅堂后面脚步声响,显然是柳若婵带着人来了。
只听一个叫丫鬟道:“堂主的心肠也太好了,还给他准备了上好的饭菜,依我说,饿他三天三夜看他认不认账!”
柳若婵道:“咱们总不能连饭都不给人家吃吧!”
那个黑影一闪,早就跳出院外。
主仆几个人走到厅堂,掌灯的丫鬟惊叫一声:“堂主,不好!”
柳若婵一看,那十几个守卫都横尸地上。柳若蝉赶紧让人把灯点上,再探身看看那些死尸,个个咽喉处均刺入一支三寸许的柳叶飞刀。柳若婵问:“叶弥人呢?”
丫鬟绮绿惊叫道:“堂主,网破了,叶弥他跑了。”
“谁说我跑了?”叶弥笑呵呵地站在厅堂一角说。刚才这么多人竟然没人注意到他。柳若婵担心叶弥逃跑,拔出背上的长剑,纵身向叶弥刺来。叶弥也抽出腰中的软剑,轻轻拨开柳若婵的剑左掌贯力,一掌拍向柳若婵的左肩,右手的剑同时袭向柳若婵持剑的右腕。柳若婵见势不妙,只好撤剑自保。这当口儿,叶弥纵身掠到室外,柳若婵率众丫鬟将叶弥围在中间。
“公子好功夫,本姑娘今天倒要好好领教!”柳若婵纵身跃起,剑光一闪,直逼叶弥咽喉。
叶弥长剑直点柳若婵的左肋,以牙还牙,抢先快攻。柳若婵身随剑转,挡住了叶弥这一剑,长剑刺向叶弥的右肋。
柳若婵连攻十数招,见一真没伤到叶弥,便剑招突变,一下子攻出七剑。剑尖吞吐宛若金蛇狂舞!叶弥赞叹的同时,使剑将七剑一一震偏,柳若婵手腕发麻,退了数步。
剑光闪烁,叶弥已飘出丈外,笑道:“姑娘好本领,在下认输便是。”
柳若婵呆在原地,没有言语,低头看着自己左胸衣服上的一个剑孔。
此时,忽听有人笑道:“少侠好功夫!”
众人一愣,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蒙面人走到柳若婵跟前道:“丫头,听我一句,叶少侠绝非奸猾之人。何况,刚才那一仗,你已输了。”蒙面人又对叶弥道:“你不承认邱天洪和林中雄是你所杀,可若蝉的猜测现在看来也没什么错。不如这样,如果你能在限期之内找出真凶,便可证明你不是凶手。”
“多谢前辈指点,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叶弥施礼道。
蒙面人朗声道:“老夫乃山野村夫,但也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少侠能找出真凶,那是最好不过了。”
叶弥见所说正合他意,便道:“不知柳姑娘意下如何?”
蒙面人走到柳若婵面前道:“叶少侠已经答应了,我看就依老夫之言,十日为限如何?”
柳若婵道:“都是您来瞎搅和,好吧,既然这样,就依您,十日为限。”
蒙面人哈哈大笑,纵身一跃,转瞬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看来,蒙面人和三变堂的关系很不一般,要不然以柳若婵的秉性,怎么会对一个蒙面人言听计从?如果照此来推理,杀死守卫的另有其人,那人又会是谁呢?
就在叶弥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柳若婵一改刚才的冷若冰霜,笑道:“我想公子也是守信之人吧?”
叶弥抱拳拱手道:“叶某为人,向来以信用为先,如果十日内对姑娘还没有个交代,任凭姑娘发落。”
丹青引(4)
柳若婵道:“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送客。”
在丫鬟的引领下,叶弥离开了三变堂。望着那厚重的大门,叶弥总算舒了一口气。
叶弥正往前走,忽见前面有人影一闪而过,叶弥赶紧拔腿便追。追着追着,那人跃入一座大宅院就不见了。叶弥停下仔细观看,这所宅院灯光闪烁,不时从里面传来歌舞之声。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绕到正门去看个究竟。
四
叶弥绕到正门,抬头一看,原来是家妓院,叫“万花楼”。叶弥想,那人引他到这风月场干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这万花楼真是热闹,歌舞声不断。把门的伙计一见来了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忙点头哈腰迎了上来:“客官,您里边请。”接着又扯着嗓子冲里边喊道:“来贵客了!”
老鸨一听,晃着肥胖的身子一步三摇迎上来:“贵客临门呀!这位公子,晚上想找哪位姑娘作陪呀?”
叶弥有点不好意思,说:“您费心了,我初来乍到,想先坐下喝一会儿茶。”
老鸨赔着笑脸儿道:“公子,过一会儿我们这儿要表演绳技,那演绳技的如烟姑娘可美得不得了啊。”老鸨一笑,让伙计在天井处给叶弥腾出一张桌子来。
这时,客人们不断涌入了天井。叶弥抬头一看,只见三楼的天井廊柱上拴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绳子,老鸨这才冲着楼上喊道:“如烟,该出场了,客人们都等急了。”
老鸨话音一落,众人掌声四起。只见从四楼的一间屋子里走出一位绝色佳人来。
老鸨向众人介绍道:“如烟姑娘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且还有一样拿手的绝活。想开眼的话,每人须付纹银十两。”
两个伙计,一人端着个铜盘,一人拎只口袋,绕着圈子在众人面前收着银两。一会儿下来,都装了个满满当当。
老鸨这才吩咐:“开场!”
只见如烟身轻如燕,纵身一跃跳上绳索,好似柔风摆柳,时后时前,忽上忽下,紧接着一个“倒挂金钩”,引得众人一阵叫好,纷纷将银子扔到场内。
“姑娘好身手!”话音刚落,三楼的看台跃出一人,如狸猫一般落在绳索之上。
那人一看就是喝多了酒,冲如烟不怀好意地笑道:“在下与姑娘一起乐乐如何?”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老鸨也面露难色,道:“温公子,我们如烟姑娘不懂规矩,还请公子先下来,我找秋菊陪您。”
众人窃窃私语,叶弥轻声问一旁的中年人:“大哥,这个人是谁?怎么如此狂妄?”
中年人小声说:“兄弟,这个人你都不知道呀?他是本地青龙帮帮主温碧华的儿子温宝升呀。”
叶弥听说过,关东九派十八堂里就有青龙帮,温碧华有一手金刚指的好功夫,和柳残阳并称“关东二鬼”,十多年前两人一同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据说,当年温碧华家徒四壁,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广宁第一富家。
哪知温宝升并不理会老鸨,哈哈大笑道:“本公子就想跟如烟姑娘玩玩,只要你张嘴,多少银子都成。”
温宝升说完,双脚一点,向如烟扑来,身法快得惊人。如烟吓得花容失色,脚下一颤,差点儿从绳索上掉下来。温宝升趁势一把将如烟搂在怀中。
如烟挣脱不成,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本公子就是想和你玩玩。如果你服侍得好,我就收你做我的第七房姨太太。”
话音刚落,如烟就扇了他一巴掌,温宝升捂着脸恶狠狠地道:“你竟敢出手打本公子,看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伸手就打。
丹青引(5)
五
如烟身子向后一翻,温宝升没能得手,又纵身扑来,如烟就又被他搂住了。正在这个时候,绳索突然断了,温宝升脚下一软,松开如烟,赶紧自保。如烟没有任何防备,只吓得赶紧闭上了眼。没想到,有人把她抱住了。如烟睁眼一看,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白衣男子。这白衣男子正是叶弥。
如烟赶忙挣脱开叶弥的怀抱,红着脸说:“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如烟这厢有礼了。”
叶弥道:“没什么,姑娘受惊了,快快回房休息去吧。”
这当口,温宝升走到叶弥面前道:“小子,想英雄救美?实话告诉你,本公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识相的就闪开!”话一出口,他双拳便向叶弥袭来。叶弥微微一笑,身形一晃,避开温宝升的双拳,伸腿一扫,温宝升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温宝升也不含糊,倒地的瞬间忽地抖手,一道寒光射向叶弥。叶弥不慌不忙,双指一捏,将一只袖箭牢牢地夹在手中。
温宝升坐在地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站起身,不服气地说:“小子,你有种,在这儿给温爷爷好好等着!”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温宝升前脚刚走,老鸨就惊惶失措地跑到叶弥跟前说:“公子,您闯祸了。这温公子手眼通天,我看您还是赶紧走吧!”
叶弥连忙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温宝升肯定会再回来的,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老鸨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如烟,对叶弥道:“公子,温宝升看中了如烟姑娘,肯定还会回来找如烟的麻烦。我看不如这样,您就到如烟姑娘的房间里去喝一杯顺便也好保护她,如何?”
如烟也说:“刚才多谢公子搭救,等下我在屋里摆上一桌酒宴,还望公子赏脸到我屋里小坐。”
叶弥心里还在想刚才那个神秘人,心说,不如从如烟的嘴里探一探虚实。想到此,他说:“那就有劳姑娘了。”
在如烟房中,酒宴摆好,如烟为叶弥倒酒。叶弥这才仔细打量如烟,觉得这个姑娘气质不凡,像是出身不错,便问:“姑娘家里是不是遭了难,不然好端端怎会流落青楼?”
如烟听了,双眼含泪说:“不瞒公子,我三岁时父母被贼人所害,家破人亡。我被父亲的友人救走,这才保住性命。五年前,仇家又发现了我的下落,便派人来追杀我,慌乱间,我不小心坠入悬崖……醒来后就被人卖到了这里。”
如烟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叶弥只得好言相劝,如烟总算止住了泪。叶弥趁机问她:“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姑娘会表演杂技吗?”如烟说:“这里只有我一人会表演绳技,不过有时也会有走南闯北的杂耍班子到这里来给客人表演。”说到这里,如烟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公子,最近这里经常发生怪事……”
“什么怪事?”叶弥赶紧问。
如烟笑了,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好几个姐妹在晚上看见过奇怪的黑影一闪而过,可能是睡迷糊了吧,谁知道呢!”
叶弥点点头,看来这万花楼是离不开了。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如烟站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并说:“公子,你先喝着,我去叫后厨再给你做几个小菜。”
叶弥点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如烟看着他把酒喝了,这才转身离去。此时,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眼看天就要亮了,叶弥心里正担心温宝升会不会来报复,突然,窗外一条人影闪过,叶弥一惊,赶紧追了出去。
追来追去,叶弥跟着黑影来到了城外。叶弥追着追着,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没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一紧,该不是有人在酒里下了药吧?他连忙站住稳了稳心神,这一下,就把人跟丢了,那人晃了几下就没影了。叶弥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就继续往前走去。走了没几步,只见路边站着一个白面男子,正冲他笑呢。叶弥无心理会,一直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见有灯光闪烁,走近一看,是一座挺大的院子。
丹青引(6)
叶弥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柳若婵。柳若婵一见叶弥,立刻冷笑了一声。叶弥抬头一看,哦,这里正是青龙帮,温宝升的家。叶弥冲柳若婵一抱拳,扭头就想走。柳若婵叫住他:“叶公子,如此良宵,不在如烟姑娘的房里好好饮酒赏月,跑到这荒郊野外干什么?”
柳若婵这般讽刺,叶弥也不敢搭话,肯定是那个温宝升受了委屈,跑回家来正好碰到了柳若婵,这才把什么话都说了。叶弥不敢把那个神秘人跑到这里消失不见的事情说出来,只好对着柳若婵又是一抱拳,转身就走。
但柳若婵怎么肯这么轻易放过他,声音又提高了一点,说:“叶公子,你刚承诺十天之内找到凶手,转身就到妓院去逍遥快活,看来,这真凶你是不想找了啊!”
叶弥走了两步,听柳若婵这么说,便转身对柳若婵说:“姑娘,叶某不是无信之人,十天之内肯定会找出真凶。”
“你缉凶的事儿我不管,不过那温宝升在你那里栽了跟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你那个宝贝如烟姑娘吧,温宝升可是半个时辰之前就出了门的。”
“什么?”叶弥心里一惊,看来那个神秘人是受温宝升指使故意引他出来的,温宝升再趁机去捉如烟姑娘。真是糟糕,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上当了呢!
想到这里,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拔腿就走。只剩柳若婵在他背后狠狠地跺脚。
六
叶弥赶回万花楼,推开如烟的房门,如烟果然不在房中,屋里只剩一桌残羹冷炙,还有那壶剩酒。
叶弥找遍了整个万花楼也不见如烟的影子,问老鸨,老鸨也说没看见。难道说如烟真的是被温宝升那个混蛋给劫走了?想到这里,叶弥决定再去青龙帮看看。他刚一转身,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昨天晚上在路边遇到的那个白面男子!
叶弥有些错愕,男子主动跟他搭话,并自报姓名说他叫丁小凤。
虽然叶弥觉得丁小凤这个人很可疑,可还是把如烟失踪的事跟他说了。丁小凤说:“叶兄,真是巧了,凌晨我去楼下方便,当时楼下冷冷清清,我见两个女子挟着一位姑娘从楼上走出。那姑娘穿白色衣裙,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当时,我以为是哪位姑娘生了病出去寻医,也没往心里去。”
白衣姑娘应该就是如烟,叶弥想。听丁小凤的意思,劫持如烟的应该不是温宝升。那是谁呢?想到这里,他问:“那另外两个女子长什么样呢?”
丁小凤想了想说:“这两个姑娘长得都很漂亮,其中一个额头长着一颗豆粒般大小的红痣,另一个我就有些记不太清了。”
额头有红痣的姑娘不就是柳若婵的得力手下绮绿吗?这姑娘的红痣他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柳若婵昨天夜里跟他在青龙帮门口见面,还说了温宝升回来寻仇的事儿,没有必要再派人来劫持如烟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柳若婵怕他一走了之,所以命绮绿挟持如烟。想到这儿,叶弥谢过丁小凤,直奔三变堂。他要找柳若婵问个明白!
到了三变堂,叶弥质问柳若婵为何挟持如烟。柳若婵听了叶弥的话,冷笑一声说:“公子,你不会是说梦话呢吧!我连如烟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将她劫持到我这儿?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弥说:“柳姑娘,如烟姑娘自小命苦,如今沦落风尘,又下落不明。不瞒你说,是有人告诉我,昨夜有两个女子劫走了如烟,其中一个额头上长着一颗豆粒大小的红痣。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你的丫鬟绮绿姑娘。”
“笑话!”柳若婵更生气了,“你去把说这话的人叫来,我愿跟他当面对质!”
丹青引(7)
“这……柳堂主,明人不做暗事……”
还没等叶弥说完,一个中年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走到柳若婵面前道:“柳堂主,不好了,我家少帮主他……”
“你家少帮主怎么了?”柳若婵一边问,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叶弥一眼,“你家少帮主做的好事,现在都赖到我的头上了!”
“我家少帮主他……他昨天晚上被人杀死在南门外的家中了!”管家道。
柳若婵大吃一惊:“什么!温宝升死了?”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叶弥的身上。叶弥闻听此言,也是一惊。
管家哭丧着脸说:“不瞒您说,少帮主的致命伤和林中雄的一模一样,我们帮主断定凶手是同一个人。他特意请您去看一看。”说完急匆匆又走了。
柳若婵告诉叶弥,刚才的这个中年人是青龙帮温碧华府上的管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烟被劫,温宝升又被害死!叶弥暗想,温宝升这家伙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不过,这小子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将他杀害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难道,神秘的杀手又出现了!
管家走后,叶弥对柳若婵说:“既然温宝升的死状和前几个人一模一样,我能否也去现场看一下?”
柳若婵道:“你不怕温老帮主对你起疑?”
叶弥摇头说:“为了找到真凶,我必须去看看。不过,现在我倒有点明白姑娘的用意了,你把如烟劫持在你手里,我就成了孙猴子,永远都跳不出你这个如来佛的手心。”
柳若婵道:“公子说得不错,不过,如果公子没亲眼见到就不要妄下断言,还是先想办法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吧。如今温宝升被害,你也难逃嫌疑!”说罢,她冲院内喊道,“来人,牵两匹快马,我要和叶公子去青龙帮!”
下人将马牵出,二人向南门外温宝升的宅第飞驰而去。当叶弥出现在现场之时,在场的人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柳若婵指着一位身材魁伟、容貌威仪的中年人告诉叶弥,这就是青龙帮主温碧华。叶弥连忙抱拳施礼,温碧华走到叶弥面前冷冷道:“你就是叶少侠?我曾听下人谈起,宝升昨晚曾在万花楼和少侠有一点过节,我这个不肖子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可你也不能因此就下杀手呀!”
叶弥再次躬身:“前辈,对少帮主的死我也深表同情。少帮主之死一定另有隐衷,更何况,晚辈昨夜并未离开万花楼,楼里的老鸨和宿客们都可作证。前辈请看。”叶弥说着蹲在温宝升的尸体前,双手一捏,从喉咙处取出一把一寸来长、两边带翅的利刃来。
温碧华愣在那儿,喃喃道:“宝升死在这利刃之下?可刚才验尸时并没有发现这个东西呀!我见喉咙处有一伤口,觉得和前几人的伤口有些相似,就以为是少侠你……”
叶弥道:“这暗器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蝴蝶展,前有凹槽,能够没入皮肉,所以容易造成错觉,转移观察者的视线。前辈再请看,从少帮主遭袭的角度来看,这支蝴蝶展是透窗而入的。”
顺着叶弥手指的方向,温碧华果然在窗纸上发现了一道口子。叶弥道:“前辈,能否问问下人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对缉拿暗害少帮主的真凶大有帮助。”
温碧华唤来温宝升的贴身仆人问昨天晚上都发生过什么事,仆人战战兢兢不敢说。温碧华喝道:“少帮主如今被人暗害,你们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但说无妨。”
那仆人“扑通”跪在温碧华面前道:“帮主,昨天晚上少帮主领回来一个姑娘。”
丹青引(8)
“一个姑娘?”温碧华气得双眼喷火,青筋暴起,“这个孽子,怎么又是为了女人呀!”
仆人说:“帮主,少帮主劫持的就是万花楼的如烟姑娘!”
如烟不是被两个女子劫持了吗,怎么又会和温宝升扯上了关系?叶弥道:“前辈,能不能再问得仔细一点,据我所知,万花楼的如烟是被两个年轻女子劫持出来的,其中一个额头长着一颗豆粒般大小的红痣。”
仆人这才说,温宝升早就相中了如烟。昨晚被叶弥打了一顿,温宝升咽不下这口气,回来后就带着不少人去万花楼闹事,恰好撞见三变堂的两位姑娘将如烟劫持出来,他见时机已到,就吩咐人将两位姑娘打伤后把如烟给劫了。
叶弥扭头看了一下柳若婵:“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温碧华问柳若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柳若婵对温碧华解释说:“伯父,昨晚我吩咐绮绿、飘红两个人去把如烟请来,我这样做无非是想牵制叶弥。您也许还不知道,如烟是叶弥的心爱之人。叶弥要是真的一走了之了,林中雄岂不是白白被害?可我没想到,如烟半路被宝升兄劫走了。”
温碧华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想来是暗害宝升的人又将那个如烟姑娘给劫走了。”
叶弥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不禁暗自为如烟担忧。如烟只是一个娇柔的女子,是谁将她劫走的?
叶弥越想越怕,胸口像堵着一块巨石。他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被人牵着鼻子走入了这个圈套,而且,如烟姑娘竟也遭受牵连!
叶弥知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如烟,于是起身告辞。叶弥临走前,柳若婵冲着他笑道:“还有八天的时间,公子要好好把握!”叶弥道:“我说过,我一定会对姑娘有所交代的。”说完离开了温府。
叶弥前脚刚迈出大门的门槛,柳若婵就对温碧华说:“伯父将叶弥放走,就不怕叶弥永不复返了?宝升兄被害的伤口虽和林中雄、邱天洪有所不同,但以叶弥的武功,要想以这支暗器伤人也不过是平常小事。那叶弥行走江湖,为人狡诈,说不定,到我那儿讨人和到你这儿看宝升的尸体就是为了瞒天过海。您也不想想,那只蝴蝶展凭什么他一到就查出来了?”
温碧华对柳若婵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我们并没有叶弥暗害宝升的证据呀?我已经布下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的掌握之中。”
二人正在说话,家人进来禀报说,外边有个陌生人求见。温碧华吩咐有请。来人细面长身,气宇轩昂。温碧华让座,来人报上名姓,说是有要事相告。温碧华屏退左右,那人见屋子里只剩下他与温碧华、柳若婵,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七
叶弥转了大半天,眼看天色将晚。穿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叶弥正低头想着如烟失踪和温宝升被害的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忽然前面白光一闪,他本能地将头一转,一只暗器从他眼前飞过,钉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他再回过头,那个偷袭之人已经消失在暮色之中。叶弥拔出树身上的暗器,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那竟是一只蝴蝶展!温宝升昨晚一定是死在这个人的手里,幸亏自己刚才及时躲开,不然也跟其他那几个人一样命归西天了。这个人为什么又会对他下杀手,难道也是为了如烟?看来,此人已跟踪他大半天了,可他竟没有发觉,足见此人功夫不在他之下。不知怎么,叶弥的脑子里闪出一个人来。
叶弥在林中搜寻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这才回到万花楼。老鸨迎上前来问:“公子,可有如烟的消息?”
叶弥叹息了一声道:“现在还没有消息。”
丹青引(9)
老鸨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公子,有位丁公子刚才找您,说有事相商。”
叶弥刚要开口,就听旁边有人说道:“叶兄,小弟在此等候多时了。”
叶弥扭头一看,是丁小凤微笑着向他走了过来。
叶弥搭言道:“原来是丁兄。”
丁小凤近前问道:“如烟姑娘有消息吗?”
叶弥摇了摇头,丁小凤道:“如烟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叶兄不必多虑。小弟欲置一桌薄酒请叶兄一叙,还请赏光呀!”叶弥答应了。
到了丁小凤的包间,丁小凤吩咐侍女摆上一桌上好的酒菜。丁小凤道:“叶兄可听说几天前辽阳武威镖局的总镖头邱天洪被杀一事?”
叶弥心下一动,丁小凤怎么知道邱天洪被害?他究竟是什么人?想到此,他笑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丁兄怎么想起问这个?”
丁小凤给叶弥的杯子里斟满酒道:“据江湖传言,杀害邱天洪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阁下。”
“足下究竟是何人?”叶弥问道。
丁小凤从腰间解下一物放在桌子上道:“叶兄看看此物就知道了。”
叶弥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块辽阳府的密捕铜牌。叶弥恍然大悟,丁小凤原来是辽阳府的密捕!此行定是为缉我而来,可因何又请我喝酒而迟迟不下手呢,难道说在林子里碰到的神秘人不是丁小凤?
叶弥迟疑之时,丁小凤笑道:“叶兄这回明白我的真实身份了吧?不过,我并不相信叶兄是真正的凶手,一定是有人嫁祸叶兄。我一路尾随至此,见叶兄光明磊落,打消了对你的怀疑,这才决定现身。”
叶弥起身抱拳道:“多谢丁兄。我现在已经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前些日子我到过辽阳,的确曾和邱天洪有过一战,可我并未取他性命,没想到被人嫁祸。这还不算,我到广宁以来,三变堂的林中雄和青龙帮少帮主温宝升也蹊跷被杀,杀人手法如出一辙。现在,我仍难逃凶手之名!”
丁小凤道:“叶兄不必担心,我一定和你一起找出这起连环奇案的罪魁祸首,还你一个清白。现在,我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叶弥大喜,丁小凤继续说道:“叶兄所料不错,那凶徒就在广宁,此人功夫了得,尤其擅使一种暗器。叶兄请看。”
丁小凤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只暗器来。叶弥仔细一看,竟又是一只蝴蝶展!傍晚在城外小树林欲置于自己死地的神秘人,就是丁小凤所说的那个凶手。这个鬼魅一般的神秘人物,果然就在自己的附近,一定是他杀死温宝升劫走了如烟!
丁小凤说,这是江湖上久已失传的蝴蝶展。前些日子他和那个凶徒在城外交过手,差点中了暗器丧命。
叶弥沉吟不语,看来现在缉凶和救人这两件事已经成了一件事。
吃喝过后,叶弥回到自己房中,忽见枕头上有一封信,抽出信来一看,上面写着:杀人者乃丁小凤!
叶弥仔细一看,字迹竟和上次接到的书信一模一样。看来,这两封信是同一个人写的。他又如何得知凶手是丁小凤呢?刚才明明看到了丁小凤的密捕铜牌呀!既然是密捕,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凶残的事情呢?
想到此,叶弥赶紧换了一身夜行衣,他趁夜深人静,悄悄摸到丁小凤的住处。等到三更天已过,叶弥以为不会有什么发现了。没想到,他刚要转身离开,丁小凤就推开门出来了,只见他也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一路小跑向城南奔去。
叶弥赶紧跟了上去,一路上,他屏气凝神,以免让丁小凤发现自己。
丁小凤的腿脚很是利落,很快,他就奔到了城南一处荒凉的地方,在一大片荒草的后面有一座小茅屋,茅屋里黑漆漆的。丁小凤奔进小屋之后,小屋里才有了一点光亮。
丹青引(10)
叶弥赶紧悄悄摸过去,他从茅屋的破口处向屋里看去,不看则已,一看吃了一惊。只见如烟被绑在床上。而丁小凤正嬉皮笑脸地说:“如烟姑娘,等很久了吧?真是对不起,你那个叶大侠实在难缠,我好不容易才给他找了点事做。他现在恐怕正忙着找杀温宝升的凶手,已经没时间顾及你的安危了,我看,你就从了我吧!”
原来,劫走如烟的人就是丁小凤,那么可以肯定,是他害死了温宝升。但是,他是捕快,是为邱天洪的命案而来,怎么会……
叶弥不敢多想,小茅屋里,丁小凤已经打算向如烟姑娘下手了!
八
眼见如烟就要落入魔掌,叶弥就要出手相救,茅屋的灯光突然灭了,只听屋内有人大叫一声。等冲进屋内,只见人去屋空,如烟和丁小凤全不见了。
等叶弥转身出来,只见屋前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只听为首之人冷笑道:“少侠,老夫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叶弥一看,来人竟是青龙帮帮主温碧华!在他身边站着的是柳若婵。
叶弥问:“前辈缘何来此?”
温碧华道:“你别再演戏了,老夫此次前来,就是为宝升报仇雪恨!”
叶弥道:“前辈这是何意,不是说好要我找出真凶吗?”
温碧华道:“辽阳名捕丁小凤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就是罪魁祸首!要不是遇见丁侠客,老夫还蒙在鼓里呢!”
叶弥扭头一看,丁小凤正在一旁冷笑。
叶弥扬手直逼丁小凤,丁小凤赶紧躲在一边。叶弥大声道:“快把如烟姑娘交出来!”
柳如婵拔出宝剑,咬牙切齿地说:“叶弥,死到临头,还惦记你那相好的姑娘。等我把你正法,再一剑送她归西。让你们黄泉路上做对鬼夫妻。”
叶弥恍然大悟,原来丁小凤和他套近乎,实为引诱他落入圈套。看来,这一切很可能是丁小凤伺机作祟。那个鬼魅般的凶手,果然就是他!
想到这儿,叶弥大声道:“温帮主,这个丁小凤是假的,真的丁小凤已经被他杀了!”
丁小凤又是一阵冷笑:“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的鬼话吗?”
这时,只听有人高声道:“我信!”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宛若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柳若婵惊呼道:“安叔叔,怎么会是您?”
温碧华也吃了一惊。原来,此人就是威震大江南北的四大剑客之首安南峰!安南峰为人一向低调,在江湖上很少露面。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和柳残阳是莫逆之交。叶弥只觉得安南峰十分熟悉,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安南峰就是那天晚上在三变堂向柳若婵求情容自己缉出真凶的那个蒙面人。
安南峰指了指丁小凤对温碧华道:“温帮主、若婵,你们都误会了叶少侠,杀害宝升的就是这个冒称辽阳府捕快丁小凤的花蝴蝶呀!”
一听此言,温碧华和柳若婵都大吃一惊。采花贼花蝴蝶眼见自己身份败露,转身刚要逃,没想到叶弥快他一步。花蝴蝶想逃已经来不及了,眼睛一转,直奔柳若婵而去。柳若婵没想到花蝴蝶会向自己奔来,赶紧持剑就挡。花蝴蝶扔出一枚蝴蝶展,柳若婵欲待闪躲已经不及,想用宝剑将蝴蝶展弹开。没想到,第一枚蝴蝶展是佯攻,飞到一半就落到了地上。趁柳若婵愣神之际,第二枚蝴蝶展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她面前。柳若婵慌乱之间宝剑脱手,赶紧用手护住了脸。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手从脸上拿开,却见花蝴蝶嘴角流血、倒在地上。原来,是安南峰抛出一枚柳叶飞刀,直中他的后背。
叶弥也顾不得许多,走过去问快要咽气的花蝴蝶:“告诉我,如烟姑娘在哪里?”
丹青引(15)
叶弥说:“字,是你的字迹提醒了我。”
原来,叶弥发现,悬挂在如烟房中的那幅字竟然和前两次神秘书信的字迹相同。当时如烟说这幅字早就挂在房中了。叶弥跟老鸨打听,老鸨也不知道这幅字是谁写的,但是老鸨告诉叶弥,如烟不仅绳技高超,字也写得不差,还拿出如烟写的卖身契给叶弥看。叶弥一看卖身契上的字迹,便知道写信的神秘人就是如烟。而那个神秘人,一路引他到这里,又知道每个人的行踪,跟凶手一定有关。但叶弥想不透如烟到底是凶手本人,还是只是凶手的一颗棋子。于是,他想最后一天,真凶一定忍不住,要先发制人。而叶弥呢,只需耐心等待,静观其变,引真凶主动现身。正在此时,安南峰也亲自找到叶弥,将十三年前那一桩惨案告诉了他,并说起有一个小孩儿尚在人间。叶弥思前想后,终于确定,如烟跟此案难脱干系。
如烟道:“公子,我报仇心切,这才杀掉白子昂,逼温碧华和柳若婵对你下手。我知道他们的武功不如你,只等他们受伤之后,便报仇雪恨。公子,是我利用了你,如果有来生,我再报你的大恩吧!”
尽管叶弥早将如烟锁定为凶手,但当如烟说出这些话来后,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也不能将娇弱的她和这桩武林连环奇案的真凶联系到一起。
“如烟,你要去哪里?”叶弥关切地问道。
如烟双眼含泪道:“公子,我大仇已报,要回到师傅身边,出家为尼,了此残生。来生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公子。”说罢,朝着叶弥深鞠一躬,转身下山了。
望着如烟渐渐消失的身影,想起和她相逢的一幕幕,叶弥慢慢想起一首《丹青引》来——
秋水寒,碧烟逝。愁坐对云屏,转眼成孤思。佳人去,英雄泪,惆怅情难已。何时携手长相许,待来世。
第75、王府井是谁家的井?
老北京名气最大的商业街,非王府井莫属,外地人刚听到这个名字时往往会有些奇怪:哪家王府的井这么有名?
王府井大街本名“十王府街”,亦称“王府街”,因明代这条街上有10座王府、3座公主府,清依明制,亦在此街上建王府,据朱启钤先生回忆,以豫王多铎府最大,今协和医院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连帅府园箭厂当年也包在其中,乃王府卫队的操练场。多铎战功卓著,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地位特别尊崇,故清代多称此街为“王府街”。
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重新厘定地名,因街的南端有一甜水井,故与王府合称,改名为“王府井”。
据光绪十一年《京师坊巷志稿》记载,当时北京内外城共有1258口井,绝大多数是苦水井,做饭不香,洗衣服不干净,洗头发黏手,甜水井是稀缺资源,故名声特别响亮,王府与井并称,这就标明了街道首尾的标志性建筑,根据清代地图,此井为该街唯一的一眼井。
王府井的繁华,得益于老东安市场,那里原本是明代一座王府,清初封给吴三桂,改称“平西王府”,“三藩之乱”后,王府改成神机营的操场。清初内城为八旗驻扎,不允许汉人居住,一直少有买卖,但末期东交民巷使馆区已成国中之国,清政府禁令事实上已经失效。1903年,经善耆、那桐奏请,慈禧批准,废弃已久的神机营操场被迫开放给游商,一举打破了老城区原有的宁静,由于顾客密集,距离适宜,各国商号也来此街经营,王府井商业街迅速走向繁荣。
解放前,老东安曾有两次大失火。
一是1912年,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各方催促他南下就职,他指示手下士兵抢劫商户,四处纵火,表示发生了“兵变”,他不得不留在北京弹压。这一把火几乎将老东安彻底摧毁,为平息商家的愤怒,重建老东安时,向南扩充了不少面积。
二是1920年,锦益兴玩具店老板文焕章因欠债甚多,自行纵火,制造事端,将东安电影院、中华舞台等全部焚毁,东来顺、稻香春、吉祥戏院等大户联合出资,请来消防队,才控制了火势,此次大火虽小于几年前,损失却也非常惨重。
有趣的是,王府井大街还有一个英文名,叫“莫理循大街”,莫理循是澳大利亚人,著名记者,1894年来中国,后被《泰晤士报》聘用,1897年起他长住北京,经历了义和团运动等,1912年被袁世凯聘为总统政治顾问,曾力荐中国参加“一战”,被段祺瑞采纳,取得了较好的结果,1920年去世。莫理循在王府井大街上住了很多年,由于他在西方知名度很高,当时外国人记不住“王府井”这么复杂的名字,故地图上标为“莫理循大街”。
街是无数故事的组合,而王府与井组合起来,便成就了老北京的一段传奇。
第76、龙凤团圆
劳燕分飞
这天,安宜古城一家灯笼店前来了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人。年轻军人叫周大元,高大英俊,器宇轩昂。他此刻眉头紧锁,望着灯笼店门楣两侧挂着的大红龙凤灯笼,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店内有个女孩正埋头一心一意地扎灯笼,忽听得门口有人幽幽地叹息一声,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随即放下手中活计,站起来含羞嗔道:“大元,干什么呢?不声不响的,想吓人啊……喂,你怎么穿上军装了?”
周大元迈步走进店里,一脸惆怅地说:“梅子,我……我被征兵了,马上就要开赴前线,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
叫梅子的女孩一听大吃一惊,两眼痴痴地望着周大元,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早就情投意合、私订终身,没想到晴天一声霹雳,有情人即将劳燕分飞。
梅子忽然流下泪来,周大元伸手给她擦去,强颜欢笑道:“别这样,我只是上前线打仗而已,还会回来的……不说这个了,梅子,今天来一是告别,二是有件十分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梅子一听连忙止住泪,周大元拉着她的手进入内室后,小心打开随身挎着的蓝布包裹。出现在梅子眼前的是个古色古香的紫檀匣子,打开一看,梅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匣子里竟是两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物件,一个是玉龙,另一个则是玉凤,玉龙玉凤有一种说不出的雍容华贵、精致典雅。
周大元一脸郑重地说:“这对宝贝本是宫廷之物,后因社会动荡辗转流离出宫,机缘巧合被我的祖上得到了,从此视若性命,一代代流传下来,一直传到我手上。”
梅子傻傻地听着,周大元又说:“梅子,这对宝贝本来是准备在洞房花烛夜送给你的……我怕这一去便是天涯海角,甚至阴阳两隔,所以只好现在给你了。希望你好好收藏,见到宝贝便如同见到我……”
周大元说不下去了,硬起心肠转身就走,梅子一把拉住他,泪如雨下:“大元……不要走!”
周大元痛苦地说:“军令如山啊……”
两人执手相看,无语凝噎,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如果你能回来,这对宝贝是我的,也便是你的。如果老天爷不眷顾我们,你不再回来,那么宝贝一定要完璧归赵,因为这是你家祖传之物。这样好了,今日我梅子对着灯笼起誓,无论沧海桑田如何变化,只要你周家后人寻上门来,我家后人一定把宝贝归还于你!”
发完誓,这对苦命鸳鸯搂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远处,出发的号角吹响了……
故人归来
无情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几十年过去了。
这天,安宜古城来了一行人,当先一人须眉皆白,老态龙钟,可细看眉眼,分明是当年的周大元。当年他在战场上侥幸不死,后随溃败大军一路退到台湾,从此和大陆亲人只能在梦中相会了。
本来周大元早就要回来了,可刚要动身时老伴病了,他不得不侍候老伴。这一侍候便是好几年,待老伴入土为安后他又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便又缠绵床榻好多年,等稍稍能动弹,他便一刻也不能等了,立即动身回来,因为他觉得他的时日不多了,他必须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完成心愿。
家里人不敢违拗他,只好陪着一同回来了。
可是一踏上故土,周大元就傻眼了,只见眼前高楼林立、商铺喧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这还是记忆中曲径通幽、杏花烟雨的家乡吗?梦中的山水故园呢?熟悉的亲朋发小呢?变了,全变了,记忆中的一切早就荡然无存,昔日的痕迹半丝也无。
是啊,他今年九十多了,故人恐怕都逝去大半了,那么梅子还在吗?那对玉龙玉凤呢?
见周大元束手无策的样子,二十多岁的重孙子周海龙倒有主意,劝道:“太爷爷,不用担心,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找人并不是件难事。”
于是孩子们立即在各种媒体上发布信息,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明后,着重说明梅子是扎龙凤灯笼的。最后说道:“太爷爷说了,我们这次回来并不是来要玉龙玉凤的,只是寻访故人,尤其是梅子的后人。如果梅子仍健在那就最好不过了,这样太爷爷的故乡之行可算是功德圆满了。”
接下来一行人待在宾馆里耐心地等待起来,每次电话一响都引得大伙一阵紧张,而周海龙更是一刻也不停地在网上查询。
可是一天天过去了,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周海龙忍不住抱怨道:“太爷爷,您太善良了,人家根本就不敢现身,因为怕咱们跟他们要宝贝哩,不然的话怎么这么长时间都看不到咱的寻人信息呢?”
周大元一听,生气了,瞪起眼喝道:“海龙,别乱说,梅子绝不是这样的人,她的后人也不是,我相信他们只是没看到而已……”
周大元说完,剧烈咳嗽起来,大伙气得直瞪周海龙,吓得他伸伸舌头,不敢再说。
等待的时光分外煎熬,又挨过了两天,别人尚可,周大元却已撑不住了,茶饭不思睡眠不香,身体日见消瘦,大伙不禁担心起来,正要劝他打道回府,忽听得周海龙一声惊叫:“有了,有回音了!”
大伙一听忙凑过去,只见周海龙指着电脑手舞足蹈地说:“看,有人跟帖了!”
果然,有人提供了线索。那位网友说他们那有这么一位邻居,几十年来天天在大门两侧挂上大红龙凤灯笼,阴晴寒暑风雨无阻,他家的灯笼也不知用坏了多少。
这位好心的网友还附上了一张照片,周大元一看立即叫起来:“就是这个,这灯笼就是梅子亲手扎的那种,绝对错不了!”
一行人激动不已,多日的苦等终于有了结果。他们当即出发,按照那位好心网友的指点,终于在古城老城区的一条旧巷里找着了。
那是一座古老斑驳的院落,大门两侧果然挂着两个红灯笼,一个画着龙,一个画着凤。
周大元顿时老泪纵横,说:“梅子,这肯定是你画的,肯定是的!”
见太爷爷如此肯定,周海龙当即要上前敲门,却被周大元叫住了,说:“现在没到敲门的时候,拿红笔来!”
家里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递过红墨水和毛笔。只见周大元颤巍巍地蘸了蘸红墨,然后上前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把龙的眼珠子点得红彤彤的。再一看,那龙立即变得活灵活现,像要腾云驾雾立即飞走!
周海龙忍不住问道:“太爷爷,您为什么不点凤的眼睛?”
周大元一脸神秘地笑道:“这是我和梅子的秘密。走,我们先回宾馆去!”
这下子周大元的心情好极了,一整天又说又笑的,也吃得下睡得着了。
第二天,周大元领着大伙兴高采烈地又来到巷子里,可是刚一走近周大元的脚步便慢了下来,然后一脸的纳闷,大伙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想该上前敲门了,却见周大元闷闷地一挥手,说:“回去,不要多问!”
当连续几天去了那旧巷又折返后,周大元的精神头又垮了,老是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不会的啊,梅子,咱们明明说好的啊……”
众人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问又不敢问,只得好言相劝。可周大元就像得了魔怔一样,眼见一日不如一日了。
龙凤团圆
这一天,在周大元的坚持下,众人只好忐忑不安地扶着他再一次来到那巷子里。当再一次目睹一切照旧后,周大元忍不住长叹一声:“梅子、梅子,你负了我……走吧!”
周大元说完转身就走,一步一颤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最后一股元气都泄了。众人吓得心脏怦怦直跳,正要一起走,忽听得身后有人上气不接下气衰弱地叫道:“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周海龙他们都走出好远了,听了这声音本能地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老太太从巷子另一头走到了大门前。那老太太白发如雪,身体虚弱得不行,甚至还打着点滴,得在众人的搀扶下才艰难地一步步行走。
在大门前,老太太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看到了眼睛给点得红彤彤的龙,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了,凄声叫道:“大元、大元哥,是你回来了吗?快拿红笔来!”
早有一个年轻的长发女孩递过红墨水和毛笔,老太太接过笔蘸了墨,踮起脚尖吃力地举起笔,那女孩忙叫道:“太奶奶,让我来!”
老太太说:“你扶着我就行了。”
然后,老太太像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似的,庄重万分地点了两下,顿时那只凤的眼睛也变得红艳艳的,和另一侧的龙相互辉映。
老太太刚点完,就听得身后有人泣不成声地叫道:“你你你……是梅子吗?”
老太太回头一看,忍不住晃了两晃,随即缓缓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大元,真的是你吗?”
大家进到屋里,两位老人激动地聊起来,聊别后的情况,聊远隔海峡两岸的相思……
那老太太就是梅子,她告诉周大元,这段时间她一直住院,孩子们天天衣不解带地侍候她,所以根本不知道周大元发信息找她的事,直到今天有邻居到医院探望她,告诉了她灯笼上龙的眼睛让人点得红彤彤的事。梅子一听便急了,不顾还在打点滴,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这时,周大元感慨地说:“这就是我们当年的约定:有朝一日我周家后人寻上门来,先用红笔点红龙的眼睛,如果梅家后人有意完璧归赵,则同样点红凤的眼睛。如果梅家后人不点,则无意归还,那此事就算拉倒,总不能打官司吧,那样的话,即使我们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的。”
那长发女孩,也就是梅子的曾孙女点点头,说:“太奶奶早就跟我们讲过约定的事,她说了,无论沧桑百年,只要有朝一日龙的眼睛让人点红了,便意味着周家后人寻上门来了,那时候一定要完璧归赵!”她说完立即进了内室,不大会儿工夫小心捧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早就褪了色的蓝布包裹。周大元一看之下眼就直了:这竟还是当年的那个包裹!
梅子亲手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色泽发亮的檀木盒子,再打开,所有人“哇”的一声尖叫起来。只见那对玉龙玉凤虽历尽沧桑,却依然晶莹剔透、华贵无比!
梅子轻轻递过宝贝,一脸坚定地说:“今天我多年的心愿终于可以了啦,大元哥,你知道吗,我早就不扎灯笼糊口了,可我还是扎了好多年灯笼,只为了几十年来能天天挂上……”
这是怎样的深情和执着啊!众人一时间心潮澎湃。这时周大元伸手拿起玉龙,说:“梅子,这个我们带走,给我的重孙子周海龙,另一个玉凤留下,给你的曾孙女。”
梅子一听急了,说:“大元,你这是要感谢我吗?不用的,我们说好了的,你寻回来了就要还给你。”
周大元一听摇摇头,说:“说感谢的话,就太亵渎你了。我只是想再留下一份悬念、一份念想,因为我想目前还没到龙凤团圆的时刻,但我坚信我们的后代们终究会团圆的,到那时候再龙凤呈祥好不好?”
众人一听先是一愣,然后一起会心地笑了,笑声中周海龙和漂亮的长发女孩对视一眼,忍不住也笑了。
第77、伍阎王贪色受惩罚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俗话说:“秧好一半谷,妻好一半福。”乡亲们都说徐苟三走了好运,娶了个好妻子。
这话一点不假,苟三娘子虽说是尼姑出身,可是人生得象天仙不说,扒家又能干,做起活来,薅草割麦,纺纱织布,描花绣朵是样样在行。
这事传到财主伍阎王的耳朵里,蚂蟥听不得水响,这天清早,他就溜到徐苟三的家里来了。
苟三娘子正在屋里纺棉纱,见来了客,忙站起身来打招呼,递茶端板凳。
伍阎王见苟三娘子,果真好看,浑身的骨关节都酥了。两只老鼠眼睛都不住地在她身上转来转去。苟三娘子见他一个劲的瞄自己,就说:“我们当家的下田去了,你郎是谁呀?”
伍阎王一听苟三不在家,暗暗高兴。他说:“我是东湾伍财主,徐苟三欠我三斗五升高梁。”苟三娘子忙说:“你郎坐会,我去叫他回来。”
伍阎王一看她要出门,忙说:“莫叫莫叫,我还要送样东西你呢。”说完掏出一根簪子,往苟三娘子面前递去。
苟三娘子一见,心中明白了八九分,知道这个吃喝嫖赌出了名的伍阎王没安好心,想了想接过簪子说:“多谢你家费心,你坐会,我去厨房打几个鸡蛋你郎吃。”说罢不等伍阎王开口,一转身走了。
伍阎王一见鱼儿上钩,喜得不得了。哪知苟三娘子出了后门,一口气跑到田里给徐苟三说了。徐苟三听完,在妻子耳边说了几句话,让她先回屋去。
过了一会,苟三娘子端了一碗荷包鸡蛋走进堂里,伍阎王一见,双手去接过碗后,顺手拉起了苟三娘子的胳膊。
苟三娘子突然一声惊叫:“快放手,当家的回来了。”伍阎王一听,果然是徐苟三哼着山歌走来了。心里一惊:就要从大门出去。苟三娘子说:“他是从大门进的,碰见了不大好。”伍阎王一听忙要走后门,苟三娘子说:“你郎从大门进,后门出,人家见了会起疑心的。”伍阎王又退回来,急得团团转。苟三娘子指着屋角的一只大黄桶说:“这里头是空的,你郎受点委屈,进去躲一下,等他出了门你郎再出来。”
伍阎王一听有理,揭起盖子钻了进去。苟三娘子马上将黄桶盖了个严严实实的。刚一盖好,徐苟三进来了,他对妻子眨眨眼,苟三娘子端起桌上鸡蛋递给他的手里,笑着说:“我刚打的,趁热快吃。”徐苟三会意地说:“娘子放心,看我慢慢收拾他。”
伍阎王困在黄桶里,声不敢出,气不敢喘,闷得头昏脑胀,汗巴水淋。忽听得苟三娘子说:“东湾伍老爷来过,说欠他三斗五升高梁。”徐苟三骂道:“这个老黄魂,高梁种还刚播下去他就上门讨债,见个鬼!”说罢一拳头擂在黄桶盖上,把个伍阎王震得眼睛火花直冒。徐苟三又说:“这口黄桶反正没得什么装,推出去抵债算了。”于是一脚将桶蹬倒在地。伍阎王在里面一头撞在桶盖上,额头马上起了一个血包,没等他叫出声,身子象砣螺直滚起来。徐苟三和妻子把桶滚出了大门,一直向东湾滚去。
七滚八滚,伍阎王浑身都快滚散架,连喊救命,徐苟三只当没听见,一直滚到伍阎王家大门口才停住脚手。喊伍阎王的老婆出来看桶。
伍阎王的老婆听说徐苟三推着个黄桶来抵债生怕吃了亏。跑出门一看说:“谁要你这桶,滚回去。”
伍阎王一听,赶紧挣扎着从黄桶里伸出头来,骂老婆:“滚你娘的蛋,再滚一趟,老子还有命吗?”
第78、圣诞夜休战
战争是残酷的。你死我活,各不相让。
战争是不择手段的。打起仗来,只要能置敌于死地,各种战术,各种武器,各种策略,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在古往今来数不胜数的大大小小战争中,有没有令人称奇,使人感到意外的战斗事例呢?有!这里讲的,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听来颇具传奇色彩。
1944年底,第二次世界大战已到尾声。盟军已开始进攻德国本上,轰炸机不断出动,轮番轰炸德国占领的比利时、奥地利这些与德国相连的国家。
在靠近比利时边境的德国亚尔丁森林里,有间小木屋。小木屋里住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人称汉斯奶奶。她丈夫原是守林人,战争开始不久,被征召到兵工厂做工,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丧生。儿子在前线阵亡,媳妇被盟军的飞机炸死,现在只剩下她和孙子科尔曼相依为命。
祖孙俩躲在森林里,靠半袋面粉和地窖里的8个马铃薯苦捱时光。森林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飞禽走兽,好像也被可怕的战争吓得不见了影儿,连小鸟也难得鸣叫几声。只有汉斯奶奶养的那只唯一的大公鸡,每日引颈高叫几声,否则,真是静得可怕。而这可怕的寂静,却又十分珍贵,因为它总比枪炮声、厮杀声、呻吟声美好啊。在这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汉斯奶奶住的小木屋,就成了世外桃园,人间乐土。祖孙俩既满足、又不安;既焦急、又留恋地住在森林里打发日子,等待战争结束。此时此刻,他们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
然而,战争是无情的。战火还是燃烧到大森林边,枪炮声不时地透过重重树枝,随着一阵阵寒气,传进宁静的小木屋里。
1944年的圣诞节到了。残酷的战争,并未使人们忘记这一神圣欢乐的节日。祖孙俩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商量过节的事儿。他们没想到,希特勒并没有把过圣诞节放在心上。他的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但他不甘心就此失败。他要作垂死挣扎,妄图背水一战,向盟军反扑。战斗在这边境地带展开。德军困兽犹斗,盟军志在必胜,双方都伤亡惨重,但仍不分胜负,只得以亚尔丁这片森林区为界,各自构筑工事,寻求战机,再决一死战。
却说当汉斯奶奶跟孙子商量如何过好这凄惨的圣诞节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汉斯奶奶慌忙将蜡烛吹灭,又将孙子搂在怀里。她静静地听了一会,门上又“笃、笃、笃”地响了几下。这敲门声,既含着焦急,又带有乞求意味。
汉斯奶奶将孙子掩在身后,两手抖抖地将门闩拔下。门一开,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站着两个头戴钢盔的士兵。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士兵躺在地上。他受了重伤,大腿上的血已染红了一片雪地。
站着的一位士兵,操着听不懂的语言,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汉斯奶奶立刻朋白了,一站在他面前的是德国的死敌——两个美国兵!
美国兵不懂德语。汉斯奶奶又不懂英语,相互无法交谈。美国兵十分吃力地讲着,比划着。汉斯奶奶灵机一动,用不太熟练的法语问道:“你们是谁?”
幸好,那位受伤的美国兵懂几句法语。他仰着头,用断断续续的法语说:“老……老妈妈,我……我们是美国……美国士兵。我……我们迷路了……我伤得不轻……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汉斯奶奶弯下腰,问:“我能帮助你们什么呢?”
受伤的美国兵,有气无力地说:“请……请让我们……我们进屋去……暖暖身子,看在上……上帝的份上……让……我们包扎……包扎好伤口……我们……不留在这儿……这儿过夜,决不……决不……连累您……”
汉斯奶奶见他伤势很重,不由产生了恻隐之心。他朝站着的美国兵点点头:“请吧,请进吧。”
科尔曼从奶奶身后跑出来,跟奶奶一起,将受伤的美国兵扶进屋,让他坐在椅子上。
受伤的美国兵叫罗杰斯。据他介绍,那大个儿兵叫托尼,黑人士兵叫哈雷尔。他们是美国第一军的,前天战斗结束后,跟自己的部队失散了,他们在森林里乱闯了两天。饥寒交迫,走投无路,刚刚看到这儿的灯光,才到这儿求救的。
汉斯奶奶对三个美国兵的遭遇十分同情。但她也十分清楚:同情敌军、窝藏敌军是要按叛国罪论处的。无论是谁,只要被认定是犯了叛国罪,一个小小的少尉军官,就可以拔出枪来,将他就地处决。
汉斯奶奶今儿暂且把这些搁在一边。她想到,今天是耶稣诞生之日,所有的基督教徒,今晚都要欢庆耶稣的诞生,为耶稣而祈祷。在汉斯奶奶看来,天大的事儿,也要等到明天再说,即使是打仗,也不例外。
汉斯奶奶觉得,现在来了客人,这圣诞之夜就该更加热闹些。她将仅剩的四枝蜡烛全拿出来,一起点亮,顿时,屋子里亮堂多了。
汉斯奶奶卷起袖子忙乎起来。她一边揉面粉准备烙饼,一边关照孙子:“快去,把赫卡尔抓来杀了……”
赫卡尔就是那只大公鸡,大个子托尼没听懂老奶奶说什么,但他看得出那神色是要她的孙子帮她干活儿。他放下枪,跟着科尔曼到屋外去杀鸡了。黑人士兵哈雷尔也不愿闲着。他站在汉斯奶奶身后,请求吩咐他干点活儿。
经罗杰斯翻译,汉斯奶奶笑了笑,把他领到地窖前,叫他进去,将仅剩的8个马铃薯全拿出来,先洗干净,再削皮。
杀鸡煎饼又煮马铃薯,小木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连小木屋周围,似乎也增添了些热气,引得树枝上的鸟儿,扑打起翅膀来。
听见鸟儿的叫声,托尼不放心。他端起枪出门看看。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又返身回来。
汉斯奶奶已经烙好了饼。她见托尼端着枪,便走过去教训他:“孩子,今天是圣诞节,快把枪放下!”说着,她将托尼手中的枪丢到了屋角的柴堆上。嘴里还叽咕着:“快把门关上,别让寒气钻进屋来!现在咱们缺少的就是暖和!”
托尼关紧门,帮汉斯奶奶一起布置餐桌。这时,科尔曼正在炉子旁加木柴煮着那只大公鸡,熊熊的火光,把他那张小脸映得红通通的。
餐桌布置好了,汉斯奶奶正要招呼客人们入座,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三个美国兵先是一愣。托尼忙着去取枪。汉斯奶奶手一摆:“别动!我是主人,一切有我呢!”
汉斯奶奶示意大家坐下,她从容地打开门,站到门外。在她眼前,站着五个德国士兵。一个个背着枪,将汉斯奶奶围住了。
汉斯奶奶堵着门,镇定地说:“孩子们,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带队的上尉军官说:“我们找不到部队了,能在您这儿休息一下吗?”
“当然可以!”汉斯奶奶依然挡着门,接着说,“你们不仅可以在这儿休息,还可以在这儿吃一顿热饭,过上圣诞节!”
五名德国兵,已闻到了从屋里飘出来的鸡肉香、马铃薯香和烙饼的香味儿。他们要紧进屋去,可汉斯奶奶张开她那干瘪的手臂,将他们拦住,她盯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听着,孩子们,我这儿还有三位客人。他们是外国人。也许你们不会把他们当作朋友。但我们都要过圣诞节。——孩子们,看在耶稣的份上,别在这里开枪!”
上尉跨前一步,问:“是美国兵吗?”
汉斯奶奶神情严肃地说:“是的。你听着!”说着,她又指指另外四个,“你们都听着。不管是你们还是里面的三个,都可以做我的儿子,今夜,让我以母亲的名义要求你们,忘掉战争,过一个祥和的圣诞之夜吧!”
五个德国兵,一时呆住了。上尉扭转头,对他的伙伴们摊开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汉斯奶奶拍拍手,欢快地说:“好啦,话已经说得够多的啦。请进吧!把枪放到屋角的柴堆上,我们开始上菜吧!”
五个德国兵恍恍惚惚,一个接一个地进了屋,很听话地放下武器。他们十分紧张地挤在一起。两个美国兵站起来,朝他们微笑着,点点头。受伤的罗杰斯也想挣扎着站起来致礼,但被汉斯奶奶按住了:“你受伤了,坐着别动吧!”
就在美国兵和德国兵既紧张又尴尬的当儿,汉斯奶奶却神态自若。她将两个美国兵和两个德国兵并排地按在床沿上坐下,然后又腾出一只堆放杂物的长凳,让另外三个人坐下。
当一个德国兵坐到受伤的罗杰斯身旁时,他端起蜡烛,弯下腰为他检查伤口。这个德国兵在入伍前,曾在法兰克福医学院学习过。他对汉斯奶奶说:“这位先生伤口没发炎。多亏这大雪天!不过,他失血过多,需要休息和营养。”
汉斯奶奶说:“好吧,那就让他多喝些鸡汤吧!”说着,她将一大锅鸡端上了餐桌。小孙子科尔曼手脚麻利地放上刀叉,又在每人面前放了一个马铃薯。
十个人一围在一起。不共戴天的仇人仿佛成了一家人。汉斯奶奶开始祷告。士兵们都静静地坐着,低着头,微微地弯下腰,在听汉斯奶奶的祷词。
汉斯奶奶说了些祝福的话,当她说到“我主耶稣,请来享用”一句时,禁不住热泪滚滚,洒在餐桌上,客人们也都噙着泪花,双手合掌,默默地祷告着。
这种奇特的休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汉斯奶奶一夜未眠。她让士兵们一个挨一个地躺在床上。她不时地为他们盖上被子,给炉子里添柴,把小木屋烘得暖和和的。
天快亮时,她叫醒了科尔曼。她让科尔曼帮着她用两根竹竿和昨晚刚用过的台布,扎成了一副担架。当士兵们纷纷起床,准备告辞时,汉斯奶奶小心翼翼地将罗杰斯扶到了担架上。
客人们各自背起了自己的枪枝,站到门外雪地上。德军上尉打开皮包,摸出一张地图,指点美国兵该怎样走回自己的防线。然后,他们互相握手道别。
汉斯奶奶看到眼前的情景,竟泣不成声。她一边揉着老花的眼睛,一边哽咽着说:“孩子们,走吧,上帝保佑你们,都能平安地回到家里,踉你们的父母在一起!”
德国兵和美国兵轮番走上来,吻了吻汉斯奶奶的额头,然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汉斯奶奶站在雪地里看着,直到他们都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第79、吞剑
清江浦耿素素的三尺剑迷倒无数人。
不是她的剑术好,耿家,有祖传的吞剑术:头仰起,使口、喉、胃在同一条直线,然后将剑慢慢吞下。
清江浦也有别人在玩吞剑,但那些人的剑有猫腻——都是在上海打的,里面有机关,看外表是一柄很长的剑,一旦入了口,剑身就会一截一截地缩回去。
耿家看不起那些人,认为他们顶多算个玩把戏的——而吞剑,那应该属于武术。
耿家人练吞剑术,首先会吞下一只拴了腿的青蛙——吞下去,那拴青蛙的绳头儿却露在外面,不管青蛙在胃里怎么折腾,都要等到一炷香燃尽才可以吐出来。
这样是为了抑制身体对异物的条件反射。
这一步练成了,才可以吞剑。
一柄剑插进喉咙,喉管里的软骨要向两边打开,保证剑身沿正确的方向进入食道。
食道壁和心脏离得很近,所以这个时候吞剑的人要调动身体使心脏尽量离开原来的位置以保障生命的安全。
这些过程一说便知,要教却是很困难。
学吞剑者只能自己摸索。
耿素素能同时吞下三柄剑,而且,都是剑把朝下剑尖朝上。
表演结束时再用一口丹田之气把这三柄剑顶出来。
三尺剑,一张琴。
表演吞剑必须心凝一处。
而表演的场地多在闹市,要想有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是很难的。
于是配一个琴师。
琴师极丑,弹琴的技术却极好,无论怎样的环境,只要他的琴声一响,耿素素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耳朵里、脑子里,静得出奇。
有了琴师后,耿素素把她的场子设在清江浦楼旁的空地上,肚子里的三柄剑射出时,能“叮叮叮”地嵌入二楼悬的木匾额上。
琴师弹的琴,自认为也是十分了得的。
可是他有耳疾,听不到自己的琴声。
他背对着耿素素,却能知道耿素素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剑进入喉管了,什么时候剑进入胃里了——当他弹最后一轮琴的时候,保准是“叮叮叮”的三声。
正好和耿素素的剑射入匾额的时间相呼应。
他一心一意地弹琴,希望耿素素也能听到。
可是耿素素也听不到,她只是觉得琴师的琴声一响,自己的心就静了下来——也就是能抵消周围噪音的干扰吧。
观众也听不到,或者观众其实听到了,可是他们不是来听琴的,他们的注意力,永远集中在耿素素身上。
作为一个热爱弹琴的人,没人能体会到琴师的用心,这是多么大的悲哀呀。
琴师走的时候,素素正在表演吞剑。
那三柄剑刚好被她吞下肚去。
琴师留下两个棉花团。
“两个棉花团,给我的?”
耿素素笑笑,头仰起来,想吐出那三柄剑。
她似乎听到匾额上又“叮叮叮”地响了三下。
可是肚子里的剑却根本没有射出来。
耿素素一愣。
十年以后,琴师的耳疾治好了。
再弹琴,却还是听不到自己的琴声——他能听到别人的琴声,却听不到自己的。
琴师愣了愣。
他只听到“叮叮叮”的三声。
他要回来寻找耿素素。
耿素素正坐在家里,吞下去的那三柄剑一直没有射出来。
家里人给她找了洋医生拍片子,可是根本看不到她的胃里有剑的影子。
家里人和耿素素自己都认定了有,洋医生没有办法,只好给她做了手术。
——可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琴师一弹琴,耿素素就觉得喉咙痒痒的。
“噗”“噗”“噗”吐出三柄剑。
寒光闪闪,炫人眼目。
“送给我好吗?”
琴师抚拭多时,朝耿素素深揖一躬。
捧剑而去。
第80、九岁秀才
明朝年间,潮州有个小孩名叫邱玖华,因为他的原籍是海南琼上县,人人称他位邱琼山。
九随那年,适逢城里考录秀才,他吵着要父亲带他赴考,父亲只好再考试当天领着他来到试场。试场上人山人海,挤德水泄不通,父亲干脆让他骑再自己肩膀上进场。许多考生见状,都不禁哈哈大笑。有个人指着他讥讽地说:“以父作马!”谁料玖华不加思索应着说:“望子成龙!”众人厅后甚是佩服。
县试放榜。邱玖华名列榜首。众人都议论开来,都说:“宗师有弊,录取九岁孩童。”这话传到宗师耳中。宗师姓薛,江北人,平素为官清正,一听这诬陷之词有点恼火,命人把华玖召进衙门,见他果试一个孩子,决定当面试试他的才能,就说:“听说贤契家乡海南岛,有一坐五指山,山的形状如何,可作一诗来。若作得不好,就将你除名。”玖华便吟咏起来:
五峰如指翠相连
擎起炎州半壁天
也舆银河摘星斗
朝探碧霞寻云烟
雨余玉笋空中见
月出明珠掌上悬
岂是巨龙伸一臂
遥从海外数中原
薛宗师一听,暗暗佩服。再出上联让他对:
点灯登阁各观书
他即对下:
移椅倚桐同赏月
薛宗师更加佩服,这时邱玖华却提出:“宗师大人,学生也有一联,若大人对得上,我愿受你除名!”他把上联说出:
岭南地带难容雪(薛)
薛宗师一听,明知这是有意讽刺他,但一时对不出下联,心中更加佩服这各小生员,玖没有把他除名了,再场得人,都称赞他是各“神童”。
邱玖华后来矢志放奋读,得中进士,到江北做官,拜访了薛宗师,薛宗师说:“贤契还记二十年前难倒老夫对子么?我现在才想出下联来了。”至此,他才把下联对上:
江北田多不数丘(邱)
玖华听后,连声称赞,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第81、杨太真外传
杨太真外传卷上
杨贵妃小名叫玉环,祖上本是弘农华阴人,后移居蒲州永乐的独头村。她的高祖叫杨令本,曾任金州刺史;父亲杨玄琰,为蜀州司户。
杨贵妃生于蜀州,曾不小心掉入水池中,后人便将这池称为落妃池,池在导江县前(就像王昭君生在峡州,现今便有昭君村之名;绿珠生于白州,现今有绿珠江之名一样)。杨贵妃年幼时,父亲便死去,她寄养在叔父河南府士曹杨玄珪家。开元二十二年十一月,嫁给寿王李瑁。二十八年十月,唐玄宗驾幸温泉宫(从天宝六年十月开始,又改名为华清宫)。令高力士将杨贵妃从寿王宫邸收取宫中,先度为女道士,道号太真,住在大内太真宫中。天宝四年七月,册封左卫中郎将韦昭训的女儿,并将她许配寿王。就在这一月,在凤凰园册封太真宫女道士杨氏为贵妃,衣饰器物的待遇同于皇后的一半。杨贵妃进宫朝见玄宗之日,宫中演奏《霓裳羽衣曲》。(《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登上三乡驿,观望女几山而作。因此刘禹锡有诗道:恭读玄宗皇帝望《女几山诗》,小臣有感:开元天子万事足,惟惜当时光景促。
三乡驿上望仙山,
归作《霓裳羽衣曲》。
仙心从此在瑶池,
三清八景相追随。
天上忽乘白云去,
世间空有秋风词。
再有《逸史》载:“罗公远天宝初年侍奉玄宗,八月十五日夜晚,在宫中赏月,说:‘陛下能跟从臣下到月中一游吗?’他便摘取一支桂枝,向空中抛去,桂枝化为一桥,颜色如同白银般洁白。公远请玄宗一同登桥,走了约数十里,便到了有大城阙之处,公远说:‘这就是月宫。’但见数百名仙女,白带宽衣,在广庭中飘然而舞。玄宗上前问道:‘这是何乐曲?’有人回答说:‘这是《霓裳羽衣曲》。’玄宗把此曲的声调暗记在心,便转回桥上,回头一看,身后的桥随之而消失。次日清晨,诏令伶官,模仿在月宫中听到的声调,创作了《霓裳羽衣曲》。”这两种有关《霓裳羽衣曲》的说法不同,因而备录于此)。这一晚,玄宗授予杨妃金钗钿合,又手拿丽水镇库藏的紫磨金琢成的金步摇,来到贵妃的妆阁,亲手插在贵妃的鬓上。玄宗欢喜异常,对后宫人说:“朕得杨贵妃,如获至宝。”便又创作一支曲子叫《得宝子》,又称做《得琫子》。
先前,在开元初年,玄宗后宫有武惠妃、王皇后。王皇后没有生育子女。武惠妃生有一子,人又长得漂亮,玄宗对她的宠爱超过后宫诸妃。到开元十三年,王皇后被废,后宫嫔妃没有谁能同惠妃相比。开元二十一年十一月,惠妃去世,后宫中虽有良家女子,但玄宗都瞧不上眼,内心常感凄凉。到他获得了杨贵妃,对他的宠爱又超过惠妃。杨贵妃有姐妹三人,都长得丰满、修长、端正,善于戏谑调笑,不拘礼数,往往能巧妙应会皇上的旨趣。每次入宫,总是到很晚的时候方才出来,宫中称贵妃为娘子,礼数与皇后相同。在册封杨贵妃这一天,赠贵妃的父亲杨玄琰为济阴太守,母亲李氏为陇西郡夫人,又赠杨玄琰为兵部尚书,李氏为凉国夫人,叔父杨玄珪为光禄卿银青光禄大夫。再又是她的堂兄杨钊拜为侍郎,身兼数使,兄长杨铦位列朝班,堂弟杨锜又娶了太华公主。太华公主为武惠妃所生,因为母亲受到玄宗的特别宠爱,玄宗对她的念顾又超过其他的女儿,所以,赐予他们的府第与皇宫相连。从此,杨氏一门权倾天下,只要他们有所嘱托,从中央的台、省到地方的府县,就如同奉行圣旨一般,四方珍奇宝货、僮仆、驼马,每天都送进他们的府第之中。当时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皇上对他恩宠极深,称他为儿子,玄宗曾同贵妃在便殿宴乐,禄山每次入座,不拜皇上而跪拜贵妃。玄宗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拜朕而拜妃子?这是什么意思?”禄山回奏玄宗说:“胡人不知晓父亲,只知母亲。”玄宗大笑,赦免了他。玄宗又命杨铦以下杨氏诸人,与安禄山结拜为兄弟,往来之间,必以酒宴相迎送。当初,他们结义的情分很深,但后来权势相当,关系就不和谐了。
天宝五年七月,贵妃因妒忌发横,冒犯玄宗,玄宗让她乘坐单车,令高力士送还杨铦的宅第。才到中午,玄宗便想念贵妃不已,竟至食不下咽,动不动便发怒。高力士探明了玄宗的心意,奏请将贵妃接回来,并先行送去宫、衣物以及司农寺所辖的米面、酒肴百余车。贵妃被遣回家之初,贵妃诸姐妹及杨铦惧怕灾祸来临而全家聚集哭泣,及到帝恩降临,又送来御馔酒食,大家才稍感宽慰。贵妃被遣出宫之初,玄宗无聊,从他身边走过的太监,有些竟遭到鞭打,以至于有因惊恐而死亡者。高力士见此情状,便请奏召还贵妃。到了夜禁之时,便打开安兴坊门,让贵妃从太华公主的宅第进入宫中。到了清晨,玄宗便于内殿召见贵妃,满心喜悦,贵妃跪拜,哭泣谢过。玄宗诏令召来京西两市的杂戏班子进宫演戏,让贵妃欢快,贵妃的姐妹们也进献了食物,与她一同作乐。从此之后,玄宗对她的宠幸一日深似一日,后宫之中再没有人能得到玄宗的宠爱。
天宝七年,加封杨钊为御史大夫、京兆府尹,赐名国忠。封大姨为韩国夫人,三姨为虢国夫人,八姨为秦国夫人,她们同一天接受封命,每人给月钱约十万,作为她们扮妆脂粉之用。但,虢国夫人不施脂粉,为炫耀自己的美艳,常常不施脂粉便去朝见玄宗。当时杜甫就有诗写道:虢国夫人秉承皇上宠恩,清晨上马进入皇宫大门。
却嫌脂粉玷污娇美容颜,
随意梳妆便去朝见至尊。
玄宗又赐给虢国夫人照夜明珠,秦国夫人七叶冠,国忠锁子帐,这些都是稀世之宝,玄宗对他们的恩宠竟是如此之深。玄宗又授杨铦银青光禄大夫鸿胪卿,出行时前列棨戟仪仗,又特授上柱国,一日之内,接连三次下诏令。她们与国忠五家府第建造在宣阳里,大门洞开,超过臣下建造府第的规定,隐然与皇宫相似,车马仆从,照耀京城。他们每每互相炫夸奢华,每建造一堂,费用超过数千万;看见别人府第的建置比自己的雄壮宏伟,便将自己的毁掉而重新建造,大兴土木工程,简直不分昼夜。玄宗赏赐御食以及外方进献之物,都要颁赐五家。自从开元以来,豪贵们的荣盛,没有谁可以与之相比。
玄宗不论去哪里,必与贵妃同行,如果乘马,则是高力士为她执辔授鞭。宫中掌管贵妃所用刺绣织锦的有七百人,雕镂器物又有数百人,供贵妃生日及各时节庆典使用。玄宗又接连派杨益出使岭南,当地官吏每日搜求新奇物品进奉。岭南节度张九章、广陵长史王翼,因为端午节进贡给贵妃的珍玩衣服,同其他各郡不一样,张九章便加封银青光禄大夫,王翼提拔为户部侍郎。
天宝九年二月,玄宗原置有五王帐,长枕大被,与他的兄弟们共处帐内。不久,贵妃便悄悄地将宁王的玉笛拿来吹奏。于此,诗人张祜有诗道:“静寂的梨花院落无人观见,闲来只把宁王玉笛横吹。”因为此事,贵妃又违忤圣旨,被放逐出宫。当时吉温与宫中太监头目很友善,国忠害怕,向吉温求计,然后进宫面奏玄宗,说:“贵妃,只是一位妇人,没有智慧识见,现今她违忤圣上,罪该当死。但她既曾蒙受过圣上的恩宠,只该死于宫中。陛下何必爱惜一席之地,使她就戮于宫内呢?
难道忍心见她在外受到凌辱吗?”玄宗说:“朕任用爱卿,并不是因为贵妃的缘故。”当初,玄宗令中使张韬光遣送贵妃回去,贵妃哭泣着对韬光说:“请奏圣上:贱妾罪该万死,衣服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圣恩所赐,只有头发、肌肤是父母所生。现今我就要死了,没有东西向皇上表示感谢。”说完,便拿起剪刀剪下一束头发,交给张韬光,让他献给皇上。贵妃被放逐出宫后,玄宗内心怅然若失。到这时候,张韬光便将贵妃铰下的头发搭在肩上,向玄宗奏明。玄宗非常惊叹惋惜,立刻派遣高力士召贵妃回宫,从此之后,对贵妃更加宠爱,并又加封杨国忠遥领剑南节度使。
天宝十年上元节,杨氏五府之人夜游街市,与广宁公主的随从争从西市门出入,杨家的奴仆挥鞭打人,不注意碰上了公主的衣服,广宁公主堕马,驸马程昌裔急忙去搀扶公主,也被鞭击。广宁公主哭泣着向玄宗奏明此事,玄宗诏令斩杀杨家奴仆一人,令程昌裔停职在家,不许上朝。于是,杨家更加骄横,出入宫门,无人敢问,京城长吏,对他们只有侧目而视。因此当时民谣说道:“生女不要悲伤,生男不要喜欢。”
又说:“男儿不封侯女子可作皇妃,你看那女子却可光大家庭门楣。”当时天下的人对贵妃受到的宠爱是如此的羡慕。
一天早晨,玄宗御驾勤政楼,安排了盛大的乐舞。当时有位叫王大娘的艺人,善于头顶百尺竿,这百尺竿上安放木山,形状像瀛州、方丈仙山,王大娘叫小孩手持红色竹节,在木山中进出来往,而自己舞蹈不停。当时刘晏因中神童举而任秘书省正字的官职,方才十岁,聪慧颖悟超过常人。玄宗召他来到楼中,贵妃抱他坐在自己的膝上,给他施粉画眉,戴巾梳头,然后,令刘晏作诗歌咏王大娘顶竿,刘晏应声吟道:楼前百戏竞争奇新,只有长竿奇妙入神。
谁想女子反而有力,
还嫌竿轻上面站人。
玄宗与嫔妃们都欢笑不已,笑声远扬于外。玄宗于是命令将象牙笏、黄纹袍赏赐给他。
玄宗又宴请诸王于木兰殿,当时木兰花盛开,那天玄宗心中不很愉快。贵妃酒醉中欢舞《霓裳羽衣》一曲,玄宗龙颜大悦,方知如回雪流风般的舞姿,可以回天转地。玄宗曾梦遇见十仙子,便制作了《紫云回》乐曲,(玄宗曾经梦见仙子十余人,驾青云从天而下,她们各自手执乐器,在半空中弹奏,乐曲音律清越,真是仙府的音乐。有一位仙人说:“这是神仙音乐《紫云回》,现今传授给陛下,作为正始之音。”玄宗满心喜悦,接受了这支仙曲。醒来,仙曲的余响犹在耳边。清晨,玄宗便令伶人以玉笛练习,完全与梦中乐曲的节奏相合。)以及《梦龙女》,又制作了《凌波曲》(玄宗在东都,曾梦见一女,容貌惊艳,梳着交心髻,大袖宽衣,在玄宗的床前礼拜。玄宗问:“你是何人?”这女子回答道:“妾是陛下凌波池中的龙女,卫宫护驾,小妾确实有功。当今陛下洞晓天界之音,乞请赐予一曲,使我的族类也感到荣耀。”玄宗便在梦中为她弹奏胡琴,并选取新旧曲调,制作新曲,名为《凌波曲》。龙女再拜离去。玄宗醒来,梦中一切完全都在记忆之中。玄宗便会聚宫中乐工,自弹琵琶,演习梦中新曲,写成曲谱。玄宗召来文武臣僚,在凌波宫临池演奏新曲,池中波涛涌起,有神女出现在池心,这神女便是玄宗梦中所见之女。玄宗龙颜大悦,将事情原委告诉宰相,便在池上建立一座寺庙,诏令每年进行祭祀)。这两支乐曲制作完毕,玄宗便将曲子赐予宜春院及梨园弟子以及诸王。
当时,新丰献进一位女伶,名叫谢阿蛮,善于舞蹈。玄宗与贵妃钟爱新制的乐曲,便接受了谢阿蛮。玄宗令她在清元小殿进行表演,并让宁王吹玉笛,玄宗亲自击羯鼓,贵妃弹琵琶,马仙期敲方响,李龟年吹觱篥,张野狐弹箜篌,贺怀智击打拍板,从清晨至中午,君臣欢乐融洽无比。当时唯有贵妃妹妹秦国夫人在旁端坐观赏。乐曲演奏完毕,玄宗开玩笑说:“阿瞒(玄宗在宫禁中多自称阿瞒。)为梨园弟子,今日有幸为夫人演奏,请一缠头作为赏钱。”秦国夫人说:“岂有大唐天子的阿姨没有钱用?”便出三百万作为一局的赏钱。他们演奏的乐器都非世间所有,刚一吹奏,只如清风习习而来,乐声远荡天际之外。贵妃琵琶用逻逤檀木制成,是寺人白季贞出使蜀地还归时所献,木质温润如玉,光彩耀人,犹如镜子可鉴人影,琵琶上还有如金缕般的红色纹彩,攒聚成双凤之形。琵琶弦是末诃弥罗国永泰元年进贡的渌水蚕丝,其光洁晶莹,犹如一串玉珠。紫玉笛是嫦娥旧物。安禄山曾进献三百种各式管乐,都用美玉制成。诸王、郡主、贵妃的姐妹们都以贵妃为师,作为她的琵琶弟子,每一乐曲演奏完毕,都有众多的献赠。这日,贵妃对阿蛮说:“你很贫穷,没有东西可以献给师长,让我给你办此事。”便命侍儿红桃娘取来红粟玉臂支赐给阿蛮。贵妃善于击磬,敲击出的声音如山泉般的清越,并且大多是新的乐曲,虽是那朝廷太常署的梨园乐妓,也无人能赶得上。玄宗曾命采集蓝田绿玉,雕琢成磬,再制作挂磬的木架,配以流苏,用金钿珠翠来装饰,又铸造两尊金狮子,作为架座,但见纹彩绚丽,一时无比。
先前,在开元年中,宫中看重木芍药,即现今的牡丹。(《开元天宝花木记》说:“宫中称呼木芍药为牡丹。”)宫中得数株红紫的、浅红的、纯白的,玄宗命移植在兴庆池东面的沉香亭前,正值牡丹花盛开之时,玄宗乘坐照夜白宝马,贵妃以步辇相从于后。玄宗诏令挑选梨园弟子中艺技最精之人,得乐工十六人。李龟年以善歌名盛一时,他手捧檀板,率领众乐工来到,正要歌唱,玄宗说:“赏名花,对爱妃,哪能用旧的乐词?”急命李龟年手持金花笺,宣翰林学士李白马上进献《清平乐词》三篇。李白承旨,苦于昨晚的酒醉未醒,便提笔写下三首歌词。第一首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第二首道: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第三首道:
名花倾国两相欢,
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栏干。
李龟年手捧词章进上,玄宗命梨园弟子略调词调,手抚丝竹,便催促李龟年歌唱,贵妃手持玻璃七宝杯,酌上西凉州的葡萄酒,微笑着领受乐歌,觉得很是惬意。玄宗调弄玉笛来倚和乐曲,每当一曲快完而将换阙之时,玄宗则放慢节拍,以取悦贵妃。贵妃饮完酒,整理好绣巾,向玄宗再次拜谢。从此之后,玄宗眷顾李白超过其他翰林学士。
恰恰高力士始终把为李白脱靴当作耻辱,他日,贵妃重吟李白所作之词,高力士假意说道:“臣下开始以为贵妃怨恨李白,深入骨髓,为什么反而对他如此顾念不舍?”贵妃一惊,说:“李学士哪会这样来侮辱人?”高力士说:“李白的歌词中将赵飞燕来暗指贵妃,把贵妃您看得极为低贱。”贵妃听罢,深以为意。玄宗曾多次想命李白为官,最终因遭到后宫阻拦而作罢。
玄宗在百花院便殿阅览《汉武帝内传》,当时贵妃后到,用手给玄宗整理一下衣领,说:“看什么文书?”玄宗笑着说:“别问,你知道了,则又纠缠不清。”贵妃把书找去一看,见书上写着“汉成帝获得赵飞燕,飞燕身体轻盈,几乎经受不住风吹,成帝害怕她飘扬飞去,特地造了个水晶盘,令宫人以手托着,让飞燕在上面歌舞。成帝又制作七宝避风台,间隔着将各种品贵香料放在上面,担心飞燕的四肢经受不住风吹”。玄宗对贵妃说:“你呀,任随风吹多少都不怕。”因为贵妃体态丰满,所以玄宗便以这话来戏弄贵妃。贵妃说:“《霓裳羽衣》一曲,可以掩盖前人。”玄宗说:“我才开开玩笑,你就要生气?朕记得宫中有一座屏风,应该还在,等查访到,将它赐给你。”这座屏风以虹霓为名,上面雕刻着前代美人的形状,每人长约三寸左右,房间中的玩赏之器、美人的衣服,都用众多的珠宝拼聚而成,用水精作为地板,外面以玳瑁水犀作为帘轴,帘子以珍珠编连而成,连接精妙,恐非人力所能制作。这座屏风为隋文帝所造,赏赐给义成公主,又随义成公主嫁往胡地。贞观初年,消灭北胡,这座屏风便同萧后一道押归中国,玄宗便将它赐给了贵妃。(贵妃回卫国公杨国忠家,将此屏风带去,安放在高楼之上,没有来得及将它带回宫中。杨国忠中午在楼上休息,走到床前,看见屏风在床的旁边,头刚着枕,便见屏风上的女子全都从屏风而下,来到床前,各自通报名号,说:“我是裂缯人。”“我是定陶人。”“我是穹庐人。”
“我是当墟人。”“我是亡吴人。”“我是步莲人。”“我是桃源人。”“我是斑竹人。”“我是奉五官人。”“我是温肌人。”“我是曹氏投波人。”“我是吴宫无双返香人。”“我是拾翠人。”“我是窃香人。”“我是金屋人。”“我是解佩人。”“我是为云人。”“我是董双成。”“我是为烟人。”“我是画眉人。”“我是吹箫人。”“我是笑躄人。”“我是垓中人。”“我是许飞琼。”
“我是赵飞燕。”“我是金谷人。”“我是小鬓人。”“我是光发人。”“我是薛夜来。”“我是结绮人。”“我是扶风女。”杨国忠虽然圆睁双目,清清楚楚地目睹这一切,但是身体不能动弹,口不能发声。诸位女子各用座具列次而坐,接着,便有细腰乐妓十余人前来,说:“我们是楚国章华宫里的踏谣娘。”说完,就手挽手唱起歌来,歌词说:“三朵芙蓉是我流,大杨造得小杨收。”又有两三个乐伎前来,说:“我们是楚宫里的弓腰娘。你们难道不见《楚辞别序》说:‘绰约花态,弓身玉肌?’接着,便依次表演她们最擅长的艺技,表演完毕,又一一回归屏风之上。杨国忠刚醒来,便觉得非常惶恐,赶快跑下楼,急忙令人把楼门封锁。贵妃知道后,也不想再见。安禄山叛乱平定后,此物还存在,在当时宰相元载家,从这以后就不知它在哪里了。”
杨太真外传卷下
当初,在开元末年,江陵进献乳柑桔,玄宗把十枚种在蓬莱宫,到天宝十年九月秋,结出了果实。玄宗宣旨将它们赏赐给宰臣,说:“朕近年来在宫内种柑子树数株,今秋结下果实一百五十多颗,与江南及蜀地所进献的没有区别,这也可算是有些奇异了。”宰臣们上表祝贺道:“臣下以为上天所培育的东西,不能改变它们正常的本性,出现旷古未有的东西,便可称之为有异常的感应。由此而知圣人统御万物,以天地元气遍布祥和,大道乘时运行,那么各方都会协调一致。那桔柚的栽种,南北方有不同的名称,这实在是造化初始的本意,不是阴阳有所改变。陛下崇尚天道,纲纪真淳,使天地四方合于一家,雨露均洒,混成天宇而遍受滋润,草木有性,凭借地气而默默相通,因此这江南的珍果,成了宫禁中的佳品。它绿色的果蒂含着晨霜,它的芬芳流播在绮丽的殿堂,它金色的外衣,像日光一样地灿烂,绚丽的色彩比过了红色的院庭。等等。”玄宗将此果颁赐给大臣。另有一枚合欢果,玄宗与贵妃互相把玩不已。玄宗说:“这果好像知晓人的心意,朕与爱卿确是形同一体,所以称之为合欢。”于是两人促膝而坐,共同进食,并诏令宫人画成图画,意欲传之后世。
贵妃生长于蜀地,非常喜爱吃荔枝。南海所产荔枝,超过蜀地所产,因此,每年都要由驿站的快马从南海飞驰传送至京城,进献给贵妃。但荔枝正好是在暑热的时候成熟,经过一夜,便失去它的鲜味,这一点,后人多不知道。
玄宗曾与贵妃以博采为戏,玄宗将要败北,只有骰子掷出一对四点才能转败为胜,玄宗连连叱喝,骰子不停地转,居然转出一对四点,玄宗异常高兴,便命高力士赐给骰子的四点为红色,民间风俗便承袭至今,不作改变。
广南进贡了一只白鹦鹉,能听懂人的言词,人们称它为雪衣女。
一天早上,它飞上贵妃的妆镜台,自言自语地说:“雪衣女昨夜梦见被恶鹰追杀。”玄宗便令贵妃将《心经》教给鹦鹉,鹦鹉竟能记诵精熟。
之后,玄宗与贵妃在别殿游玩,把雪衣女放在车的竿上一同前往。忽然见有一只鹰直冲下来,将鹦鹉啄杀而死。玄宗与贵妃叹息了许久,把它埋葬在宫苑中,称呼为鹦鹉冢。
交趾进贡的龙脑香,形状就像蝉蚕一样,共有五十枚。波斯人说老龙脑树长出枝节才有这种香,宫中称呼为瑞龙脑。玄宗赐给贵妃十枚,贵妃私自派遣明驼使(明驼使胸腹下有毛,夜晚能发出光亮,白天能跑五百里)带去三枚赠送给安禄山。贵妃又常常送给安禄山金平脱装具、玉合、金平脱铁面碗等物品。
天宝十一年,李林甫死,以杨国忠为相,身兼四十多个官职;天宝十二年,又加封杨国忠为司空。杨国忠长男杨暄,先娶延和郡主为妻,后又拜为银青光禄大夫、太常卿,兼户部侍郎。小儿杨朏,娶万春公主为妻。贵妃堂弟秘书少监杨娶承荣郡主为妻。杨氏一门出贵妃一人,娶二位公主、三位郡主,并有三位诰封夫人。天宝十三年,重新赠封杨玄琰为太尉、齐国公;贵妃母亲重封梁国夫人,朝廷为他们建造祠庙,皇上御制庙碑并亲自书写碑文。贵妃的叔父杨玄珪又拜工部尚书;韩国夫人的女婿秘书少监崔珣之女被选为代宗妃子;虢国夫人的儿子裴徽娶代宗之女延光公主,女儿嫁给让皇帝李宪的儿子。秦国夫人女婿柳澄的儿子柳钧娶长清县主,柳澄的弟弟柳潭娶肃宗的女儿和政公主。玄宗每年冬十月,都要驾幸华清宫,经常要过完冬天才还归宫阙,去时即与贵妃同车而行。华清宫内有端正楼,是贵妃梳洗之所;有莲花汤,是贵妃沐浴之处。皇上赐给杨国忠的府第在皇宫东门的南面,与虢国夫人的府第相对;韩国、秦国两夫人的府第又是屋脊栋梁相连,玄宗驾幸他们的府第,必定是经过五家,都要赏赐宴乐。他们随从护驾之时,每家之人编为一队,每队穿着一色的衣服,五家之队聚合在一处,相互映照,犹如百花争艳。妇女们丢遗的金钿、鞋子、珠翠,在路边灿然发光,可以捡拾一捧。曾有人俯身窥视他们乘坐之车,满身的香气竟然数日不绝。每当他们出行,有驼马千余头,以剑南节度使的旌节器仗为前驱,外出有饯别的饮宴,归来有慰劳的酒席。远近各处赠送的珍玩狗马、侍者歌女,在道上一望皆是。待到秦国夫人去世后,虢国、韩国夫人及杨国忠更加豪盛。虢国夫人又与杨国忠乱伦,毫不顾及礼仪,不加检点。每次入朝谒见,杨国忠与韩、虢两夫人连辔而行,挥鞭跑马,一路任情嬉戏,随从官员、侍女百余骑,手持蜡烛,光耀如同白昼,他们身着艳丽的服装在道上行走,不用一点遮蔽,路上观看的人群,排成人墙,无不为之惊骇、叹息。皇室十宅诸王的男女婚嫁,都要借助韩国、虢国两夫人的介绍,每人交一千贯钱,玄宗方才准允婚事。
天宝十四年六月一日,玄宗驾幸华清宫,这天是贵妃的生日,玄宗诏令召来小部乐舞队,(小部,是梨园法部所设置的乐舞队,共有三十人,都是十五岁以下)在长生殿演奏新曲,这新曲还未命名,此时正逢南海来进献荔枝,便将此曲命名为《荔枝香》,左右之人欢呼,声音震动了山谷。
这年十一月,安禄山在幽陵反叛(安禄山本名轧荦山,是杂种胡人,母亲本是一名巫师。安禄山晚年更加肥胖,肚子下垂,竟超过膝,体重有三百五十斤。他曾在玄宗面前跳胡旋舞,快得如风一般。玄宗曾于勤政楼东间设置一架大金鸡屏障,安放一间大床,把帘子卷上,令安禄山坐在一旁,下面摆设百戏,玄宗与安禄山共同观看。肃宗劝谏道:“历观今古,从未听说过臣下能与君主同坐观戏。”玄宗私下说:“他长有异相,我只是借此消灾而已。”玄宗又曾同安禄山夜宴,安禄山醉后睡去,身体化为猪形而头为龙首。左右急忙向玄宗禀告,玄宗说:“这是猪龙,不会有什么作为。”终究不杀安禄山,结果导致中国的混乱)。以诛杀杨国忠为反叛之名。朝廷官员们都认为杨国忠、虢国夫人、贵妃是三位罪魁,但没有人敢把这种话讲给玄宗听。玄宗想让皇太子监国,想传位给皇太子,自己亲自领兵出征。玄宗同杨国忠谋划此事,杨国忠大为恐惧,归家对他的姐妹们说:“我们死在旦夕,现今东宫皇太子监国,我们与娘子都没命了。”杨氏姐妹们便去向贵妃哭诉。
贵妃口衔土块,请求赦免死罪,事情才就此作罢。
天宝十五年六月,潼关失守,玄宗驾幸巴蜀,贵妃跟从。来到马嵬坡,右龙武将军陈玄礼害怕发生兵乱,就对军士们说:“当今天下崩离,万乘震荡,难道不是那杨国忠欺害天下百姓,才落到这样的地步?如若不将他诛杀,拿什么向天下百姓谢罪?”众军士说:“我们早就有这样的念头了。”当时,正值吐蕃和好使在驿站门外拦住杨国忠诉说事情,军士们齐声呼喊:“杨国忠与蕃人谋叛!”军队就把驿站四面包围起来,将杨国忠及其儿子杨暄等人一并诛杀。(杨国忠旧名杨钊,本来是张易之的儿子。武则天天授年间,张易之受到武后无比的宠幸,他每次回归家中,武则天都要诏令他居住在楼中,并把楼梯撤去,用一束束的荆棘将楼四面围住,他身边不再有女奴侍立。张易之的母亲害怕张氏断绝了子嗣,把女奴嫔姝暗藏在楼上墙壁的夹层中,于是此女有了身孕,生下杨国忠。之后,此女嫁给杨家。)玄宗走出驿门来慰劳六军,六军并不解围,玄宗顾视左右责问是什么原因还不撤兵。高力士回答说:“国忠身负大罪,诸将惩罚了他,贵妃是国忠之妹,还在陛下的身边,群臣们哪能没有忧虑恐惧?乞请皇上圣虑裁断。”(另有一种版本上说:“贼根还在,兵士哪敢解散?”这是在指斥贵妃。)玄宗回身走进驿站,驿门内旁有一条小巷,玄宗不忍心回到行宫,便在小巷中倚杖斜首站立,神情黯然,默默无语,久久不动。京兆司录韦锷(韦见素的儿子)进言道:“乞请陛下割舍恩爱,忍下决断,以保国家的安宁。”迟疑良久,玄宗才进入行宫,手抚着贵妃走出厅门,到马道北墙口与贵妃诀别,令高力士赐死。贵妃流涕呜咽,语言不能表达她内心之情,就说:“愿皇上万岁,臣妾确实辜负了皇恩,死而无憾,只乞请允许臣妾拜拜佛。”玄宗说:“愿贵妃在佛门善地转生。”高力士便将贵妃缢死在佛堂前的梨树下。贵妃刚刚绝命,而南方进献的荔枝便送到,玄宗看见荔枝,长声号哭,多次叹息,对高力士说:“给我祭奠贵妃。”祭奠之后,六军还没有解围,玄宗令以绣被覆盖在停尸床上,放在驿站的庭院中,诏令陈玄礼等人进入驿站审视。陈玄礼用手抬了贵妃的头,知其已死,说:“对了。”于是众军才解围。贵妃葬在向西一里多远路北面的坡坎之下,时年三十八岁。玄宗手持荔枝,在马上对张野狐说:“此去剑门,一路鸟啼花落,水绿山青,无一不是引起朕悲悼妃子之缘由。”
当初,玄宗在华清宫时,乘马出宫门,意欲驾幸虢国夫人的府第。
陈玄礼说:“没有向臣下发布命令,天子不可随意出门。”玄宗只好回转马头。第二年,又在华清宫,接近上元日,玄宗意欲夜游。陈玄礼奏道:“宫外就是旷野,必须有所戒备,如若要夜游,请回到城里。”玄宗又不能违背这样的进谏。到这次马嵬坡诛杀贵妃,都是平素敢于进言带来的便利。先前,术士李遐周曾作有一首诗,诗中道: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
若逢山下鬼,
环上系罗衣。
“燕市人皆去”,是说安禄山即来自蓟门之士;“函关马不归”,是说哥舒翰兵败潼关;“若逢山下鬼”,山下鬼,即“嵬”字,即指马嵬驿;“环上系罗衣”,贵妃小字玉环,她的死,是高力士用罗巾勒死的。另外,贵妃常常用假髻作为首饰,而又喜欢穿黄色的衣服。天宝末年,京师有童谣说:“义髻抛河里,黄裙逐水流。”到这时候,都一一应验了。
当初,安禄山曾经在玄宗面前应答对话,常夹杂嬉戏调笑之话。
贵妃常常在座,安禄山对她动了心。待听见贵妃在马嵬的死讯,安禄山多日叹惋不止。安禄山之反,虽说是李林甫培育了他,杨国忠激怒了他,但或许另有他内在的动机。
玄宗入蜀避难之时,虢国夫人已先到了陈仓的官店。杨国忠被诛杀的讯息传到此地,县令薛景仙率领属下去追寻虢国夫人等人。虢国夫人一行正走进一座竹林中,见追兵到,以为是安禄山的叛军,虢国夫人先把儿子裴徽杀掉,又把女儿也杀掉。杨国忠的妻子裴柔说:“娘子何不也给我行个方便?”于是将裴柔及其女儿一并杀了,之后,虢国夫人便自刎,但没有立刻死去。她被押送至监狱中,还问人说:“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叛军?”狱吏回答说:“两者都有。”虢国夫人因血凝在咽喉而死。于是将她们都埋在东城外十几步远的路北杨树底下。
玄宗从马嵬驿出发,走到扶风,道路旁边花开着,又见寺院旁的石楠树长得团圆,喜爱地赏玩之后,把它称为“端正树”,这是玄宗心中有所思念。走到褒斜谷口,正值连绵不断的秋雨下了十来天,在雨中的栈道上,听见铃声隔山相应,玄宗思念贵妃不已,便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怨恨。
唐肃宗至德二年,收复西京。十一月,玄宗从成都归还长安,经过马嵬,让人祭奠贵妃,之后,又想将贵妃改葬别处,李辅国等人都不听从。当时,礼部侍郎李揆上奏道:“龙武军的将士因为杨国忠谋反,所以将其诛杀。现在要改葬已故的贵妃,恐怕龙武军将士会疑惧不安。”
唐肃宗便制止了这件事。已为太上皇的玄宗却密令宦官暗地将贵妃迁葬在其他地方。当初贵妃下葬时,曾用紫色被褥裹着尸身,等到迁葬时,肌肤已经腐坏殆尽,只有胸前的锦香囊还完好存在。宦官将贵妃安葬完毕后,把锦香囊带回献给玄宗,玄宗将它置于怀袖之中,又令画工画了贵妃的肖像放在别殿,早晚观看,歔欷叹息不止。
玄宗被安在兴庆宫中,一天深夜他登上勤政楼,依凭着栏杆向南眺望,但见满目烟月笼罩在夜色之中,玄宗不由自主歌唱道:“庭前琪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歌声停歇时,听见外面街坊中隐隐有人在唱歌。玄宗看着高力士说:“该不会是旧时梨园中的人吧?待到天明,为我把他寻来。”第二日,高力士私下在街坊中访寻,召其同去见玄宗,果真是原来的梨园弟子。这之后,玄宗又同贵妃的女侍红桃在一起。红桃歌唱《凉州》之词,这是贵妃所制作的,玄宗亲自吹笛,给她伴奏。乐曲演唱完毕,相视之下,无不掩泣。玄宗因此把此曲扩展,所以现今流传于世的《凉州》曲,比原先的又有所增加。唐肃宗至德年间,玄宗再次驾幸华清宫,跟从的官员、嫔妃,大多不是原来的人,玄宗在望京楼下命张野狐演奏《雨霖铃》曲,才演奏一半,玄宗四望,只觉满怀凄凉,不觉流下泪来,左右之人也为之感到哀伤。
新丰有位女伶人,名叫谢阿蛮,善舞《凌波曲》,先前曾出入宫禁,贵妃待她很厚。这天,玄宗令她作舞,舞蹈完毕,阿蛮献上一只金粟装臂环,说:“这是贵妃赏赐给臣妾的。”玄宗手拿着环,满心凄然,流下泪来,说:“这是我祖天皇大帝击破高丽国时所获得的两件宝贝:一是紫金带,一是红玉支。岐王进献了《龙池篇》,朕便将紫金带赐给了他,红玉支赐给了贵妃。后来,高丽国知道这两件宝贝归我,便上言说:‘本国因失去此宝,风雨不时,百姓流离,兵力软弱。’朕当下认为得此宝不足为贵,便命将紫金带归还他们,唯此环不还。你既从贵妃那里得到,朕今天再看见它,只令朕兴起悲哀之念。”说完,又泪流不止。
到了干元元年,贺怀智又上奏说:“从前,上皇与亲王下棋,令臣下独自弹奏琵琶,(这琵琶以石为槽,以鹍鸡筋为弦,用铁拨来弹奏。)贵妃站在棋盘前观看,上皇数棋子,看来将输,贵妃放开康国进贡的巴儿狗,跳下棋盘把棋局搅乱,上皇满心喜悦。当时风吹贵妃的领巾搭在臣下的头巾上,过了很久,她回转身,领巾方才落下,等到归家,只觉满身香气。臣下便卸下头巾,贮藏在锦囊之中。今天则进献上臣下所藏的头巾。”玄宗打开锦囊,说道:“这是瑞龙脑香,朕曾经把它放在暖池的玉莲花朵上,再来观赏时,尚觉香气宛然犹存,何况把这香施放在丝缕这一类温润细腻的东西上。”说完,更觉凄怆不已。自此之后,玄宗一直耿耿于怀,只是吟唱道: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
须臾舞罢寂无事,
还似人生一世中。
有位道士叫杨通幽,从蜀地而来,知道玄宗思念贵妃,便自荐说:“有李少君的法术。”玄宗大喜,诏令他招来贵妃的精魂。这位道士用尽他的法术去招寻,贵妃的精魂竟然不至。这道士又能神魂游荡,驾驭云气,便越出天界,深入地府探求,竟然也不见贵妃的精魂。道士又旁求四方上下,到最东边,渡过大海,跨越蓬莱仙山,忽见最高山峰上,有许多楼阁。来到它们的面前,只见西厢下有一洞门,朝东,门关着,门额上写着“玉妃太真院”几个字。
方士抽下发簪敲门,有双鬟童女出来开门,方士觉着冒昧,还未及说话,双鬟童女便转身回去。一会儿,有位碧衣侍女出来,问方士从何处来。方士便称自己是天子使者,并告诉碧衣侍女自己前来的使命。
碧衣侍女说:“玉妃刚刚睡下,请稍待片刻。”过了一个时辰,碧衣侍女请方士进入,并指点说:“玉妃出来了。”但见玉妃头戴金莲冠,披着紫绡佩巾,佩着红玉佩,踏着凤鞋,左右侍女七八人。玉妃向方士拜揖过后,便问讯皇帝是否平安,又问天宝十四年以来之事。说完,现出满心的忧郁,指着碧衣侍女,叫她取来金钗钿合,折成两半,将一半交给使者,说:“为我感谢太上皇,谨献上这些东西,望它能寻回往日相爱的情意。”方士将告辞离去,脸上现出并未满足的神色,玉妃便征询他的心意,方士便又上前跪下说:“请求告诉一件当时与太上皇相关之事,这事别人不知道,回去好让太上皇验察。不然,恐怕金钩钿合,反会使我担上新垣平那样欺诈的罪名。”玉妃茫然退步而立,若有所思,然后慢慢地说道:“在天宝十载的那一年,我侍奉太上皇在骊山宫里避暑,正值七月之秋,是牛郎织女相会的那天晚上,太上皇依靠着我的肩膀远望,因仰天感叹牛郎织女之事,我俩遂相互吐露心中誓言:‘愿世世为夫妇。’说完,我俩拉着手各自呜咽不已。这件事只有君王自己知道。”
接着,玉妃又悲伤地说:“由于有此念头,我又不得在此居住,又将堕入下界,并要再结后缘。或升入上天,或再世为人,我都决意要同太上皇相见,像从前一样地相依相爱。”又说:“太上皇也将不久人世,唯愿他自己珍重,不要自己苦自己。”
使者回来,将事情一一向太上皇奏明。太上皇内心受到极大的震动,感到非常悲伤。等到被迁移到大内中的甘露殿,没有一天不在悲悼贵妃,于是便拒食谷物,以吸气养生。张皇后进上樱桃蔗浆,太上皇也不吃。他常常玩弄一支紫玉笛,只要吹奏几声,便有双鹤从天而下,立于庭院之中,徘徊而后飞去。太上皇曾对侍女宫爱说:“我奉上帝之命,为元始孔升真人,在此期间,可以同贵妃再次相会。这笛不是你所看重的,可将它送给大收。”(大收,代宗的小字。)说完,即令人准备热水沐浴,并说:“我若就枕而卧,慎勿惊动我。”后来宫爱听见太上皇在床上有响动,惊骇间去观视,太上皇已经驾崩。
杨贵妃死的那天,马嵬坡一位老妇曾拾得锦筒袜一只,相传过往客人赏玩一次,要付百钱,这老妇人因此前后获钱无数。
可悲啊,玄宗在位太久,对日理万机感到厌倦,又常要同大臣们讨论国事,检查他们的政绩,很难满足个人的私欲。自从得到李林甫,便将政事全部委托给他。故而断绝了逆耳的忠言,肆意恣行饮宴作乐,衽席之间,没有尊卑之别,不以为耻,这都是由李林甫促成的。到玄宗避难西蜀,朝廷陷没,百官被俘,妃王被戮,兵祸满天下,叛毒流四海,这都是杨国忠招来的祸患。
史臣说:“礼,是用来定尊卑,治家国的。国君不像国君,那怎么能享国久远?父亲不像父亲,那怎样能端正家风?只要有此一事,没有不败亡的。唐明皇有此一误,便给天下留下了他的羞耻。所以安禄山叛乱,天下指认有罪魁三人。现今作这篇外传,并非仅仅只是拾取杨贵妃的故事,而且是要借此来惩治祸乱的阶源罢了。”
第82、爱山传奇
很早前,西北有座大山,山下的村庄里有这么一家三口:父亲邱老实,母亲王氏,还有儿子菊生。因王氏最爱菊花,儿子出生时,正值满园菊花盛开,所以他们就给儿子起名叫菊生。
菊生的脾性随母亲,也爱菊,母子俩在房前屋后栽满了菊花。每到寒霜要来时,菊生娘就会把菊花采摘下来晒好,有的留作药材,有的作成饼,还有的用来酿成菊花酒。每到年节,菊生家就会把这些做好的食物分给乡邻,乡亲们都夸他们家人好,心地善良。
菊生长到十七八岁时,就跟爹娘说:“俺已经长大了,以后山上的活儿就给俺一个人干,俺保证能养活二老。”菊生说到做到,每天鸡还没打鸣就起床,带上菊花饼和菊花茶上山干活去了,不到天黑不回家。
这天晌午,菊生觉得饿了,便到山坡的松树杈上去取饭篮子。取下来一看,奇怪了,明明早上带了四块菊花饼,怎么就剩下一块了?菊花茶也只剩下了几口。这漫山野湖也难见到个人,到底是谁偷吃的?
谁知一连几天,这样的怪事天天出现。菊生每天都注意瞅着,可连个野物也没发现。到了第九天,菊生对娘说:“娘,您今天给俺带一罐菊花酒吧。”菊生娘以为儿子干活儿太累,想喝酒解解乏,就装了满满一罐菊花酒。
晌午,菊生又去取饭篮子。怎么这么沉?掀开盖布一看:天呐,原来饭篮子里蜷缩着一只正呼呼大睡的白狐狸!菊生又好气又好笑,闹了半天,原来是它偷吃了饭食。
菊生看它怪可怜的,便也没计较,拍拍白狐说:“快醒醒,在篮子里蜷着难受,起来回家去睡吧……”就见那白狐一翻身跳在地上,变成了个白发银须的老头。
老头给菊生深施一礼,面带羞愧地说:“小哥,俺对不起你,只是你那饼和茶太诱人了,俺没管住自己……这又偷喝你的酒献丑,多谢你大人大量放了俺。俺也不能白吃喝,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俺本是南山千年修行的狐仙,和天上的瘟神交情不错。那天他告诉俺说,玉帝嫌你们对天神不恭,派他在九月初八半夜子时,到你们这儿撒放瘟毒。他让俺到时躲在洞里别出来,说到了九月初九太阳一出来就没事了。”
“你没问他有什么法子可解?”菊生心急地问。
“俺问了,他说要想不染瘟疫,就躲到大山顶,喝菊花茶,在山半腰处栽上一圈菊花围栏。小哥,你可别往外说!俺再送你一把扇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白纸折扇递到菊生手上说,“你别看它只是一把小扇子,可不普通啊。你想到哪儿去,打开它,对它一说,再远的路眨眼就到。只是它一天最多能用三次,一次也只能带两个人。”说完,只见一道白光射向南山,老头一下没了踪影。
听了白狐的话,菊生心想,瘟神要在九月初八子时来撒瘟毒,到时乡亲们不就都遭殃了吗?俺要是把这事早告诉乡亲们,瘟神知道后生气了怎么办?这山下的几个庄子,老少合起来千多口人,救人要紧!
菊生活儿也顾不得干了,丢下镢头就往家跑,到了家拿起筐和铲就开始挖自家种的菊。爹娘觉着怪,就问:“你不在山上干活,跑来挖这刚发芽的菊干啥?”
“爹娘,你们什么都别问,如疼儿,就帮俺一起到大山上栽菊吧。”爹娘知他是个仁孝的孩子,不愿说必有难处,也就不再问了,帮着菊生往山半腰栽菊。
山上土干水少,要想每棵菊都栽活,就得到山脚下的小河里去挑水浇灌,来回少说也有十几里。菊生不分白天黑夜地挑水,双手双脚都磨出了泡,血泡好了起,起了好,后来都成了厚厚的硬茧。功夫不负有心人,菊生和爹拼死拼活在山上干了几十天,终于在大山半腰栽种好了一道菊花围墙。
转眼到了九月初八,天还没亮,菊生就喊醒爹和娘,对他们说:“二老快上山吧,把家里的干菊都带上,等乡亲们一上山,就烧水泡菊花茶给乡亲们喝,然后让他们往山顶爬,越高越好。俺去通知乡亲们上山了!”
爱山传奇(2)
菊生拎着自家的铜盆,一边敲一边喊:“庄亲庄邻们,要出大事了,都快上西北大山啊,上山能救命!不到明天日出,千万不能从山上下来!”庄上的人看菊生这样,就犯嘀咕:“这孩子八成是疯了吧?能有什么大事?”“哎,俺看这事总有因,菊生是个仁孝稳当的孩子,不会平白无故骗咱们的,快上山吧!”
大山四周的庄户人纷纷扶老携幼,往西北大山上爬。天黑下来了,各庄再没人出来。菊生还是不放心,又各庄喊了一遍,猛想起去年因打柴摔残腿的张二叔,他家两个孩子小,二叔又走不动……菊生撒开腿跑到张二叔家推门一看,果然二叔正躺在床上。“二叔,你两个孩子呢?怎么不让人搀扶你上山呢?”
“俺让两个孩子跟庄邻一起上山了,俺一个废人,就不连累大伙了……”
“看你说的,二叔,快来,趴俺背上,俺背你上山!”不容张二叔推辞,菊生从床上背起张二叔,从怀中掏出宝扇说:“二叔把眼闭上,等俺喊您再睁眼。”
这时背上的二叔叨咕一句:“俺想西庄宝才家的可能也没上山。”菊生听了,心中一紧,忙问:“是那个今春死了丈夫的宝才媳妇?”“就是她,她不是怀孕快生了吗?俺想她大概爬不动山。”“哎呀!咱们先走,俺回来再去带她!”只听耳边风声呼呼,眨眼到了山上。
将二叔安置好,菊生又把宝才媳妇背到了山上。这时天已快三更了,菊生坐在山石上刚想歇歇,只听西庄上的二愣说:“坏了,俺庄上的聋二爷和瞎二奶还都在家没上山呢……”
话没落音,菊生已飞似的往山下跑去。来到二老家喊门,见两人都已睡下,菊生便催他们赶紧穿上衣服跟他上山。瞎二奶说:“孩子,你的好心俺们领了,你看俺们都这把年纪了,就不上山了。”菊生见二老不肯走,可急死了。
顾不得和他们多说,菊生一把抓过床上的被子,把二老一裹,背到背上,从怀中掏出宝扇说:“快带俺们上山!”谁知连喊三次,宝扇光嗡嗡响,就是飞不起来。菊生这才想起宝扇最多只能带两个人。这已是第三次了,再回来带人,宝扇就不能再用了。菊生想,让二老用宝扇上山,俺拼命跑也许能赶到山上,于是一咬牙,打开宝扇塞在瞎二奶的手里说:“宝扇,快把二老送上西北山顶。”只见呼的一道白光,宝扇带着两位老人往西北大山飞去。
这边菊生撒开腿拼命往大山跑,到山脚下时,天忽然变得黄灿灿的。霎时,又刮起阵阵怪风,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直往人鼻里钻。菊生知是瘟神来撒瘟毒了,赶忙屏住呼吸,可已经晚了。菊生只觉得头发晕,心狂跳,眼前发黑,四肢发软,想跑跑不动,“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再没爬起来。
山上不知谁家带来的报晓公鸡“喔喔”叫了几声,惨黄慢慢退去,天渐渐亮起来。“都快看哟!东边天上有两个太阳!”谁家的孩子大声喊了一声,人们一齐往东边看,只见天际边有个盘子般大的红太阳正从云层里往外爬,而离红太阳不远的上方,还有一个黄白色的太阳挂在那里。“奇景啊!天出双日,是重阳啊!”
天已大亮,一轮红日眨眼跳出山头,那个黄白色太阳渐渐隐去。刹那间,万道金光照射下来,万物沐浴着阳光,枫叶如火,草作金黄,正是浊往下去,清往上来之时。有风吹过,送来阵阵扑鼻菊香,人们闻着菊香,直觉心中浊气一扫而光,神清气爽。忽听有人喊:“快看,山腰菊生栽的花都开喽!”人们往山腰望去,菊花红黄白绿紫,竞相开放,像给大山拦腰围上条五彩玉带。
人们在下山途中发现菊生趴在地上,翻转过来一看,只见他浑身是伤,脸色乌青,双眼紧闭,身体已经僵硬。“菊生啊!好孩子,你是为了救俺公婆俩才死的!怎不让俺去死……”瞎二奶扑在菊生跟前撕心裂肺地哭喊。
人们一齐围到菊生身边,哭声震天动地。菊生的爹娘每人抱了一捧菊花,围着菊生摆了一圈哭道:“菊生,好儿子,这是你心爱的菊花。菊花开了,你怎么就走了呢……”
人们把菊生葬在了菊花围栏里,让菊生永远和他心爱的菊花在一起。为了纪念菊生,人们集资为他建了座庙,在庙里塑上菊生的雕像。因为那天是九月初九,天上又有两个太阳,人们就给这座庙起名叫“重阳庙”,称菊生为重阳真人。每到九月初九这天,人们便会从四面八方登山进庙,给重阳真人奉菊敬香,并把西北大山改名为“爱山”。
第83、一次史诗般的航行!三千宋军冲破数十万元军包围
南宋与元朝之间的战争,在中国历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而作为双方重要战场的长江流域,则在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这其中,尤其以宋、元之间的襄樊之战最为著名。襄樊之战是南宋与元朝之间的决定性战役,决定了两个国家的命运。襄樊之战最终以南宋的失败告终,直接导致南宋最后的灭亡。整个战役期间,南宋当局内部的投降派以及前线的部分将领始终对襄樊采取消极态度。要么不用主力增援,要么临阵逃脱。导致南宋始终处于极为不利的被动局面,一直是被动挨打的地位。整个战役期间,襄樊地区的南宋守军一直处于元朝强大的封锁下,基本没有得到过来自外部的援助,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但是,就是在这种极度艰难的情况下。面对元军强大的封锁,在外界增援已经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形势下。南宋一支由临时招募的民兵组成的只有数千人的水军,却成功突破元朝强大的封锁,将物资运入襄阳。从而成为历时6年之久的襄樊之战中,外界唯一成功的对襄樊守军的增援行动。这次史诗般的航行,成为中国历史上水战中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那么,这是怎样一场战斗呢?这场战斗是如何发生的,经过和结局如何呢?在此,灵云欲以自己所知和网友们就此进行一下讲述。因为灵云能力有限,所写的肯定有不足之处。还请网友们多多指教。
蒙古灭金后,随即开始大举南征,企图灭亡南宋。由于游牧民族出身的蒙古军不习水战,因此南宋依仗的长江天险无法逾越。于是蒙古改变战略。改变以往正面南下直接从长江突击的战略。实施新的大纵深迂回、抄袭南宋远后方的战略。该战略的具体措施是:在东南长江流域取守势,佯攻以吸引南宋主力。同时在西北发起主攻。集中全部精锐主力在陕西一线。准备从秦陇出击。首先攻克四川,控制长江上游,绕过长江天险。随后以一支偏师顺江东下攻击南宋。主力则继续南下,在灭亡云南地区的大理政权后,形成一个大迂回的战略包围圈。然后从南向北,从南方包抄南宋。同时蒙军从西部四川以及北部正面江淮战场同时出击。一举灭亡南宋。灵云认为有必要说明一点。那就是该战略从军事角度来说是正确的,并最终取得成功。公元1255年,蒙古出兵经甘肃、四川至云南,灭亡大理段氏政权,平定云南全境,建立云南行省。实现了对南宋实行远后方大迂回的战略包围圈。随后,公元1258年。蒙古帝国大汗孛儿只斤·蒙哥派他的弟弟忽必烈率军攻打南宋鄂州(注:即今湖北武昌)、派大将兀良合台攻打南宋潭州(注:即今湖南长沙)。而他自己则亲率以蒙古铁骑为核心的主力进攻四川。蒙古大军在四川开始进展迅速。四川地区南宋守军基本是一触即溃。但是,当蒙军推进到合州后,遭到以王坚为首的南宋爱国军民的顽强抵抗。守军依托钓鱼山天险,不断击败蒙军。公元1259年七月,亲临前线督战的蒙哥汗被南宋守军炮火击成重伤,不久在军中毙命。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合州之战。蒙哥死后,南方前线的忽必烈因急于回师争夺汗位,暂时与南宋媾和。于是,双方进入短暂而又脆弱的和平时期。
蒙哥汗死后,蒙古帝国内部立即陷入争夺汗位的内战。最终结果是蒙哥汗的弟弟孛儿只斤·忽必烈夺取汗位。忽必烈即位后,立即恢复对南宋的进攻。但是,以往几次进攻,使忽必烈意识到,宋-蒙之间的主要战场是长江流域。必须首先解决长江战场,才能实现灭宋的战略。转机发生在公元1267年11月。此时,已经投降元朝6年之久的原南宋泸州守将刘整向忽必烈建议:"欲灭宋,必先攻襄阳,撤其捍蔽。宋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忽必烈意识到,襄樊在南宋整个江淮防线中具有核心地位。一旦襄樊失收,将对真个南征战局产生决定性影响。于是他采纳了刘整的建议,决定集中力量夺取襄樊。同时,
以刘整为主,元军建造了1000多艘战船,征召、训练大量士兵。组建起一支强大的水师。从而打破了南宋始终拥有的水上优势。公元1270年,经过一系列运作,元军完成对襄阳的战略合围,襄樊之战随即打响。襄阳被围后,蒙军在水路对襄阳进行了极为严密的封锁。为救援襄阳,南宋方面先后在公元1269年和1271年两次大规模通过水路试图冲破封锁。但由于统治者的腐败无能以及前线将领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援救行动先后被蒙军击败。蒙军为彻底实现对襄阳的封锁。在江面大量安插木桩、铁索等障碍物。同时修筑多处军港,驻泊战舰。如此一来,在蒙军强大的水上封锁下,宋军从水路增援襄阳等可能性几乎为零。而面对襄樊前线的危局。当时把持南宋实权的奸臣,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汉奸的贾似道却始终拒绝以全力增援襄樊。而且为对当时的皇帝宋度宗赵禥封锁消息,大肆迫害敢于进谏的大臣和前线将领,扶植亲信。由于贾似道救援不利,襄樊前线军民的处境极为艰难。尤其是由于蒙军长期的强大封锁,导致城内物资匮乏。粮草、饷银甚至是食盐和布匹等物资都严重不足,而南宋朝廷官方对此则置若罔闻。公元1271年11月,忽必烈改蒙古国号为大元,即位为皇帝,建立元朝。随后,元朝倾全国之力大举南侵。襄樊成为进攻的重点。在元朝大举入侵下,襄樊成为孤岛。随时面临被攻陷的危险。为此,在朝廷拒不增援的情况下,南宋前线主帅李庭芝决定,自行组织力量尽力增援襄阳。于是,本文中所要讲述的故事上演了。公元1271年四月。南宋在两湖地区最高军事长官,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为加强对元军作战的指挥,率部进驻郢州(注:即今湖北钟祥)。此时,襄樊前线局势极为不利。此时的襄阳被困已有5年之久,城内弹尽粮绝。为此,襄阳守将吕文焕数次向朝廷求救,但都如泥牛入海。面对朝廷的见死不救,南宋在两湖地区最高军事长官李庭芝在屡次揍请朝廷无果的情况下,不得不自行组织力量进行增援。四月,李庭芝开始招募民兵以救援襄阳。来自郢州(注:即今湖北钟祥县)等地的3000多人应募从军。随后,李庭芝命总管张顺、张贵率军3000人增援襄阳。张顺与张贵都是南宋地方武装组织将领,长期抵抗蒙古入侵,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但是,他们和麾下3000将士都很清楚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他们要面对的是由几十万凶悍元军组成的几乎不可逾越的封锁线。面对如此强敌,以区区3000人去突破封锁无异于是去送死。但是,他们更清楚,此刻深陷重围5年之久的襄阳军民对援兵那种望穿秋水般的渴望。于是,出征前,作为主将的张顺以必死的决心勉励全军将士。他明确告知将士。此次出征,面对数十倍于己的强敌,必定九死一生。不愿同往者可以离开。在主将不惧生死的气概感召下,宋军3000将士士气大振,纷纷表达愿与敌军决死一战的心愿。于是,张顺开始备战。由于此性的目的主要是运送襄阳军民急需的后勤物资而不是歼敌。为尽快突破元军强大水军的层层封锁,需要部队有尽可能快的航速和良好的灵活机动性。因此,张顺与张贵没有使用以往南宋长江水师使用的大型战舰,而是选择了速度和机动性都很优异的轻型高速舰船。而且为尽可能远距离击杀敌舰,宋军还携带了大量远程武器。这其中包括单兵强弩、重型三弓床弩炮和当时刚刚出现不久的突火枪和火炮。在此,灵云认为有必要介绍一下这几种武器。床弩是一种大型远程弩炮。这种武器出现的非常早。早在东汉就有相关记载。到宋代,由于要对抗北方游牧骑兵以及越南等南方国家重甲战象,因此宋军大力改进了床弩。宋代是中国古代科技高度发达的时期,因此宋军的重型床弩比以前朝代的性能有了巨大提升。据《武经总要》记载。宋军床弩的体积比前代的要小。弓背使用多种材料制成,是典型的复合弓,爆发力极强。而且,为增加射程,宋军还在一门弩炮联装三张强弓,其中最后一张是向相反方向装的。因此宋床弩也叫三弓床弩炮。弓弦则是动物肌腱,利用多弓的合力发射箭矢。三弓床弩炮的结构非常巧妙。后部有两个辘轳,通过滑轮来牵拉弓弦的张设。弩身为坚实的檀木,轻巧坚劲。以铁为枪膛,钢为弩机,用木棰击发。配用的重型箭镞长近2米。史书记载为"木干铁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形状类似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箭头则是钢制三棱型穿甲箭。而且可以一次发射多枚箭镞。宋三弓床弩炮的最大射程为1600米。这是火炮出现前人类直射武器所能达到的极限!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重型远程武器。宋军在大型箭镞上绑上火药袋,点燃后用弩炮或弓发射出去,起到纵火燃烧或爆炸功能。宋神臂弩则属于单兵轻型弩弓,是一种踏张弩。弩身前端有一个铁环,专门用于脚踏。也采用了复合弓技术,而且在机身上有特殊机关。神臂弩最大极限射程达370米,而且在300米距离上依然可以击穿重装铁甲。是火枪出现前世界上射程最远、威力最强的单兵武器。而突火枪则是公元1259年南宋发明的一种新型火药动力远程步兵武器。前部是一根粗竹管,中部是火药室,装有火药和弹丸。外壁上有一点火小孔,后部是木制把柄。点燃引线后,火药喷发,将弹丸射出,最远射程约230米。这是世界第一种发射子弹的身管火枪。而这里所说的火炮则是一种发展自"霹雳炮"的铁壳爆炸类火器。该武器是在球形铁壳内填充大量火药,同时还添加有大量铁砂或碎石并安装一根信捻。作战时,点燃信捻,用重型投石炮或人力抛向对方。爆炸后,内部充填的铁砂或碎石四散飞溅,可以大量杀伤敌军,同时还具有纵火燃烧功能。主要用大型抛石机发射。它的前身"霹雳炮"曾经大量应用于采石之战。一切准备就绪后,公元1271年五月,张顺、张贵在高头港集结由百于艘轻型舰船组成的舰队,船上满载粮食、药品、食盐、饷银和布匹等物资。张顺、张贵把船只连成方阵,张贵在前,张顺在后,率舰队冒死冲入元军重围。襄樊战役中历史性的"二张援襄"航行开始了!宋军船队冲破元军外曾封锁后,到达磨洪滩。遭遇元军水师主力舰队,整个江面上到处密布元军船舰。宋军轻型舰船在庞大的元军舰队包围下根本无法行动。元军也根本未将这些在他们看来玩具一样的小船放在眼里。危机关头,担任前锋的张贵率宋军将士同仇敌忾,拼死猛攻。宋军首先使用三弓床弩炮向敌舰发射的火箭。密集的火箭呼啸着飞向元军舰队,击中目标后发生密集的爆炸并引起大火。元军大量大型战舰迅速被点燃,成为一座座漂浮在水上的"火山"。江面上烈焰冲天,浓烟滚滚,成为一片火海!随后,宋军使用火枪、火炮猛轰元军舰船。将面上炮声隆隆,大批元军战舰在猛烈的炮火下被摧毁,士卒被击杀者无数。很多元军尸体被浪卷到岸边,堆积如山!而整个长江江面漂满了元军的尸体,江水被鲜血染成深红色!成了真正的"尸山血河"!随后,宋军用预先准备好的板斧斩断元军布设在江中的拦截铁索。如此,宋军舰队冲破元军无数封锁,转战一百二十余里,终于在公元1271年五月二十五日抵达襄阳码头!这是襄阳被困5年来第一次得到外来增援,极大的鼓舞了襄、樊军民的士气。他们载去的物资缓解了城内军民的危局。宋军支援舰队的全体将士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一次在交战双方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史诗般的航行!但是,激战中,作为舰队主将的张顺不幸在战斗中身中身中四枪六箭,壮烈殉国!几天以后,襄阳军民找到他的遗体。战死的张顺依然身批铠甲,手执长弓,保持着作战是的神态。襄阳军民为纪念张顺,将他厚葬并立庙祭祀。而另一名主将张贵,则在后来打通襄阳于郢州的水上交通线战斗中,由于叛徒、郢州殿帅范文虎的出卖陷入元军重围。在力战后身中十余枪,重伤被俘。在严词拒绝元军劝降后被残忍杀害,壮烈殉国!元军将张贵遗体送回襄阳城。襄阳军民将把他与张顺合葬,立庙祭祀。至此,襄、樊前线永远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直至1273年二月襄阳陷落。发生在公元1271年五月的张顺、张贵援助襄阳的航行,是整个襄樊战役期间外界唯一一次成功的援救行动。以张顺、张贵为首的南宋水军将士以必死的决心,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突破几十万元军的封锁,完成了这次史诗般伟大的航行。尽管由于统治集团的腐败无能,战役最终以襄樊沦陷而告终。但是,南宋全体爱国军民在战役中表现出的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将永垂青史,永远值得后人去传颂……第84、义狼案
狼也讲义气吗?
本故事流传在四川汶川县,一个曾经美丽,现在满目疮痍的地方。都说狼凶残狡诈,而本文让人对狼有了新的认识。
先前,有个医生经常一人出去行医。一天,他到山那边去给人医病,刚翻上山顶,在一片密林中遇到一群狼挡住去路。
狼不咬他,也不放他走。医生想,这才怪事呢!便对领头的狼说:“狼啊,你有事就点头三下,没事就放我走吧。”
狼会听人话,点了三下头。医生就跟着这群狼来到一个岩洞里。原来洞里有一只老狼,头上生了脑瘤,睡卧不起,瘦得皮包骨头。狼是请医生给老狼治病的。医生就留在洞里给老狼医脑瘤。
不久,老狼的脑瘤医治好了。老狼千恩万谢,送给医生一个褡裢,里头装有二十两麝香和一根金烟袋,这群狼还高高兴兴地送他翻过了大山。
医生回来,把老狼酬谢的褡裢、麝香、金烟袋摆在大街市上卖。
不一会儿,一个小伙子见了这三件东西就,说是他爹的,还说东西在人在,他爹一个多月前出门没回来,现在看到东西在医生手里,要向医生要人。医生再三申明,说东西是老狼送给他的。不管医生咋个说,小伙子都不依,红不说白不说,拉着医生告到县官那里去了。
医生把密林中遇狼和给老狼医脑瘤,酬谢东西的事说了一遍。县官不相信,派了两个差人押着医生到山洞里找老狼作证。到了洞口,医生叫出老狼,说明来意。狼见了医生就摇头摆尾高高兴兴的,见了两个差人就张牙舞爪要吃差人。医生为了弄清冤屈,便挡着狼,不准伤害差人。老狼愿为医生作证,用山珍野味请了医生,然后跟随差人,陪同医生到了县衙。
县官升堂审案,公堂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县官命公差将医生和狼带上公堂。县官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老狼里图财害命,伤害无辜,赃证俱在,如实招来。”
公差将褡裢、二十两麝香和金烟袋摔在医生和老狼面前。老狼摆头三下,表示不是它杀人抢财物。
接着,县官又问:“被害人的肉是你们吃的,就点三下头明白了几分,不是就摇三下头。”老狼点三下头。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贼头鼠眼、神色慌张的人急急忙忙往外窜,不小心掉了一只鞋。这个人回转来找鞋时,老狼一口将他衣角咬住拖到大堂上。这个人吓像象筛糠一祥发抖。县官喝道:“大胆刁民!老狼为何要拉你上公堂了如实招来!”这人晓得不招不行,便如实招了。
原来,他是一个土匪。一天,有个人路过山林,他看这人身上背了个褡裢,心想肯定有钱,就把人打死,抢了银子。正在这时。一群狼围了过来。他只顾逃命,没来得及带走褡裢。这群狼将被害人拖进山洞,吃了肉,搭链留给老狼。就这祥,老狼为医生澄清了冤屈,抓到了凶手。
县官当场释放了医生和老狼。将凶手下令押进死牢,秋后处决斩首示众。
第85、远嫁非洲的北大才女
1992年10月9日,西非国家几内亚比绍普拉亚国际机场,一位健壮的黑人小伙和一位东方女孩手牵手从一架法航国际航班走下舷梯,前来接机的亲友们围着两人跳起了舞,他们用当地最高礼仪欢迎远嫁比绍的中国女孩殷杰。
这位黑人小伙叫卡林通,4年前到中国的北京大学留学。在一次朋友的生日派对上,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北京姑娘殷杰。殷杰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娇小靓丽,卡林通一下子被迷住了。此后,他把殷杰当成了心中的维纳斯,每天都打电话给她,殷杰被这个黑人小伙的热情吓住了,不再接听他的电话。
卡林通不死心,就找到殷杰,诚恳地约她到一家咖啡厅坐坐。殷杰带着两个女友前去赴会,她想用这种办法向卡林通表明,自己对他并没有意思。执着的卡林通当着殷杰女友的面,竟不管不顾地表白:“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要对你说,我喜欢你!”
卡林通的大胆把殷杰的两个女友吓跑了,殷杰觉得这“老黑”挺可爱的,并被他的坦诚所感动,此后,两人开始了交往。
卡林通大殷杰七岁,殷杰称他老卡。与老卡在一起的日子,殷杰很快乐,老卡很宠她,连上楼都要背着她,吃饭恨不得喂她,他在殷杰耳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爱你!”
殷杰被老卡“忽悠”得无比甜蜜,就不再纠葛于他的国籍和肤色,认定他就是能给自己幸福的人。起初,父母对殷杰的选择持反对意见,殷杰领着老卡上门后,两位老人也被老卡的可爱、真诚所打动,母亲对殷杰说:“路是你选的,你想走下去考虑好就是了!”就这样,殷杰和老卡办理了结婚手续,并远嫁几内亚比绍。
来到了丈夫的祖国,尽管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殷杰还是被这里的贫困、落后吓住了。几内亚比绍属于热带国家,只有140多万人口,当地的穷困就像平时电视里看到的一样,街上到处是赤身裸体、营养不良的儿童,因为医疗条件落后,比绍的男人、女人寿命大都不超过50岁。
在比绍定居后,留学归来的老卡到政府部门上了班,殷杰找不到工作,只能待在家里,每天眼巴巴地盼着丈夫回家。
让殷杰失望的是,老卡回国后的表现与在北京大相径庭。老卡每天上午9点上班,下午两三点下班,然后就自由了。殷杰本想让丈夫多陪陪自己,没想到老卡下班回到家,先冲个澡,换身漂亮衣服,再往身上猛喷一通香水,就要出去找朋友玩。
殷杰很不高兴,追问丈夫去哪儿?没想到老卡不耐烦地说,在我们国家,男人去哪儿,妻子是不能过问的。殷杰气愤地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我们国家男女是平等的,你怎么能这样!”没想到老卡将了她一军:“这里是比绍,你要入乡随俗!”
老卡的话让殷杰气愤而又无奈,眼前这个在北京对她呵护备至的老卡是如此陌生,让她难以接受。半夜里醒来,殷杰想到自己的处境就默默地流泪。
让殷杰更难过的是,老卡挣的钱也从不交给她,说这也是比绍的国情。殷杰和老卡吵过好多次,老卡始终不让步。两国的文化差异让殷杰难以接受,她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这桩跨国婚姻来。
考虑再三,殷杰决定和老卡谈谈,并提出和老卡分手然后回国的打算。看到殷杰不像是开玩笑,老卡顿时慌了,他心里一直很爱殷杰,亲朋好友也都羡慕他找了个漂亮的中国姑娘,想想在中国的恩爱岁月,老卡反省了自己的过错,觉得自己没能体贴关心妻子。于是,老卡跪到殷杰面前,承认自己对妻子关心不够,并要殷杰看他以后的表现。
此后,老卡果然收敛了许多,殷杰怀孕后,老卡对她更是呵护备至。1994年6月,殷杰预产期到了,老卡把妻子安排到当地医院待产。分娩那天,殷杰胎位不正,又遇上大出血,医生们手忙脚乱,总算把殷杰抢救过来,女儿也保住了,但婴儿的臂神经受损,留下了终生残疾。
听医生说,抢救她们母女的时候,老卡哭得像个泪人,再三央求医生一定要救活他的妻子女儿,殷杰听后非常感动。
出院后,老卡给女儿取名妮娜。37岁升格为父亲,妻子生产遭遇大出血,女儿胳膊被医生弄残,老卡非常怜惜生命中最爱的两个女人。此后,他对家庭的责任感彻底迸发出来。每天下班,他都按时回家照料妻女,殷杰觉得有老卡在身边的日子就是幸福,也很满足这样的日子。
几内亚比绍战乱频仍,1998年3月,一场军事暴动再次引发内战,大街上不时响起激烈的枪声,为了不让妻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老卡让殷杰带着女儿回中国,殷杰恳求老卡和她一起回去。老卡坚定地说:“这里是我的祖国,我不能做逃兵,你们先走吧!”
远嫁非洲的北大才女(2)
在机场送别妻女时,老卡哭成了泪人,殷杰更是柔肠寸断,与丈夫这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回到北京后,殷杰和年逾古稀的父母住到了一起。在比绍生活这几年,她没有任何积蓄,回家后,她们首先面对的就是生存,父母退休金加起来也就一千多块钱,殷杰也不想靠父母养活,她必须把自己和女儿的生活费挣出来。
有一天,殷杰中午出小区买东西,看到附近那所职业高中的学生正挤在学校门口买快餐,卖快餐的有附近居民,也有外地人。殷杰心里一动,她在比绍就开过餐馆,自己也可以卖盒饭挣钱啊!
说干就干,第三天,殷杰就推着餐车出现在职高门口,别人一个盒饭卖五块钱,她卖三块五一盒,而且里面放三个鸡腿、三样青菜。4岁的妮娜在妈妈旁边大声吆喝:“盒饭,盒饭,三块五一份!”学生们一看,这个黑人小姑娘真可爱,就聚拢了过来。
只要有学生来买盒饭,殷杰就告诉他们,如果你们喜欢我做的饭,可以到对面这个大院X号楼X单元我家去吃!
殷杰做的饭好吃,而且量大、实惠,渐渐地,学生们都被她吸引到父母那套三室一厅的家里,人多的时候,家里的桌子、凳子都不够用了,学生们还得分批吃。这样一天下来,殷杰每天都能赚到近50元钱,这些钱刚好够她和女儿的生活费。
盒饭价钱卖得低,为了降低成本,殷杰每天都要骑车到北京新发地批发蔬菜、鸡肉。为了不耽误中午准时开饭,她每天凌晨四点就要起床,然后骑车往新发地赶,备好货后,再往回赶。有一次,在冒雨回家的路上,为了躲避迎面开来的汽车,殷杰车把一晃,一下子摔倒在地,车上的蔬菜也被甩出去好远,殷杰被摔得半天才爬起来,回到家里,她忍痛还得赶紧炒菜。
带着女儿艰难度日的同时,让殷杰内心煎熬的是,由于比绍处在内战状态,她和远在非洲的丈夫始终无法取得联系,丈夫是死是活也无从得知。这种夫妻离散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年,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炮火连天的比绍以及生死未卜的丈夫,殷杰常常泪湿枕巾。
更让殷杰难堪的是,周围人的风言风语以及异样的眼光让她和父母都备感压抑。
有一天,殷杰带女儿妮娜到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女友家去玩,女友家有个和妮娜一样大的孩子,两人玩得很开心。
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妇女敲门进来,看到殷杰的女儿妮娜,她就嚷起来:“就是这个小黑孩吧,听说她的妈妈被黑人把肚子搞大了,然后把她甩掉回国了,真可怜,啧啧!”
殷杰一听肺都快气炸了,她当即对那个妇女说:“我就是这个小黑孩的妈妈,你从哪里听说我被人甩了?”中年妇女这才明白,小区里传得沸沸扬扬被甩的那个北大毕业的女人就是殷杰,她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是听别人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殷杰回到家,越想越生气,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小区邻居竟是这样看待她和女儿的。没有老卡在身边,她就是想辩解也没有证据!
殷杰越想越委屈,甚至感到屈辱。然而,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自己就要走下去,怪不得别人。那天夜里,殷杰哭了大半夜。她多么盼望老卡能突然出现在面前,用宽厚的胸怀给她温暖啊!
带着对丈夫的刻骨思念,殷杰和女儿艰难地生活着。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两年,2000年6月的一天,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殷杰随手接了起来,这时,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是殷杰吗?我是老卡!”
远嫁非洲的北大才女(3)
听到老卡声音的那一刻,殷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着声音问:“你真是老卡?这两年你怎么样?怎么不和我们娘儿俩联系?”万里之外的老卡电话里憨憨地笑着:“我也很想念你和妮娜,可国内动荡不安,实在不想让你们担心,现在局势稳定了,才敢给你打电话!”
殷杰和老卡在电话里诉说着两年来的离别之情,动情处,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老卡安慰着她,又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我被政府派驻中国公使馆任职,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听到这里,殷杰欣喜若狂。
一周后,老卡乘坐的国际航班在北京国际机场降落,殷杰让6岁的妮娜给爸爸送上了鲜花,一家三口紧紧拥抱在一起。
老卡到公使馆上班后,殷杰想到自己两年来在小区受到的误解和委屈,特意乘坐老卡的红旗轿车在小区里兜了两圈。很快,邻居们都知道了殷杰不但没有被老外骗,她的丈夫还成为驻中国的外交官。明白真相后,大家都对殷杰交口称赞。
那一刻,殷杰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老卡到中国任职后,殷杰得以和丈夫朝夕相处,2002年春天,她在北京协和医院又生下了儿子乐乐。这时,老卡由于工作能力强,处事果断,被提升为几内亚比绍驻中国公使。双喜临门,怎不让殷杰喜上眉梢。
过日子久了,老卡的很多生活习惯让殷杰不适应。老卡酷爱吃中国的臭豆腐,连吃米饭都要弄块臭豆腐拌一拌。臭豆腐好吃,气味却很难闻,家里又常来客人。于是,殷杰只要看到老卡买臭豆腐回来,第一时间就给他藏起来,弄得老卡干着急没有办法。
在两个孩子的成长中,殷杰和老卡也没少发生冲突。老卡有位在北京定居的阿拉伯朋友,他看到妮娜非常可爱,就邀请她第二天到家里去玩,殷杰了解到老卡这位朋友30多岁,单身一个人居住,坚决不同意妮娜去他家里玩,老卡说不能失信于人,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看着老卡不可思议的神情,殷杰说,在中国,没几个妈妈会让十多岁的女儿到一个30多岁的单身男子家里玩,这是出于保护孩子的考虑。如果你非得让妮娜过去,就让咱家的保姆跟着,这样我才放心。老卡瞪大眼睛说,哪怎么能行?夫妻为此争执不下,最后以殷杰获胜而告终。
而在教育孩子的理念方面,殷杰和老卡的分歧更多。
2012年5月的一天,乐乐从外面回来,脸上有块明显的抓痕,衣服也破了。殷杰仔细一问,原来儿子和院里的一个小朋友打架了,殷杰严肃地教育儿子,和小朋友要友好相处,不能打架。
这时,老卡也回来了,看到儿子脸上被抓出了血,他弄清情况后,就把乐乐拉到一边说着什么。殷杰以为丈夫会像自己一样,教育儿子要温良谦让,不能打架。谁知她走过去一瞧,老卡对着儿子一招一式比划上了,敢情他是教儿子怎样打赢别人呢!
殷杰哭笑不得,儿子却蹬蹬跑过来问她:“妈妈,我到底该听你的,还是听爸爸的呢?”殷杰一时也无法回答儿子。
一晃,殷杰和老卡的婚姻走过20载。用老卡的话说,他和殷杰的感情经历过战火洗礼,变得像中非友谊一样牢不可破。而殷杰则更喜欢和老卡过吵吵闹闹的烟火日子。她觉得吵吵闹闹也是爱,有老卡和孩子的日子对她来说就是天堂!
第86、胡恩勇闯巴比伦
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法兰西大帝时代。
有一年,波尔多领地的公爵去世了,他那九岁多的儿子胡恩继承了爵位。
胡恩聪明好学,很快就将波尔多治理得秩序井然,欣欣向荣。七年后,波尔多的富饶甚至超过了巴黎。
这时,年轻的胡恩公爵也练就了一手好剑法,成了远近闻名的勇士。
有一天,法兰西大帝听近臣们谈起了波尔多的变化,他默算了一下,波尔多已经七年没向巴黎朝贡了,新公爵基本成年,应该诏令他立即赴巴黎宣誓效忠,否则,他将取消胡恩的爵位,剥夺他们家对波尔多领地的继承权。
胡恩接诏后,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他的弟弟杰拉尔德和十二名骑士,火速奔赴巴黎。
但是,这时另有一个人对波尔多领地垂涎三尺:这里沃原千里,物产富饶,气候又特别宜人,古代诗人对这里的吟诵,并不少于巴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法兰西大帝的长子,皇太子凯凡。
这位皇太子野心勃勃,诡计多端,他认为胡恩年轻无知,可以任他摆布,就与他的跟班阿莫斯密谋,设下毒计,要在胡恩去巴黎朝拜的路上设下埋伏,找机会把他杀死。这样,皇上在巴黎久等不到胡恩,定会生气地将他们的继承权一笔勾销。到那时,他皇太子再开口素要,那块宝地就唾手可得了。
皇太子和阿莫斯带着十五名骑士,隐藏在通往巴黎的森林里,日夜等候着胡恩的到来。
这一天,波尔多的朝贡马队出现了。杰拉尔德意气风发,腕上托着猎鹰,胯下骑着白马,跑在最前面。
皇太子将头盔压得低低的,对手下人说:“我先一个人出去对付,免得他们早存戒心。我一举手,阿莫斯就带大家冲出来,把波尔多人全部干掉!” 说完,他隐蔽在一棵大树后,等朝贡的马队靠近,突然冲出森林,横马拦住了杰拉尔德的去路,嘿嘿冷笑道:“年轻的外乡人,巴黎就在前边,何必走这么急呢?咱们尽可以玩上一会儿……” 杰拉尔德十分厌恶他的无理挑衅,皱着眉头说:“请你让开,骑士先生。
我们确是外乡人,到巴黎去有要紧事呢。” 说完,他想避开对方,从旁边冲过去。
谁知,皇太子趁他不防,举起长矛,一枪就刺中了他的肩胛,把他挑下马来。杰拉尔德疼得大声叫喊道:“胡恩,我的好兄弟,快来对付强盗!” 胡恩一听,策马过来,对着皇太子凯凡叫道:“你身穿盔甲,俨然是位骑士,怎么可以暗害一个赤手空拳的孩子呢?你太卑鄙了!” 皇太子看见已将胡恩引出来,心中好不得意,他一面催马挺枪刺向胡恩,一面挑衅道:“什么孩子!你也吃我一枪!” 这时,胡恩像所有好汉一样,立即闭紧嘴,猛地抽出剑,只一挡,就震得皇太子两手发麻。趁对方正在发呆,胡恩又兜头一剑砍去,直砍穿了他的头盔,砍进了他的脑壳。
皇太子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跌下马呜呼哀哉了。
胡恩收起剑,对大家说:“巴黎的欢迎仪式很特别,先来一位不经打的强盗骑士,会不会再有第二位、第三位呢?” 这时,还在树林里埋伏着的阿莫斯和十五位骑士已经看到了胡恩的厉
害,他们躲着再也不敢动弹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胡恩亲手为杰拉尔德包扎伤口,又让人将他放上担架。等他们走远了,阿莫斯才钻出林子,把皇太子的尸体横放在马背上,垂头丧气地运回巴黎。
胡恩到了巴黎,立即叩见法兰西大帝,送上了一份珍贵的礼物。法兰西大帝见胡恩年轻有为,十分高兴,还对巴黎近郊强盗拦劫他们的事十分愤慨,他对着司法大臣说:“这简直是丢京城的脸!这帮强盗死有余辜!你得给我尽快查明!” 法兰西大帝的话音刚落,阿莫斯却把太子的尸体抬来了。他匍匐在大帝的脚下,说:“陛下,皇太子被人杀死了!凶手就是那个波尔多人,他脾气暴烈,为了一点口角,就趁皇太子不备,一剑砍了过来……” 法兰西大帝顿时怒不可遏,拔剑向胡恩乱劈。胡恩掉头就跑、在宫殿里转来转去。法兰西大帝提着剑,边骂边追,恨不得将胡恩剁成肉酱。
几位大臣深知皇太子的为人,连忙拦住法兰西大帝,劝阻说:“陛下息怒,还是先让胡恩老实招供,弄清情况再杀他也不迟。” 法兰西大帝勉强坐下来,但根本不想听胡恩的话。胡恩将情况说了一遍又一遍,又将被刺伤的弟弟杰拉尔德抬来作证,法兰西大帝还是不愿相信。
最后,他说:“现在,我要你跟阿莫斯决斗!因为你们各执一词,只能由上帝来证明谁是忠实的,谁犯了欺君之罪!” 满朝的人都以为,黄毛小子胡恩休想斗得过老奸巨滑的骑士阿莫斯。但是,阿莫斯是深知胡恩的力量的。事到此时,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挺剑来刺胡恩。
这时,胡恩已憋了一肚子气,见阿莫斯一脸狐假虎威的样子,更是怒发冲冠,他跃上一步,“铛铛铛”就是几剑。
阿莫斯原想仗势欺人,根本没看清胡恩的剑路,没等他还手,胡恩的利剑已“嚓”地割断了他的脖子。
这时,满朝文武不禁为这年轻公爵的剑法叫起好来。
但是,法兰西大帝还是不能从心眼里谅解胡恩,他当众宣布:“要我宽恕胡恩,他必须到巴比伦城去办几件事。第一,他必须闯进巴比伦酋长的王宫;第二,他必须抱住酋长的女儿克拉曼黛公主接三次吻;最后,他要扯掉酋长的胡子,敲掉他四颗牙齿!这样,他才能回法兰西见我,只有做到这些。
波尔多领地才能归他!” 众大臣听到这些话,不免为胡恩倒抽了一口气:别说这三件,就是其中的任何一件,要办到也不容易呀! 说实话,胡恩是不怕去做任何危险的事的。但是,他出世十七年来,还从没离开过法兰西一步,更不用说独自一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冒险了。他闷闷不乐地告别了弟弟和骑土们,踏上了去巴比伦的长途旅程。
横渡过地中海后,他又骑马穿越辽阔的沙漠,与好些冒险家结伴,从叙利亚向巴比伦进发。
在进入巴比伦城的前边,有一座巨大的铜培。塔门口守着两位号称“青铜骑士”的壮汉,他们是两位身材魁梧的武士,体重都超过两百公斤,被一般人尊为“天神”。他们手执比风车还大的连枷棍坐在那儿不停地饮酒,自以为天下无敌,全不将路人放在眼里。
胡恩在铜塔前勒住马,对其中一名叫安古莱弗的青铜骑士说:“请打开栅栏,让我到巴比伦去。”
安古莱弗仰脖倒下杯酒,傲慢地说:“你一身骑士披挂,如果上前砍断我的脖子,我们就放你过去。”说完,他挥了一下连枷棍,将胡恩的马惊得跳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胡恩抽出剑,双腿一挟,冲了上去,一剑砍下了安古莱弗的脖子,顺势抹下了他左手的青铜戒指。
这时,安古莱弗的兄弟,另一位青铜骑士艾格雷伯已醉得站立不稳,他骂了一句:“你滚吧,我会到巴比伦来找你算账的!” 巴比伦城充满异域情调,这里富裕而神奇,又时时可见刀光剑影,似乎遍地都是金钱和危机。胡恩跟着一些衣着华贵的王公和骑士们,来到巴比伦酋长的王宫前。
卫士们从来没有见过像胡恩这么白晰的肤色,也没见过与众不同的法兰西式武士甲胄,心想定是酋长从远方请来的贵客,不敢多问,就放他进了王室。
胡恩从王公、骑士们的嘴里,终于弄清了今天酋长宴宾客的原因:原来,酋长的女儿克拉曼黛公主刚满十七岁,酋长就逼着她嫁给另一部落的海坎里阿王子。今天,是酋长宣布公主订婚的日子。
胡恩心想,强逼女儿嫁给别人,这人就该拔掉胡子,敲掉牙!他挺起胸,穿过大理石走廊,绕过清凉的喷泉,来到了宴会大厅。
在这里,巴比伦酋长和客人们一个个斜倚在软垫上,有说有笑地享受着美酒佳肴。酋长的右面坐着一位趾高气昂的年轻人,他的薄嘴辱上浮着令人生畏的冷笑。巴比伦酋长陪着笑,不时给他敬酒。不用说,那人就是以凶狠著称的海坎里阿王子。这时,他正用恶狠狠的眼光注视着坐在酋长左边的克拉曼黛公主。公主是宴席上唯一的女性,她那藏在面纱后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胡恩笔直走到酋长面前,鞠了一躬,大声说:“酋长大人,我带来了法兰西大帝对您的问候。” 酋长皱着眉头,嘀咕道:“我好像没邀请法兰西大帝呀这时,那位海坎里阿王子“刷”地站起来,抽出剑说:“我要宰了你这个带剑的不速之客!” 但是,胡恩的动作比他还快,没等他跨上前,就一个箭步跳过去,飞快地拔剑一挥,将海坎里阿王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刹那间,宾客们都四散逃窜,连仆人们也都躲了起来。巴比伦酋长呆若木鸡,死死盯住胡恩的剑,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坐在酋长左边的克拉曼黛公主站了起来。说实话,她心里虽然有些惊恐,但更多的是感到庆幸,因为,这位游侠使她摆脱了一桩强加于她的婚姻,她再也不会嫁给那个冷酷、残忍的海坎里阿王子。她走上前,掀开面纱,对胡恩轻轻说道:“谢谢你,游侠!” 胡恩记起了法兰西大帝的要求,赶快对克拉曼黛公主吻了三次。但是,真要叫他揪掉巴比伦酋长的胡子和敲掉他的牙齿,他又犹豫了。
就在这时,巴比伦酋长恢复了理智,大声命令卫士们说:“快把这个疯子抓起来,投进地牢去饿死!” 胡恩掏出青铜骑士安古莱弗的戒指戴上,对酋长说道:“我们最好做朋友,不要做敌人。你看,守卫铜塔的安古莱弗刚被我宰了。法兰西大帝对我还另有吩咐……”这时,巴比伦酋长的卫士们冲进了宴会厅,把胡恩团团围住。酋长神气起来,大大咧咧地说:“哈哈,我们几次成功地袭击了法兰西大帝的船队,我想,他派你来,是想找我算账的。现在,你错过机会了!卫
士,给我上!” 卫士们一批批地冲上来,终于将胡恩打翻在地,套上铁链,投进了地牢。
巴比伦酋长松了一口气。他盘算着,要将克拉曼黛公主嫁给海坎里阿王子的父亲,以弥补王子被杀造成的裂痕。
整整两天过去了。
胡恩在地牢里饿得发慌,忽然听见锁孔一阵响动,牢门嘎嘎打开。他抬头音见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他仔细一看,竟是克拉曼黛公主。
公主含羞地说:“孤胆英雄,我很钦佩你,我已经买通了看守,他同意我每天来送水和食物……” 话没说完,胡恩已经接过食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直到吃完,他才想起向公主道谢。
从此以后,公主每天都来看他,两人的情谊一天深似一天。
巴比伦酋长几次问起胡恩的情况,都被看守巧妙地搪塞过去。最后,他想,除非神仙,这个法兰西骑士是死定了。
正在这时,青铜骑士安古菜弗的哥哥,另一名青铜骑士艾格雷伯纠集了一支队伍,团团围住巴比伦城,要酋长拜倒在他的脚下。酋长向全城的骑士发出征召令,但没有一个人胆敢去跟青铜骑士比武。酋长急得团团转,懊悔地叫道:“如果我没将那个法兰西骑士饿死,岂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吗!” 这时,克拉曼黛公主说:“那位看守也没说过,法兰西骑士已被饿死了呀!我看,只要你恕了他的罪,放他出狱,他是能够战胜青铜骑士的!” 巴比伦酋长惊喜万分,吩咐召见胡恩,发还给他宝剑和战马,命令他出城与青铜骑士艾格雷伯比武。
这一天,巴比伦酋长在卫士们的簇拥下,出了巴比伦城,得意洋洋地观看胡恩与青铜骑士比武。
青铜骑士艾格雷伯虽然长得又高又大,挥舞着吓人的连枷棍,但他的动作非常笨拙,只有胆小的人才会被他吓住。
胡恩放马过去,一眼看透了艾格雷伯的弱点,他迟迟不正面交锋,骑在马上灵活地兜着圈子。艾格雷伯不善骑马,不一会儿就被胡恩搞得头晕眼花了。胡恩看中机会,上前一剑打掉他的连枷棍,一把将他抓下马背,抓到巴比伦酋长面前。
酋长看到胡恩智勇双全,担心继续留下他会带来后患,竟不顾信义地叫道:“胡恩,我饶你一死,快滚回你的法兰西去吧!” 胡恩一听,愣住了。
正在这时,青铜骑士艾格雷伯纠集的那支武装冲了过来,救下艾格雷伯,乘机截断了酋长的回巴比伦城的退路,向酋长又发起了一场新的进攻。
胡恩挥起剑,左砍右杀,一场混战下来,他仍没能救出巴比伦酋长——青铜骑士艾格雷伯揪掉了他的胡子,又用连枷棍把他的牙齿全敲了下来!不过,艾格雷伯也没逃掉胡恩致命的一剑。
胡恩拾起巴比伦酋长被揪下的胡子和四颗牙齿,带着克拉曼黛公主,回到了法兰西。
法兰西大帝仍在为皇太子的死悲哀,但鉴于胡恩孤胆远征,就赦免了他,让他回到了波尔多领地。
第87、潘季驯治水
万历年间,黄河大患,河南更是连逢水患,工部特拨二十万两白银,重新启用潘季驯修整河道,考虑到他年事已高,还专门派了一位青年俊才李臣辅佐。
河南黄河水患最重之处在开封府,几日后,开封知府魏松知道潘季驯前来,与幕僚陈元鼎出城十里相迎。
这日,潘季驯与李臣轻装简行来到黄河边,只见河床已高过地面,成了“地上悬河”,河堤摇摇欲垮,望之惊心。潘季驯眉头大皱,本打算尽快发动民夫整修河堤,谁料当地乡民一听要治理黄河,都神色大变,连连推辞。
原来,当地乡民既被黄河水患威胁,又靠着黄河吃饭。黄河泛滥无常,乡民也崇鬼敬神。前些年,朝廷陆续派来了一些官员前来治水,从那之后黄河怪事频出,似是有鬼神作祟,弄得民夫们都不敢去修缮河堤。
接下来的河官一个不如一个,都是走个过场,连黄河边上都不去,挨过几年便拍拍屁股走人了。乡民惧怕,只得日日祭拜大庙,黄河边上频出的怪事才有所减少。
李臣初听时还以为是乡野怪谈,不料连续几日探访下来,黄河两岸的乡民的说法都差不多,甚至有不少人亲眼见过!
潘季驯思虑良久,决定招募一批年轻力壮的民夫来修缮大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乡民们虽然也害怕黄河鬼怪,却总有些胆大的,很快便开工了。连续几日,黄河边上都没出现怪事,民夫们的精神也放松了不少。
一天夜里,周大胆与黄小七二人肩并肩走近堤防,黄小七突然颤声尖叫:“你看,那是什么!”
周大胆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黄河对岸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顶大轿!
这大轿赤红如血,里面隐隐透着幽光,诡异非常。周大胆心中发毛,却看到轿子四周并没有人,强自干笑道:“看把你吓的,不过就是一顶无人的轿子……”
他话还没说完,那轿子忽地一抖,自行动了起来,像是有人抬着一样升了起来,颤巍巍地“走”到了黄河边上!
这还不算完,只见大轿竟飞到了黄河上空,顺着黄河向他们飘过来。黄小七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鬼啊”,扔下灯笼便跑。
他这一喊,将民夫都吓醒了,他们冲出营帐,只见一顶发光大轿悬浮在黄河上方。有谁说了一句:“莫不是黄河大王?”这一下点醒了众人,将他们吓得心惊胆战。那轿子却没有停下,缓缓向对岸飞来。民夫们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场跪下来磕头不止,口里念叨着:“黄河大王饶命!”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民夫们的求饶,那大轿终于停下,缓缓没入黄河之中,只留下黑沉沉的河水暗自流淌。
直到东方露白,潘季驯与李臣匆匆赶来,民夫还惊魂未定,恐惧笼罩了黄河大营。
潘季驯一时给不出答案,只得让民夫暂时呆在营中,他则带着李臣前往大堤调查。一圈下来只有李臣找到了一根半截埋在黄土里、半截漂在河中的粗长麻绳。
潘季驯前脚刚走,开封知府魏松就来巡视了一遍,说除了祭祀毫无他法,更弄得人心浮动。几日后,李臣骑马踏进民夫大营,沉声道:“那黄河大王又出来了,你们快跟着我走!”
众人连忙跟上李臣,谁知李臣直接将他们带到了黄河边,正当他们疑惑不解时,眼尖的黄小七叫起来:“快看对岸!”
只见黄河对岸腾地出现了一顶血红大轿,腾空而起,向他们飞来。民夫们惊慌不已,身后却传来了潘季驯沉稳的声音:“稍安勿躁,不必担心。”
众人的心仍“扑扑”跳个不停,只见那大轿飞到了黄河上空,又直直飞过了黄河,只是和上次不同,没有落在河中,而是飞到了他们面前,在他们诧异的眼光中变成了一个火球,不一会儿便燃烧殆尽,只留下一截烧断了的麻绳和一捧黑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潘季驯指着地上那堆黑灰道:“那就是你们说的黄河鬼轿,其实它并不是轿子,而是纸糊出来的轿子形的孔明灯。你们都去注意鬼轿,一定注意不到搞鬼的人吧?”
“那它不是会飞到天上去吗?”周大胆话一出口,身边就泛起了一片嗤笑。黄小七捅捅他,说:“你忘啦,还有一根麻绳呢!”
“黄小七说得对,”潘季驯举起手中的麻绳,“按常理说,这个轿子孔明灯是会往天上飞的,但有这么一根麻绳束缚,它便只能顺着麻绳在黄河上空飞行,等火把熄灭之后,孔明灯也飞不动了,就烧断麻绳,坠落到黄河之中,看起来好像是黄河大王回府了。
“而这连接两岸的麻绳两端埋在黄土里,中间漂在水里,很难被发现,事后更是难寻踪迹了。一根事先布置好的麻绳,一个糊成轿子的孔明灯,就是吓得你们不敢出营的‘黄河大王’!”
民夫们听罢都低下头来,潘季驯沉声道:“修黄河,也是修人心哪!同心协力,官民一心,才能保黄河百年平安……”
解决了黄河大王之后,民夫热情高涨,河堤修整进展颇快,但工部所拨的银子却迟迟未到,潘季驯只得再三催促。谁料官银还没到,黄河大营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周大胆和另外三个民夫竟莫明失踪了!
有个民夫哆哆嗦嗦地说,当晚他听到了铁链的摩擦声,他透过帐篷的洞眼瞄了一眼,看到外面有戴着高帽、吐着长舌的黑袍怪影,那形象和阎罗府里的阴差一模一样,吓得他不敢动弹。
潘季驯只能一面安抚民夫,一面派人去寻找失踪的周大胆等人。
遍寻不着,潘季驯只得去查阅旧卷宗,却发现了更惊人的旧事:几年前另一位大臣受命治水,开封黄河也是怪事连连,大臣刨根问底,竟莫明遇刺,治水一事也草草了之,潘季驯才知道其中凶险。
思量之下,潘季驯索性在民夫的大营旁搭起帐篷,打算引诱那暗中布局的人出来。
一天晚上,潘季驯听见一阵铁链的响动,随即帐篷被利刃划开,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个麻袋套到脑袋上。他呼喊李臣的名字,李臣却不见踪影。
再度醒来时,潘季驯发现自己周边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而大堂“阴司阎罗殿”的牌匾下,竟端坐着阎罗王!
阎罗王道:“你不敬鬼神,屡屡惊扰黄河,今天就将你拿下送审!”
潘季驯已心知肚明,他就与前任那治水河官一样,被掳掠至此,看来是老命难保了。他一面敷衍阎罗王,一面向阎罗王讨要纸笔,好让自己签字画押。待阎罗王拿着油灯过来时,潘季驯突然一把打翻了油灯!
阎罗王毫无防备,衣袖顿时被点燃,上半身顿时成了个火人,在地上翻滚号叫。潘季驯乘乱要逃,牛头马面与黑白无常却操着尖刀利斧围了上来。潘季驯绝望之时,一旁突然杀出一道剑光,原是前来相救的李臣!
李臣不愧习武多年,竟能以一敌众,掩护着潘季驯退走。走到大门边,李臣大喊:“大人快走,不要管我!”
见潘季驯不走,他惨笑一声道:“潘大人,不瞒你说,这群人让我做大人身边的奸细。我开始不从,他们便要挟了我的老母,我不得已将您的消息都告诉了他们……可我不想一错再错了!请大人日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然我死不瞑目!”说完将潘季驯往门外一推,回头与追兵搏杀,直至战死。
潘季驯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他奔回黄河大营,告诉了那群民夫原委。民夫震骇,簇拥着潘季驯前去开封官府。
潘季驯一见魏虎,便说作恶之人已被烧伤,请开封知府严惩。魏虎震怒,发兵捉拿,回来时带着几具尸首,那被火烧伤的,竟是陈元鼎!魏虎道:“大人受惊了,想不到这贼人妄图行刺大人一行,还想顽抗到底,我已将此贼射杀!”
潘季驯已经明白,开封知府魏虎才是主谋,那陈元鼎只是魏虎幕僚,陈元鼎一死,便无法供出背后的主谋!
而几天之后,当潘季驯看到载满官银的官船时,心中已是冰凉:那官船吃水极浅,根本不似载了二十万两白银!
潘季驯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从他上任开始,就已经置身阴谋之中!
只要黄河仍有水患,就必须拨款修缮,这些银子都进了大官小官的荷包。
治水官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与这些小人同流合污,或者像潘季驯与那位前任清官一样遇刺。所以,黄河永远都治不好。
潘季驯无奈,只得让人凿沉官船,并放出消息,说这官船上有二十万两白银。黄河两岸的居民听说有二十万两白银沉在了河底淤泥中,纷纷驾船打捞,无意中挖走了许多淤泥,河道也因此拓深,水患居然减轻了一些。
潘季驯因官船失事被罢官,他对着滚滚黄河长叹道:“这大明江山也像黄河堤防般千疮百孔,纵使有能臣东修西补,也难以回天了。”
第88、英雄的化剑
化剑
名剑,英雄,不知是英雄成就了名剑,还是名剑成就了英雄。彭宾就是这样一个英雄,他是天下第一庄——兄弟山庄的主人,同时。他的手中也拥有天下最好的剑——镔铁剑。
与镔铁剑结缘还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彭宾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他血气方刚,立志要用平生所学扫尽天下不平事。他除恶人,斗官宦,劫富济贫,一时间,整个江湖被他掀起了正义之浪,人人都对他敬仰三分。但是,他也成了少数恶人的眼中钉。
这一天,彭宾突然收到一封信,看过之后。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信是淮海三狮发来的挑战书。淮海三狮是恶人之首,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彭宾早就想除掉他们。但是,他们三人乃同胞三兄弟,凭借心中的灵犀练就一套同进同退阵势,很难应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手中还各有一件诡异的兵器,让人防不胜防,很多英雄都死在他们的手里。看着挑战书,彭宾长长吸了一口气,尽管没有把握,他决定还是去拼一回……
清冷的月光照在寂静的小城,彭宾蹒跚在小路上。他满身是血,显然伤得不轻。他失败了,淮海三狮的阵势他还可以应付,可他们手里的诡异兵器实在让人难以抵挡。要不是自己的轻功绝顶,恐怕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然而现在,他已渐渐感觉不支,也不知道该去何处……
再次醒来的时候,彭宾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伤痛轻了许多。只见不大的小屋中间燃着一个火炉,火势正旺,周围被映得一片通红i,
“这是哪里?难道是地狱?”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青年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你醒了。”青年关切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呀?”“唉”!望着青年,彭宾重重叹了一口气,决战当天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他喃喃说道,“他们的兵器太诡异了!要是我能有一件好兵器就好了。”
“你、你是被淮海三狮所伤?”青年满脸惊疑。
化剑(2)
彭宾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那你是彭宾,你没死?”青年一把握住彭宾的手,激动地说道,“你和淮海三狮决斗的事,整个江湖都知道了,你为民除害,人人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呀!可是最后还是传出,你被淮海三狮杀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看着青年的表情,彭宾惭愧地低下了头。
“彭英雄!”青年正色地说道。“听你刚才的口气,落败的原因是手中没有一件好兵器是吗?”
看着细心的青年,彭宾默默地点了点头。
青年缓缓地在屋里走了起来,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似乎在下一个重大决策。突然,他一下跪在了彭宾面前,恳求道:“你可以和我结拜为兄弟吗?”
彭宾被吓了一跳,“为什么?”“你先答应再说。”青年非常急切。
面对如此朴实并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彭宾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青年脸上乐开了花,兴奋地说出了原因,直到此时,彭宾才知道,青年叫做焦石,是个祖传的铁匠,他的家中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千年镔铁,他要用镔铁为彭宾铸一把好剑,怕祖上怪罪。而结为兄弟不失为个好办法。焦石兴奋地说:“哥哥,你好好休息吧!等九九八十一天以后。你的伤痊愈了,这柄好剑也将出炉,陪伴你一走江湖。”
八十一天过去了,彭宾终于又重出江湖,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个好伙伴——一把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镔铁剑。江湖上又一次被他掀起正义之潮,有了镔铁剑的彭宾,比以前威猛十倍,再次有了和淮海三狮决战的机会。这次,是彭宾下的战书。
淮海之堤,淮海三狮对这个手下败将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决斗开始了,淮海三狮阵势连动,一阵紧过一阵,彭宾心中有底,沉着地应付着。淮海三狮看一时拿不下,招势突变,手中各多出一件诡异的兵器。顿时。寒光以铺天盖地之势扑向彭宾,眼看危在旦夕。只听一声响亮清脆的剑响,一切灰暗化为乌有,淮海三狮手中的兵器顿时变成废铁。接着。又是一声剑响,惊魂未定的淮海三狮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魂归西天了。
化剑(3)
彭宾的名字在江湖上大震,镔铁剑也同时出了名。人们的心全都拥向了彭宾,恶人全都向彭宾低下了头。整个江湖变得平静了。在人们的倡议下,人们为彭宾建了一个山庄,来投奔的,资助的数不胜数。彭宾没忘兄弟之情,把焦石请到了山庄,并把山庄命名为兄弟山庄。兄弟山庄以仁义为本,江湖中的大事小事都是有求必应,江湖上的各种矛盾恩怨也都可以化解。许多小门小派开始主动归属于兄弟山庄的旗下,兄弟山庄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大了。
然而,在这期间,拥有众人崇拜的彭宾却发生了变化。他越来越满足于权力:越来越只图享受,不思正道。焦石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多次良言相劝,但是收效甚微,彭宾对他的话更是越来越反感了。他开始由人们的主动资助,变成了直接索要,还传出所谓的命令:江湖上不论任何派别都必须按时进贡。人们慑于他的威猛,都忍气吞声。此时,有小人开始主动献媚奉承,什么金钱美女无所不送,彭宾也是无所不收,整天沉浸在金钱酒色之中。
这一天,彭宾正在淫乐,突然有人来报,江南的人和药铺拒不献贡。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违抗过他。
“看来,他们是不想活了?”彭宾愤怒地说道。
“兄弟。不可呀!”一旁的焦石说话了,“这人和药铺是六兄弟所开,遍布六省。他们以人为本,不求富贵,得到天下人们的爱戴,他们家产虽丰,但是都在用途上。”
彭宾不屑地看了一眼焦石,这几年,他早就看不上他了。不但借不上力,还总说些他不爱听的话。“我不管是做什么的,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你,你变了。”焦石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狠狠地斥责道,“想当年,你是一个正义血性的人,而现在,你简直就是禽兽。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彭宾大怒,一拍桌子:“焦石,你好大的胆子,敢诅咒我。要不是念你对我有点恩情,我早就把你赶走了。你一个破铁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平起平坐,称兄道弟,来人。把他拉下去,把他多嘴的舌头割掉,让他滚。”
化剑(4)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记住。剑能成你,也能亡你!”
赶走焦石,彭宾重新揽美人入怀,吩咐属下,将兄弟山庄的牌匾摘下,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宾王阁”,并决定次日去扫平人和药铺。
人和的六兄弟此时都在自家的总部。从赶走信使的那一天,他们就严阵以待,等待彭宾的到来。彭宾终于来了,他根本没把人和的人放在眼里,径直杀向了宅院。院中埋伏的众人一拥而上,彭宾左冲右突,危机时刻,只听一声剑响,排山倒海之势顿出,人和的众人顿时断剑的断剑、掉头的掉头,一下就被打散了。彭宾手握镔铁剑。哈哈大笑道:“人和六兄弟听着,给你们三天时间若再不献贡,我就将你们的总部和所有的分部全都铲平。”
人和药铺的大厅里,坐满了来助阵的豪杰,然而,面对彭宾的威猛都毫无办法,属下们更是心无斗志。
“怎么办呢?”大哥说话了。所有的人都低头不语。这时,只见老六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大哥,我有办法了。”
“快说!”众人希望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他。“这个彭宾虽然威猛,但是这些年吃喝淫乐,早已不是当年。唯一的力量来自那柄镔铁剑,只要将他的剑除掉,他就不攻自破了。”
“唉!”众人又失望地低下了头。“这个谁都知道,可是剑在人在,谁能接近他呢?”
“我有一个人,可以取此剑。”这时,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握刃而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彭宾兄弟相称的焦石。
三天的时间眼看就到了,人和六兄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一夜。彭宾准备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天一亮,就去将他们铲平。刚刚入梦,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是人和的人来偷袭了。彭宾大怒,感觉颜面受损,挂剑冲了出去。两方人马已经打成一团。人和六兄弟正摆好阵势等着他呢。他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人猛,剑更猛。可是。人和六兄弟凭借阵势的巧妙,边打边退,连毛都没让彭宾碰到。渐渐地,七个人打斗到了西山之顶。
化剑(5)
彭宾正在焦急暴躁间,突然,人和六兄弟一下全没了踪影。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顶的一片乱草丛中。草中漆黑诡秘,他的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怯意。但是一握手中的镔铁剑,他又什么都不怕了。慢慢向上寻去,正找着。突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升起一轮明月,接着。从左右又升起了五个,再看天空,坏了,怎么出现了七个月亮。彭宾愣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月亮”慢慢地变换着方位,很快全都照向了彭宾。彭宾强忍住心神,终于明白,原来天上的六个月亮,是人和六兄弟,每人手里拿着一面铜镜。他笑了:“你们跟我做游戏呢?”说罢,举剑就要杀过去。这时,他只感觉手中轻了许多,一看,他傻了眼,月光下,手中的镔铁剑早已经融化,只剩一个剑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亡我?”彭宾的精神一下崩溃了。
人和六兄弟抓住时机一拥而上,六把剑同时逼近了彭宾的胸膛。
“这是为什么?”彭宾喃喃自语。
六兄弟为了让他死得明白。告诉他说:“你只知道镔铁之强,却不了解它的弱点。这千年镔铁是九百九十年月光照射而形成,千年正是它的极限,极限一到,就会化为乌有。我们六兄弟用铜镜聚集月亮之光照在镔铁剑上,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它达到千年之数,就是这样了。”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看来是上天亡我呀!”
“不,是你的不仁不义亡了你。”六兄弟刚说完,草丛中走出来一个人,他满脸泪水却口不能言。“是你——焦石!”彭宾明白了,焦石曾经说过的无数良言,又都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也终于懂得了那句话的含义:剑能成你,亦能亡你!
第89、借刀传奇
借刀
清乾隆年间,镇东县县令叫龚加标,年逾四十,肥头大耳,小眼稀须。他自夸是官场老手,能把上下摆平。对上面压下来的摊派搜刮,他大多敷衍应付,拖黄了事。
近日,他却遇到个坎儿,愁得茶饭无心。原来,江淮巡抚袁世俊要亲来镇东县巡视,临行前派人透话,要两千两银子的路资。他明白这是冲着刚收的税银来的。今年的收成不好,四乡百姓都给榨得差不多了,再榨就没活路了。怎么办?
这天傍晚,他正在后堂愁闷着,衙役来报,说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来求见老爷。他心烦不想见,可一转念:莫不是有事相求?那可就有进项了。他吩咐会客。
来人二十多岁,虽是书生装束,却一脸凶相,两眼血红。龚加标有些发憷,可一瞅见那人抱着的装名贵字画的长木匣,他立马来了精神。哈哈,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有来头。他便请来人就坐喝茶。那人毫不客气,坐下端碗就喝,然后用袖口擦擦嘴,说明了来意。 “我是来向县令大人借样东西的。”
龚加标一听跳了起来,手指抖动着指着来人问:“你……说什么?” 他本以为是来送东西的,怎么也没想到反倒是借东西。一个平民百姓竟敢向堂堂县太爷借东西,不是疯了就是不想活了。他正要喊人拿下这人,却不防被这人出手锁住了喉咙,“这东西我借定了!”
龚加标这才明白遇到了强人,不就范就得丢命。他发不出声,只好哆嗦着点头。那人松开掐他喉咙的手,告诉他要借他那把御赐的腰刀。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身后墙上的一幅画。那人过去扯下画,打开隐藏在画后的暗厨,取出刀来,再拔刀出鞘,对准桌上的铁烛台挥刀劈下。只听清脆的“嚓——”的一声,铁烛台从上到下齐刷刷裂成两半,再看刀口,丝毫无损。“名不虚传,果真好刀!”那人感叹,将刀装进他的长木匣里,道声“搅扰”,拂袖而去。
当年皇上来镇东县巡视时到郊外打猎,为追一只野兔单人独骑进了树林。龚加标见无人护驾就跟了上去,在后面看到一条蛇绕树窜下扑向皇上。他慌乱拔刀朝蛇猛砍,刀在树节上砍卷了刃。皇上嘉奖他护驾有功,把随身腰刀赐给了他,刀上刻着“御用八号”字样。想不到,今日却被强人掳去。
龚加标琢磨,强人嘴说是借,哪里还有归还的可能!也不知他用这刀去干什么,要是出了涉刀命案,那么刀上的“御用八号”就会让他脱不了干系。再说,被上面查出丢了御赐物也是要治罪的……想到这,他的前后襟一下子全湿透了。
惴惴不安地挨过几天,一天早上,他一进大堂,就见案台上放着颗人头。他哆嗦着凑前细看,认出人头正是江淮巡抚袁世俊的,他当即两眼发黑晕倒了。他醒来后,衙役禀告,经勘查,巡抚大人的头颅切口甚是整齐,凶器必是削铁如泥之刃。他听了差点又晕过去。可衙役的一句提醒让他不敢再晕了。衙役说,如不尽快将案情上报刑部,就有包庇凶犯之嫌,县令大人的亲眷和属下都要受牵连。他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写了案情呈文,派人火速送往京城。
借刀(2)
其实,刑部已接到逃脱的袁世俊随从的报告,说是巡抚大人一行到达镇东县地面时遇到劫匪,护卫都拥到前面与众劫匪交手,不提防被一劫匪钻空子溜进了轿子,割下巡抚大人的首级带走了。那个劫匪临走朝随从们亮了亮刀。朝廷命官在地方被害,刑部震动,而今,镇东县令又报袁世俊首级在镇东县衙出现,刑部感觉此案大有蹊跷,马上派出勘查大员前往镇东县查案。这名大员名叫马见奇,脸庞浮肿,笑面虎模样。他查看了随从带回的袁世俊的尸身,又问询了袁世俊一路上的所作所为,然后赶往镇东县。
见到龚加标,马见奇满脸堆笑,说他来时勘查了案发地,好似在镇东县界以外,袁巡抚遇害案理应与龚县令关系不大,龚县令大可不必忧虑遭朝廷处罚。这一番话让龚加标如释重负,他对马见奇磕头作揖,感激涕零,奉上见面礼白银千两。本来他是舍不得出这笔钱的,可如今命案牵扯到了他,他也只好花血本消灾了。马见奇望着银子,笑容僵住了,随后像化冰似的,笑容一点一点消退。龚加标见了心头揪紧,暗骂:马见奇这狗官表面和善,下刀子可是毫不留情,一千两还嫌少,要多少才能填饱他啊。他只得挤笑作揖,连说今日不及准备,只凑这些,明日另有孝敬。
第二天,马见奇以查案为由,带人满县城转,见到店铺和富户人家就闯进去,说是有人举报那里藏了杀巡抚的凶犯,搜、翻、打、砸,搞得鸡飞狗跳,直闹得当家人拿出五百两银子做“担保金”才罢手。临了,在街上随便抓了几个无辜穷人当嫌犯,扔进县衙大牢。
晚上,马见奇踱着闲步,转进了县衙后堂。龚加标早已又备好一千两银子,白花花的堆在桌上。马见奇瞥了一眼银子,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地说,今天搜查很有收获,有人说见过一个人从县衙借出了一把刀。龚加标听了惊出一身冷汗,他猜测定是马见奇暗地里逼问过衙役,问出了强人借刀的事。
而这时马见奇又步步紧逼,说袁巡抚的头明显是被非凡利器所割,在镇东县有这种非凡利器的,恐怕只有龚县令您了。龚加标哭天抢地,连呼冤枉,说他怎敢,又为何要害巡抚大人呢。马见奇冷笑道,袁巡抚一路收取路资,斩获颇丰,盆满钵满,难免惹人眼热,生出谋财害命之心。他不容龚加标喘气,逼问皇上御赐宝刀何在,如拿不出,他龚县令就只好以涉嫌谋害朝廷命官罪去刑部说话了。龚加标瘫了,他正要向马见奇彻底服软,答应用全部家资买命,忽听门外衙役通报,有一客商求见。
马见奇听了跳脚嚷叫:“他……他怎么进院来的?我那些护卫在干吗?我不是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这当儿门被推开,一个衣着华丽,年轻魁梧,满脸凶气,手捧一个长木匣的人跨进屋内。他朝马见奇拱拱手,嘲弄似的道:“马大人的护卫都守在前门,很是尽职。可我没走门,翻墙进来的。”他又转向龚加标拱手道:“在下特来向县令大人借取一物。”龚加标早认出这正是上次来借刀的那个强人,他心里恨道:上次你掳走了御赐宝刀,害得我受命案牵连,又受马见奇勒索,这番又想怎样害我!
借刀(3)
来人道:“这物在镇东县只有县令大人有,就是御赐宝刀。”此语一出,龚加标和马见奇都惊得目瞪口呆。见他俩傻愣着,那人就自己动手了。他过去扯下墙上的画,打开暗厨,从里面取出一把刀来。拔刀出鞘,刀面上刻着的“御用八号”字样赫然入目。那人还把刀递到龚、马二人面前,让他俩辨认了一下,然后插刀入鞘,装进长木匣里。这时护卫们蜂拥进来,那人却一矬身蹿到窗户上,回头道声“搅扰”,飞飘而去。
龚加标做梦也没想到,上次被掳走的刀竟然还在暗厨里,准是那强人偷送回来的,可他送后又借,意欲何为呢?马见奇更沮丧,本以为从衙役嘴里逼问出的宝刀已被人拿走的话千真万确,不曾想宝刀就在县衙里,却又在他眼皮底下被强人掳走,护卫们又在节骨眼上进来见证了这一幕,正好给了龚加标把丢刀责任推到本官头上的借口,眼看到手的万贯钱财就这样泡汤了。更可怕的是,那强人掳刀究竟要干什么,莫不是又要刺杀朝廷命官?他感到脖颈上生出一阵寒气。
瞅见自己的那些剽悍护卫,马见奇又像吃了定心丸。这些人可不像袁世俊手下那帮饭桶,这都是他花大价钱训练出的高手,赫赫有名。刚才那强人见了他们就跑定是被他们的威名吓怕了。只要加强戒备,就可高枕无忧。果然,数天过去,一切平安。
这天,马见奇又带人上街勒索钱财,正在物色店铺,从后面走过一个富商打扮的人,手捧个黄灿灿的金佛像,匆匆进了一家酒楼。马见奇被金佛像引出了哈喇子,忙命一护卫跟进去窥探。一会,护卫出来禀告,说那富商在包间里见了另几个商人,都很诡秘的样子。富商给他们看了金佛像样品,说明天有一辆马车到达西山树林,车上装着与样品相同的十几尊金佛像。他们谈妥明日在那里交易。马见奇听了哈喇子流得更长,无心再去勒索小钱,回驿馆琢磨了半天,召集护卫面授机宜。
第二天,他与护卫们穿黑衣戴面罩,天不亮就赶到西山,爬上树顶埋伏。太阳出山后,果然见到一辆篷罩马车驶来,几个商人跟随其后。另一伙商人从山下迎上来,想必是昨天酒楼里的买家。马见奇一挥手,护卫们从树上飞跳而下,将马车和商人团团围住,喝令交出金佛像。那伙买家见势不妙扭头就跑,而远来的商人互相望望,表情茫然。一个领头模样的站出来应话,说他们是去镇东县办事的,没带什么金佛像,赶快让开路。
听这人的口气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马见奇恼火了,嚷叫:“做了他们,去车里拿东西!”可交起手来才发现,这伙商人竟个个武功高强,护卫们使出浑身解数也伤不了他们,更靠近不了马车。马见奇火冒三丈,切齿道:“奶奶的,非要让老子亲自动手!”他一个恶鹰冲天蹿起,腾空跃过打斗的人群,双拳齐出,对着马车篷罩使出个双锤贯顶。篷罩被砸得破碎四散,露出车里一个抱头蜷缩的中年男人。商人们见此全吓白了脸,惊叫:“救驾!”
马见奇听到“救驾”二字,细看中年男人脸面,顿时傻愣了。可他马上醒悟:事已至此,只有痛下杀手才有可能活命。他乘着商人们仍被他的护卫缠斗,挥掌往那人头顶拍下。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又一个黑衣人从一棵树上疾风般荡落,手中寒刃飞刺马见奇的头颅,电光石火,血花四溅,马见奇便身首异处。黑衣人双脚在马车上轻轻一点,他的身体反弹而起,又飞升上树。可不知怎么搞的,他的刀却脱手坠落,刀尖扎到车板上,刀身颤抖铮鸣。他弃刀不拾,穿越树林而去。中年男人拔刀一看,惊呼:“这不是朕的刀吗?”
借刀(4)
这人就是当今的乾隆皇帝。堂堂天子为何要扮作商人到这偏僻之地冒险呢?原来,皇上就是为龚加标而来。龚加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在朝廷里却名声响亮。每年各州县都给朝廷的各部官员送礼,均是黄白硬货,唯独吝啬成性的龚加标只送来一纸,写着礼金数额,却长久不见兑现。于是,这种打白条蒙骗京官的做法就在朝廷里成了笑谈。本来可以轻而易举摘了他的顶戴花翎,但一来这人已名声在外,谁出头整治他谁就显得小肚鸡肠,二来京官们想看看他要把骗术玩到何种程度。就这样,龚加标一直稳坐在县令的交椅上。后来袁世俊打算借巡视之机狠狠敲他一笔,不想钱没敲到却把小命扔在了路上。消息一出,朝廷里炸了锅,疯传龚加标是个黑白通吃、官匪全来的混世魔王。这事也传到了乾隆帝的耳朵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看看龚加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以及刑部是怎么审理这个案子的,便去微服私访。可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差点让刑部的贪官给整驾崩了。
此时,他见扮作商人的皇家护卫已将刺客悉数宰杀,便扯下要掌毙他的那刺客头颅的面罩,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朝廷命官竟扮匪剪径,听到了“救驾”也还敢弑君灭口,真是贼胆包天,丧心病狂!他望着那把刻着“御用八号”的刀说:“幸亏当初赐了龚爱卿这把刀,使他衷心地爱朕护朕,派人救朕于危难。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朕的行踪的,看来这老小子神通广大啊。”
大驾光临县衙,不明就里的龚加标听说了马见奇扮匪行刺之事,惊得直翻白眼。这当儿,“当啷”一声,御赐宝刀被扔到了面前,“妈呀,完了,这刀说不定参与了行刺皇上……”龚加标当即吓瘫在地。皇上却呵呵笑著称赞他救驾有功,要提升他为江淮巡抚。他被搞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却不敢多问,只得翻转身子叩头谢恩。他心想:难道是我常吹嘘自己左右逢源的话感动了神明,不可能啊!
坐在巡抚的位子上,他时刻想着那个借刀的神秘人物,预感到那人有一天还会出现。他猜出两个狗官都是这人杀的,力保自己也必有其目的,只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终于有一天,这人又来了,不过没带前两次装刀用的长木匣。龚加标松了口气。来人向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此人以前是个皇家护卫,因看不惯宫廷糜烂脱身而去,隐身江湖。但民众的苦难又让他义愤填膺,他流窜各地刺杀贪官污吏,可杀了一批再上来一批还是贪赃枉法。他明白官场黑暗了,贪官是杀不完的。他想或许有一个好官起示范作用的话,就会逐渐净化官场,使百姓得以喘息。他观察了好多当官的,只发现龚加标对百姓还算有怜悯心,也相对清廉,就决定用他做实验。他得知了龚加标有御赐宝刀及袁世俊要去敲诈龚加标的事,便向龚加标借来御赐宝刀,联系了一伙绿林好汉杀掉了袁世俊。他此举的目的,一为龚加标传扬嫉恶如仇的名声,让他受这个名声的牵制,不敢做坏事;二使皇上对龚加标另眼相看,得到重用。可事后他仔细一想,皇上是不会容忍杀命官的官员的,除非这官员对皇上有救命之恩。这时,以前的生死弟兄又传给他马见奇来镇东县查案和皇上微服私访的信息。马见奇来后的表现,让他觉得这狗官更该杀。他便送刀再借,替龚加标解围,再诱使马见奇劫杀皇上,他出手杀贼救驾,将御赐宝刀留在救驾现场,造成是龚加标派人救驾的效果。这一招数果然见效,龚加标得到了皇上的器重。
获知了真相,龚加标后怕得脊背直冒凉风:幸亏自己没大贪,不然也早成了这强人的刀下之鬼了。他始终也没敢问来人的姓名。
“你记好了,哪天我听说你压榨百姓了,我会再来找你借刀。”
第90、唐伯虎潜心学画
唐伯虎是明朝著名的画家和文学家,小的时候在画画方面显示了超人的才华。唐伯虎拜师,拜在大画家沈周门下,学习自然更加刻苦勤奋,掌握绘画技艺很快,深受沈周的称赞。不料,由于沈周的称赞,这次使一向谦虚的唐伯虎也渐渐地产生了自满的情绪,沈周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一次吃饭,沈周让唐伯虎去开窗户,唐伯虎发现自己手下的窗户竟是老师沈周的一幅画,唐伯虎非常惭愧,从此潜心学画。
第91、赔丈夫
民国年间,野山坳这个地方还没有多少人家,山上山下稀稀落落只有十几户。
有一阵子,山上老是有野猪出没,糟蹋了不少庄稼。张桂生为了护住自己手上的那几亩玉米地,在地头上挖了一个陷阱。想到活着的野猪实在难对付,他还在陷阱坑底插了许多匕首大的竹签,削得尖尖的,特别锋利。说不定今天会有野猪掉进去,要是被戳死了,还能有野猪肉吃。过不了多久,张桂生和梅红妮就要成亲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还能省下了买猪肉的钱?
他想得挺美,可是当他来到陷阱边的时候,往里一看,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坑里是个死人,那是村里外来户周大杭的尸体。一根大竹签从他的咽喉处直穿而过,流了一大摊血。看样子是昨晚上没看清路跌进去戳死的。
接下来的事情,张桂生也记不清了。反正有一大群人围着他,他嘴里絮絮叨叨,把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说最关键的一句:我和他没冤没仇,不是成心想害他。
其实,大家都不怀疑张桂生说的这些话。
为什么呢?因为这张桂生对周大杭不仅没有仇,甚至还可以说有点小恩。当初周大杭从外地带着媳妇芬儿来到这里落脚,是张桂生收留了他们一家人。他们住的房子在山后,原本是张桂生家的一处旧房子。现在,为了娶梅红妮,张桂生没有跟周大杭要回房子,而是自己又盖了一间新房。这旧房子他就让给周大杭住了。后来,张桂生还把周大杭请到自己的磨房里干活,给他开工钱。有了张桂生帮助,周大杭一家才在当地生活下来。
眼下,有好事的人已经把族长请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几位族里的长辈。他们查看了情况,商量了半天,最后族长拿了主意:“这事儿得报官。虽说人不是你害死的,可要不是你挖那陷阱,人家芬儿也不会没了丈夫。”
旁边的人听了,纷纷附和。族长让人押了张桂生,正准备走时,芬儿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拦住了他们。
族长急了,这芬儿莫不是想让张桂生给周大杭偿命吧!丈夫死了,家里没了顶梁柱,她和孩子以后的生活没了着落,这事儿是挺让人同情。可眼下,张桂生的“罪行”还不至偿命,可不能让她闹起来。因为芬儿平时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而且是个哑巴。
族长正要让人把芬儿拉开,谁料芬儿却一下子给族长跪下了。她一把扯住族长的手,用清清楚楚的声音说道:“族长,千万别报官!”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哑巴芬儿,什么时候能讲话了?她不让报官,心里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大家面面相觑,搞不清这是咋回事。芬儿继续哭着说:“族长,我求您了,您千万别把张桂生送官家去。”
族长毕竟见多识广,比一般的村民脑子转得快。他说道:“你是不是想让这事私了?”
芬儿赶紧点头。
其实,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新鲜。毕竟人死了,就算是把张桂生送到县长老爷的警察署,花点钱打通门路也救得回来,最多蹲上几年大牢就又放出来了,可芬儿毕竟还要过日子,这样的处理结果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若是选择私了,让张桂生赔她一笔钱,她们孤儿寡母的生活也就有了着落。而张桂生马上就要成亲了,也不会因为此事耽误梅红妮一辈子的幸福。
族长和几个长辈一商量,大家也都认为私了是最合适的办法。只是,让张桂生赔芬儿家多少钱合适呢?
族长想了想说道:“周家媳妇,我说个数,要是你觉得钱少,咱们再商量。你看给你家十八块大洋怎么样?”
大家都静悄悄的,谁也没吭声。其实,族长还留着余量呢,他想好了,若是芬儿嫌少,就再往上涨涨,给她二十块大洋。再要多了,张桂生家也拿不出来。
可谁知芬儿牙一咬,大声说:“我一文钱也不要。”
芬儿的话,把大家吓了一跳。有人心想,她男人死了,一时接受不了,被气糊涂了吧?怎么可能一文钱不要呢?
族长也吃了一惊,可他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断了这起官司啊。族长想了想,说道:“你不要,不等于我们不给。要是不给钱,就等于欺负你这个外来人了,这不符合规矩。我就做一回主,让张家凑够十八块大洋拿来,我再当个证人把钱拿给你,咱这事就算结束了,你看成吗?”
芬儿没吭声。族长便让人叫来师爷,拿来毛笔和纸,写了一张条子。
条子的大致内容是:张桂生赔给芬儿家二十块大洋,此事就算了结,双方不能因为此事再生纠纷。
之所以再加两块大洋,是族长的意思,张家的人也同意了。可当张家往纸条上按了红手印之后,芬儿却拿起那张纸,一把撕个粉碎。
芬儿再次跟族长说道:“以后,让张桂生经常给俺家帮帮忙,干干体力活儿就行。别的俺真的不要。”
芬儿说完,转身走了。
大家看着她的背影,个个摸不着头脑,有人甚至说:“这傻娘们儿,脑子受刺激了。”可族长叼起一根烟说道:“这小媳妇聪明着呢,她这是想让张桂生自己贴上去,赔她一个新丈夫啊!”
接下来的几天,由张桂生家出钱,体体面面地给周大杭办了一场葬礼。芬儿在葬礼上哭得挺伤心,可就是不改主意,只字不提赔偿的事。
张桂生也摸不准芬儿的心思,想想毕竟是因为自己让人家没了男人,无论如何也得好好补偿一下。于是,他接二连三地往芬儿家里跑,送米送面送油,还给娘俩送了一些日常用的物品,捎带着把房子替她们重修了一下,让娘俩住得更舒心。
虽然芬儿没要赔偿,可张桂生却开始四处借钱,他准备凑够二十块大洋给芬儿家送去。人家虽说不要,可他也不能欺负孤儿寡母的呀。可山里人都不富裕,他走了许多亲戚,最后也只是凑了十多块大洋。张桂生心想,前些天刚给梅红妮家送了十块大洋的彩礼,这钱若是能要回来,眼前的事不就解决了吗?
可谁知他刚跟梅红妮一提,她便立刻跳起来吵嚷道:“你做梦!就算这亲事不结了,钱也不会退给你家!”
一听这话,张桂生的心里立刻凉了半截。
梅红妮的妈,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她冲着张桂生嚷嚷:“你手上有命案,过几天被抓进大牢里,不是坑了俺家闺女吗?趁着大家都在这儿,这门亲事就算断了,以后咱两家各不相欠。”
张桂生一听就恼了。患难见人心啊,这话说得真是不假。既然梅家想断了亲事,张家老爹便叫来媒人,准备了结这件事。媒人觉得既然是梅家先提出来的,彩礼就应该退给张家。可是梅家认为是张家先犯的事,来要彩礼钱,分明就是想退亲……两家吵来吵去,硬是没有一个结果。
最后,族长再度出面,让梅家退了五块大洋的彩礼钱,这事儿总算做了了结。张桂生的亲事,就这样泡了汤。
原本,张桂生还以为是自己做事有欠考虑,可没过几天,就听人说梅红妮和外村的一个小伙子定了亲,很快就要过门了。听说这俩人私下里早就好上了,只不过梅红妮她妈不同意。后来那家小伙子送了钱去,她这才松了口。
张桂生听说了这件事,更是寒了心,索性也就断了对梅红妮的那份念想,往芬儿家去得更勤了。
说来也怪,芬儿的男人死了之后,她好像并没太伤心,整天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家里地里的活儿,一样儿都没有落下。张桂生还帮她开了菜地,教她种起菜来。
以前芬儿见了村里的人,从来都不敢打招呼,更不敢聊天。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见了谁都很热情。村民们忍不住私下里议论:这芬儿,究竟搞得什么鬼把戏,男人没了,反倒过起快活日子了。
渐渐地,人们发现张桂生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挺不讲究的,因为长年累月在磨房里干活,身上总是落着一层白灰似的东西,脏得像个泥人。可现在芬儿每天都帮他洗衣服,还捎带着帮张家父子收拾家,眼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村民的眼中鲜亮了起来。而芬儿也一改先前蓬头垢面的样子,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村人们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是一个非常俊俏的女人。
就在人们议论这对孤男寡女的事儿,寻思着他们能否凑成一对时,突然有一天,县衙门的人真的进了村子,把张桂生从芬儿家绑走了。
因为这事,芬儿急得差点变成疯子,她跟着一直跑了几十里地,硬是追到了县长大人的警察署,脚上磨了许多泡不说,一只鞋都跑丢了。
进了大堂,张桂生和县长大人说了没几句话,竟然就被放了出来。原来,有人告张桂生杀了人,县长老爷正在调查此事。随后的几天里,县警察署的人顺藤摸瓜,还真的调查出来了一桩人命案。
只不过,这杀人犯不是别人,正是芬儿的丈夫周大杭。
原来,周大杭以前是土匪,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前前后后一共杀了六个人。为了躲避追捕,他逃到了深山里,芬儿是他进山前拐骗来的。软硬兼施,他才让芬儿做了他的老婆。有一次,他喝醉之后说了自己杀人的事儿,芬儿听到了,害怕极了。周大杭怕芬儿说出去,就天天打她,一旦发现她开口和别人说话,周大杭就会往死里打她。周大杭有个毛病,他打老婆的时候,专门挑衣服遮盖住的地方打,这样一来,就算是挨了打,芬儿出门的时候,别人也不会看出来。
芬儿被打得受不了,就干脆整天一句话也不说,装起了哑巴。
后来,周大杭带着芬儿逃到了这里,被张桂生收留,就住了下来。村里人见芬儿不说话,就真的以为她是个哑巴。
那段时间,张桂生对周家照顾有加。从晚上点的灯油,到砌鸡窝用的树枝石头,没有一样是他不操心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每次他撞见周大杭打芬儿,总是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用力扯开周大杭,并且劝周大杭住手,不要再闹了。
张桂生平时话不多,可他心思细。两口子打架的事,他没对任何人讲,怕大家笑话芬儿。可是私下里,他却买了治跌打损伤的药悄悄塞给芬儿,这让芬儿很感动。
有好几次,芬儿萌生了自杀的念头,都是因为张桂生对她的好,让她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那天晚上,周大杭去外村赌钱,回来的时候喝了酒,摇摇晃晃走到张家地头儿时,跌进陷阱里死了。说心里话,芬儿感谢张桂生挖的那口陷阱,让她摆脱了这个恶魔,因此,芬儿在心里怎么肯要张桂生的补偿金呢?
后来,张桂生从县警察署的人那里得知,告自己是杀人犯的人,竟然是梅红妮。她想着从张桂生身上捞最后一把,以为自己揭发了这个杀人犯,县老爷会发一大笔赏钱呢!
梅红妮的做法,让张桂生下了最后的决心。当他和芬儿走到村口,看到乡亲们的那一刻时,张桂生大大方方地宣布:过几天我和芬儿办喜事,请大家都过来喝喜酒!
第92、义士廖有方
唐朝有个人叫廖有方,他曾于宪宗元和十年到京城去应考,结果落了榜。
考取进士的兴高采烈,落了榜的郁郁寡欢。他的心里不痛快,准备到四川去游历,以此排遣心中的忧愁。
一天,行至宝鸡西边,夭色已晚,他见路边有个驿站,便到那儿去投宿。
他刚把一切安顿好,准备躺下休息,忽然听到隔壁有人在呻吟。仔细一听,那人大约痛苦得忍不住了,还在轻轻哭泣。
“唉,外出生病没人照顾,实在是可怜,”他暗暗地想,“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前去探望探望他。” 他推开隔壁的房门,看到一个脸色腊黄的年轻人,大约疼痛得太厉害了,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仁兄,你病得不轻啊,生的是什么病?”廖有方走到他的床边问道。
那个年轻人摇了摇头,有气无力他说:“不知道。” “兄台从哪里来,准备到哪里去?” “小弟不辞劳苦地进京赶考,只是没人赏识,又是落第而归。” 廖有方听了他的话,触痛了自己的心病,对他越发同情。
那个年轻人挣扎着爬起来,给廖有方跪下磕了几个头。廖有方急急将他扶起,说:“仁兄有何吩咐,只管说来,何必行此大礼!” “我,已是病人膏育,仁兄若是方便,请将我的尸首埋葬。”说完了这句话,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一下子又躺倒在床上,不断地喘息。
“兄台不可胡恩乱想,哪一个一直无灾无病?我去给你找个医生看看,抓几帖药吃吃,慢慢地就会好的。”廖有方安慰他道。
那个年轻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微微地摇摇头。不一会儿,他的腿一蹬便不动了。
廖有方把手凑近他的鼻孔,发觉已经没了气息。
“屡试不中,死于他乡,实是可悲,”廖有方想道,“他在这里无亲无故,临终前要我给他办后事,我可不能撒手不管。” 他回到自己的房中,唤来驿站的主人,问道:“这一带可有人要买马?” “客官莫非要卖马?” 廖有方点了点头。
“附近村子里有个富翁正好要买,我去给你问问。”驿站的主人说。
“多谢了。” “敢问客官,为何要将马匹卖去?是不是缺了盘缠?” “盘缠倒还有。隔壁的年轻人死了,你可知道?”廖有方道。
“刚刚知道。” “我想把马卖了,将那个书生安葬。” 驿站的主人正为此事犯愁,听了廖有方的话,喜出望外,忙问:“客官与他是亲还是友?” “萍水相逢,素不相识。” “啊,客官是个大善人!请问客官尊姓大名?”驿站的主人问。
“鄙人姓廖,名有方。” “廖先生请稍候,在下马上去给你问问。”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村里的那个财主非常吝啬,见廖有方急着要用钱,故意压价。廖有方也
不跟他计较,连马带鞍一起贱价卖给了他。
他买了口棺材,将隔壁的书生装殓,埋在附近。
廖有方只知道那年轻人是个书生,遗憾的是不知他的姓名。问问驿站的主人,他也不知道这个书生姓何名谁。
他对那个书生十分同情,写了篇铭文悼念他。铭文写道:“真是可叹,身后只留下个空口袋,屡次应试,仍然是个穷书生。虽然我们只有半面之交,但我为你哀痛,不知何处是你家乡。” 他给书生办完了丧事,便向驿站主人告辞,继续向四川行去。
驿站主人对廖有方的义举十分钦佩,常常把这事讲给过往的客人听。客人来自四面八方,这件事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廖有方到了四川,探访了亲友,游览了名山大川,然后取川东道返回。
到了灵龛(kan)驿,他准备投宿。驿站的主人看他像是客人们传说中的模样,笑脸相迎,问道:“客官准备在这里住宿?” “是。” “请问尊姓大名?” “鄙姓廖,名叫有方。” “哦,原来是廖先生。这里的客房已经注满,我家就在附近,住在我家怎么样?” 廖有方看看天色已暮,不得继续前行,于是向他道谢:“那就多谢您了。” “无妨,无妨。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廖先生请。” 驿站的主人在前领路,廖有方在后相随,不一会儿便到了他家。
他的妻子身穿孝服,看到丈夫领着客人来了,连忙上前相迎。
驿站主人把妻子拉到一旁,悄悄跟她说了几句,她朝廖有方看了几眼,走上前来朝他拜了两拜,随后到厨房里去忙开了。
“当家的,饭菜准备好了,请客人用餐。”驿站主人的妻子说。
“廖先生请。”驿站主人说。
廖有方走到桌边一看,顿时呆住了。菜肴摆了一桌子,如同酒席一般。
“主人家,太客气了。随便烧两样菜就行了,何必如此费心。”廖有方说。
“哪里,哪里,怠慢之处还请廖先生包涵。” 吃过晚饭,驿站主人夫妇一直陪着他拉家常,如同对待家里人一样。
“廖先生,您是不是在宝鸡西边的驿站里卖马葬了一个书生?”驿站主人忽然掉转了话题,问起了这件事。
“是有这么回事。主人何以得知?” “先生的义举传遍了这一带,驿站里的人更是人人皆知。先生的胸怀不凡,在下敬佩得很。”驿站的主人说。
“这样的事若是让主人碰上了,您会不会撒手不管?”廖有方反问了一句。
“不会。” “那就是了。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不值一提。”廖有方说。
“廖先生过谦了。请问,那书生临终前的情形如何?”驿站主人的妻子插嘴问。
廖有方便将当时的情形,详详细细他说给他们听。驿站主人的妻子听了,似乎十分激动,泪水忍不住地纷纷落下。
时间已晚,大家感叹了一番,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廖有方便向驿站主人告辞。驿站主人道:“廖先生沿途劳顿,何不住下来休息几天?” “多有打扰,在下心中着实不安。” “哪里话,哪里话,廖先生若不嫌弃,就请在这里住下。” 主人再三挽留,廖有方也着实有些劳累,答应在这里再住一天。
吃饭时,又是熊掌,又是虎肉,名贵的菜肴满桌子都是。他的妻子又是劝酒,又是夹菜,招待得非常殷勤。
“如此有劳主人家,在下十分感激。”吃完饭,廖有方真诚地说。
“家常便饭,只是表示我们对先生的一点心意。”主人的语气也十分诚恳。
以后,廖有方每天都要告辞,主人家总是苦苦挽留。这可真是盛情难却,弄得廖有方无法脱身。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廖有方不免犯了疑,主人如此对待自己,莫非有什么用心?他暗暗留了心,心中有所戒备。
驿站的主人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廖有方再来告辞,他不再挽留,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了声“路上珍重”。
他的妻子跑了出来,失声痛哭,廖有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呆呆地站在那里。
驿站的主人拿出许多上等的丝织品送给他,价值相当于上千两银子。
“半个月来,承蒙贵伉俪(kangli)盛情招待,在下已是过意不去。如今还要送我这份厚礼,在下实不敢领。”廖有方说。
驿站主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唉,就对你实说了吧,今年春天你卖马埋葬的那个书生,名叫胡绾(wan),是我妻子的兄弟。” 廖有方听了这话,方才知道那个书生的姓名。他连忙走到驿站主人妻子的面前,表示自己的哀悼,并坚决表示不接受这些礼品。说完之后,他便告辞转身离去。
驿站主人打马前来送他,走过了一个驿站,还是不肯分手。
“仁兄,没有不散的筵席,还是请回吧。”廖有方说。
“好吧,”驿站主人道,“我们就此别过。这些薄礼,只是表示我们夫妇的一点敬意,兄台务必收下。”说完,他放下礼物,打马而回。
廖有方连声呼喊,见驿站主人不肯回转,也掉头而去。
驿站主人认为廖有方会拿,廖有方以为驿站主人会取回,结果谁也没拿,任它丢在旷野里。
这事又成了一件新闻,迅速传遍了附近各地。当地有地位的老者深受感动,将这事报告给州官。州官也受到了感动,把这事上奏给皇帝。
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知道了这件事,对廖有方的所作所为十分钦佩。大家有心给朝廷选取贤才,于是一齐推荐他。
第二年,李逢吉主持考试,将廖有方取为进士。廖有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以前的事,于是改名为廖云卿。
虽然他改了名,但是他的名声依然传遍了五洲四海,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有名的义士。
那个驿站的主人名叫戴克勤,他的事迹也传遍了中原各地。朝廷发了公文到节度使那里,将戴克勤提拔为当地的大官。
廖有方与戴克勤,一个仗义疏财,施恩不望报,一个受人之恩,时时不忘报答,一时传为美谈。直至后世,人们还常常说起这事。
第93、永不言败的七条狼
西伯利亚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全年有8个月是冰雪纷飞,冬天气温常在零下四五十度,离西伯利亚最近的村庄大约有3000公里,人一旦被流放到此地,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1820年秋,阿亚·皮内丝因辱骂长官,而被圣彼得堡法庭判刑15年,流放到西伯利亚楚林村服劳役。
皮内丝是一个正直、勇敢、有理想、体格强壮的青年,流放到此,皮内丝在山坡下盖起了过冬的木屋,开始适应环境。
狱长马拉很坏,有一个犯人的妻子自愿随夫来此复苦役,没想到,马拉将其丈夫杀了喂狼,而后强占这个女人做了他的老婆。
西伯利亚虽然方圆3000公里没有人烟,冰雪连天,犯人不可能有逃脱的可能,但马拉还是规定:为防止犯人逃走,犯人不能养狗,不准有木匠工具,可以自由狩猎,种植谋生。
皮内丝能吃苦也很能干,辛苦了一秋,日子过得还可以。山坡下的小木屋里挂满了晒干的雪兔、松鼠、雪雉、鱼、刺猬、雪蛙、大泥鳅、猪獾等过冬的食品。冬天来了,犯人们被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逼在各自的窝棚里。皮内丝年轻不怕冷,竟到高达100米的松果岭上的森林里闲逛,还拾到两只冻得铁硬的雪雉。正当他得意之时,他的神经绷了起来,血液顿时涌上脑门。他遇到了一公一母两条看起来很健壮的西伯利亚狼,公狼从左边逼近,母狼从右边靠上来,它们的眼里闪出逼人的绿光,显然,是两条恶狼。公狼首先扑过来,皮内丝飞起一脚,牛皮靴子犹如一块重重的石头,公狼被踢出1米多远,爬不起来了;对扑过来的母狼他也用脚猛踢。同样,母狼也倒地不起,这是因为皮内丝的力气太大了,狼也太饿了。皮内丝把两只雪雉放在狼嘴边,然后回家了。两条狼的不堪一击,让皮内丝对征服它们有了信心。
皮内丝鼓足气,发威一般地吼。
“嗷唔”——突然,皮内丝发出了一声典型的狼嗥声,尖锐的声波在松果岭中响起脆烈的回声,震得西伯利亚针叶松上的积雪纷纷地跌落。叫声似乎想要告诉这两条狼——我也是狼,我是比你们更厉害的狼,我是你们的狼王。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皮内丝开门发现被他踢过的两条狼一左一右的蹲在门外,显然它们凭嗅觉寻上门来,但它们不是报复,而是表示臣服,也希望皮内丝再赐予食物。皮内丝扔出了食物,它们不客气地吃了。自此以后,狼隔三岔五地来讨食,都一一得到满足。后来,皮内丝给公狼起名叫罗密欧,为母狼起名叫朱丽叶。3个月后,罗密欧、朱丽叶消除了对皮内丝的疑惧,终于在木屋里定居下来,与皮内丝一起度过了西伯利亚长达8个月的冰冻期。
雪化冰消的夏天,罗密欧、朱丽叶回归到松果岭大森林,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大展身手了。第二年冬天来了,一个风雪弥漫之夜,罗密欧、朱丽叶领来了它们生育的5条狼崽子,小狼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生存竞争,对人极依恋,竟纷纷往皮内丝的腿上乱爬。皮内丝感动得热泪盈眶,叹了一口气:“罗密欧、朱丽叶,你们一家子既然投奔我,就和我一道过日子吧!”
僧多粥少,狼引起的食物危机压迫着皮内丝,不得已,他在松果河的厚冰上用柴烧化了一个洞,用麻线拴着食饵钓鱼。首先钓上来的是一条无鳞黑袍鲇鱼,足有10来斤,硕大的黑袍鲇鱼在冰上只扭动了两三下尾巴,就被彻底冻上了。毕竟是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呀。狼们饥不择食,互相争夺,不到3分钟,鲇鱼就进了狼肚子。不一会儿工夫,皮内丝钓起的鱼像小山,足有200公斤,他用树枝编成地排,用麻绳做成辕套,将鱼儿放上去,由七条狼拖回木屋。
冬去春来,春去夏至,皮内丝在夏天的时候又将狼放归大自然。一天,他爬上松果岭,“嗷唔”——一声狂吼,罗密欧、朱丽叶和已经长大了的小狼们都循着声音跑了过来,它们见到皮内丝,高兴得又蹦又跳又叫。已经长大的小狼们尽瞎胡闹,罗密欧、朱丽叶像两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分别用舌头舔着皮内丝的左右手,表达着它们对这位西伯利亚的两脚狼王的感激和情意。看着这群活蹦乱跳的狼,皮内丝灵光一闪,我能逃离这个鬼地方。
从此,皮内丝更加拼命的努力积攒食物,就像一只耗子,拼命往洞里贮备食物。不久卷起漫天风雪,严寒降临西伯利亚。罗密欧、朱丽叶领着已经长大的小狼们也回到皮内丝的木屋里过冬。他抱起最小的伊利莎白,叹口气:“唉,孩子们,你们筋骨还嫩点儿,咱们再熬一年吧!”在这个冬天里,皮内丝有意识地驯化它们联合驾套拖鱼。狼们每天把皮内丝钓起的鱼,从松果河的冰层上拖回木屋,罗密欧、朱丽叶居两侧,中间是五条小狼,它们的动作越来越协调。
周而复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小狼变得同父母一样的健壮。皮内丝家里的食物也越存越多,狼群联合驾套的技术也越来越熟练了。囚犯们很羡慕皮内丝拥有一个狼群,有人称皮内丝为双腿狼王。狱长马拉虽然心中有气,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根据俄罗斯法典规定,犯人除了不准养狗之外,并没有说不许养狼。
皮内丝以修屋为名,向马拉借了斧锯,实际上,他用针叶松枝桠,造了一架结实的雪橇。
皮内丝为了不引起怀疑,在第一时间归还了斧锯,把雪橇深藏在雪窟里。从此,每当夜深人静,皮内丝便唤出狼群,进行试拖训练。天长日久,渐渐得心应手,皮内丝放手、放心准备着他的逃跑计划。在零下四五十度的西伯利亚的寒冬的夜里,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日子在一天天飞逝,皮内丝决定第二天晚上进行大逃亡。这一夜,月明星希松果岭一片死静。皮内丝喂饱了狼群,将准备的食物都搬上了雪橇。马拉毕竟是沙皇的爪牙,他手提一柄雪亮的板斧,突然出现在皮内丝的面前。
“皮内丝,我早就料到你这小子借斧锯没安什么好心。原来是想逃呀,别作梦了,没有人能逃脱得了这斧头的制裁”。
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板斧,当头劈向皮内丝。这太突然了,皮内丝来不及思索。危急中,皮内丝一声狼嗥,七条狼就像猛虎一般扑了上去,嗥叫声后,马拉倒在血泊中。
皮内丝捡起斧锯,一挥手将马拉的头砍了下来,还没等血涌出来,创口已被封住,天太冷了,皮内丝把马拉的尸体装上雪橇,当狼的粮食。没有马拉的阻挡,狼群上路了,一口气跑了一上午,一停下来,七条狼立即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休息,那饥饿的目光随着皮内丝忙碌的身影溜溜转。
皮内丝抱下马拉的尸体,在胸前划着说:“你为了夺取犯人的妻子而砍死犯人喂狼,今天我也要用你的血肉喂狼。”
皮内丝举起板斧肢解了马拉,一部分喂狼,大部分装在雪橇上。他又用斧子砍出一个雪洞,招呼狼们钻进去,见它们依偎在一起了,又用马拉的大皮袄盖在它们的身上,让它们休息恢复精力。皮内丝吃了点食物,嚼了几把雪,也挖了一个雪窝钻进去,蜷在里面打盹。
究竟休息了多长时间,皮内丝也弄不清楚,因为他是被小狼伊利莎白弄醒的。他被伊利莎白舔醒后钻出雪窝一看,所有的狼都排在雪橇旁,朱丽叶拱盖着它们身上的那件马拉的皮袄,用嘴咬着拖到雪橇上。众狼显然已恢复体力,等待喂食、出发。雪橇上有那么多食物,但是谁也不敢动,因为它们知道:皮内丝是它们的王。
皮内丝又拿出一部分马拉的肉喂狼。
皮内丝朝着东边的贝加尔湖方向前进,白天看太阳,晚上见月亮,逃亡整整有一个星期了。马拉的尸肉已所剩无几,只剩半截腿了,没想到这竟成了危难中的救星。
那是半夜里,狼的精神状态很好,皮内丝决定通宵行进。皓月当空,照着白雪皑皑的西伯利亚雪原。突然,狼们停步,并且向后逃,而雪橇带着惯性反把狼们向前拖,罗密欧发出了惊恐的呻吟。皮内丝知道遇到了魔鬼,令恶狼害怕的肯定不是小魔鬼。他定神细看,只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正向雪橇靠拢,原来是一头重达一吨的西伯利亚虎,它是西伯利亚野生动物食物链的终端,名副其实的西伯利亚动物之王;它的皮毛价值千金,拥有它一张皮可以成为莫斯科郊外的一个小地主。
搏斗的结果肯定是凶多吉少,这对苦心逃跑的皮内丝来说是不值得这样去做的。皮内丝紧握住马拉的那柄铁斧,准备关键时刻也得拼命,看着发抖的狼群,他突然灵机一动,举起马拉的半截腿,用力朝饿虎扔去。老虎一口咬住,然后跑开了。
皮内丝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感谢您,上帝!”
雪橇在皮内丝的指挥下重新前进,而且速度奇快,显然,饿虎的出现,让狼群有点胆战心惊,对于它们来说,只想逃离,离饿虎越远越好。
如血的太阳自东方升起,奔跑了一夜的狼群放慢了脚步,沉重的雪橇在苍凉的西伯利亚雪原上缓缓滑行。皮内丝在左顾右盼,他在为劳累了整晚的狼群寻找休息的地方。突然一阵风卷起一股干雪,风卷过的雪地上露出一架完整的人体白骨。显然,这是西伯利亚的逃犯,他带着生的欲望,历尽艰辛,最终未能战胜严酷的大自然,走到这里倒下,为人中画上一个悲惨的句号。皮内丝虔诚地脱下狗皮帽向白骨挥动,以慰亡灵。
皮内丝和他的狼群走走停停地进行了半个多月,所带的粮食也所剩无几,饥饿威胁着他和狼群。罗密欧、朱丽叶的套绳一直拉得很紧,负重最大,消耗的体力也最大,最后竟东倒西歪。这两条老狼显然折腾得筋疲力竭了。皮内丝只得将它们抱到雪橇上,跟他一道休息,雪橇任由五条年轻的狼拉着,时快时慢由狼们自己决定。
不久,罗密欧呻吟着,摇着头,拱开盖在它头上的皮袄,两眼直直地盯着皮内丝。皮内丝伸出手,它伸出缺乏粘液的舌头,舔着皮内丝的手心手背,然后闭上疲惫的眼,很快断了气。皮内丝摸摸罗密欧身边的朱丽叶,已经冰硬,它显然死在罗密欧之前。
皮内丝停止了前进,并为狼们卸了辕绳。五条狼挨个儿成一字形蹲在雪地上,狼眼漠然地望着皮内丝。
皮内丝没有理睬它们,皮内丝用板斧砍下了罗密欧、朱丽叶的头,将两个狼头放置在坡顶雪堆上,面向东北方。他脱帽致意,祈祷罗密欧、朱丽叶保佑他和它们的子女逃出西伯利亚。狼不撕食活着的伙伴,但对死亡的同类,是可以像吃羊一样吃掉的。皮内丝剁碎狼肉,将一部分扔给狼们吃掉,余下的精打细算,估计能维持三天。皮内丝严格掌握着时间,每次只能休息一夜,第二天必须上路,因为拖延时间就是无谓的消耗,就意味着死亡。
第三天早上从宿营地出发前,皮内丝自己留下两块狼肉,用强劲的咬嚼肌撕食了,把最后一块狼肉扔给狼们,瞧着它们吃完。然后他伸出两手,把五条狼搂到胸前,那情形似乎告诉它们,我们已被陷入困境,如果不能活着出去,就只能死在这里。良久,皮内丝流出了眼泪,在每条狼头上抚摸一下,伊利莎白竟舔着皮内丝腮上的泪水。
皮内丝和狼们继续出发了。
皮内丝不再要求与他相依为命的狼们再为他做什么,他只是坐在雪橇上想着好运气,在旅途中不时打盹。当他再次醒来时,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要去的目的地——贝加尔湖。皮内丝颓废的情绪立时高涨起来。他好像看见了人群,看见了安祥的村庄。皮内丝兴奋的高声“嗷唔”,五条狼像接到了命令似的,雪橇像箭一样飞速前进。
第94、华丽的坟墓
由于单身宿舍就在报社大院里的缘故,几年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8点半都准时先到办公室点个卯,看看信,喝杯茶,然后再出去采访。这天,我刚一落座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筒,问了句:“你好,找谁?”
对方没顾上说话,先格格笑了起来。我听了笑声便猜出是林虹,于是,又问道:“有什么好事儿?”
“请你明天晚上来我家吃涮羊肉,顺便给我们新房的装修提提意见。”
“应该说让我到你们的新房开开眼,顺便吃顿涮羊肉——老康呢,还那么忙?”
“忙,天天有应酬。不过,明天晚上他一定会在家陪你。”
“那敢情好。喂,上次听老康说新房的装修要按他的意图搞,想必档次不低,格调也很高雅吧。我总觉得老康那人有独特的审美直觉……不是恭维,真的,真的……”
“嗨——别提啦。装修的基本格调是按照他的意图搞的,只有一处是我擅自作主改动了一下:原计划在小屋打一面墙的书柜,被我换成了大衣柜。谁让他那些天正出国考察不在家呢!我当时想,他毕业六七年了也没正经看过一本书,要书柜干什么,不如换成大衣柜更实用。说实话,这几年家里没买过几本书,衣服可泛滥成灾了,光他的西服就有十几套,还有皮衣、毛衣、风衣……”
“除了贡品就是礼品吧?”
“电话里别胡扯!你接着听我说,等他回来发现了没打书柜,好一顿发火哟!以后又着实跟我闹了几次,不依不饶的。”
“真有这事儿?我明天晚上去了要好好说说他。如此欺负我们的小百灵可不行!”
“瞧你,又胡扯啦!别忘了,明晚6点钟来哟!”
我和老康在大学中文系本科同窗4年,尔后又投师于同一位老教授门下读了3年研究生,并且始终住在一个寝室里,连他娶老婆都有我一份功劳哩!能说我们交情不深,了解不透么?在学校那几年,我可是打心眼儿里折服老康。我叫他老康,不惟因了年龄上大两岁,更重要的是他在学识上强于我,含有几分尊敬之意。老康上学时就在全国性大刊物上接二连三地发表文章,仅以评论文章一端而言,举其荦荦大者,既有论鲁迅小说的现实主义,又有论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人道主义,也有论拉美文学的神秘主义,还有……从这些论题便可看出老康学问的广度和深度。而我当年充其量只能在校刊上将自己的文章变为铅字,还是多亏了导师的关照才得以实现。而更多的时候,我是在学校“青草地”文学社的壁报上抛头露面的。顺便说一句,就是因为搞文学社,我才认识了校广播员林虹,而且后来由我做媒,使他俩成百年好合的……
话再说回来,当时在自惭形秽之下,我向老康请教做学问或者说写论文的诀窍儿。老康每次总是伸出手来,比划着说:除了直觉之外,就是角度。我将他那带有南方口音的角度一词,听成了椰树,便灰心地说:是呵,你已经成了一棵大树,而我不过是“青草地”上的一根小草。老康听了,一迭连声地纠正说:是角度,角度。写文章首先是选题,而选题的关键就是要掌握变换角度……
其实,我最佩服老康的还是他那颗不服输的好强心和坚韧不拔的精神。老康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最欣赏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塑造的那个和鲨鱼搏斗,虽败犹荣的桑提亚哥的形象。记得有一年老康在送给我的贺年卡上,写的也是《老人与海》中的那句名言:人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但就是打不败他。老康曾戏言,说自己是大山里走出来的桑提亚哥。还说,这一形象将永远鼓舞他不懈奋斗,并决心在学术上要有所建树。我相信他的话,一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农家子弟,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是不会跻身于高等学府,而且在学术殿堂里小有成就的。我还相信,凭他的才华和意志,将来在学术上肯定还会大有作为。
可是随着毕业的临近,我感觉出老康的思想观念发生了潜移默化。引起变化的内在深层因由,我一时难以说准,而直接原因则完全是一件偶然的事儿。为了改善伙食,我们每逢周日总是自己做饭,掌勺的是我,买菜多由老康负责。日久天长,我炒菜的手艺日臻完善,老康买菜杀价的水平也大为提高。一次,老康带着刚认识不久的女朋友林虹一起去买菜。那天他打定主意不讨价还价,怕的是斤斤计较的结果,自己在女朋友的心目中掉了价,太不值得。可是,都怪老康平时买菜杀价太狠,有的摊主记住了他,那天也合该他倒霉,刚开口要买两斤莲藕,那摊主摇摇头毫不客气地说:不卖,你给我的价等收摊儿时来买吧!可以想见老康当时是何等尴尬、羞赧与愤懑,他始而因无颜见女友恨不得钻入地下,继则又想跳到半空里将那摊主骂个狗血喷头!反正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以后,老康一改初衷决定不再读博士了,尽管导师几次撺掇他报考,他也没给面子。我向他问及个中缘由,他苦笑着回答:还是马克思说的对,经济是基础。我要先把基础夯实了,再去搞上层建筑吧。我又用桑提亚哥那种精神来激将,也未能说服他。老康强调了这样的观点,人不能满足于做个只得到一副鱼骨架的桑提亚哥,而要成为一个满载而归的桑提亚哥……毕业分配时,我被分到报社,老康则去了一个很有些实权的政府机关。几年间,他由科员而科长、而副处,前不久还得到了一套三居室的福利房。我想,或许这就是老康所谓要夯实的基础吧。伴随这基础的不断隆起和我的那些针砭时弊的文字不断堆砌,老康和我之间的关系业已被它们搞得日渐疏离了。
次日晚6点5分,我如约敲响了老康的家门。
他们似乎猜出了我会准时到来,已经将所有房间的灯——吊灯壁灯吸顶灯射灯,甚至台灯——都点亮了,好像要留给我个惊奇的第一印象。我进屋后也果然惊呼一声:“哇——简直像个佛堂!”开门的是林虹。她听了我的感叹,反问一句:“大记者,你用个什么词汇不好,怎么偏偏想起拿佛堂来和我家相比?”我说:“恐怕是你家的灯光效果,令我想起了几天前在一本画册中看到的扎什么伦布寺的金碧辉煌。”说着,老康也来到了厅里。他手中举着刮胡刀,下巴上满是白色的泡沫,打趣道:“既是佛堂,我就先开光,然后再来见施主喽!林虹,你陪老同学先坐一会儿。”我赶忙做出个打千儿的样子,接着又将带来的两瓶红酒递给了林虹,换了一副虔诚的样子,用极恭敬的口吻说:“请代施主将两炷香火供到案上。”说完,三人都恣情大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上大学时的那间小宿舍里。接下来,林虹好似个向导领着我来到每间屋,津津乐道地将装修的情况介绍给我,从灯的样式到窗帘的质地,从墙上ICI涂料的防水性能到红榉木壁柜的色泽,不厌其烦地逐一数说一遍。讲到居室里的实木地板时,还顺便对比了一下实木复合地板和强化地板特点,以便让我更好地了解他们所作出的选择……对于一个装修知识几近于无的我来说,听了女主人如机关枪发射般的一连串介绍,不仅令两只耳朵应接不暇,而且心里还有点不快。我们又来到厨房,她给我演示了松下牌抽油烟机和炉灶后,指着大理石台面的厨柜,特意强调:这些都是请专业厨具公司而不是装修队干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给我的感觉是卖弄,向一个没有房子的人过分炫耀这些未免太残酷,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也许是出于妒忌和别的什么心理,那一刻我暗下决心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难堪,扫扫兴,比如从装修质量上挑点毛病。可是,多半由于我的装修知识太贫乏,少半由于房子的装修没有明显缺欠之故,尽管我煞有介事一般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仍未发现有什么可挑剔的。
老康刮净了胡子,换下林虹去准备晚餐,由他来继续刚才的话题。老康可不像林虹东一句西一句见啥说啥,而是有意识地挑出客厅的隔断,发表了一番很有点美学意味的介绍。
“老同学,你来看,”老康拉我到客厅,说,“这客厅原来是长方形的,加之北屋的门又正对着客厅,这样一来,进门后令人产生了一眼就能望穿的感觉,而从美学上讲最忌讳直露。现在我做了个隔的效果。不知你注意到没有,这隔断的位置正好处在黄金分割点上,故而……”老康侃侃而谈,再现了当年向我讲论文时所表现出来的那股投入劲儿。说实在的,屋中的隔断以前我也没少见,只是从未想过还有这么多说道儿。老康毕竟是老康,随时随地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才气来。老康观察事物一向比较注重内涵,这个特点在接下来的介绍中也表现出来。他敲着寝室的门和壁柜,不像林虹大讲色泽和款式,仅强调了一点:“它们可都是实木做的,不同于时下流行的那些用胶合板包起来的样子货。”看到壁柜,我记起了林虹曾在电话中说过的,由于没做书柜而多做了一个衣柜,从而惹得老康大为光火。我忽然意识到机会来了,给老康一点小小难堪的机会来了。
于是,我佯装不知此事,故作惊异状,问道:“老康,房子的装修没说的,不论从质量还是从舒适的审美的角度看,都无可挑剔。不过,也有一个小小的缺陷,只能说美中不足吧,不知你注意没有?”“哦——”老康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既而皱了皱眉冲我诡谲地微微一笑,说:“我还没发现。请你说说看。”我想,老康大概已经猜出了我要说些什么,可我仍旧卖关子,故意不急于说出来。一方面是为了增加点说服力,另一方面也想显示一下清贫文人的高雅,我从皮包里取出一本自己刚出版的杂文集递到老康手上,说:“请多指教——如果说这房子的装修还有美中不足的话,我以为就是没给它们准备个安身之处。”还在读大学本科时,老康就多次对我说过,人生一世,只要能写出两本有创意的书留给后人,便是最大的幸福;否则,纵有万贯家财,也是莫大的遗憾。因为财产将由少数人继承,而书却可以被众人享有。当一个人可以在众人的心中存活下来,他就是永恒的,就不枉来一世。他还进一步解释,只有创造性的劳动所带来的喜悦,才是人生能享受到的最大的喜悦,任何财富都无法与之相比……从这个意义上讲,能出版“两本有创意的书”,成了老康的理想,成了老康发奋刻苦学习的原动力。
这会儿,我亮出本尽管没有多少创意但毕竟是自己写的书,也无非是想刺激一下老康,或许能唤回他当年追求理想的热情,重新振奋起来,干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始终认为老康是块做学问的料,不应该整日沉溺于弄权术捞实惠之中,实在太不应该。
老康接过我的书,随手翻看了一眼我在扉页上题写的文字,脸上微微泛红,两句赞美之词也脱口而出:“很好,很好。不简单,不简单。”我相信这样一句话:能使一个人脸红,便是让他创造奇迹的开始。我打算以此为契机,再来一番劝说,令老康彻底回心转意。然而,我忘记了老康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决不会轻意否认自己所作所为。故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做了这么多新家具,惟独缺少个书柜。”老康举起我的书,晃了晃,又说,“老同学,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谁还看书呀!”这回轮到我听完老康的话由不得一愣了,岂止发愣,甚而打了个激灵。我一时还拿不准刚才自己的举动是不是伤害了老康的自尊心,但老康的这句话肯定使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既然我们是多年的老同学,既然谈及的又是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我就没必要用沉默来虚与委蛇。于是,我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句:“读书无用的观点,‘文革’中流行过;商品经济大潮涌来时,它又如同沉渣一样泛起过,甚至今天也常有人说起。只是,我不——应——该——从你口中听到!”我本想多说几句,一看见老康脸上已经憋得通红,而且像个自知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掉过了头,就不忍再说了。接下来是足足三分钟的沉默。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套用了当年老康向我传授写论文秘诀时的一句话,说:“也许,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老康仍然不做声。幸亏林虹此时把吃火锅的一应美味佳肴和佐料都准备停当,招呼我们过去吃饭,才算结束了这种令人难堪的尴尬。吃饭时,林虹又兴致勃勃地说起装修时的辛苦,装修的费用,装修的经验和教训……老康只是劝我喝酒,一杯接一杯,不多说话。我知道老康的那点酒量(不大),便表示红酒有后劲,不想多喝。老康不再劝我,自己又灌了几杯,很快就不胜酒力了。老康总算开口说话了,尽管说出的话已经不够连贯,带了几分醉意。
“老同学,平心而论,我也想做个书柜,我何尝不想做个书柜呢?也——想!”老康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我说,“可她没给我做,她多做了个衣柜,衣柜……我责怪过她,我真的责怪过她……后来一想,没做就没做吧,没做也好。做了又怎么样?做了也是摆样子。等于给书籍修了个坟墓,修了个华丽的坟墓把它们葬在那里……从这个角度来看,书柜和火葬场放骨灰盒的柜子有何不同?一个鸟样!一个……”“我看你是喝醉了!”林虹插进来了,说,“你根本没酒量,喝上两杯连舌头都短了,说出话来着三不着两,胡扯到哪儿去了。”我倒觉得老康扯出了点味儿。若不是被深切的痛苦折磨了多时,他是不会想出如此精彩的比喻。亏他想得出来。
“你——不懂,别乱多嘴!”老康冲林虹把手一挥,继续对我又说,“因此,没做书柜也好,眼不见心不乱……其实,我这些年心里一直挺乱,怎么能不乱呢?我也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下去……我本打算用装修来改变一下环境,或许能……没承想,不行。装修更是添乱!喝,再干一杯!”“别喝啦!”林虹说,“装修怎么也成了添乱?真是越说越离谱儿了!”“装修绝对不错。”我环视了一眼漂亮的屋子,又说,“有条件就要装修。中国人有个传统,叫做‘富润屋’嘛!”“这么说你是‘德润身’喽。”老康听了我的话,显然不高兴了,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
我意识到自己也喝多了。否则,不会再去刺激老康那颗本已苦涩的心。我赶紧转移话题,说:“其实,人总是受到来自理想和物质享受两方面的诱惑,但又很难兼而有之。于是,人们在追求一个的同时,又会因为错过另一个而产生失落感。这就造成了人的永恒的痛苦。有时,人还会在两者之间举棋不定,摇摇摆摆,如同走钢丝一般,惶惶然……”喝了酒,我看到什么东西都发飘,再一比划走钢丝的动作,眼中的景物越发摇晃得厉害了。老康见了我的样子微微一笑,他肯定有同感。他也摇晃着身子,说:“我倒有一种坐在船上的感觉,这就使我又想起了老渔夫桑提亚哥……我想,那个在大海里孤身和鲨鱼搏斗的老头儿,肯定也动摇过,肯定也受到了舍财却病、远离危险之类念头的诱惑,肯定也想过放弃那条大马林鱼,肯定……但是,海明威没写,没多写,没详细写。”我说:“你正在替他补写。只不过不是用笔。不——是么?”老康提出要和我握一下手,然后说:“老同学,咱俩一定再干一杯。”林虹对我们这些醉话和醉态早就不耐烦了,不停地嘟囔:“怎么又扯到打鱼上去了?真是喝醉啦!”我放下酒杯,说:“对,是打鱼。我已经从老康的肺腑间听到了隐隐的海涛声……”林虹确信我俩完全醉了,起身去厨房,随即传来稀里哗啦收拾餐具的声音。
“你是说我胸中还有大海的涛声?”老康问道,眼里泪光闪闪。
我点点头,想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舌头发短。大概我真的醉了。
第95、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
民国十七年,军阀孙殿英以军事演习为名,炸开了东陵,盗取了乾隆皇帝和慈禧太后的陵寝,在史册上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笔。可又有谁知道,早在孙殿英东陵盗宝的三年前,也就是民国十四年五月,就有人捷足先登,盗取了清王朝热河行宫珍贵古物达十余船之多。盗取行宫珍宝的就是时任热河都统的阚朝玺和在他手下任旅长的弟弟阚老勺。
阚家兄弟是两个祸国殃民的败类,哥哥阚朝玺外号“阚铡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弟弟阚朝俊绰号“阚老勺”,是个嗜色成性的恶霸地主。他们是亲兄弟,不仅横行乡里,而且祸及关内外。这兄弟二人的发迹和当时的东北王张作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故事还要从宣统三年(1912年)说起。那年的春节格外寒冷,盘山县盘蛇驿钱坨子村西头阚朝山家的院子里却暖意融融。
腊月二十三这天清早,阚朝山和媳妇张氏就忙碌起来了,一家人进进出出,为过年做准备。
阚朝山是阚朝玺的四哥。阚朝玺共弟兄六人,父亲阚连城是清末秀才,是乡间有名的讼师。他的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是当时一绝,乡间诉讼之事,都愿找他代笔承状,故有“刀笔邪神”的美誉。阚朝玺16岁那年,阚连城病故,兄弟们便开始闹分家,阚朝玺便和六弟阚老勺跟四哥阚朝山一起过。兄弟6人,数老五阚朝玺和老六阚老勺最为聪明机智,尤其是阚朝玺,少不安分,很早就想出去闯荡。阚朝玺的四嫂张氏为人善良,见阚朝玺学业不错,又有心向学,就变卖了压箱底的细软供他上学。阚朝玺也很争气,1903年考入锦州中学堂。他就学期间,很是勤奋,指望着走科举正途,光宗耀祖,但是还没等他参加科考,清廷便废了科举。这件事对阚朝玺打击很大,当时的阚家只是小门小户,供他到锦州求学,四嫂已尽全力,所以对他来说,“留洋”是并不现实的梦想,而当时的新式学堂又刚刚兴起,没有多大的诱惑力。经过反复权衡,阚朝玺决定投笔从戎,前去投奔张作霖。没想到,阚朝玺到了部队后,很快崭露头角,由一名字兵(吃兵饷的文书)很快升为统领总部的书记长。
往年,阚朝山家过年并没有这么热闹。前两天,老五朝玺来信,说今年要回老家过年。听说老五回家,阚朝山的心里乐开了花。夫妻俩一边忙碌,一边谈论阚朝玺。
张氏道:“他爹,没想到,五弟这么有出息。”
阚朝山道:“惠贞,还不多亏了你。当初,要不是你变卖细软供他上学,他哪儿来的今天?”
张氏道:“话虽是这样说,可还是五弟脑瓜儿灵光。”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2)
阚朝山道:“惠贞,理儿是这么个理儿。老宅门口那棵大桑树长得枝繁叶茂,朝玺刚刚出生,相者云,日后必出大贵。我爹当时不以为然,谁料想,现在五弟在张统领(张作霖此时是统领)的队伍上当了书记长,莫非我阚家的大贵就应在老五身上?”
张氏笑道:“老五看着就有贵相,脑子里都是学问,哪像你,只长着个空脑壳。”
阚朝山被老婆逗笑了,道:“惠贞,你还真别瞧不上我,等日后老五本事再大点,我们哥几个儿都能跟着沾光。老五有今天,其实还不多亏了我爹?”
张氏问道:“老五有今天,和咱爹有什么关系?爹都去世这么多年了,难道,是爹的魂灵在保佑他?”
阚朝山摇头道:“老五去投奔张统领,也是有渊源的。张统领的二夫人卢寿萱是卢五先生的女儿,而卢五先生既是老五的私塾老师,又是我的表爷,细说起来,咱们阚家和张作霖有姻亲关系。起初,因为张统领已有妻室,老卢家并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咱爹出面周旋才玉成了这门亲事。这还不算,咱爹还救过张统领呢。当时张统领还没受招抚,在北镇中安堡办保险队。张统领与卢夫人刚刚结婚,官兵到钱坨子去抓他,是咱爹把自家的大青马借给他,使得他逃脱追捕,因此统领对咱们家一直都很感激。老五想当兵吃粮,我就让他去投了张统领。”
张氏呵呵笑道:“这么说,老五当兵,你还是有功之臣了?”
阚朝山正色道:“可以这么说。对了,老五说今天准到,可这都过了晌,怎么还没消息?”
张氏道:“你呀,就是个急性子,奉天离咱们这儿好几百里路呢,老五也没长翅膀,能飞来?”
夫妻俩正在说笑,忽听院子里传来老六阚老勺的声音:“五哥回来了!”
阚朝山心里一喜,和张氏迎出门外,果然,老五阚朝玺正和几个街坊在院当间说话呢!陪同老五来的,还有五个荷枪实弹的卫兵。两年未见,老五长得魁伟壮实,尤其穿上了一身军装,更显得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阚朝玺见哥嫂在门口迎候,赶忙过去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朝玺给四哥四嫂请安!”阚朝山早乐得合不拢嘴了,将五弟和几个卫兵迎进了客厅。
晚上,阚朝玺正和四哥四嫂说着话,阚老勺神色诡秘地走进来说:“五哥,您说,我刚才在屯子口看见了谁?”
阚朝玺看了阚老勺一眼,阚老勺这才说:“马家子的葛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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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3)
一听是葛老三,阚朝玺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抬头问阚老勺:“老六,葛老三现在混得怎么样?”
阚老勺说:“五哥,葛老三现在也不是过去游手好闲的葛老三了,他现在建了绺子当起了大柜,手下有几十条快枪呢!不过,这小子却没打过咱们家的主意。”
听老六提起葛老三,阚朝玺不禁将手里的拳头握紧了,恨不得将葛老三捏个稀巴烂。
阚朝玺考入锦州学堂那年夏天,他去盘山县给祖母买张小胖的“糖和面”和“岳黏糕”。回来途经马家子村外,因为走得口干舌燥,阚朝玺见村外的一口水井旁有人在打水,就过去讨水喝。
打水的是个年轻姑娘。从姑娘手中接过水瓢的一霎那,阚朝玺惊呆了。他没想到,在乡间野隅,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只见她白净净的一张瓜子脸儿,高挑挑的身材,一条黑黝黝的大辫子垂到腰际。最好看的就是姑娘那口漂亮的牙齿,在阚朝玺接过水瓢时,姑娘冲着他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的一口玉牙,把他的魂儿都差点勾去了。
阚朝玺回到家后,眼前老晃动姑娘的倩影。后来,他通过马家子的表姑了解到,姑娘叫水娇,是马家子王机匠的三闺女,还未许有人家。阚朝玺大喜过望,急忙托表姑去水娇家提亲。水娇听说男方就是那天向他讨水喝的学生哥,羞得红了脸。表姑说水娇中意了,阚朝玺就回家向四哥说托表姑正式向水娇求亲。
阚朝山听了,说:“老五,你现在正在读书,将来前途未卜,怎么娶一个乡下姑娘当媳妇呢?”四哥这么一说,阚朝玺只好暂时打消了去水娇家求亲的念头,不过,他时常借机去表姑家和水娇见面。
当时,阚朝玺身着立领的学生装,显得帅气英俊,水娇也心生爱慕,默许了和阚朝玺之间的交往。暑假过去了,阚朝玺答应水娇,寒假时他一定求四哥四嫂来提亲。
在锦州的日子里,水娇的音容笑貌天天浮现在阚朝玺的脑海里。好不容易熬到寒假,他再次向四哥四嫂提起此事。
这次,阚朝山并没有阻拦,于是,阚朝玺兴冲冲地去马家子找表姑上水娇家提亲。没想到,到了表姑家,表姑却告诉他一个惊天的消息——水娇跳井了!阚朝玺差点晕了过去。表姑告诉他,屯子里的葛老三打起了水娇的主意,水娇不从,就跳井死了。
阚朝玺泪如雨下,嚷嚷着要马上去杀了葛老三,为水娇报仇。可表姑告诉他,水娇死后,葛老三就下落不明了,阚朝玺这才作罢。打那儿以后,阚朝玺对葛老三恨之入骨。没想到,在他衣锦还乡之时,这小子居然出现了!不过,这家伙现在有几十条快枪,自己只带了五个卫兵,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4)
阚老勺看出了五哥的心事,冲着他笑道:“五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你现在有张统领做靠山,收拾葛老三这个瘪犊子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阚氏兄弟正在说话,家人来报:“葛老三要求见五少爷。”
说曹操曹操就到,葛老三深夜来访所为何事?莫非也为当年水娇那件事情而来?阚朝玺让哥嫂回避,唤过卫兵埋伏在暗处,然后吩咐家人有请。
随同葛老三来的还有两个精壮汉子,一进门,几人就躬身施礼。葛老三道:“闻听五少爷衣锦还乡,兄弟几人特来道贺!”
葛老三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穿件羊皮大氅,身上斜挂着一只鱼眼大镜面。阚朝玺没想到葛老三和另外两个汉子对他毕恭毕敬,似乎忘记了几年前水娇之事。
葛老三介绍两个汉子,大龙和小龙,是另外两股络子的大柜。
张氏献上茶后,众入落座。葛老三喝了口茶,拱手道:“五爷,我弟兄闻知,张统领讲义重情,体恤下属,我等早想结束这毛贼草寇的日子。五爷是张统领眼前的红人,闻听五爷回乡,。我们兄弟就赶来请五爷在张统领面前多多美言,我们愿意到他麾下效力。”
阚朝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道:“三爷只管放心,我此番回去,定在张统领面前力荐诸位,报效国家,做个堂堂正正的军人。我明天就给张统领写信,请诸位等我的消息好了。”
葛老三等人高兴而归,阚朝玺这才唤出阚老勺笑道:“老六,阚家的前途就在这几人身上了。”阚老勺大惑不解,阚朝玺这才低头悄声说出一番话来,兴奋得阚老勺连挑大拇指。
内室的阚朝山出来问:“老五,我刚才给你捏着一把汗呢!这几个胡子头跑到咱家干啥来了?”阚朝玺将葛老三和大龙、小龙托他让张作霖招抚的事说了一遍。
阚朝山又问:“老五,你答应他们了?”
阚朝玺点头道:“四哥,我答应他们了。不过,因为有了他们,咱们阚家就能飞黄腾达了。”阚朝山看着五弟摸不着头脑,阚朝玺咬牙道:“四哥,当年,马家子的水娇是被他给逼得跳了井,夺妻之恨,我怎能不报?”
阚朝山皱着眉头,说葛老三人多枪多,怎么报仇。阚朝玺说:“四哥,等过了年,我请求张统领发兵进剿,他葛老三再厉害,也敌不过张统领的部队。”阚朝山捋须沉吟说:“老五,你应当去通判衙门,找通判马绩卿,请他出面电请张统领剿匪,名正言顺!葛老三知道是马绩卿以政府之名将他们剿灭,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这叫借刀杀人。”.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5)
阚朝玺道:“此番剿匪,也是为张统领替兄报仇。”见阚朝山不解,他解释道:“张统领的大哥张作孚曾在黑山县做警务长,即死于盘山土匪之手。如果收拾了这帮土匪,既符合剿匪的大思路,又能替张统领报仇,岂不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阚朝山连连点头称妙。
第二天一大早,阚朝玺就悄悄去了盘山通判衙门。他赶到衙门时,马绩卿正在后宅的炕上和老婆抽大烟呢!听师爷说阚朝玺求见,马绩卿摆了摆手,不耐烦地吩咐道:“没看我在忙着吗?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就说我回吉林老家了。”师爷劝道:“老爷,这个阚朝玺可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他是钱坨子刀笔邪神阚连城的五儿子,现在张统领手下当书记长。”
马绩卿打了个激灵,马上吩咐师爷有请。阚连城的大名他岂不知,张作霖回乡祭祖,特意吩咐他关照阚氏父子。当时,阚朝玺就在他身边。现在,阚朝玺虽说只是个书记长,却在张作霖眼前红得发紫。只是他心里直打鼓,这大过年的,阚朝玺登门所为何事?
马绩卿整衣来到客厅。阚朝玺军装马靴,一见马绩卿进屋,双腿并拢,敬了个军礼:“小侄朝玺问候马叔叔。”马绩卿到任之初曾去过阚家,和阚连城称兄道弟,所以,阚朝玺没有呼他官职而亲称他为马叔叔。
马绩卿笑道:“贤侄英姿勃发,年轻有为呀!”
下人上了茶后,客厅里只剩他们二人,马绩卿这才问道:“贤侄来访,所为何事?”阚朝玺微微一笑,说道:“我在奉天就听说家乡匪患猖獗,没想到所见的比听说的竟严重百倍。我昨日回乡,竟有三股土匪要打我的主意。所以,小侄一早来找叔叔商量对策。”
马绩卿最头疼的也是境内土匪。他刚到盘山上任就吃了土匪的亏,_个姨太太被绑了花票,他一个堂堂的通判最后也只得拿出五百大洋把人赎回来。打那儿以后,马绩卿一听土匪两个字就头疼。为了自保,也为了在民众面前有个交待,他专门拨款组建了保安团,也有模有样地去剿过几次匪,可每次去,都被土匪打得落花流水,一来二去,就打消了剿匪的念头。现在,阚朝玺竟然来找他商量剿匪.马绩卿不由皱了皱眉。他知道,土匪们行踪不定,要想将他们剿灭,谈何容易?莫非,这小子有什么妙计?
马绩卿决定先探探口气再说。想到这儿,他叹息道:“贤侄,盘山县内匪患猖獗,可我一个小小的通判,又有什么办法?贤侄此来,莫非有什么锦囊妙计?”
阚朝玺呷了口茶道:“马叔叔,我知道县保安团的力量微薄,想要凭他们的力量剿匪,只是空梦一场。不过,如果咱们请求上峰派兵进剿,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马叔叔也会因此升官发财,光耀门楣呀!”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6)
马绩卿听阚朝玺话中有话,便说:“那以贤侄的意思,马某能为剿匪做点什么?上峰如果能派兵是再好不过,不过,上峰怎么会听咱们的呢?”
阚朝玺起身踱了几步,沉吟片刻后说道:“小侄此来,就是想和马叔叔联合向总督赵尔巽和奉天前路巡防张作霖张统领发报,请求派队讨匪。”
见马绩卿有些犹豫,阚朝玺又劝道:“马叔叔是担心发报后上边置之不理么?放心,我在张统领面前效力,深知他的脾气秉性。虽说他出身绿林,但对豪取强夺的土匪也恨之入骨。你我叔侄联手发报,赵总督和张统领不会不重视的。再说,张统领的大哥张作孚曾在黑山县做警务长,即死于盘山土匪之手。如果剿了这帮土匪,既符合剿匪的大思路,又能替张统领为兄报仇,岂不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
马绩卿无数次做过这方面的打算,可想到自己人微言轻,一个小小的通判的话在上峰的耳边不会有多大的响动,也就打消了这等念头。今天听阚朝玺一说,他心里又升起了希望。他知道,阚朝玺虽然是个书记长,在张作霖面前却红得发紫,有他联合发报请示,问题应该不大,于是点头道:“朝玺,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为盘山百姓谋福,我就和你一起给总督大人和张统领发报,请求派兵剿匪。”
两人马上来到机要室发报:电文大致如下:“盘山境内,有匪数股,蹂躏百姓,抢男霸女。据悉该匪系枪杀黑山警务长张作孚之徒。我等以招降为名,已令其在傅家庄集结,望速派队清剿。”第二天,电文就有了回音,赵总督和张统领答应,正月十三派兵秘进盘山县,请阚朝玺和马绩卿配合。
马绩卿没想到,自己认为遥不可及的事却在阚朝玺手里蜻蜒点水般办成了。他拍着阚朝玺的肩膀哈哈笑道:“贤侄前途无可限量,我这儿还有两坛上等的绍兴老酒和吉林老家带来的狍子肉,贤侄就别走了,你我叔侄喝上几杯!”阚朝玺道:“那朝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闲谈之中,马绩卿问道:“贤侄婚配了吗?”阚朝玺摇头,马绩卿笑道:“贤侄,若遇佳偶也可天成哟!”
少顷,酒桌摆上,马绩卿给阚朝玺的酒满上,吩咐道:“来人,让夫人小姐出来作陪。”
丫头应声,一个容貌端秀的妇人和身段窈窕的姑娘走了进来,正是马绩卿的夫人淑媛和女儿小窗。互作介绍后,马绩卿让小窗为阚朝玺置酒:“闺女呀,你可知,你朝玺大哥年纪轻轻,现在已是张统领手下的书记长了,前途无量呀!”小窗含羞道:“祝贺朝玺大哥军界生辉,平步青云。”阚朝玺看着小窗,将酒一饮而尽,答道:“多谢小窗妹妹吉言了!”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7)
这顿酒一直喝到午后,阚朝玺这才骑马回到钱坨子。骑在马上,回味着马绩卿的话,虽未说破,但他知道,马绩卿有将小窗嫁他的意思。
望着远处苍茫天穹上飞过的苍鹰,阚朝玺想,他当兵之前,甭说是想娶通判家的千金,只怕想想都犯错误。没想到,他现在只是个张统领手下一个小小的书记长,就能让一县之长俯首帖耳,甚至想将女儿嫁给他。阚朝玺这才领略到了地位和权势的快感。他想,如果能将这批土匪剿灭,不光报仇雪恨,自己升迁也指曰可待了。
葛老三等人也被枪声惊醒,急忙抄家伙往外冲,奈何脚下失根,几粒子弹从窗外飞入,葛老三便做了枪下之鬼
阚朝玺兴高采烈地回了家。过年的时候,葛老三和大龙小龙都备重礼前来拜年。看着这几个人对他唯唯诺诺的样子,阚朝玺想,暂且让你们多活几天,马上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葛老三等人离开了阚家,大龙对葛老三道:“大哥,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老觉得有些慌。那阚老五能实心实意为咱们办事吗?”
小龙也道:“大哥,张统领怎么看咱们?咱们可别重现宋江的下场呀!”
葛老三道:“二位兄弟多想了。张统领为什么今天如此风光?还不是投靠了清军?咱们当了官兵,就不用躲躲藏藏,也不用担心被官兵抓住砍脑袋了,还可以去抓别人,砍别人的脑袋。”
大龙对小龙道:“兄弟,大哥说得没错。咱们就等阚老五的消息吧!”
正月十三这天晌午,葛老三和大龙小龙在一起喝酒,大龙道:“大哥,这张统领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葛老三道:“阚老五不能不给咱们办事,咱们归了张统领,他阚老五最少官升一级,所以,二位兄弟只管放心便是。”三人正在推杯换盏,门外小崽儿进来禀报道:“当家的,钱坨子阚老六求见。”葛老三冲着大龙二龙兄弟一笑,道:“瞧,来了吧?”
三人迎出大堂,阚老勺棉袍马.褂,拱手道:“三位当家的,五家兄身体有些不适,特让我来知会,事情已经办妥,正月十五,也就是后天,张统领委派专人,让你们集合队伍到傅家庄,等待点验改编。”
葛老三道:“多谢五爷六爷,此等大恩,必当厚报。六爷,请进屋喝杯水酒,暖暖身子。”
阚老勺道:“几位当家的,兄弟还有急事要办,后天我们再痛饮不迟。”
阚老勺上马走了。望着阚老勺渐渐远去的背影,葛老三对大龙二龙笑道:“二位兄弟,张统领派人来了吧?走,喝个痛快去!明天一早,集合队伍。”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8)
却说阚老勺离开了葛老三等人,心中暗忖,五哥真是厉害,后天就是这伙人的忌日。原来,阚朝玺接到张作霖电令,他将派一个营的兵力进驻盘山,由他和马绩卿统一指挥,在正月十五务必将这伙土匪一网打尽。接到电令,阚朝玺便吩咐阚老勺去知会葛老三等人,自己则和马绩卿相商如何在傅家庄进剿葛老三。
正月十四晚,张作霖派来的一个营到了盘山。为了稳妥起见,阚朝玺等人决定在正月十五晚上将土匪剿灭。
正月十五晚上,葛老三等人早将队伍集合在了傅家庄,可一直眼巴‘巴等到晚上,也没见张作霖派下的招抚人员。大龙对葛老三道:“大哥,会不会有变化?”葛老三也感到疑惑,望着漫天飞雪,白语道:“正月十五雪打灯,莫非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正要命令手下的小崽儿去钱坨子探个究竟,小崽儿兴冲冲来报:“大当家的,阚五爷来了。”
飞雪中,阚朝玺和十多个抬着酒肉的伙计走进了大院。一进院子,阚朝玺道:“几位当家的等急了吧?想是飞雪阻隔,张统领派出的点验人员还没到达。阚某特置下酒肉犒劳弟兄们,请大家安心等待。”葛老三这才放下心来,冲着阚朝玺施礼道:“多谢五爷冒雪前来,兄弟们感激不尽。请五爷和弟兄们同乐。”
阚朝玺道:“几位当家的,朝玺前来,就是让大家稍安勿躁。我得回去等候张统领派驻的招抚人员。朝玺在军界吃粮,只是个小角色,所以不敢稍有怠慢。”说完,他率人离去。
葛老三等人见到酒肉,兴致大增,命人在院子置下大锅炖肉,和手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子夜时分,众人已经喝得烂醉,忽听“砰砰”两声枪响,唯一还算清醒的两个哨兵被撂倒在地。葛老三等人也被枪声惊醒,急忙抄家伙往外冲,奈何脚下失根,几粒子弹从窗外飞入,葛老三便做了枪下之鬼。紧接着,枪声大作,大龙和二龙兄弟也倒在了血泊中。半个时辰后,三人的几百弟兄都在迷迷糊糊中被剿杀了。
傅家庄事件过后,阚朝山道:“兄弟,那么多土匪被剿杀,咱家可和辽河两岸的土匪结下了梁子,你就没什么别的打算吗?”
阚朝玺道:“四哥尽管放心,我早想好了退身的良策。出了正月,你和四嫂还有六弟随我去奉天。我早在小河沿买下了一所房子,你们住在那儿,咱们弟兄早晚还可相聚。”过完了年,阚朝玺不敢大意,举家迁往奉天。刚刚安顿好四哥六弟,阚朝玺就接到了张作霖的电话:“朝玺老弟,我已在统领府备下年宴,为你庆功,为四哥嫂和六弟接风洗尘。”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9)
撂下电话,阚朝玺转达了张作霖的意思,阚朝山哈哈大笑道:“五弟,我就知道你有出息。从今往后,我和六弟,还有你四嫂,就全靠你了。”
张作霖原以为,阚朝玺只会耍耍笔杆子,没想到这小子杀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见到阚朝玺,张作霖连连夸奖:“朝玺,干得不错嘛,有胆量。”
“多谢统领!”阚朝玺起身,双腿并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朝玺有一事相求,还望统领成全。”
“自家兄弟,何必客套?”张作霖哈哈一笑,“有什么话尽管说!”
阚朝玺道:“统领,朝玺想弃文就武,一展平生抱负。”
“朝玺,你有如此想法,为兄甚感欣慰。我决定让你到东北讲武堂步兵第一期学习,你看如何?”
“多谢统领,朝玺一定不负厚望,发奋学习!”
在张作霖的关照下,阚朝玺又创办了27师军官团和军士团,在军队内部搞“继续教育”,教育长一职也顺理成章地由阚朝玺担任。1914年,阚朝玺晋升为中校参谋,不久,又出任27师炮兵27团第二营营长,实现了“带兵”的夙愿。从此,,阚朝玺成了张作霖的爱将。
借兄之荣,六弟阚老勺也成了他手下的—个连长。阚老勺嗜色成性,当了连长后,更加飞扬跋扈,到处寻花问柳。千般好,万般好,不如屁股挎条枪。闲暇之余,阚老勺把时问都用在了寻花问柳上了。
最近,阚老勺和北市场边上醉花楼的头牌窑姐玉珑玲粘上了。玉玲珑十八九岁,有一回带着一个青水丫头去小河沿闲逛,被几个无赖盯上调戏,恰巧被阚老勺遇见。阐老勺二话没说,掏出手里的盒子炮朝天放了一枪,几个无赖吓得屁滚尿流。阚老勺演了出英雄救美,玉玲珑感激不尽,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个人就好了起来。阚老勺花了五百现大洋,给玉玲珑赎了身,又怕哥嫂知道,在小河沿旁一个隐秘的地方购置了一个院落,金屋藏娇,好不逍遥。
这天,阚老勺一身便装,从相好玉珑玲那儿回来,忽听前面人声嘈杂,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冲进了警务处。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子,阚老勺认识,竟是赫赫有名的汤玉麟旅长手下的一个营长,名叫刘景双!
就听刘景双大叫:“王永江,老子砸的就是你的警务室,弟兄们,给我砸!”
阚老勺知道王永江是奉天警务处长,刘景双因为是汤玉麟手下的爱将,居高自大,目空一切。就听王永江道:“刘营长,你让人砸了我的警务室,就不怕大帅怪罪吗?”刘景双嘴一撇,嘿嘿一阵冷笑:“是你的人不义在先,来人,给我砸!”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10)
有营长撑腰,手下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几下就把警务室砸了个稀巴烂。阚老勺回家后,将事情告诉了五哥阚朝玺。阚朝玺闻听笑道:“老六,咱们兄弟的出头之日到了。”
阚老勺不解:“五哥,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时机来了?”
阚朝玺笑道:“老六,用不了半年,我保管你坐到刘景双这个位置上。”
阚老勺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对四哥的话将信将疑。阚朝玺看出了阚老勺的疑惑,悄声说道:“老六,想要官升一级,按我的吩咐去做。”
阚老勺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大哥,我听您的!”
阚氏兄弟评说刘景双挥兵怒砸警务处事件的时候,张作霖正躺在床上神情陶醉地听着留声机,卫士进来禀报:“大帅,警务处长王永江求见。”
张作霖吩咐有请,王永江气喘吁吁走了进来。张作霖问王永江因何如此慌张,王永江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道:“大帅,不好了!汤旅长的人和警务处的人打起来了!”
张作霖很惊讶,让王永江详细说来,王永江说:“大帅,就在刚才,汤旅一个司务长带人到东门外去买菜,与警察发生口角。警察一吹警笛,其他警察应声而至,将司务长等人一直赶到小南关娘娘庙直隶会馆关押了一阵。司务长回到驻地后,便将此事报告给汤旅长的营长刘景双。他一听自己的人吃了亏,立刻火冒三丈,带领全营士兵把警务处给砸了。”
张作霖道:“这个刘景双,也不怕乱子大。永江,你不要有顾虑,刘景双如此放肆,我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
王永江道:“大帅,此事还需慎重,毕竟,刘营长是汤旅长的人。”
“妈了巴子的,老子就不信这一套!”
张作霖知道刘景双心黑胆大,是出名的虎将。不过,为了给警务处的人一个说法,张作霖马上召开了会议。
汤玉麟,字阁臣.绰号汤大虎。他原籍山东掖县,生于辽宁阜新,出身绿林。汤玉麟早年为匪时,曾有恩于张作霖。当时盗匪横行,争夺地盘,互相吞并。一天深夜,张作霖的绿林队伍突然给一伙来历不明的匪帮包围了,张作霖吃了败仗,由汤玉麟等人保护着冲出了包围。待摆脱追兵后,才发现张作霖的妻子和儿子张学良不见了。张作霖为了保存实力,一狠心挥手示意大伙上马快逃,但汤玉麟却不肯逃走,执意重返敌围,从乱军中救出了张氏母子。此后,汤玉麟与张作霖的关系便非同一般了。
张作霖当上奉天督军后,先后把孙烈臣、吴俊升提拔为第二十九师师长,就连冯德麟也升为二十八师师长,而一锅抡马勺的汤玉麟还是个旅长。因此,汤玉麟心里很不服气,愈发骄横跋扈,使张作霖对他十分不满。汤玉麟对部下也十分放纵,在奉天城只要说起汤旅兵,不要说老百姓,连军警也要退避三分。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31)
见有哥哥撑腰,阚老勺立即来了劲头,率领骑兵和机枪连追了上去。不仅把烟土全部抢了回来,还缴了执法队的械。
张作霖正在恼恨阚朝玺“通款”郭松龄,这次又干出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更是气得不得了。不久,郭军反奉失败,张作霖电令阚朝玺去沈阳,一见面,张作霖就愤怒地说:“你姓阚的有种也拉出去反呀!”
“大帅误会了,朝玺与郭鬼子并无勾结,要不然,能打起来吗?那份烟土,是军饷,不抢回来行吗?要不然,军队吃什么?”阚朝玺擦着脑门上的冷汗狡辩道。
“妈拉巴子的,你小子还不承认有错,来人,把他拉出去和郭鬼子一起埋了!”张作霖第一次对他的恩公阚连城的儿子阚朝玺骂起了娘。
“大帅息怒,”一旁的王永江劝道,“朝玺跟随您多年,怎会有反心呢?大帅宽容,以观后效。”
张作霖叹了口气道:“朝玺,看在王省长的面子和你以前的功劳上,这次就不深究了,不过,以后可要注意。”
要不是王永江,阚朝玺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但不管怎么说,阚朝玺和张作霖的裂痕是难以弥合了。不用说,都统当不成了,师长也当不成了。
阚朝玺从帅府出来后,感到后怕。他不敢直接回家,又不敢回新民,生怕张作霖会把他“扣”起来。琢磨了一下,他躲在满铁的一处秘密住所,过了两三天,他接到参谋长熊墨林和阚老勺发来的电报,说部队已经先后开到郑家屯和八面城,于是,阚朝玺偷偷地离开沈阳,乘南满的火车先到四平,然后拐到八面城。阚朝玺将运来的烟土分成两份,一半交四哥阚朝山保存,另一半送到郑家屯吴俊升公馆保存。过了几天,阚朝玺又悄悄回到沈阳,连夜乘满铁的火车前往大连,通过南满铁路当局大连警视厅在星个浦买了一处楼房,做起了“寓公”。
九·一八事变后,阚朝玺受日本人之邀,出任伪满中央银行总裁,当了十年傀儡。1945年8月,日本战败投降,苏联军队进驻长春,阚朝玺化装逃走,藏匿起来,直到1951年镇反时,才被揭发出来。1952年8月11日,阚朝玺病死狱中,活了68岁。
阚老勺呢,自打哥哥落势后,和四哥阚朝山悄悄回了老家盘山县裴家村,按照避暑山庄的样式,修建了阚家大院,当起了土皇帝。阚老勺横行霸道,引起了世人的公愤,盘山、海城一带的土匪武装联合起来,云集800多人,于1945年“八·一五”光复后砸了他的“响窑”。阚家有四座炮台,炮手百人,土匪们整整打了一个多月,也没打进去。后来,因他的五姨太与自家炮头通奸,炮头被土匪重金收买,成为内应,偷出大门钥匙,把土匪放了进去。
阚老勺手持双枪,在室内顽抗,后来被自家炮头从背后打了一枪,把阚老勺打死。土匪们打开阚家的地宫,从里面起出大量热河省币和现大洋,还有无数从皇宫里盗来的奇珍异宝。
如今,阚老勺的宅邸已成为盘山双台子河道,几度沧桑,砖瓦不存,只有那滚滚逝去的东流水,似乎仍在诉说当年的往事……
第96、绝顶美人计
清雍正年间,海州的镇山门武馆勾结豪强,残害百姓。另一家啸海门武馆与它势不两立,两家仇怨甚深。后来,镇山门来了新掌门,他是有一副漂亮大胡子的王魁。这天,王魁来啸海门砸匾,同啸海门掌门吴有光杀作一团,百余回合之后,吴有光惨败,两人收了刀。王魁撂下句话:想赢我?呸!
啸海门死寂地度过三天,吴有光一脸的沮丧,倒拖着腰刀晃进了酒馆,到掌灯时,他脚前的空酒坛已堆成小山。他醉得站立不住,蹒跚着挥刀去刺乱飞的苍蝇,跌了一跤又一跤。不时从窗外传来偷窥人的嘲笑,他像没听见。
同门弟兄流着泪规劝,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二掌门朱福贵德高望重,竟给吴有光跪下了,“全海州的人都看着啸海门,你作为掌门,怎能……”“住嘴!”吴有光拔刀指向朱福贵,“你也小瞧老子的刀法吗?”说着,他把刀舞得如碎雪飞飘。朱福贵失望至极,便嘴无遮拦:“好大的本事,为何只会借酒浇愁?”
只听吴有光撕心裂肺般一声嚎,又见白光一闪,嚓——朱福贵肋下中刀,血流如注。从此,吴有光醉酒后胡砍乱刺成了习惯,没多久就有数名弟兄重伤于他的乱刀下。海州武林哀叹:吴有光竟然手刃同门弟兄,看来啸海门已是退潮的海水,再难翻起大浪了。于是送他绰号:乱刀。
濒临崩溃的吴有光仅剩最后一个精神寄托:恋人于香香。这于香香生着两道细叶弯眉,一双迷蒙睡眼,两片樱桃香唇,纤腰恰似风中柳枝。馆门前摆把躺椅,她整天价儿摇着团扇仰坐在里面,有人近前,她好一会才抬下眼皮,慢慢地露齿一笑。据说成熟的男人大多会被这类慵懒、柔弱的女人迷倒。即便酗酒、狂暴的吴有光,只要依偎在于香香脚边,让于香香娇小、柔软的手在他头上抚弄,他就猫似的温顺。时常,他还伏在于香香膝上哭泣,其声甚悲。
王魁带手下路过啸海门,见到这情景,翘着大胡子笑得不亦乐乎。王魁不经意瞥见于香香那懒散的媚态时,他绽笑的表情凝固了,大胡子钢针般直竖起来。他走过几步又回头,见于香香用团扇遮着半边脸,一双睡眼朝他斜睨着。
第二天,王魁独自转悠到啸海门馆前,发现于香香一个人仰在躺椅上打盹。王魁瞧瞧四周,咽了口口水,抬脚奔去,却被人从背后按住了肩头。是镇山门中被称作智多星的刘权。刘权一双贼眼紧盯住王魁:“掌门,那可是人家的女人,你刚同她男人结了仇。”王魁眨眨眼,大胡子扭了扭,猛地拍击脑门:“哎呀!差点……多亏……”他转身便走,可转身的当口他又朝于香香瞟了一眼,瞟见于香香微睁睡眼,轻启红唇,似乎在召唤他。他脚步刚又迟疑,被刘权生拉硬拽弄走了。
刘权把王魁带到西郊的一家酒馆,边推杯换盏,边讲了几个与女人纠缠不清的好汉的凄惨结局,话里满是旁敲侧击。王魁闷着头喝酒,每喝一碗都晃晃头,抖落沾在大胡子上的酒滴。忽而,王魁端着酒杯傻愣愣地望着窗外,几道口涎顺着胡须淌下来。原来,正对窗口的树林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舞着兜网,扭着纤腰在捕蝴蝶,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捕蝶女正是于香香。刘权忙不迭地把窗扇关紧。
突然,隔窗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厮打的嘈杂声。王魁推窗一看,几个黑衣人揪起于香香正往马车上扔。王魁先把饭桌连同刘权踢到墙角,再飞身跃出窗外,手中利刃转成旋飞的轮盘,切菜瓜般削去了黑衣人的头颅。于香香晃扭着腰肢晕倒了。王魁把她揽在怀中,跳上马车,猛甩马鞭。马车一溜烟消失在了莽莽树林中。
吴有光拖着醉步赶到时,山风正隐隐约约把男女浪笑送出林外。
于香香向吴有光坦言,她实在抗拒不了王魁那副大胡子的诱惑,那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吴有光拔刀对着于香香,刀尖颤抖,好半天……当啷——刀颓然落地,他抱住于香香的腿:“香香,我就剩你啦!”于香香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极厌恶地嘟囔句:“瞧你这德性,一辈子也长不出胡子来。”就此,于香香躺进了镇山门馆前的躺椅里。
吴有光木头人似的,目不转睛地呆望自家馆前的空躺椅。刀伤未愈的朱福贵摇头叹息了一阵,示意弟兄劈了那把空躺椅。刀斧齐上,噼拉喀嚓,躺椅变成了一堆木屑。吴有光被惊醒,扑到木屑堆上痛哭,猛然,他眼中闪出凶光,“呀——”地一声叫,起身出刀,周围的弟兄全都肋下溅红。不知是他这次出手不重,还是刀走偏锋,受伤的弟兄都捂着肋部爬了起来。朱福贵跺脚痛骂:“狗娘养的王胡子,你把吴掌门搞成了乱刀,干嘛不把他的命也拿去!我们的命也都拿去吧。”
吴有光陡然面涌愧色,叫道:“老子实在受不了啦!去给那狗娘养的下战书,三日后决斗。”
镇山门里,王魁瞄了瞄那张战书,把它揉作一团,冷笑道:“再跟我玩,他怕是连裤子都要输掉的。”刘权吊着胳膊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掌门,武馆里可还睡着一条蛇呀,你去决斗,说不定后院就……”上次在西郊酒馆被踢断胳膊后,刘权总是一副阴阴的嘴脸。王魁乜了他一眼,撅撅胡子没出声。
深夜,如水的月光透进寝房窗户,照着僵尸一般仰卧在床板上的王魁、睡猫似的蜷缩着的于香香。忽然,床脚出现一条弯曲、蠕动的线,爬进月影里才看出是条鳞片闪闪的蛇。那蛇窜到王魁身上,吐信噬咬,没找到下口之处,转而缠绕于香香。于香香惊醒,尖叫着摇晃王魁。王魁打着哈欠起身,铁钳般的大手握住蛇的头尾,一抻,然后在蛇头上抠块口子,捏住一块皮顺着蛇身往下撕扯,把整张蛇皮剥了下来。他抹开胡子,大口吞噬起血淋淋的蛇肉。于香香吓得瑟瑟发抖。
第二天,王魁在镇山门大摆决斗壮行宴。酒过半酣,王魁高叫:“‘智多星’何在?”刘权战战兢兢蹭过来。王魁令人端上一只大盘,上面盛着一张蛇皮和一串蛇骨。王魁奸笑道:“‘智多星’,你心毒如蛇,何不干脆变成蛇?把这些吃下!”刘权还不及争辩,就被王魁掐住脖子,蛇皮和蛇骨被一股脑地塞进嘴里。一会儿,刘权咕隆着喉咙,翻了白眼。
王魁把那只盘子摔到地上,两眼血红,胡须倒竖,“这条毒蛇,竟敢谋害本掌门所爱,不除掉他,我怎敢离家出战?”于香香手捧一精巧的酒瓶,睡眼含笑:“谢掌门为妾身做主。这瓶好酒已收藏数年,献给掌门,掌门喝了定会增添勇力,得胜而还。”王魁拔出瓶塞闻了闻,“还真是好酒,老子留着另有用处。”他把酒瓶揣进怀里,环视了一眼手下,朗声道:“不踏平啸海门决不回头!”
决斗场就选在西郊酒馆外的树林中。吴有光满身酒气,脚步踉跄,挥刀一阵乱舞。王魁根本未出刀,抱着膀躲闪,嘲笑道:“有点好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那瓶酒,一溜身钻到吴有光身前,一手别住那把刀,握酒瓶的手穿过空档,一下把酒瓶塞进吴有光嘴里。这时听到于香香惊叫:“我的酒!那可是……”说着她扑向前去,手里握着一柄短剑。
冷不防树丛中窜出个矮小的身影,拦腰把她抱住,夺下了短剑。“掌门,在下擒住这狐狸精啦!”这人竟是刘权。王魁跳出圈子,冷笑一声:“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于香香惊恐万状,“我不是……那酒真的……”
“你是真怕毒死他,是吗?”王魁转向吴有光,乐得胡须乱颤:“吴有光,我玩了你的女人又破了你的美人计,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脸面在江湖混吗!不过你也无所谓了,毒酒的药性就要发作。”他洋洋自得地述道:对于香香施的美人计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但他是刀枪不入的铁身,根本不怕身边睡个美女蛇,他要鱼和熊掌兼得,在紧要关头戳穿这一阴谋,从精神上彻底摧垮吴有光。刘权是他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让他夜间放蛇,是要他假死,以便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吴有光让酒呛得直咳嗽,身体摇晃着,好像就要跌倒。可陡然间他挺直了身子,眼神炯炯,提刀舞出一阵透着寒气的狂风。他讥笑道:“蠢货,你把这‘神力酒’当毒酒,我可是渴望了很久的,那贱货藏得紧,一直没机会品尝,没想到今天你成全了我。”王魁稍一愣怔,拔刀迎战。两把刀缠绞得像飞滚的雪团,寒光凛凛,缭乱耀眼。斗过百余回合,吴有光渐渐占据上风,只是无法把刀刃削入王魁的身躯。
观战的于香香脸变白了,盯着王魁的眼中满是幽怨和爱怜,“王掌门,你不该怀疑妾身,给他喝‘神力酒’。”她又向吴有光投去怨恨的目光,愤然道:“都是你这个衰男人,害得我落下水性杨花的骂名!‘神力酒’让你逞一时之威,改变不了你的本性。”她摔开刘权,抢回那柄短剑刺向吴有光,“王掌门,妾身跟定你啦!愿以一死帮你除掉这个衰男人。”
吴有光使出反手刀磕开王魁的刀,大骂“贱货”,冲着于香香抖了一下刀。在铮铮刀鸣未消之时,刀身快如闪电地刺去,穿透于香香娇柔的身躯,又迅疾地抽回。于香香慢慢地屈身瘫倒,肋下血流汩汩,却没叫一声。
王魁也像挨了刀似的一趔趄,身子歪斜下去,跪地抱紧于香香,“香香,我错怪了你,其实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啊!可是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于香香好似已奄奄一息,勉强一笑:“我知足了……”说罢头歪眼闭。王魁胡须抖索,咬牙强忍,终没忍住,泪流滂沱,把那胡须丛浸成遭雨淋的鸟窝,又从那里发出痛彻肺腑的嚎哭。
一道白光从湿漉漉的大胡子下划过,他脸上的痛楚遽然僵住了,刀枪不入的身躯被利刃在致命的喉咙处割开条大口子;血好半天才溅出来,像喷泉……他没来得及看清于香香柔弱的小手是怎样刺出短剑的。
吴有光第一次与王魁交手就领教了他刀枪不入的铁罩功,他清楚只有其人在痛失至爱、悲伤欲绝时,铁罩功力才会泄掉,他便和于香香谋划了苦肉美人计。为使于香香中刀不致命,同门弟兄就成了他练刀的靶子,而他则独自承受“乱刀”的恶名。于香香之父五年前死于王魁刀下。
第97、锔匠奇人
瘸三爷家住芒砀山下的五道梁,他是个锔匠。虽然锔匠的手艺很精湛,却一辈子也没娶到老婆。
别看芒砀山是个贫困山区,可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在不断提高,日用家什坏了,买个新的就算完事了,谁还会费事找瘸三爷锔?一连半个月,他也没有揽到活儿,照这样下去,他真的快要失业了。
瘸三爷这天一大早推着独轮车出门,刚一出村,就被两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跟上了。
瘸三爷见这两个人贼头贼脑,不像好人,心想,莫非他们相中了自己的三套钻?瘸三爷干活的三套钻的钻头可都是金刚石。
想到此处,他在土路上放下了独轮车,然后四下一望,正好看到路沟里不知道是谁丢了一口打碎的米缸,缸碴儿的碎片还算完整。
瘸三爷跳下路沟,将碎缸碴儿搬到土路上,然后取出钻“吱吱吱”地在缸上和缸碴儿上各钻了20多个锔孔。然后拿出铁锔钉把缸碴儿都锔到了缸体上。
瘸三爷锔缸的时候,那两个跟踪他的小青年也被吸引过来。
这两个家伙一个戴着蛤蟆镜,一个染着黄头发。两人站在米缸的旁边,一边瞪眼瞧着瘸三爷干活,一边窃窃私语。
瘸三爷很快就把那口米缸锔好了,他收拾完工具,推起独轮车便走。那两个小青年迈步想继续跟踪,却忽然怪叫一声,一下摔了个狗啃屎。原来,他们两个人的皮鞋鞋帮,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瘸三爷锔到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瘸三爷就被外面敲门的声音吵醒了,他披衣服下地,刚一打开院门,那个“蛤蟆镜”和“黄毛”就像泥鳅似的挤了进来。
“蛤蟆镜”的大名叫侯六,“黄毛”名叫张民,两个人昨天被瘸三爷摆布了一下,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还没等瘸三爷撵这两个小子,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名叫张子涵,他是广州新天地拍卖行的老板,他今天开车上门,是给瘸三爷送礼来了,这礼物就是一套红木的锔匠工具。
这套红木的锔匠工具可非同一般,紫檀盒子上还刻着“傻子奔”等几个字。
傻子奔本名牛奔,他可是100多年前清朝宁王府中的锔匠。他所创立的九瓣梅花锔曾风传一时,实在是锔匠中的前辈高人。
瘸三爷看着张子涵送来的一套工具,耸动一下喉结,然后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太贵重,我承受不起!”
张子涵一摇脑袋,扯着广东腔调说:“哪里,哪里!”这个张子涵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瘸三爷就是100多年前曾经以锔艺誉满京城的神锔鬼见愁的传人,于是,他就亲自登门找来了。
张子涵放下傻子奔的锔匠箱,然后从密码箱里拿出一个红绒布包,打开布包,里面竟是碎成了九块的商代夔面青铜爵。
张子涵将这夔面青铜爵收上来的时候,就是残件。他请遍了大江南北十几位锔匠高人,却没人敢接这锔青铜器的活儿。最后,张子涵就找到了瘸三爷。
瘸三爷将那九块青铜爵的残片一一看过,摇了摇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锔不了这个活儿!”
张子涵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金锤。
他举着小金锤在瘸三爷眼前一晃:“三爷,推荐我的这位高人托我给您带来一把金锤,还带话给您,叫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忙!”
瘸三爷颤抖着两手接过了小金锤,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告诉我,梅兰……她现在过得咋样?”
张子涵“嘿嘿”一笑:“梅前辈生活得很不错,她还让我代问您好呢!”
瘸三爷的老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淌下来。
青铜器可是殷商时代最重要的文物,自然不能像锔大缸似的粗锔。
锔青铜器用的是内锔的方法,那就是先在青铜器的里面钻出锔钉的糟眼,然后用青铜的锔钉在里面把铜爵的残片锔连到一起。锔完之后,让人看不出漏洞和破绽,那才叫好手艺。
瘸三爷把张子涵带来的青铜残片仔细研磨成了30多颗青铜锔钉,然后用小铜锤把锔钉一颗颗地钉进青铜爵内部的锔眼里。
三天后,夔面青铜爵终于被完美无缺地锔到了一起,瘸三爷却累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扶坐到椅子上,瘸三爷喝罢半杯凉茶,才翻着眼球清醒过来,他一把拉住张子涵的手,急切地问:“梅兰她现在真的很好?”
“好着呢。”张子涵一边答应,一边把锔好的青铜爵装到皮箱里,然后取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到桌子上,说:“三爷,以后少不了麻烦您,这些钱,您收着!”
瘸三爷将那沓钱又塞到张子涵的手里,再三叮嘱;“这只青铜爵一定要让梅兰看,她说什么话,你要带回给我听,以后你锔什么东西,我全部免费!”
瘸三爷接连十多天也没有出门招揽生意,他天天坐在村头的碾盘上,望着进村的土路出神。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张子涵才开着本田轿车,出现在五道梁村的村口。
张子涵这次带来了一把翠玉茶壶。这把翠玉茶壶的来历更加不凡,乃是康熙皇帝的爱物,后来赐给了平台有功的施琅,被后人称为施琅壶。施琅壶不慎碎掉,又被当年的神锔鬼见愁用九九八十一颗金钉锔了起来……后来,这把壶因为锔钉掉落,已经变成了一堆翠玉的残片了。
张子涵刚把施琅壶的残片放到桌子上,瘸三爷就急不可待地问:“梅兰看到我锔的青铜器了吗?她说了什么话?”
张子涵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瘸三爷。
照片上是一间旧式的四合院,一个50多岁的中年女人孤独地站在檐下,面对菊花,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这个女人就是瘸三爷的师妹梅兰。
梅兰的父亲就是梅亭寿,人称八字锔。
梅亭寿一共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是左文,二徒弟就是瘸三爷。
瘸三爷和梅兰心有灵犀,可是梅亭寿却嫌弃他是个跛子,就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左文。
瘸三爷一气之下,背起了工具箱远走他方。整整30年,他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锔匠,沦落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流浪汉,有何面目再去面对师妹梅兰呢?
看到梅兰的照片,瘸三爷先是木雕般一愣,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他哭嚎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用沙哑的嗓音问:“梅兰说了什么?”
张子涵伸手挠了挠头皮,为难地说:“她就说把照片给您,其他的话,她一句也没多说!”
瘸三爷跳起来吼道:“不可能!”
瘸三爷和梅兰同师学艺,两个人为了调剂日常枯燥的生活,在锔器的时候突发奇想,竟然独创了锔字的手艺。
瘸三爷锔在夔面爵内的铜锔钉,并不是都横平竖直的,他那30多颗青铜锔钉呈现出了各种样式,那代表的就是汉字的横撇竖捺、点钩折提!
如果将那青铜锔钉按笔顺写下来,就变成了五个字——师妹你好吗?
张子涵后悔地一跺脚,说:“我回去的时候,梅前辈正在犯心脏病住院,我怕她激动,所以没敢把青铜爵拿给她看!”
瘸三爷惊问:“她得了心脏病?”
张子涵急忙解释说不严重,梅兰现在已经出院了。
瘸三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他望着桌子上的施琅壶,说:“这把翠玉壶曾经被我的师爷锔过,按照锔匠界的规矩,锔过的东西损坏后,就不能再锔了!”
张子涵连连打拱作揖,再三央求瘸三爷帮忙。
瘸三爷想了想,加重了语气说:“我可以帮
你锔翠玉壶,但这次你必须把我锔过的壶拿给梅兰看!”
瘸三爷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用108颗金锔钉将那把施琅壶锔好了。
他的手艺实在太精到,不仅把原来壶身上的旧锔眼用金锔钉巧妙地掩盖住,而且100多颗锔钉被锔成了12朵金色的梅花。翠绿色的壶身上,锔钉组成的金色梅花闪闪发亮,这把残壶,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张子涵临走的时候,瘸三爷一再叮嘱:“十天之内,你必须将这把壶给梅兰看,然后再拿着这把壶回来,把梅兰的话捎给我,不然的话,这把壶一定出问题!”
张子涵上了本田轿车,手捧着施琅壶笑着说:“这把壶锔得太完美了,我要不是欠了一大笔债,真舍不得把我爹留下的施琅壶卖掉!”
张子涵就是左文的儿子,他的真名叫左子涵。
侯六提醒他:“那个瘸三说,在十天后必须把这把壶拿回来……他会不会在锔壶的过程中动了什么手脚?”
左子涵呵呵一笑:“唬鬼的话,你也信!”
左子涵回到广州,那把壶被他卖了300万元,他欠下的债也都差不多还清了。正当他踌躇满志的时候,瘸三爷到广州来找他。
左子涵看到风尘满面的瘸三爷,还没等张口打招呼,瘸三爷咬牙切齿地说:“左子涵,你真的好阴险,那把壶你卖了300万,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
左子涵结结巴巴地说:“三爷,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就不再骗你了,我母亲梅兰,三年前就去世了!”
瘸三爷抡起巴掌“啪”地就给了左子涵一个大嘴巴,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架住,“咣”的一声,丢出了文物拍卖公司的大门。
瘸三爷匍匐在拍卖公司的台阶前,用两只拳头交替捶打着石头台阶,最后两只拳头擂得鲜血淋漓,他悲伤地大叫:“梅兰,梅兰,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梅兰葬在西郊的万泉公墓,公墓的墓碑上,镶嵌的就是左子涵送给瘸三爷的照片。
瘸三爷一把抱住梅兰的墓碑,哭得双眼滴血,断音失声。
过了三天,陈大胖子领着一群手下,杀气腾腾地闯进了左子涵的办公室。
原来,那把施琅壶果真出了毛病,陈大胖子将施琅壶买回去后,没过5天,那把壶竟变成了一堆碎片。
陈大胖子找来锔界的高人一鉴定,原来,毛病就出在了那108颗锔钉上。那锔钉被锔得太紧了,紧到了可以毁坏翠玉壶壶体的程度。
如果十天之内,左子涵把施琅壶拿回五道梁,瘸三爷就会拿起铁锤,对着锔紧了的金钉轻轻敲打,泄了锔钉钉身上的那股紧劲,玉壶就不会出任何问题了。
左子涵根本不信瘸三爷的话,以至于吃了这个大亏。陈大胖子告他商业诈骗,索赔300万,左子涵哪里有500万可供赔偿,现在他只有破产这一条路了。
左子涵急得快要撞墙的时候,万泉公墓给他打来电话,说他母亲的墓碑前死了一个流浪汉,叫他过来处理一下。
左子涵气急败坏地领着侯六和张民来到墓园。
墓园中晚霞似火,瘸三爷一脸安详地死在梅兰的墓碑旁,他两手牢牢地抓着墓碑,以至于墓园的工作人员根本掰不开瘸三爷的手。
瘸三爷在墓碑上用金锔钉锔成了两行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年,左文和梅兰结婚半年,就丢下了梅兰和自己的相好私奔了。左文私奔前,去偷梅兰父亲留下的施琅壶,可是他在逃跑的时候,施琅壶不慎落地摔碎了……
梅兰想着瘸三爷,瘸三爷念念不忘梅兰,可是,有太多的可是,最后黄泉路隔绝人间路!
瘸三爷死了,左子涵上前去掰瘸三爷手的时候,才发现瘸三爷竟把自己的两只手牢牢地锔到了墓碑上。
这迸血裂骨的一锔,是瘸三爷最完美的锔艺绝作!
天空中,晚霞红彤彤的一大片,就好像结婚的地毯一样灿烂、耀目!
第98、张孝基认舅
汉代末年,许昌地方有一富有人家,主人姓过名善,一生节俭,挣得一份产业,他已有50多岁,老伴早已过世,膝下只有一男一女。
儿子过迁,己聘下当地方员外之女为媳,尚未完婚。女儿过淑女,也未许配人家。
过善见儿子资质聪明,相貌出众,便自幼溺爱,一心要儿子读书成材,好好继承产业,荣宗耀祖。眼看儿子已经长大,就把他送往一个亲戚家的私塾读书。
但过迁却贪玩不爱读书,见了书本,犹如见了冤家,与私塾中几个纨绔子弟却十分投机,每日早出晚归,只是推说在学校读书,实际上常常瞒过老父在外面游荡玩耍。几年下来便慢慢染上恶习,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日子久了,方员外耳中便有所传闻,知道女婿过迁不走正道,便差人传话给过善。
过善不信,心中想道:“若儿子在外面果真这般放荡,那也得向我索取银子使用,但我平时掌握很紧,从不见他乞讨,他从哪里觅得?况且,天天在学校读书,奴仆日日去送饭,也不曾听学校先生、奴仆有什么话说、哪有这事?”
过了几天,方员外又让人来传话:“过翁怎么不管束小官人到学校读书,容他在外闲逛混日子?”
过善仍不相信,便派奴仆去学校查问。 到学校看时,果然不见过迁踪影。先生说:“小官人说家中有事,不少日子不来学校了。”
过善听说,勃然大怒,想不到儿子竟会说慌,手脚气得发抖。女儿淑女生怕气坏了父亲,只在一旁劝解。
到了晚上,过迁回家,父亲便把儿子痛骂一顿,见儿子俯首帖耳,痛哭求饶,父亲的满肚子气也自平下了一半,便吩咐:明日起不准出门,只是关在家中读书。
隔了两天,有人来过家把几百亩田卖给过善。议定价钱,写下文书,过善便到后房一只箱子里取银子。
开箱看时。吃了一惊——那箱内约有2000余金,但眼下 只剩下一半不到。 过善不知,原来过迁平时看得银两藏在这箱内,便私下配把钥匙,每晚等父亲、妹妹等人睡下后,便悄悄起床开箱,偷出些银子供明日花费,日积月累,过迁自己也不知偷了多少。
过善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得叫苦连天。淑女听说,急忙来问。父女分析,判定是过迁偷的。 过善寻了一根棍子,把过迁叫到面前,不由分说,一顿痛打,打得过迁满地乱滚,叫爹喊娘。
淑女在旁看不过,怕老父一时失手,便把过迁拉到一边,接住棍子,求爹爹宽恕。
过善气喘吁吁,喝道:“畜生,你是怎样偷的,在哪儿花费,实话说出来,还有个商量,若有一句谎话,定然把你活活打死!”
过迁被打急了,只得一一直说,连那私配的钥匙也当即从裤带上解下来。
父亲气得双脚乱跳:“留你这不肖之子被人耻笑,不如早死倒也干净!”又要上来打。
众人忙上前劝住,硬搀他去房内休息。
过迁这次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几天不能动弹。淑女只得请医生到家为哥哥上药治疗。
事后,过善见儿子那般模样,也着实可怜;心里的气也平了不少。想想自己当日也是一时气不过才把儿子往死里打,不免有些心疼。但怎么才能使儿子回心转意呢?心下踌躇,无计可施。
家人出了个主意:“老爷只是把小官人关锁在书房,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小官人已长大成人,何不给他完了婚事,有了娘子绊住身子,又日夜枕边用好言好语劝戒,料必不会再想去外边游荡,岂不两全其美?”
过善以为有理。
半月之后,便派人去方家说,要娶媳妇过门,方员外立即答应下来。过善便择了吉日良辰,把媳妇方氏娶了过来。
新婚宴尔,过迁真的日日守在家中,全不想外出。
但过了几天,方氏按风俗要归宁回娘家探望父母,过迁一人在家无聊,便又闪出房门去寻那些酒肉朋友,花天酒地起来。没有钱,便悄悄回到家中,撬开妻子方氏的妆奁箱笼,偷出些值钱的物件去兑换银子花费。
不几日,妻子方氏归来,发觉箱笼空空,叫苦不迭。过迁也只推说不知,于是夫妻反目,争吵起来。
过善听了,又是气得手脚麻冷,只有把儿子痛打一顿,别无妙法。
常言道:“偷食的猫儿性不改。”过迁在家安稳了几天,又把家门看作牢门一般,便瞒了老父,又悄悄出去鬼混。
妻子方氏再三苦劝,过迁全然不听。妻子又不敢贸然告诉公公,害怕公公一时性起,把丈夫打个半死,要是落个残疾,还是害了自己一生。于是反倒只能为丈夫隐瞒,只想苦劝,让丈夫回心转意。
过迁在外玩乐,已经没有财源。在朋友的怂恿下,竟私下把家中田产,央人作抵押借贷了银子,日夜迷恋在花街柳巷酒馆赌坊,不想回家。这时,方氏才不得不告诉公公实情。
过善大惊,当下派人四处寻觅过迁。
有人把消息报告过迁,他思量:此番回家,必然又是一顿痛打。与其锁禁在家,还不如索性不回家!于是便轮换躲藏在妓女、闲汉人家取乐,一连几个月不归家。
老父寻儿不见,愈加气恼,便写了一张忤逆状子,告到官府。
过迁听说后,便央求那些闲汉为他去衙门上下用钱,于是官府也不上紧缉捕。
又过了些时日,有人给过善传知:“令郎与某某人往来,灯红酒绿,已将你家田产抵押,算来共花费有3000多两银子了”
这话把过善吓得面如土色,忙打听:“如今这畜生在哪里?”回答说:“这几日准在东门外三里桥北境王二家里住着。
他家前门是不开的,进了小巷,中间有个小小竹园,便是王二家后门,内有茅屋三间,那就是令郎安顿的地方。”
过善得知了儿子的下落,便立即带了家丁出东门,到了三里桥,吩咐众人在桥下等候:“不要惊走了那畜生,等我进去叫你们时,便一齐上前!”
这时,恰巧过迁正送一个朋友出园门,刚跨出一步。忽听门前后吆喝一声:“畜生哪里走!”
过迁一看,竟是脸都气得发了白的父亲,吓得双脚发软。说时迟那时快,过善赶上一步,不由分说,在地上拾起一块大石,狠命照过迁头上砸去。
过迁眼快,往旁边一闪,没命地向巷口跑。不想用力过猛,反把父亲冲倒在地。
过善爬起来,边赶边喊:“杀爹的逆贼逃走了,快快截住拿下!”
众家丁听得喊叫,都围拢过来:但过迁已逃得好远,众人只得奉命追赶。
再说,过迁出了巷口,不论高低,只朝小路乱跑。
逃了一阵,背后有两人飞也似地赶来,一把拉住,定要小官人回城。
过迁一看,原来是自家奴仆小三、小四兄弟二人,过迁甩脱不开,心中忿怒,便挥起拳头,照着小四心窝就是一拳。
小四不曾提防,受了一拳。只叫得“啊呀”一声,仰后便倒,不再作声。
小三见兄弟倒下,以为死了,便直声叫喊:“救命!”扭住小官人不放。
过迁一看,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也没了主意,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狠命乱舞双拳,没头没脑打起来,小三招架不住,只得一松手,让小官人走了,过迁便一溜烟地逃个无影无踪。
小三回身一看,小四已苏醒过来——原来只是被一拳打晕在地。小三忙扶他坐起,在近处人家讨了点热水给吃了。
过后,两人回城报告主人。过善也只是终日叹气;毫无办法。
再说过迁一路没命逃走。心里想道:“父亲告我忤逆之罪;如今又打死了小肉,罪上加罪,只能逃往远处,才能保住性命。”算计已定,就连夜逃往他乡去了。
过迁一走半年,杳无音讯。
后来;便有人传言:过迁落魄异乡,已饿死街头。消息传开、债主就上门索取过迁欠下的银子,若不还银子、便要收抵押的田产。 过善当然不允。双方争执起来,闹到官府。知县看了当时过迁写下的欠债文契,便说:“你的儿子不争气,不要怪别人。那些债主与败家子私自立下文契,也是 居心不良,各有责任。”于是判决,过善照契还本钱,不计利息。
过善不敢不依,只得变卖部分家产,逐一偿还了儿子欠下的债务,心中愈加痛恨儿子。 再说过善女儿淑女,已长成二八佳丽,老父看中邻近张员外家的二儿子张孝基。张孝基年方20,生得魁梧、知书达 理。过善央媒人说亲,想赘入家来。张员外本舍不得把孝基赘出,但过善再三央人来说亲,又听说淑女贤惠,也就应允了。
过善少不得选择吉日良辰,张灯结彩,齐鸣鼓乐,将张孝基入赘。
自此,一家欢乐,只有儿媳方氏独守空房,思念丈夫,暗自悲伤不已。
光阴如箭,两年一闪而过。
过善忽然染病,卧床不起。虽然张孝基广请名医来家诊治调理,也不见好转。淑女与方氏姑嫂二人昼夜侍奉汤药,孝基尽力主持家务,料理各种事项。
一个月下来,病况一日重于一日。过善自知难愈,不久将要谢世,便吩咐准备酒菜,遍请邻居和亲戚来家说话。
过善斜靠床架,对大家说道:“诸位高邻、亲友,我过善家门不幸,逆子外逃,生死不明,幸亏女儿嫁得佳婿,还算有个安慰。我染病不起,已是弥留之人,今特请诸位到来作证:我把所有产业,交给女婿张孝基继承。我早写有遗嘱,麻烦诸位在上面署个名字作证,倘若逆子不死日后回来有话说,也好有个凭证。”说罢,便在怀中摸出一纸遗嘱,让诸位观看署名。
张孝基听说,立即婉言推辞不受,淑女也百般坚不接受。夫妇二人主张继续派人外出,四面寻觅过迁回来,将财产交给他继承。如确有好歹,也该把家财交方氏继承。
众人听说,认为言之有理。
但过善不依:“小婿之言,是害我。诸位,有我之日,逆子尚且如此,我死之后,又有何人能管束得了他?那我一生辛苦挣得的这份家私,不是要让他挥霍一光?那时,不说我老汉死不瞑目,恐怕祖宗在土之骨,也要暴弃荒野了。”说罢,号陶大哭,双唇铁紫,手足冰凉。
大家听过善说出这样的话,知道他主意已定,便对张孝基说:“你岳父执意如此,免得惹他生气,你就不要推辞了。”
张孝基无奈,只能照岳父的意思办了,并另外为方氏分拨良田300亩、银子200两,供她终生受用。众人饮酒后便各自散去。
不久,过善的病愈加沉重,又过了几天,便呜呼哀哉命归黄泉了。
张孝基尽力主持开丧受吊,料理岳父后事,选择墓地,葬在过氏祖茔。
丧事完后,方氏也收拾衣物,暂归娘家居住,姑嫂不忍分舍,大哭而别。
张孝基又把岳父遗下的所有家产钱财米谷一一登记造册,每月收支都记下流水帐,笔笔清楚。并又打发人各处寻找过迁。
时光似箭,岁月如流。5年光阴一闪就过,张孝基已生下两个儿子,家中又增开了爿当铺,家业比岳父在世时增加了几倍。
一日,张孝基有事来陈留郡办理,带了几个家丁,在客店住下后,便一起到街市各处游玩。
众人来到一处闹市,只见个有病的乞丐,坐在一个人家的屋檐下,正被人驱逐。张孝基心中不忍,便吩咐家丁朱信去施舍几个钱钞给那乞丐。
朱信过去施舍钱钞时,一看竟吃了一惊,急忙回来告诉主人:“官人一直寻访我家小官人的下落,谁知那乞丐的面貌与小官人十分相似。”
张孝基知道朱信是过家老仆,于是吩咐,“你再去仔细察看,若果然是过迁,他必然认得你,你且莫说我是你家女婿,只说家已破散,我是你新主人、看他如何对答,然后引他来见我,我自有主张。”朱信转身又走近乞丐,见他正低着头把钱系在一根衣带上,心全在钱上,不去理会施舍钱钞的是谁。这时,乞丐察觉又有人走近,抬起头来一看,竟一下惊得站了起来,不禁失声叫道:“未信!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朱信说:“小官人,你如何流落在此?”
过迁说道:“一言难尽!家中爹爹可好?”朱信便把原先准备的一套话说了。过迁听说父亲已经过世,叫声“苦也!”便哭倒在地。
朱信忙上前扶起,过迁放声大哭道:“我原指望回家央人求爹爹宽恕、父子团聚、谁知爹爹不在了!”
朱信听了也觉凄惨,说道:“小官人哭也无用,好在我的新主人心地善良,我带小官人去见他,求他带你回故里,找个差事,也可安身立命,不知可好?”
过迁说:“好是好,只怕万一新主人不肯收留,反而丢了面皮。你还是不要说出我的真实姓名来,只说是你的远房亲戚吧!”
张孝基佯装不知底细,便收留了过迁。办完事后,众人返回许昌。
张孝基打发朱信先回家去,如此这般关照妻子和家人,自己带了过迁等人径直到自己家中。见过父母,他便把过迁带到后园,安排在一间干净屋子里让过迁安顿。吩咐道:“不许到别处行走,要早起晚睡,挑水浇灌菜园,若有懈怠,定要责罚。”
过迁连声答应:“不敢,不敢!”
然后,张孝基别了父母,回到家中,悄悄把事情的安排告诉了妻子,妻子十分感谢。
自此以后,过迁在张家后园终日刈草锄垦,挑水洗灌,毫不懈怠。张孝基暗中差人观察,见他如此勤谨,心中万分欢喜。又几次差人私下去试探,约他外出游玩,也遭过迁痛骂。
过了一年多,一日,张孝基对过迁说:“我看你做事勤谨,如今库房缺人手,你便改换衣帽随我前去。”过迁感激不尽。
谁知跟了张孝基来到堂中,告别了张家太公,却出门去了。
不一会,便走到自己家门。过迁只是低了头,心中伤感,不禁暗暗落下泪来。他看见门口两排拱手站立的家丁都是自己家旧日的奴仆,心里便想道:“怕是随房屋一并卖给新主人的。”也不敢呼唤,只是低头而进。走到堂中,见桌椅家具之类都是原先自家的,一点没变,心中更是凄惨。
张孝基说:“你随我来,让你见一个人。”出堂后,过迁认得走的,是条去家庙的小路。
渐渐走近家庙,张孝基指着家庙说道:“有人在里边,你进去认一认。”
过迁急忙进去,抬头见墙上挂着的父亲画像,便翻身拜倒在地,哭道:“不肖子流落卑污,玷辱家门。忤逆不道,没有脸面见父亲。”边哭边用头叩地,血泪满面。
正哭着,只听背后有人哭着走来,叫道:“哥哥,你一去不回,爹爹与家人内心有多焦急!”过迁一看,是妹妹淑女,便一把拉住,兄妹抱头痛哭。
一家人在堂中坐定,哭叙别后经历。第二天,张孝基又去方员外家接回方氏,一家人团聚。
不几日,张孝基便把库中帐目细细查算,分毫不差。又吩咐代办酒席,邀来邻居和亲戚,当着众人的面,捧出所有帐本,把家业交给过迁继承。
过迁坚辞不允,但张孝基说出一番话来:“我岳父一世辛苦,心中总想把家业传给子孙,实因大舅飘零他乡,无奈才交我执掌。这是万不得已,哪会是我岳父的心愿!现在我大舅已悔过自新,勤谨辛劳,正可继承家业。岳父在天,也会欣然赞同。当日小生之所以遵从岳父遗嘱执掌,实在是见岳父病危,免得岳父伤心,这些,诸位都亲眼目睹,小生不必多说。后来在陈留郡偶遇大舅,恐其旧态犹存,依然浪费,所以暂时隐去真情,让大舅浇灌菜园,绳以规矩,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幸喜大舅幡然醒悟,作事丝毫不苟。所以,今特请诸位到此作证,移交产业。明日,小生就要与内人、儿子回寒舍去了。”
众人听完,齐声赞扬,都劝说过迁受领。
过迁不允,大家又百般劝解。过迁拗不过众人,只能与方氏一起含泪拜领家业。
第二天,过迁设筵为妹夫一家饯行。席上,张孝基又反复叮嘱,过迁连声答应。
第三天,张孝基夫妇,只收拾妆奁中物件,其他丝毫不动,领着两个儿子告辞动身。过迁、方氏和各婢仆直送到张员外家。
自此之后,过迁节俭勤劳,规规矩矩过日子。过、张两家亲密无间,时常来往。
第99、长沙奇女
明末,有个不知名的女子,住在长沙城里,刚满二十岁。当敌军攻到城下时,守城官兵,十分惊恐,都逃走了。
那女子只身一人,却执戈登上城墙,与攻城的敌人搏斗。
后来,城被攻破,敌军入城,那女子仍挥刀奋战不止。
敌人说:"大家都不守城了,你一个女子,继续抵抗有什么用?〃
那女子说:"我是来羞辱怕死不尽责的那些男子的!〃
那女子长得很漂亮,一个敌军官想拢络她,她大骂不止,不停的挥刀杀敌。最后战死在阵地上。
第100、鸳鸯蝴蝶掌
林深鸟兽多,人众诸事稠。尔虞我诈,情情杀杀。江湖几多险恶,只让人哭笑两茫然。
月挂中天人难寐,血海孤魂夜半鸣。多少恩仇事,千年留余影。
茫茫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太阳乍一出来,竟晃得人睁不开眼。中行氏的第十代子孙中行无痕在雪中急急而行,所过之处,五十米开外才能在雪中见到少许痕迹。
“好个踏雪无痕!”忽然,一声娇音传人中行无痕的耳中。话音未落,已有一位红衣女子从树上飘然而下。
“说好的你不去,你怎么又来了?”中行无痕有点生气了。
“哟,哪有这样和妹妹说话的哥哥耶?为了等你,寒风把人家的手都冻红了,你一点也不心疼?”红衣女子边说边娇气地径直攥了中行无痕的手揉搓了起来。
中行无痕的心中一阵温暖。“唉,无论什么事情,一遇上你就没有道理可讲了。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尽给哥哥添麻烦!”中行无痕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双臂却径直伸开,将红衣女子揽入了怀中。“我给你暖暖,我给你暖暖。哼,都是你自找的麻烦,现在反倒成了别人的不是了!”
红衣女子顺势扑在他的怀里,一边说:“我就是长不大,就是要给你添麻烦,看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一边偷偷地笑。她很奇·怪,中行无痕那淡淡的汗味怎么这样好闻?
这红衣女子是谁?
事情要从十八年前讲起。
那年,中行无痕的父亲中行飞鹰在华山开完武林盛会,一路匆匆往回赶。眼看家就在前面,忽地听得远处有婴儿隐隐的啼哭声。当时也是漫天大雪。中行飞鹰疑惑不已,谁会在这雪夜带婴儿外出呢?中行飞鹰运足内功,掠身向哭声方向疾走。近了,才看见雪地上有一个精致的包裹,那哭声就是从包裹里发出来的。
中行飞鹰四下喊了喊:“有人吗?有人吗?谁丢了孩子了?谁丢了孩子了?”然而茫茫雪野,除了他那厚实的喊声和从远山返回的回音外,再也听不到一丝别的声音。
中行飞鹰轻轻叹息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俯身打开了包裹。只见这个包裹层层叠叠裹得很严实,除了一个供孩子呼吸的小孔,几乎密不透风。最里边是一个貂皮做的小棉袄,一名女婴包在里边。这女婴一见有人过来,小眼睛一亮,立刻就不哭了,还冲着中行飞鹰笑了一下。就是这一笑,抓住了中行飞鹰的心。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又向四下里瞅了瞅,四周除了雪还是雪。
“有人吗?这是谁家的孩子?”他不由连喊数声。
尽管他怕吓着女孩,没敢像刚才那样高声呼喊,但是,由于他内功深厚,这声音竞从几十里外的山谷中又传了回来。
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绿光在闪烁,那是狼的眼睛。武林中人讲究的就是“侠义”二字,他不能把一个活人扔在这里喂了狼。中行飞鹰将女婴抱在怀中,将腰带重新系好,运起轻功,望着家踏雪而行。
回到家时,天已微亮。夫人柳依依见丈夫带回一个婴儿来,先是面露不悦之色,自家的孩子都因奶水不足,天天靠那头母豹子补贴奶水,现在又弄回来一个孩子,可怎么养活?柳依依轻轻解开包裹,只见这孩子竟在睡梦中露着甜甜的微笑。孩子虽小,却一看将来就是个美人胚子。柳依依心里那一丝不悦,早已被喜爱所替代,她不由将孩子抱进怀里。
柳依依虽说是个女流,却也识文断字。她说,既然老天爷在这漫天碧雪中送给了咱们这个孩子,就叫中行碧雪吧。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便长大了。由于他俩都吃了豹子的奶水,所以长得格外壮实、聪明、敏捷。
从四岁开始,中行飞鹰便开始教兄妹俩习武。按说,中行家的功夫是传男不传女的,更何况中行碧雪还是个捡来的闺女。但这中行碧雪实在是太招他们夫妇喜爱了,他们有时甚至吃惊,怎么自己对这个捡来的丫头的爱,竞超过了对亲生儿子的爱!
八岁那年,柳依依带他们俩去参加一个朋友儿子的喜筵,回来后,中行无痕就嚷着说要和妹妹碧雪完婚,中行碧雪也嚷着要和哥哥拜天地。中行飞鹰两口子被逗得开怀大笑,“好,好,等你们长大了,就让你们拜堂成亲!”
一句玩笑话,却让中行飞鹰心中一动——兄妹两个天生聪颖、漂亮,又不是亲兄妹,将来让他们成亲有何不可?这样,一来可以省去娶亲时的聘金和那些繁琐礼节;二来呢,自家的祖传功夫也不至于外传了。想到这里,中行飞鹰仰天大笑,真乃天意呀!
一想到“天意”,中行飞鹰又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些年来,大儿子中行天意却不知生死如何。
岁月如风,光阴似梭。不知不觉,中行无痕已到了十八岁的年龄。那次中行飞鹰酒后,告知中行碧雪的真实身世后,中行碧雪不仅不悲伤,反而欢喜得像一只喜鹊,因为这样,她就真的可以和哥哥成婚了!可是,这个婚却迟迟没有成。
因为,按照中行家的祖训,成年男子在没有报家仇以前,不能成婚。
中行家的仇家姓范。
公元前493年,中行家和范家在山西阳泉平潭城攻打赵筒子时,范家中途突然变卦,暗地里投降了赵简子,并在桃林沟、魏家峪、西河三村相连的三角地带袭击了中行氏的队伍,使中行氏差点灭门。
俗话说,冤冤相报,没有个了。多少世纪以来,两家打打杀杀,人命伤了好几十条,也没有把这事摆平。
几十年前,在桃河岸边的狮脑山武林大会上,两家在武林众家的撮合下终于讲和。此后,两家数代没有发生战事。没想到到了中行飞鹰父亲这一代,范家范老虎也不知怎么算计的,说是中行家还欠范家一条人命。于是,范老虎趁中行飞鹰的父亲中行旭日不备,以范家新创的鸳鸯蝴蝶掌杀死了中行旭日。父仇子报,中行飞鹰虽然多次欲报杀父之仇,却因破不了范家的鸳鸯蝴蝶掌而未能成功,反而好几次差点连命也搭了进去。
范家的鸳鸯蝴蝶掌由一男一女两个人联手合成,运用起来阴阳互补,刚柔相济,掌法多变,受攻击者遭逢此掌往往头晕目眩,犹如置身蝴蝶群中,身体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满是五颜六色的蝴蝶。
此功由范老虎的祖父范无量隐居云南大理数十年而创制。范无量在云南数十年里,年年观察云南大理蝴蝶泉的蝴蝶。面对翩翩起舞的蝴蝶,数十年的揣摩,让他终于领悟到了其中的真谛和妙处,从而演绎出了这一天下无双的鸳鸯蝴蝶掌。
此后,在武林几十年的年会上,范家的鸳鸯蝴蝶掌都独领风骚。到了范老虎这一代,他又将鸳鸯蝴蝶掌推进了一步,即从原来的男女混合阵势,发展成了左手为雄,右手为雌的单人阵势。即一个人也可将鸳鸯蝴蝶掌发挥到极致。从此,范家的鸳鸯蝴蝶掌,在武林中名声更加响亮。
那天,中行旭日从北岳恒山归来的途中,突遇范老虎和其妹妹范若影。范氏兄妹使的都是范家新推出的雌雄鸳鸯掌,再加上兄妹配合,中行旭日等于以一敌四。鸳鸯蝴蝶掌厉害是厉害,中行家的凤凰展翅功也非等闲之招。只可惜中行旭日好汉难敌人众,三个人斗了约一个时辰左右,中行旭日渐渐有所不支,一个疏忽脚踩在了一块圆形的石头上,被范氏兄妹趁机下了杀手。
等中行飞鹰赶来时,父亲已在地上躺了多时。在中行飞鹰悲怆的呼喊声里,中行旭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吃力地告诉儿子:“要想破鸳鸯蝴蝶掌,你必须要学会定眼法,即不能被眼花缭乱的虚影迷惑……”中行旭日话未说完,口中狂吐一口鲜血便去了。
从此后,每年的春夏季节,中行飞鹰都上山去观察蝶群。看得眼花了,就闭上眼歇一会儿再看。看到后来,无论多么庞大的蝴蝶群,他都能看出来是几只。有人不相信他有这等眼力,就差人上山抓了九百九十九只蝴蝶,放在一个封闭的园子里让他去数。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中行飞鹰就说出了那个令人不相信的数字:九百九十九只!
消息传到了范老虎的耳朵里,范老虎一阵大笑:我范氏的鸳鸯蝴蝶掌又不是像蝴蝶一样不堪一击的花花功夫,每一掌都带着铁砂掌的刚性和无形透骨掌的阴柔,岂是看清就能破解得了的?
话是这么说,但范老虎仍是昼夜防备着中行飞鹰前来报仇。可一晃却十几年没有动静,范老虎心中便渐渐放松了许多。
中行飞鹰也不是不想为父报仇,因父亲中行旭日去世前他已成婚,所以,他必须先抚养孩子,然后报仇,这在中行氏的家规中是有明确规定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中行飞鹰要把中行家的所有招法传给子孙,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莽撞,而使中行家后继无人。
中行无痕此次出行,是去报仇。明天是范老虎生日,是一个天赐的大好机会。一是范老虎在喜庆气氛中警惕性不会太高;二是一旦失手,由于宾客众多,极易脱身;再一个,若是一击得中,中行家就可在众人面前大大地露一回脸了!
范老虎家张灯结彩,不仅请了戏班子唱戏,还搭起了粥棚,向穷人施舍着饭菜,甚是热闹。武林中人更是络绎不绝。
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混在祝寿的人群中进了范家,穿过几道大门,在最里边的正屋内看到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银发稀疏、白须飘飘之人。不用问,此人肯定是范老虎无疑了。贺寿的人们依次进去,有的作揖,有的磕头。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随着人群很容易就进入了范宅。这范宅分三个院落,每一个院落的院墙都有四五丈之高,房顶上的瓦片全是上了釉的琉璃瓦,人在上边走很容易滑倒。三三两两的护院家丁来回走动着,看来,范老虎还是有所戒备的。
掌握大致情况后,兄妹俩退出来,到街上买了一个硕大的寿桃,用花竹篮装好了,双双捧着进了范老虎家的门。
“祝范老太爷福如东海水,寿比南山松。”
“好,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们是谁家的娃子?”
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同时仰起了头,范老虎还未及看清两人,兄妹二人已飞身扑了上去。
“有刺客!”范老虎一声惊叫,人已从太师椅上腾起,一拂长袖,桌子上的杯呀碟呀碗呀的,像长了翅膀似的一股脑儿地向中行无痕兄妹射来。兄妹俩同时发一声“起!”人便到了半空,身子一扭,两人齐身扑下。
中行碧雪手中的软剑直奔范老虎的咽喉,范老虎惊叫:“我儿,你怎么能杀爹?”
“谁是你儿,看剑。”中行碧雪一听范老虎对她称爹,心中不由又加了一把火,那把软剑如长蛇出洞般呼呼生风。
整个范宅大乱,家丁们急于保护主子,却因宾客们来回乱跑,给挡在了外面。
范老虎这时早已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化掌为刀,中行碧雪手中的软剑竟在他的掌上断为了两截。
中行无痕正欲施展凤凰展翅,猛觉得背后一股阴风,连忙往旁边一闪,只见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向自己袭来。中行无痕急挥手中之剑,意欲刺向那男子门户大开的右胁,身子却一下僵了,仿佛被人点了定穴一般。原来是范老虎掌心的磁力将他定在了原地。中行无痕双目一闭,心想,我命休矣。
几乎同时,只听那面目清秀的男子“哎哟”一声,差点跌倒。“妹妹,你怎么打起哥哥来了?”
“谁是你妹妹,看剑。”中行碧雪手中的半柄断剑直取清秀男子的咽喉。
趁此机会,中行无痕运起内力,逼退了范老虎的掌力,拉了中行碧雪,拨开人群向外疾走。
兄妹二人冲到院里,却遇上范家家丁。家丁人多,像狗一样围了上来,一阵打斗,两人怎么也冲不出门去。情急之下,中行无痕运足功力,硬生生把中行碧雪抛出了墙外。这么一阻,刚才那位面目清秀的男子将他拿了个正着。
中行碧雪一见,正欲返身去救中行无痕,猛觉肩头有人一拍,大骇之下,却见是父亲中行飞鹰。正欲出声,中行飞鹰使个眼色,中行碧雪只好闭了嘴,身子被父亲托起,不由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人还没坐稳,马车已急急而去。
“爹,哥哥他……”中行碧雪焦急地说。
“放心,范老虎是不会轻易杀无痕的。范老虎今天请了许多武林高手护院,我们进去不仅是白搭,反而会暴露身份。”
父女俩在范宅附近的翔云旅店住下后,中行飞鹰这才告诉中行碧雪,让中行无痕在不利条件下,故意受擒,是他预先定好的。
中行飞鹰说他在最近的一次武林聚会中,见到了一个长相十分像中行无痕的青年男子——有人告诉他说那是范老虎的儿子范力宝,他当下就起了疑心——因为从年龄和长相看,范力宝都很像自己十几年前丢失的儿子中行天意!莫非是范老虎抢了自己的儿子?为了弄清事情真相,他才特地派中行无痕深入范宅,一来刺杀仇家范老虎,二来也顺便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一说起中行天意,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就又浮现在了中行飞鹰的眼前。
柳依依因生子,被娘家接回去小住了一段时间后,中行飞鹰去接她,返家途中,忽地下起了大雪。按中行飞鹰的功夫,这点雪根本无关紧要,但夫人柳依依产后的身子正虚弱,何况他们还带着个孩子,真要算走一步歇一步了。
天黑以前他们到了一座大山前,柳依依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中行飞鹰只好在山脚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运足内力吹去浮雪,又到附近背雪处找了一些干草,一家三口人总算是暂时安顿了下来。
中行飞鹰生了一堆火,又打了几只野兔野鸡,一家人的晚饭便解决了。
睡到半夜时分,中行飞鹰隐隐听到了人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来人轻功十分了得。近了,中行飞鹰才听出是两个人的声音。中行飞鹰不忍打扰妻儿的美梦,只身飞到就近的一棵松树上,只见两个黑影背后各插一柄鬼头刀正向此处奔来。
中行飞鹰开始以为是两个过路人,看见这里的火光来取暖的,便没在意。见这两个人近了,他从树上跃下,刚欲探问,那两个人却同时一声大叫:“中行飞鹰,果然是你,拿命来!”举刀就砍,中行飞鹰没有料到在这里会遇上麻烦,身形一转,那地上的雪就像铁砂一样飞起,包裹了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就地一个罗汉十八滚,竞将中行飞鹰包围了起来,手中的鬼头刀上下翻飞左右盘旋。中行飞鹰并不抽剑,紧了紧腰带,将腰上系着的一块毛巾拿了下来。也就怪,这软绵绵的一块陕北产的白羊肚毛巾,到了中行飞鹰手中竟如钢刀一般锋利。那两个人打着打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鬼头大刀就被中行飞鹰的毛巾卷到了空中,其中有一把落入雪中,另一把则直直地飞插到了一棵松树中。
鸳鸯蝴蝶掌(2)
两人见情形不对,扭头就逃。中行飞鹰起身就追,追出去有十几里路了,中行飞鹰惦念妻儿,折身往回赶,远远地就听到了夫人呼天抢地的哭声。中行飞鹰心中叫声不好,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
原来,中行飞鹰追着那两个黑影离去不久,又来了两个人,他们一来,二话不说,从不会武功的柳依依怀中抢了他的孩子就走!
“天意,你离开爹已经二十年了!”
中行飞鹰想到这里,不由轻轻地唤了一声。
三
按照父亲没计的第二步棋:中行无痕故意束手被擒了。
范老虎把手一挥,“先送人偏院房中严加看守!“
这偏院名为偏院,实际上有上百平方米之大。每天早晨,范老虎和儿子、女儿都在这个院中练习武功。
中行无痕被五花大绑关入一间房子,为了防止他运功逃脱,他被吊在了一根直径足有一米粗的房梁上。
中行无痕心中暗暗高兴。他高兴什么呢?他高兴自己终于见到了失踪二十年的哥哥中行天意,也就是范老虎那个眉清目秀的儿子范力宝。范力宝的长相和自己太相像了,只不过是范力宝皮肤白一点,自己的肤色黑一点而已。他当时真想大叫一声:“哥哥,兄弟可找到你了。”可是他不敢叫,也没有时间叫,范力宝那掌法太厉害了,全神贯注对付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认亲!
想着想着,中行无痕便睡着了。
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响声把他惊醒了。只见进来两个彪形大汉,后边还跟着一个女子。“碧雪,你怎么来了?”
“碧雪?谁是碧雪?”女子和两名彪形大汉向后一望,没有人呀?
中行无痕呆了,他已从这名女子的口音中听出,自己认错人了。但是,这名女子和中行碧雪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把他放下来。”女子一声令下。
“是,小姐。”
原来,这名女子叫范思思,是范老虎的女儿。
“今天是我爹的生日,要不然的话,你早就连命也没有了。”范思思说完这话,亲手打开饭屉,为中行无痕摆出几碗酒菜。“壮士功夫其实也不在我哥之下,先吃点饭吧。”
两个壮汉随即为中行无痕松了绑,然后走到门口双臂一抱,像两尊门神立在大门两边。
“多谢范小姐为我松了绑,范小姐就不怕我跑了吗?”
范思思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要是跑的话,早就跑了,我没有说错吧?”范思思的话柔中有刚。中行无痕吓了一大跳,他知道,这个范小姐今天来者不善。
“你刚才说的碧雪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她是谁?你为什么把我看成了她?”范思思连着问了两个问题,那一双像碧雪一样水灵灵的会说话的眼睛直直地柔柔地盯着中行无痕。
中行无痕的确有点儿饿了,一仰脖子干了一杯酒,拿起一条羊腿,三两下就撕了个精光。
“你不说我也知道碧雪是谁,就是上午和你同来的那个女孩子,连我的丫环都吃惊,说她和我长得太相像了!这让我不由想起了十八年前,我丢失的妹妹。”说着话,范思思眼里竟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中行无痕一见,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怜香惜玉之情。范力宝和他相像,范思思和中行碧雪也相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心里乱极了。
范思思说起了十八年前的事情。十八年前,范思思的母亲一胎生下了她和妹妹两人,当时父亲范老虎去东岳泰山还愿——范思思说,父亲走了的第三天晚上,母亲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已是第二天早上,她一摸,身边的小女儿不见了。后来,家人在窗户下捡到一截残留的香炷,那是一截迷魂香。妹妹丢失第二天,父亲风尘仆仆从泰山回来了,知道情况后,父亲仰天长啸:“天意呀,天意,两年前我拾到一男婴,如今却又失去了掌上明珠,这是上苍对我的报应呀。从此后,父亲对哥哥范力宝就视同己出,悉心授予范家的功夫……”
中行无痕被这个故事惊呆了,中行家与范家有多么相似的情节呀。哥哥丢失两年后,母亲生下了他。他两岁时,父亲又捡回了碧雪。怪不得范老虎一见中行碧雪时说,我儿,你怎么能杀爹爹……中行无痕不敢往下想了,“我要面见范老先生,我有话要同他老人家说。”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话音未落,范老虎已坐在了中行无痕的对面。
一切真相大白,范老虎老泪横流,“快叫力宝前来认弟弟。”
‘是!”门口站立的大汉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那大汉慌慌张张回来,急促地说:“老爷,大事不好,大少爷已带人出去多时了。”
四 翔云旅店,刀光剑影。 中行飞鹰、中行碧雪与范力宝的人马正打得不可开交。
在这场打斗中,最难过的人莫过于中行飞鹰,面对亲生儿子的频频攻击,他只是勉强应付。他对儿子下不了手,但是又没有任何机会向范力宝说明这一切。他真想大喊一声,儿啊,我是你爹,只要你叫我一声爹,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而范力宝只知道面前这个脱逃的红衣女子要在父亲范老虎的寿宴上行刺,尽管未获成功,但他不能容忍这种污辱,他要为父亲挽回面子。他很奇怪这个容貌极像妹妹范思思的女子为什么不动手?这个半拉子老头今天为什么也心神不定?虽然他只参加过一次武林聚会,他还是想起来了,这不是武林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主人中行飞鹰吗?想不到这老家伙竟如此的卑鄙,派他的手下偷袭我爹!我爹武林中第一把交椅的位置难道是浪得虚名么?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范家的鸳鸯蝴蝶掌!
心念及此,范力宝的掌法越来越快。他原以为中行飞鹰很快就会被这掌法迷乱,没想到中行飞鹰稳如泰山,一招一式皆快慢有序,刚柔相济,以静制动,后发先至。范力宝知道,中行飞鹰用的是太极拳法,太极拳以绷、履、挤、按、捋、列、肘、靠、进、退、顾、盼、定等十三种姿势为基本功法,看似缓慢,实则轻灵;看似阴柔,却掌掌有力。范力宝的鸳鸯蝴蝶拳在这种定式面前,渐渐露出了破锭。只见中行飞鹰猛一收拳,一个凤凰展翅就罩住了范力宝的“十万只蝴蝶”。
范力宝心想,完了,完了,这中行飞鹰练的是什么眼啊,居然在这蝴蝶阵中稳如泰山。奇怪的是,中行飞鹰并未下杀手,而是一抱拳道:“回去告诉令尊大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改天我将亲自到府上拜望,我有话要对令尊讲。”
这时,却见从远处滚过一阵黄尘,近了,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一勒缰绳,那马前蹄腾空,“咝溜溜”一声长啸,踮了几下碎步方才站稳了。这时,范力宝和中行飞鹰才看清此人手持一对紫铜锤,原来,是武林中第三把交椅的主人高铜锤来了。
高铜锤本名高春风,因使一柄大紫铜锤,人称高铜锤。武林中二三十年来,一直就是范老虎坐第一_把交椅,中行飞鹰久坐第二把交椅,高春风坐第三把交椅……
高铜锤一张嘴就臭不可闻:“中行飞鹰,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你想坐第一把交椅,可以武功见高下,没想到你却派儿子、女儿前去刺杀人家范老虎,今日我要与范力宝合力拿下你。”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中行碧雪,道:“这红衣姑娘,哈哈……就留条性命给我当妾算了。”边说边勒马上前,举锤就向中行飞鹰砸下。中行飞鹰并不躲闪,那锤眼看就要在他头顶上开花了,却忽然不见了中行飞鹰的人影。这一下,差点把高铜锤的腰给闪得脊梁骨错了位置。咦,这老儿去了什么地方了?
身着红衣的中行碧雪却只是掩口偷笑。
“小心肝,你笑什么,等我把你爹这个老杂毛处理了,就让你坐大花轿,哈哈……”
高铜锤笑着笑着忽然身形和声音戛然而止,原来中行飞鹰从他的马肚下钻上来,点了他的穴位。
人家为自己助阵,自己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范力宝纵身上前,解开高铜锤的穴位,化掌为刀和中行飞鹰战在了一起。高铜锤及所带人马此刻也一拥而上。
中行碧雪眼看父亲要吃亏,身形一跃跳入阵中,一招凤凰摆尾,竞扫倒了十几个人。那高铜锤真没想到这小女子有这般神功,挥锤朝中行碧雪脊梁直直砸下。中行碧雪功夫再好,她面对的毕竟是当今武林的第三把手,心下叫声不好——高铜锤这一招看似莽撞,却有着雷霆万钧之势,那力似有磁力一般,让人无法挪身。
猛听“嗨”一声,那锤竟被一双手接住了,中行碧雪和高铜锤同时一惊,竟是范力宝接了这一招。
“范力宝,你这是为何?”高铜锤那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了三倍。
“你不是要娶她为妾吗?这一锤下去,不给打死了?”范力宝说。其实范力宝自从上午在家见到中行碧雪后就产生了一种感情,她觉得中行碧雪和妹妹范思思之间,肯定有一个故事。
“哈哈,想不到你还当真了!这么一朵带刺的玫瑰,我可不敢要啊!”高铜锤一边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寻找起中行碧雪来。中行碧雪早已跃到了翔云旅店的房顶上,纤纤玉手对着高铜锤轻轻摇动,“来呀!大笨熊,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将终身托付于你。”
这高铜锤练的是硬功夫,他怎么能上得了这数丈高的房顶呢?
他气哼哼地叫道:“有本事你下来!”
“我没本事,我要有本事的话,早就坐到了武林中的第三把交椅上了,哪里还有你的位子?”
两人在这边叫阵,范力宝却和中行飞鹰战得难分上下。范力宝现在不敢使鸳鸯蝴蝶拳了,左手轻轻一抖,却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巨龙出海”,径向中行飞鹰的咽喉击来。这一招快如闪电之迅猛,利如锋刃之险恶。中行飞鹰一个金鸡卧巢躲过了这一招.顺势来了一个扫堂腿。
一般来讲,扫堂腿是最粗糙的武功,不仅是范力宝,连中行飞鹰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出此招。范力宝原以为中行飞鹰躲过这一招会来个兔子蹬鹰,身体就势下沉。没想到,正好被中行飞鹰的扫堂腿击中,他想往上跃,已然来不及了,“噗”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中行飞鹰正欲擒之,冷不防范力宝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哇呀呀”一招泰山压顶反扑了下来。
也许中行飞鹰命该如此,他只顾对付范力宝,却没防备高铜锤。高铜锤见手下缠住了中行碧雪,他收了双锤,将暗器“夺命无常”拿了出来。这“夺命无常”是三根一寸多长的银针,平时在一种从青蛇身上取下的毒液中浸泡着,这种针一旦伤人肌肤,不到一个时辰就伤人性命。
高铜锤将“夺命无常”握在手中,叫一声:“中行飞鹰!”中行飞鹰条件反射地扭头一看,只见眼前三道银光。他心中大惊,左臂长袖一拂,三根银针扫落两根,另一根被他躲过后,却伤了从空中落下来的范力宝的左耳。中行飞鹰叫声:“力宝勿躲,我不会伤你性命的!”“唰”地从腰中抽出一柄软剑,一道白光起处,已将范力宝的左耳削了下来。范力宝“哇呀”一声怪叫,不知道中行飞鹰是在为他切断毒源救他性命,反而以为中行飞鹰要伤他性命,便一手捂了耳朵,一手使出鸳鸯蝴蝶掌中最毒的一招“五步倒”击中了中行飞鹰的胸口。与此同时,中行碧雪也正好杀了过来,剑锋直指范力宝的咽喉。
高铜锤在旁边得意地大喊:“杀呀,杀了他呀,他把你爹打死了,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快下手呀!”
中行飞鹰一手捂胸,一手用剑指着中行碧雪:“碧雪勿动手,范力宝,我儿啊,你且看看地上的耳朵。…
范力宝和众人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掉在地上的耳朵已呈黑紫之色,显然是中了剧毒所致。
范力宝问:“你说我是你儿子?”
中行飞鹰点了点头,“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我死在亲生儿子的掌下,死亦无憾!死亦无憾!”言罢,“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爹爹,”中行碧雪把中行飞鹰抱在怀里,双目如箭,直刺范力宝。
这时,从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最前边的分明是中行无痕,紧随其后的是范老虎和范思思。“力宝住手,力宝住手!”范老虎急切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
一行人马来到近前时,中行飞鹰已气息全无。
“老天爷,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中行无痕跪倒在地。
范老虎老泪横流,“中行英雄,我中了别人的计了。都怪我听信了别人的谗言,酒后误杀了中行旭日,致使中行家和范家旧恨未了又添新仇。中行英雄,你且慢走,我来也!”言罢,抽剑就要自刎,却被中行无痕夺下。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力宝问。
“孩子呀,今天你亲手杀的,是你的亲爹爹啊!”
天空蓦地一道闪电,这一反常现象让众人都暗暗吃惊,这可是冬天啊。
原来,高铜锤为了争夺武林第一把交椅的宝座,先是设计让范老虎杀死了中行旭日,使两家结下新仇;随后,又分别盗走了范家的一个女儿和中行家的一个儿子;然后,又设计让他们两家分别收养了彼此的孩子。高铜锤寄希望于二十年后,两家的孩子分别为报仇而打个你死我活,而两个老家伙再分别被自己已更改姓名的亲生骨肉杀死,这样,他就好稳坐武林第一把交椅了!
高铜锤一看事已败露,跨上马背正欲逃跑,却被范力宝、范老虎、中行无痕和中行碧雪围了起来。高铜锤面呈死灰之色,“扑通”一声从马上跌下来。
“范大侠,饶命啊!我从此退出武林,再也不争高下了,饶命啊!”
中行无痕和范力宝一步一步逼近了他,一人一只胳膊架住高铜锤,发一声喊,将之高高地抛向空中;中行碧雪和范思思姐妹双双跃起,两把剑齐齐插进了高铜锤的胸膛之中。
残阳如血,映红了天边。
中行无痕、范力宝、中行碧雪的哭喊声直冲云霄。
天又下雪了。
第101、猎人与狼
猎人与狼,是追逐与被追逐的双方,然而,谁说猎人只能杀戮?谁说猎人不能饲养猛兽?
在无数的寓言故事里,一旦猎人和狼双方的身份打破了固定的壁垒,就一定会有超乎寻常的故事发生。
在人与兽之间,有人挣扎着,有人固守着,有人抗议着……感情和故事的轨迹将向哪里发展?
作为一名优秀的猎手,古子很懊恼自己刚才的表现。
他从未想到自己也会退缩,曾经杀狼无数的他,竟也会有害怕见到狼的那一刻!或许是那双湛蓝的眼睛太过熟悉,他不禁害怕了。
刚迈着沉重的步子进村,他就从阿毛叔飞溅的口沫中得知,村子里进狼了!可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村子里就不曾再出现过狼的踪迹。
古子听着阿毛叔絮絮叨叨的讲述,一言不发,神情宛如波澜不起的湖水。长满皮茧的手习惯性地擦拭枪身。
阿爸说过,好的猎枪与猎狗是一个优秀猎人的象征,是响亮亮的招牌。这枪仍是阿爸的枪,但阿爸那只勇猛矫健的猎狗却消失了。
三年前,迷蒙、飘渺的晨雾带来了阿爸怀中一身雪白的小狼。
那会儿他还没开始打猎,就和小狼“饭团儿”搭伙,像脱水了的鱼似的在院子里蹦跳了一整天。年轻的母狗哈奇也在其他猎狗前很护着“饭团儿”,时常亲昵地舔得小狼一脸口水。
养狼事件造成了村民的担忧,他们告诫阿爸,这狼大了会吃人!事实证明,“饭团儿”长大了不吃人,只是会咬人,它把村长儿子给咬了!那是一个小偷小摸的家伙。
那晚,村长带着村民们气势汹汹地要阿爸宰了这咬人的畜生。古子永远记得阿爸那张扭曲的脸。
手起刀落间,从未失手过的阿爸的刀却落在了“饭团儿”的一只眼睛上。后来,村民都说“饭团儿”疯了,竟然咬了阿爸一口逃走了!
那晚之后,阿爸似乎提前走完了人生,整个人变得病怏怏的,缺乏生气。半年后,他在一次狩猎中丢了性命,哈奇也再没回来。
令古子没想到的是,宿命的齿轮又一次转动了。这是遇狼后的第三天,他盯着灌木丛里那一小团带着血迹的白雪球,犹豫了,记忆中那双湛蓝的眼睛使他迟迟扣不下扳机。
最终,他妥协般松开了扳机,把受伤的狼崽带回了家,同他阿爸一样!所有的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回家后,古子意外发现它其实算不上是一头狼:没有狼竖直向上的耳朵,却有着狼一样的爪子,似狼非狼。他心里很快被另一种愉悦占据:自己终于有一头猎犬了!
他为它取名为“哈米”。哈米的眼睛里是醉人的蓝天青草,可对古子始终充满了警戒与疏远。有好几次,它吃力地撑起受伤的后腿,龇牙咧嘴地竖起全身白毛威吓古子。
古子一点儿也不怕,时常两根手指拎起它的脖子在空中晃荡,饶有兴趣地看着它的四只梅花印在半空中挥舞。玩够了,古子就把它放在地上,还未等它跑开,大手又揉了揉那团白雪球。
如此反复,哈米干脆将身子缩成一颗球,不再理睬古子毫无恶意的作弄。远处的夕阳给天与山之间抹上一片橘色,村子里竖直的烟囱吐着朦胧灰白的烟雾,偶尔还有几声妇女的吆喝,都是呼唤贪玩孩子回家的。这时候,古子会站在门口倾听这些高昂热切的嗓音,嘴角不时带着笑。
可现在,他通常在厨房忙着准备哈米的晚餐。
许是长时间的相处褪下了哈米的防备,它现在很喜欢窝在古子身边。不出门打猎时它经常趴在古子的膝盖上睡觉,斜下的日光在它纯白的身影上落下金光,有点像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照射在终年不化的雪山上,刹那间唤起古子心中尘封已久的温情。
没过多久,哈米的事在村子里传开了。人们从阿爸养狼的话题转移到古子养了一条似狼的狗身上。
清晨林间,哈米强有力的猛扑在一瞬间扑倒了猎物,尖牙刺入猎物的喉咙,血液刺激着哈米,它兴奋地扭动脑袋,把猎物的伤口撕扯得更大,待到猎物不再动弹了,哈米才迈着欢快的脚步踱到古子身旁,高昂脑袋,湛蓝的眼眸里闪动着不可忽视的光芒。
古子拉紧了肩膀上的枪带,沉默地转身离开。他不习惯长大了的哈米,即使它比村子里最出色的猎犬还要厉害。
它已不如小时候与古子那样亲近,古子常常看到哈米的目光越过院墙,眺望黑幕下的山顶,蓝眸变得幽深,他甚至感受到有东西正在哈米心中酝酿、堆积,就在等着某天爆发。
可那一天来得如此快!
和三年前一样的月夜下,村民包围了咆哮的独眼白狼,旁边是阿爸的猎犬哈奇!哈奇显得很疲惫,发出呜呜的哭泣声,不断用受伤的鼻头碰触人们冰冷的掌心,但迟来的亲昵化解不了现场的一片敌意。
面红耳赤的村长不断在古子耳旁列举眼前这两头畜生所犯下的罪行,末了下了命令:“这两只吃里扒外的畜生,今天一定要收拾掉!”
古子瞬间觉得手中的猎枪无比沉重,模糊的视线里来回跳跃着熟悉的白色身影。这是阿爸的狼与狗!是他的“饭团儿”!
这一刻,枪声响了!
村长开枪打中了猎犬哈奇,她如一颗坠落的陨石倒下了。身为一只猎狗,她至死都守护着一只狼。
看着白狼哀恸地一遍遍用头推搡哈奇的脸颊,低声呼唤。悲伤的空气在弥漫,众人有了片刻的出神。
突然,白狼仰天长啸,哀婉的狼嚎似在呼唤,又似在哭泣。猎人的本能让古子扣动了扳机,子弹朝着正扑向村长的独眼白狼飞去。
可也正是在这一瞬,另一个白色身影从古子上空掠过,硬生生撞开了白狼,接受了那致命一击!
明月终于完全隐匿于黑夜中,阵阵秋风直扑古子苍白木讷的脸,他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哈米,美丽如蓝天的眼睛将生命最后一刻的视线定格在他身上。
古子心里下起了皑皑白雪,似有一件珍贵而温暖的东西正从他心里渐渐消逝,再也找不到了。他的迷茫湿润的眼眸里不断闪现着记忆中的白色身影,一会儿是“饭团儿”,一会儿又变成了哈米,重重叠叠,分辨不清。
许多年后,人们仍然无法忘记在那个昏黑的夜晚下,那一声声凄绝的狼嚎,还有第二天就失踪了的古子。
有人说,他和林中的白狼在一起,也有人说,他离开了,到外面的世界去了……众说纷纭,谁又知道呢?只是每当深夜降临,遥远的天际依旧传来狼嚎,久久回荡在林间……
第102、蛙人穿越暴风雨
1989年的一天,在英国北海油田工作的“爱达号”船长吉纳,老是心神不定,一种恐惧的预感时时袭上心头。“爱达号”马上要启航为北海海底油田的钻探平台运送材料和给养了,港口气象台拍来了一份电报,报告未来24小时内将有八级大风,并伴有暴雨。“爱达号”能抗十级大风,显然,气候变化不足以影响吉纳船长。他收到的第二份电报是当地新闻机构打来的,说有6名外国记者要搭乘“爱达号”去平台采访。很快,新闻官员陪着记者赶来了,他们中有“华盛顿邮报”的,有“泰晤士报”的,有“合众国际社”的,还有两名是日本东京通讯社的。记者们都带着器材,那两个日本记者的背包大得叫人吃惊。新闻官员解释说,他们擅长水下摄影,到了钻探平台,也许要潜海作业。
恐惧的预感会不会与6名记者的上船有关呢?吉纳船长自嘲地摇摇头,他不喜欢记者,但从没怕过记者。
准许启航的信号旗挂上了,“爱达号”渐渐驶入滔滔大海,向最大的石油平台——珍妮花平台驶去。那儿日产原油30万桶,住着600名英国工程技术人员。在珍妮花平台周围,还有4个卫星式的钻探平台。
港口已经完全消失在烟波后面,吉纳船长燃着烟斗,正想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那6名记者竟带着他们的器材,涌进了舵手驾驶室。
吉纳船长见惯了喜欢乱走乱闯的记者,他微微皱了下眉,客气地说:“欢迎各位,这儿是舵手驾驶室,这是自动驾驶舵,可以无人操纵……”话未说完,他看见那些人从他们的“器材包”里拿出了长长短短的枪支!
原来,这是一帮冒充记者的劫匪!
舵手文森特勇敢地击倒一个匪徒,想夺一杆自动冲锋枪,有名黑黑瘦瘦的匪徒立即扣动扳机,把他打得满身是洞。
那个匪徒将枪对准吉纳船长,说道:“我叫达斯,我宣布,我们正式接管爱达号,为了避免你们胡思乱想,我已在机舱各个要害处放上了炸药,只要我一按遥控器,这条船就会飞上天!”
看得出来,这帮匪徒对海轮和航行挺内行。达斯有时也扳几下舵把,让船一直保持驶往珍妮花平台的航向。
吉纳船长低沉地问道:“你们想把船开到哪里去?要干什么?”
达斯冷冷地说:“按你们的原计划行驶,先到第一个目标6号塔,卸下钻探器材,再驶向珍妮花平台。”
吉纳船长抽了一口冷气:这帮强盗真狡猾!在这种恶劣的气候情况下,海岸和平台上的雷达都会严密注视海上的动向的,“爱达号”任何改变航线的行动,都会被雷达发现。
但是,这些凶恶的家伙,要到北海石油平台上去干什么呢?
6号塔很快就出现在前方了。这时风急浪高雨又猛,钻台上的灯火显得黯淡无光。停靠前,劫匪头子达斯把无线电话移到吉纳船长面前,对他说:“与平台通话,请他们接应卸货。再叫关在底舱里的船员出来干活!要他们放明白点,我们的冲锋枪是上足子弹的!”
吉纳船长点点头,他相信,自己总会等待到合适的反击机会的。
“爱达号”终于在夜幕中靠上了6号平台,一捆捆的器材被吊了上去,船员们平静地工作着,就像背后并没有黑乎乎的枪口在对着他们。
这时,那两个日本人穿着潜水服,从船的另一边悄悄下海,半小时后,才重新浮上海面。
货卸完了,“爱达号”又继续向前航行。一小时后,珍妮花平台高耸的身影也映入了每个人的眼帘。这时,劫匪头子达斯一把抓过无线电话,对着珍妮花基地叫道:“珍妮花请注意,立刻紧急录音。我叫琼·达斯,我们已接管了爱达号海轮,并在6号塔下安放了两枚烈性水雷。另外4枚水雷正在安放之中,当然是放在珍妮花下面。同样,爱达号上也装有炸药。我们要求英国政府付出两百万镑赎金,分英镑、美元、日元、法朗和马克五种货币付给。如果24小时内没有结果,我们将炸掉6号塔,如果再没有消息,28小时后,珍妮花也不复存在。别指望能用武力来解决问题,遥控起爆装置就在我手边!”
珍妮花基地被震惊了。紧急电报很快送进了首相府,撒切尔夫人连夜主持了特别紧急会议。有人提出,珍妮花是英国最大的海上产油基地,每天产油30万桶,约值15亿英镑,一旦被毁,经济损失加上严重污染,后果不堪设想,不如通过保险公司付钱给劫匪。但是,撒切尔夫人断然否定了向劫匪低头的建议,她说:“劫匪筹集经费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一次更大的恐怖活动!我倒对军、警方面有无高明的联合行动颇感兴趣……”
这时,海军上将加林特说:“突击行动十分困难,劫匪只要抢先几秒钟,就能按下电钮引爆钻井平台。因此,制服他们必须派蛙人从海水下面潜过去,上船速战速决。”
加林恃上将很快拿出一盘录像带,播放给与会者观看。那是鲸鱼俱乐部的蛙人教练弗鲁克与他的同行们在进行一场反动船演习,搏斗场面活龙活现,使观看者觉得非常振奋。
会后,加林特上将马上派出一架小型直升机,火速请来了弗鲁克。
弗鲁克来了。他听完情况介绍,沉默了半天,最后说:“劫匪们挑中这恶劣的气候作案,实际上是愚蠢的。海上逃跑起来方便,但也方便了突击队的进攻。要靠近爱达号,可以利用与它处在正常航线上的班船,今天就有一条公主号游轮启航,在明晚经过珍妮花基地……”
但是,加林特上将一算,劫匪在明晚九点就要炸掉6号平台了,而公主号在十点才能赶到爱达号旁边。弗雷克眉头紧皱,想象着平台飞上天的景象。突然,他灵机一动,说:“在九点以前,可以让海军在6号平台不远处搞一次假爆炸,他们会误以为是我们前去排雷造成的,很可能就不去按那两颗水雷的引爆按钮了!”
加林特上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说:“太冒险了,如果万一他又去按一下……”
弗鲁克平静他说:“只能寄希望于此。此外,我们应加强与他的电话通讯,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把赌注完全下在珍妮花基地上,这样,我们就赢得了两小时!”
弗鲁克又详细了解了“爱达号”的船体结构,指着舵手驾驶室说:“第一枪必须击中那个站在遥控起爆器旁的人,打得他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爱达号”上也有人在考虑如何制服劫匪。原来,除了吉纳船长之外,所有的男性船员都被关在底舱,唯一能自由出入的是女医师桑塔小姐。劫匪们吩咐她煮咖啡、烤面包,准备三餐。当她为船员送去食物时,有位轮机长的话提醒了她:能不能在咖啡里渗点什么东西呢?
桑塔小姐的眼睛亮了,供治疗用的药品中有一些是毒药,但都小心地锁着,钥匙也在吉纳船长手里,要拿到那把钥匙,得走进戒备森严的舵手室。
她思考了一番,毅然走进舵手室,先问劫匪头子达斯说:“先生,午餐的菜需要有清真菜吗?”
达斯摇摇头,说他们之中没有人吃清真食品。
这时,桑塔小姐又问吉纳船长说:“船长,你要咖喱牛肉,我却不知道调味品柜的钥匙放在哪里,你知道吗?”
吉纳船长一愣。他是讨厌咖喱粉的,再说,调味品柜根本没有锁!不过,他马上明白了:桑塔小姐要的是能取到毒药的那把钥匙。他点点头说:“咖喱放少一点。哦,请你替我将床头边的那只烟斗拿来,好吗?”
桑塔小姐明白了,钥匙就在船长的枕头边。
她取来烟斗,顺手把钥匙藏进口袋。
但是要去打开药品柜却不是容易事,一名劫匪紧紧跟着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桑塔小姐急中生智,在切牛肉时将自己的手指垫到刀底下去了。
立刻,她惨叫一声,紧紧捏住染血的手指,不顾一切地向医疗室跑去。那个劫匪跟在她后面,但只看见她慌乱地打开药柜找药、敷药,一点也没发现她已将半包剧毒药品倒进了口袋。
中午12点,夜袭劫匪的计划在首相府获得了通过。加林特上将和弗鲁克与劫匪通了电话,告诉他们,政府已答应提供赎金,保险公司的弗鲁克先生与加林特上将会乘坐直升飞机到珍妮花基地商谈,希望允许他们降落。
劫匪们又喜又怕,他们不允许直升飞机靠近“爱达号”,并再次警告弗鲁克他们说:“我们的水雷装着防盗系统,谁要胡思乱想去干排雷的蠢事,谁就会被炸得粉碎。等我们拿到钱后,遥控装置将解除那些防盗系统,你们才可以自行去排雷。”
弗鲁克在电话里说:“按你们提出的时间,我们只能筹集到英镑,要五种货币,时间必须推迟。”
但是,达斯愤怒地吼道:“我真怀疑你腰里别着手枪!你要拖延时间干什么?!不行,九点钟,一分钟也不许推迟!”说完,他狠狠地将电话哐啷扔下。
正在这时,桑塔小姐端着咖啡壶和放午餐的盘子来到了舵手室。咖啡里已经放进了毒药,喝上一杯,能使人昏迷,但不至于死亡。她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往杯子里倒咖啡时,手不免有点发抖,盘子里也洒到了一些咖啡。
吉纳船长和劫匪头子达斯都看见了。
吉纳船长想引开达斯的注意,故意埋怨了一下恶劣的天气,但狡猾的劫匪头子还是嗅出了情况不妙。他端起一杯咖啡,递给桑塔小姐说:“你辛苦了,咱们一起喝一杯吧!”
桑塔小姐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将咖啡一干而尽,接着,她镇静地给每人倒了一杯,递到他们面前。
达斯仍非常怀疑。他将自己那杯交给船长,说:“这杯你喝!”
吉纳船长明知咖啡中已掺了毒,但他也想像桑塔小姐那样,豪爽地一干而尽。正当他举杯要喝时,桑塔小姐不忍心了,她不顾一切冲过来,打掉了吉纳船长手里的杯子,又用茶盘向达斯劈头盖脑砸过去。
达斯手里的枪响了。桑塔小姐摇晃了一卞,跌进了茫茫大海。达斯跟着扑向船舷,又朝飞旋着白沫的海浪中打了一梭子弹。
吉纳船长和舵手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了。
弗鲁克和加林特上将在珍妮花基地上,已经知道全体蛙人上了“公主号”游艇,加速向“爱达号”驶来,军方还准备了低空轰炸机,以防万不得已时,一炮击毁“爱达号”的舵手室。
弗鲁克逗引着带在身边的宠物白猫,脑子里一直在盘算如何在一秒钟内击毙靠着遥控起爆器的劫匪头子达斯。
八点一刻,海上红光一闪,在6号塔方向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接着,大火和浓烟也冲天而起。
弗鲁克高兴得跳了起来:海军的模拟爆炸搞得十分成功!
“爱达号”上,劫匪头子达斯冲上船舷,望着冲天大火,叫嚷道:“该死的,早就警告不许排雷,瞧,平台炸毁了!”他抓过电话,向接电话的弗鲁克吼道:“凌晨一点,我再拿不到钱,就让珍妮花的大火烧得比眼前的还厉害!”
弗鲁克说:“上将正在和首相通话……”
这时,时针已悄悄经过九点,达斯再也不会去按控制6号塔的按钮了。不一会儿,上将接通了给劫匪达斯的电话,说:“达斯先生,6号塔的爆炸使我很悲痛。现在,首相明确指示,5种货币的赎金将由民用直升飞机送来。到达爱达号上空的时间是零点40分,你看怎么交接?”
达斯喊道:“你先给我上爱达号来,否则,我不能相信那架飞机会不会扔炸弹!乘交通艇过来,不许带武器,也不许带任何人!”
加林特上将沉恩了一下,答应道:“好吧,我到你们船上来。”
弗鲁克对上将说:“达斯一定会将你软禁在别的船舱里,不让你靠近带有遥控器的舵手室。但是,我会让他到时把你叫进舵手室的。我们在零点40分行动。我已经找到一个声音跟我很像的人,让他以保险公司的名义,在零点38分给爱达号打电话,说明必须听到吉纳船长和加林特上将的声音才肯付款,这时,你可以见机而行!”
零点左右,风狂雨猛。弗鲁克和蛙人们都穿上潜水服,悄悄向“爱达号”游去。零点32分,弗鲁克和6名蛙人汇聚到“爱达号”的左舷,他再三告诫大家,千万别误伤加林特上将,上将也在舵手舱里,第一枪只准弗鲁克来打。
零点40分到了。“爱达号”舵手室里,上将已被达斯叫来,正在打电话。他一边向冒充的弗鲁克先生表示,他和吉纳船长都很安全,可以让飞机降落付款,一面将电话交给达斯,以便分散他的注意力。
达斯接过电话,听到对方说,必须派人到船尾去发两颗红色信号弹。他正在考虑用什么替代一下时,只见上将不慎将一包香烟掉在地上,弯下腰去捡……忽然,弗鲁克出现在原来被上将挡住的舱门口,一扣扳机,一梭子弹钻进了劫匪头子达斯的胸膛。
弯下身的加林特上将迅速伸出手,像两把钳子死死夹住达斯的腿一拖,把他甩在地板上。吉纳船长也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用身体挡住了台上的起爆器。
两个持枪的歹徒正想扑过来。右舱门前的蛙人开枪将他们解决了。
这时,风雨还在肆虐,但压在人们心上的大石头已经搬倒了。
三天以后,撒切尔夫人主持了一个简单的颁奖仪式,弗鲁克获得的奖品是四只雪白的小猫。
第103、无名剑客
一
东北有座医巫闾山,山上有座“青龙寨”。明代洪武年间,不知打哪儿来了个叫司空曙的人,杀了原来的寨主“插飞天”,自立为一寨之主。
司空曙近些日子心情一直很不好。自他来到青龙山落草为寇后,掳来的年轻漂亮女子简直不计其数。近些年来,他正在练江湖上已失传数十年的千古绝学“回魂大法”,据说此功练成后可以体健身轻,百步之外以气杀人。而要练到这种境界,必须得有充裕的时间和众多的少女供他练功之需。前些日子,二寨主段云飞从山下掳来了两个绝色少女,可还没等司空曙和她们进入角色,二女趁司空曙一个没留神,双双坠崖身死。这是从司空曙自练“回魂大法”以来从没遇到过的贞烈女子。由两位少女,司空曙想起了前妻五色笔纪小莺。五年前,在塞外的一场血战中,纪小莺不慎被金刀李老五抢入府中,小莺不堪凌辱,在李老五将她绑在柱子上欲施淫威之时,嚼舌而死。小莺是司空曙最钟爱的女人,她的死对司空曙震动极大。司空曙发誓为小莺报仇雪恨,手刃李老五。当司空曙在九华山玄静道长处练成了“紫电剑法”,下山找李老五报仇时,李老五已被当时横行塞北的“金镖圣手”金昌绪所杀。他没有亲手杀死李老五,总觉得对不住纪小莺。今见两位少女坠崖,自然勾起了司空曙对亡妻的思念之情。
这天,司空曙正在独自饮酒,喽丁进来禀报:“寨主,山下发现一队人马,看起来像是押镖的。”司空曙缓缓将酒杯放下问:“都有些什么人?打着什么旗号?”喽丁说:“打着杏黄旗,上书一个‘阮’字,领头的是一位须发皆白年过六旬的老者,骑马的还有一位少年公子和一个年轻漂亮女子,其它人等一律步行,看起来是押镖的伙计。您看,这笔买卖做不做?”司空曙一听押镖的人群之中还有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马上来了精神,况且寨中钱粮积蓄已经不多,这到嘴的肥肉岂能丢下?遂吩咐道:“让二寨主、三寨主、四寨主厅前候命,准备下山!”
功夫不大,司空曙率众下山,喽丁一字排开,摆开阵势。对面押镖的众人也都各持刀剑,准备厮杀,领头的果然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身穿儒衫的白衣少年和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那少女一袭红衣,粉雕玉琢一般。领头的老者抱拳拱手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在下铁刹山阮自正,请诸位赏小老儿一点薄面,让我们过去。日后必当有报。”铁刹山阮自正是“塞北三雄”之首,威振江湖,开着一家武威镖局,绿林道上谁都敬畏三分,司空曙自然也不例外。他刚想让喽丁闪开道路让镖车过去,不料二寨主“碧眼金蝉”房建一个“飞鹰啄兔”从马上跃起,向老者扑去;三寨主“金翅大鹏”周通一个“一鹤冲天”,手持两支点穴镢,冲向白衣少年;四寨主“玉面狐”常旭“燕子抄水”式舞刀奔向红衣少女。以往总是司空曙押阵,三人向前,可每次面临的对手大都是酒囊饭袋,司空曙也不制止,今天司空曙一见对手不比往常,正欲制止,这三人已经影随身至,哪里拦得住?但听一阵兵器相交的叮咣之声夹杂着几声惨叫,出手的三位兄弟均已横尸马下。阮自正出手凌快之极,连司空曙也没有想到。
无名剑客(2)
可眼下司空曙所能做的,不是逃避,只能是拼死一搏为三个兄弟报仇,再说,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俏佳人呢。司空曙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纵马来到阮自正等三人面前拱手道:“在下司空曙久闻前辈大名,今日一见,阮老前辈果然宝刀不老,一副好身手,真令晚辈大开眼界啊!”
阮自正拭了拭金刀上的血迹淡然一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司空曙横剑道:“敢问老前辈意欲何方?”阮自正指了指白衣少年和红衣少女道:“这位是我的弟子吴浪,这位是我的女儿娇儿。我们受人之托,将一批细软押往幽州城。本来,此次出镖理应吴浪前往,江湖险恶,我和女儿放心不下,只好一同前往。请英雄给老朽一点薄面,放我们过去。”司空曙笑道:“前辈,弟兄们死了三个,你看又当如何?”阮自正道:“我这有黄金五百两,请英雄拿去作为抚恤之资如何?”司空曙满脸的黠笑:“俗话说见面分一半。前辈不如将这批镖分给在下杯羹如何?”阮自正道:“受人之托,安敢私吞?”司空曙又道:“在下房中无人,要么将令爱许配在下如何?”阮自正顿时变了脸色:“我答应可以,请问问我手中这把刀答不答应!”娇儿脸色绯红,抽剑在手厉声喝道:“狂徒不得无礼!”吴浪也抽出宝剑道:“司空曙,你不要不识好歹,快将路让开,不然,我们要踏平你的山寨,烧了你的巢穴,到那时后悔就为时晚矣!”司空曙道:“看来我们是针尖遇到了麦芒,不动手是不行了。你们是挨着个儿上还是群起攻之?在下奉陪到底!”话音未落,司空曙蓦然跃起,怀中的紫电剑随即攻出,化作一道道剑影。阮自正毕竟行走江湖多年,早对司空曙有所提防,一招“夸父追日”将司空曙的紫电剑拦住。哪知一道白光闪过,一条血线喷射而出,旋即扑腾一下,一具死尸跌落尘埃。吴浪和娇儿只当是司空曙,不料却见司空曙正得意地望着他们笑哩。吴浪定睛一看,原来倒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师父阮自正。师父的那把金刀早被司空曙的宝剑砍成两段。吴浪知道此剑是削金断玉、水断蛟龙的宝物,还未回过神来,娇儿的坐骑就被司空曙砍断了前蹄。娇儿从马上跌落,还未站稳,就被众喽丁捆了个结结实实。娇儿大呼:“师兄快走!”趁喽丁们不注意,抬脚将父亲那把金刀的断刃踢向半空,然后凌空一跃,饮刃而亡。吴浪心如刀割,牙关一咬,一扬手向司空曙发出三十六支连环镖,纵马而逃。押镖的伙计被众喽丁杀得尸横遍野,无一生还。
司空曙哈哈大笑,令喽丁将镖车推上山寨。司空曙打败了阮自正,名传江湖,不久便创建了青龙帮。
二
司空曙创立青龙帮以后,真是要风得风,唤雨得雨,武功修为大有长进不说,不到两年时间,竟灭了塞北黄苗帮和红莲教两大帮派,原来只有百八十人之众的青龙帮如今已经发展成为遍布塞北的大帮,帮会也由青龙寨迁至幽州城中。司空曙除了每日在府中应酬帮中之事外,就是专心致志地练他的“回魂大法”。
这天早上,司空曙刚刚用完早茶,手下人进来禀报:“帮主,府门外来了个看相的先生,正在给大伙看相呢,都说准确得很哩。”司空曙擦了擦嘴角:“走,看看去。”
无名剑客(3)
来到府门外一见,果然是人声嘈杂,人群中有一位年约六十开外的老者,手里拿着一个布幌,上书“塞北相家”几个大字,两旁双书两行小字:只言玄妙一团理,不言寻常半句虚。那老者身穿青布袍,须发霜雪,身材微驼,精神矍铄。在老者的身旁站着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女白皙如玉,面若桃花,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粗布衣裳丝毫也掩不住她那窈窕健美的胴体,那是一种有异于普通少女的健美。尤其是少女望着众人的笑靥,更令人摄魂夺魄。司空曙见过的女人无数,可像这样令他怦然心动的少女还是头一次遇见。司空曙没有言语,他要看看这位“塞北名相”的相术究竟如何。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五十岁上下左右的男子,来到老者面前道:“请先生为我看一下如何?”老者未及搭言,少女走到男子面前将手一伸道:“先付相理钱。”男子道:“姑娘,面还未相,怎先收相理钱?”少女莞尔一笑:“这是我们自个儿定的不成文的规矩。多的不限,少的三文五文也可。如您觉得不合理,请您另找高明。”男子嘴里嘀咕着还是从口袋里掏出半两银子扔到了少女挎的竹篮当中。
老者摸了摸男子的额头认真相看起来。众人都屏息静气,揣测着老者回答的准确性。老者道:“老弟,我秉性耿直,不会奉承浮夸,言语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男子道:“先生但说无妨。”老者缓缓说道:“老弟,你少孤家贫,自幼父母双亡,沿途乞讨,颠沛流离,十七岁那年借妻之力,运转时来,刚有小富,妻又病故。我断你三天前家中定有血光之灾。”男子一听痛哭流涕:“先生真神相也。先生所说,分毫不差。三天前我家遭强盗抢劫。”男子走后,又过来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将相理钱付给少女后道:“请老先生为我相上一面。”老者看后道:“不是小老儿嘴直,你命蹇多厄,少时伤母,中年伤夫,到了晚年你还得伤一女。”妇女扑身跪下哭拜道:“先生所言句句是实,能否将小女之命求下,怜救毫末余生。”老者沉吟良久道:“好吧,我见你实在可怜,就施你一法。你速回家,在你女儿的床前,按其身长挖一坑,深四尺,黄昏之时让其睡在坑内,头前、脚头各点灯一盏,再将两把米撒在你女儿身上,放上些柴草,如此连睡七日,便没事了。”妇女千恩万谢而去。
少女正低头数钱,忽觉篮子一沉,一锭重约五十两的银子落在篮中。她抬头一看,司空曙正站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然后对老者道:“这里人多耳杂,请先生到宅中一叙如何?”老者拱手道:“请。”
来至厅堂分宾主坐定,丫环献茶已毕,司空曙道:“敢问先生仙乡何处?尊姓大名?”老者捋须道:“在下桑十三,这位是小女瑞兰。前些天家中不幸遭遇一伙强盗抢劫,房屋被焚,无奈,我父女只好过起了这颠沛流离的日月,以卖嘴为生。”司空曙道:“请先生给在下看看前程如何?”老者不看则已,一看便扑然跪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桑十三叩见吾皇万岁!”司空曙惊诧不已,忙将桑十三搀起来道:“先生何出此言,我乃一布衣,切莫乱讲。”桑十三道:“俗语说:大隐隐于市。我观您龙威虎步,龙角分明,将来定贵不可言。”司空曙不由心花怒放:“先生慧眼,实不相瞒,在下是青龙帮帮主司空曙,因看不惯当今皇上的横征暴敛,正在招兵买马,时刻准备揭杆而起。先生如不嫌弃,就在这儿暂住如何?”桑十三道:“你我素昧平生就如此盛情相邀,桑十三不才,愿投奔门下,也好结束我这颠沛流离的生活。”老先生的神相司空曙在府门外早已领教,今见其愿投奔门下,自然求之不得,遂喜道:“来人,置下酒宴,为桑老先生接风洗尘。”
无名剑客(4)
司空曙专为桑十三选了一所宅院,每日尽是好酒好肉,又买来上好的绸缎为桑十三父女作了不少新衣,桑十三感激道:“帮主对我父女的恩情,真是山高水深,我桑十三来世结草衔环,犬马相报!”一次在酒桌之上,司空曙有了些醉意道:“我看先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不知怎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桑十三道:“世上神貌相似之人不胜枚举,或许您曾见过和我相似之人。”
桑十三被司空曙委任为账房先生,管理帮中账务,平时和司空曙在一起,简直形影不离。细心人一看便知,这桑十三根本不是为了生活寄于帮中,而是别有企图。究竟桑十三父女眉头间暗藏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
三
司空曙近些日子心境竟变得豁朗起来,原先整日笼罩满脸的严肃之气被通身的喜气所掩盖。明眼人一看,是因为瑞兰。桑十三早看在眼里,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瑞兰也是若即若离,弄得司空曙越发意乱情迷。好女人他见过的简直不胜枚举,可像瑞兰这般出类拔萃才貌俱佳的漂亮姑娘还是头一遭遇见。
司空曙有下棋的嗜好,没想到桑十三也是棋中高手,初次对弈司空曙竟连败三盘,这就愈发勾引起他战胜桑十三的欲望,因此,稍有闲暇,他就找桑十三对弈。
这是夏日的一个午后,司空曙和往常一样练完功后踱到账房内,见桑十三不在,便问趴在柜台内打瞌睡的伙计王三:“王三,桑老先生哪儿去了?”王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司空曙站在面前,慌忙道:“回帮主,桑先生刚刚还在这儿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司空曙道:“王三,你要是再这样玩忽职守,就给我滚!”王三唯唯诺诺道:“小人不敢了。”
司空曙离了账房,不知不觉就踱到了桑十三父女的院中。院门虚掩,司空曙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自从这所宅院腾出给桑氏父女后,司空曙很少来这里。桑氏父女初来时正值初春,如今已是盛夏。但见院中花团锦绣,香气袭人,比往常更显幽静。
这时,司空曙忽闻一阵轻轻的撩水声从室内传出。司空曙感到很好奇,想看个究竟。司空曙踏上石阶,见门未关,竹帘半卷,便弓身走了进去。桑氏父女的房间是三室一厅的结构,撩水声是从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司空曙转过一个回廊,来到门口。但见纱帘轻摇,里面似乎人影晃动。司空曙不看则已,一看便心旌神摇。你道如何?原来兰香馥郁的浴盆内水光漾漾,瑞兰正裸坐其中,宛若三尺寒泉里浸放着一块晶莹的明玉。司空曙正看得意乱情迷之时,只听一声微响,瑞兰蓦地将里面的纱幔拉开,轻声嗔问:“谁?”司空曙大窘,不及答言,便快步走了出去。
司空曙刚刚走到了后门外,桑十三迎面走了过来:“帮主,您找我?”司空曙稳了稳慌乱的心绪道:“是呀,我想找你下盘棋。”桑十三道:“我刚刚出去了一趟,回来听王三说您来了,就知道您又来找我下棋了。”二人置下棋局,对弈起来。司空曙投子之时,瑞兰迷人的笑靥和冰肌柔骨便在他眼前直晃。“这个姑娘真是太美了。”司空曙心中暗自赞叹道。“帮主,您今儿是怎么了,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桑十三投下一枚棋子道。司空曙忙掩饰道:“没什么,想是午后困倦。”
无名剑客(5)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瑞兰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桑十三问:“瑞兰,刚才在跟谁说笑?别整日的满身稚气,跟个小孩子似的。”瑞兰脸泛桃红,看了看司空曙,娇嗔道:“爹,您净当着帮主面说我的坏话!我改了还不行吗?”说着放下茶盘走了出去。桑十三望着瑞兰的背影,打了个唉声:“这孩子从小没了娘,都是我把她给惯坏了,也老大不小了,我看也该给她找个婆家了。”司空曙点了点头道:“是呀,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一盘棋下完,桑十三道:“帮主,我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司空曙道:“先生,但说无妨。”桑十三道:“帮主,您年近四十至今仍孑然一身,是不是也该成个家了?”司空曙长叹道:“在下年过四十,还会有谁肯将女儿嫁我?”桑十三道:“瑞兰年已及笄,如帮主不嫌,就嫁与您为妻如何?”司空曙不由大喜过望:“先生,如能娶瑞兰为妻,是我司空曙的造化。只是我比瑞兰大得太多,不知瑞兰愿不愿意。”桑十三笑道:“帮主只管放心就是。父母之命,安敢不听?”司空曙道:“多谢先生看得起在下。”
半月后,司空曙娶了瑞兰。
新婚之夜,当瑞兰白玉般无瑕的胴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面前时,司空曙兴奋得简直不能自抑。他万没有想到桑十三会把瑞兰这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正当他宽衣解带准备和瑞兰共度良宵之时,瑞兰却轻柔地将他推开了。要是在和以往的女人们的交往中,这种情况司空曙早就痛下杀手了。可今天却不同了,司空曙不但没有一丝一缕的怒气,相反却将瑞兰爱抚地拥在了怀中道:“夫人,新婚燕尔,当高兴才是,因何闷闷不乐?”瑞兰伸出玉臂温柔地搂住司空曙的脖颈低着头羞涩地说:“相公,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闷闷不乐呢!”说着抬起粉面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说:“妾身有一事相求,不知相公能否如妾身所愿?”司空曙这时早已如决堤之水,巴不得马上搂着这位俏佳人云雨巫山,忙笑着说道:“夫人,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我司空曙能办到的也决不失言。夫人,啥事?”瑞兰这才慢慢说道:“妾身想向相公学习武艺,将来为振兴青龙帮尽一份力量。”司空曙沉吟良久正色道:“夫人,要说别的事我立马答应你,可惟有这习武之事不行。夫人,我现在正在练习回魂大法,稍一分神就会走火入魔,习武之事以后再说吧!”不料瑞兰竟啜泣起来,“妾身从小就没了娘,只盼着嫁个好男人知冷知热,没想到妾身就这点小事就遭到拒绝。”说罢泪流满面。
司空曙见瑞兰哭时如梨花带雨,比平常更俏三分,早已不忍,忙将瑞兰眼角泪珠拭去道:“夫人又何必呢!我答应你不就是了嘛!”瑞兰这才破啼为笑,如小鹿般扑入司空曙的怀中。
打那以后,司空曙练功余暇之时,总要抽出时间教习瑞兰武功。瑞兰天资聪慧,一点就透,司空曙大喜过望。一个爱教,一个愿学,不到三年时间,瑞兰便学得全身刀马武艺。
四
这一年的腊月三十,塞北十三家帮派十年一度的武林聚会正在幽州城外医巫闾山望海峰下举行,同时要通过比武推选出一位新的武林盟主。
无名剑客(6)
塞外的天气与江南不同。此时的江南风和日丽,花开似锦,而这儿却早已是冰天雪地,水瘦山寒。腊月三十这天,幽州城内一派节日气氛,家家户户门前红灯高挂,男人领着孩子们正在燃放鞭炮,女人们则在屋内在祖宗菩萨面前焚香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家口平安。
而此时望海峰下却是剑影刀光,杀气重重。来自十三门派的各路好手正在一决高下。司空曙微襟正坐,一边和桑十三喝着热茶,一边观看着赛局的发展。经过一天的筛选,最后有参赛竞选盟主资格的只有“斧头帮”帮主马陟、“卧虎帮”副舵主李冉、“红莲教”的原教主白圣和司空曙。现在,“斧头帮”帮主马陟正在和“卧虎帮”副舵主李冉打得难解难分。
双方各展所学,来来往往,转瞬间便过了二百多招。“斧头帮”帮主马陟的那把重约八十多斤的板斧舞得呼呼风响,越斗越勇,“卧虎帮”副舵主李冉稍一分神,虎头钩竟脱手而出。马陟获胜。
“红莲教”原教主白圣挥剑怒目而视看着司空曙道:“司空帮主,亮家伙吧!”司空曙微微一笑道:“白老弟,跟你比武还用得着亮家伙吗?司空曙只用这一双肉掌陪你如何?”当年,司空曙率众灭了“红莲教”,白圣大败,远走江南,投奔名师,苦练武艺,准备有朝一日报灭帮之仇,今见司空曙还是当年居傲自负目无一切的样子,不由大怒,凌空一个“凤点头”,向司空曙刺来。司空曙不慌不忙,使出空手入白刃之术中分筋错骨的手法和白圣徒手相搏。白圣果然武功比先前大有长进,一把剑舞得如落雪梨花,只见剑光不见其人。刀剑无眼,众人无不为司空曙捏一把汗。三十招过去,司空曙却突然跳出圈外道:“白圣,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另投名师,十年后再来和我一决高下吧!”白圣报复心切,杀得兴起,哪理会这一套,闪、展、腾、挪,剑剑紧逼。司空曙道:“如此,就别怪我司空曙不客气了!”言罢,蓦地凝神提气,双掌相叠,使出苦练数年的“回魂大法”。只见一道红光从司空曙掌中迸射而出,白圣正凌空挥剑刺下,只听一声轰然炸响,白圣早已口吐鲜血而亡。在场的几个高人诸如三叉口的通天大和尚,一看便知这是失传了数十年的邪派武功“回魂大法”,长叹一声便渭然而去。“斧头帮”马陟一见,忙过来俯首称败。
自然,司空曙成了新一届的武林盟主。
五
司空曙得胜而归,帮会上下张灯结彩,大宴了三天。
却说这天早上,司空曙刚刚起床,便见回廊柱子上插着一只蝴蝶镖,镖上夹着一张纸条。司空曙拔镖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封短信:
司空阁下,恭喜您勇夺盟主之位。但余当时不在,正月十五午时整余想与阁下在望海峰下一决高低。
无名氏
司空曙不免有些惊悸。多少年来,江湖上就风传有无名剑客之说。可这人究竟是何模样,谁也没见过。但司空曙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好在离正月十五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充分地休息准备一下。
瑞兰这时睡眼惺忪地从室内走了出来,见司空曙坐在椅子上发呆,便近前关切地问道:“相公,你今儿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司空曙遂将三日后无名氏约他望海峰比武之事说了,瑞兰听后笑道:“相公,大丈夫壮志凌云,何惧他一个小小的无名氏!相公好好歇息就是。”听了瑞兰一席话,司空曙又精气十足了。
三日后,司空曙挎剑独自一人来到了望海峰下。此时正值午时,太阳照耀在刚刚下的过膝深的白雪上,幻化成耀眼的五色光带。
司空曙远远望见有两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相背而立,并且还站在了他早就想要占据的位置上。司空曙道:“朋友,请现尊容吧!”及至黑衣人转过身来,司空曙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你道为何?原来这两个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桑十三父女。司空曙稳了稳心绪问道:“岳父,瑞兰,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桑十三道:“司空曙,你还记得五年前青龙寨下的那场血战吗?”桑十三说罢,将脸上轻轻一撕,一副年轻英俊的面孔呈现在司空曙面前:“司空曙,这回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司空曙惊道:“你是吴浪?”青年人笑道:“不错,在下正是吴浪。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吴浪侥幸逃脱。”说着又指了指瑞兰道:“你还记得当年自绝于马前的娇儿吗?这位就是娇儿的妹妹江湖上人称小毒蜂的阮小川。”司空曙望了望昔日里和他恩恩爱爱的瑞兰,不由心绪大乱:“瑞兰,难道你就不记这么多年的结发之情吗?”阮小川冷笑道:“我不是什么瑞兰。你知道越国时的美女西施吗?我只不过是效仿古人而已。杀父之仇,焉能不报?我阮小川等的就是今天!”司空曙近乎绝望地问道:“你们在我身边方便得很,因何早不下手?”吴浪轻轻一笑道:“不错,杀你是很容易,不过你会死的不明不白,这不过是小人之举,也有违我们报仇的初衷。当年我回铁刹山后,发下死誓,一定要在你最辉煌的时候将你置于死地,于是我只好施易容之术,和师妹假扮相士父女。为取得你的好感,买通了几个好财之人假装看相将你迷惑,谁知你深信不疑。为了洞悉你的武功,我只好让师妹小川委身嫁你。我想现在是报仇的最好时机了。”司空曙怒道:“原来如此,真可谓是用心良苦。来,出招吧!”他“呛”地一声拔出紫电剑,悍然跨进一步,亮开架势。
这时,只听吴浪笑道:“司空曙,你还是放下你的紫电剑吧。实话告诉你,你现在已经中了巨毒,别忘了我师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毒蜂。她早将白头山巨毒缓缓输入你的体内。只要她凝神发功,你的二十四玄关的经脉全断。不信你试试如何?”司空曙早已怒不可抑,大叫一声,抱元守一,施用“回魂大法”。
突然,司空曙只觉浑身灼热,四肢无力,仿佛有万条毒蛇在体内乱窜,他顿感疼痛难忍,黄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最糟的是,他的二十四玄关果真如吴浪说的那样,霎时间失去了传输能力。他酥软如泥般倒在地上。
“哈哈哈,你司空曙也有今日,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可你就要人头落地,哈哈哈……”吴浪笑声不止,笑出了眼泪。“师妹,动手吧!”
阮小川点了点头,双目微闭,双掌相叠,运起功来。只听司空曙“啊———”的一声惨叫,经脉全断,口吐鲜血而亡。
不久,江湖上又掀起轩然大波,风传司空曙为无名剑客所杀,可无名剑客究竟是谁,却谁也说不清楚。
第104、唐太宗游地狱
贞观十三年,唐太宗突然生起病来,请太医日夜看护医治了四五天也不见好,恍恍惚惚好像有魔祟作怪。
大臣中有一人名叫李淳风,颇精阴阳之术,掐指一算,原来太宗阳寿已尽,很为太宗着急,因为唐太宗是一位圣明的君主,不该如此短命。急切之间,李淳风想起阴司判官崔子玉原是唐太宗的臣子,和自己交情挺好,或者可以通融,使太宗得以加寿。想罢,李淳风给崔子玉写了封书信,命一只大鹤给皇帝送去。
此时,太宗正渺渺茫茫,魂灵要被勾往地府。见大鹤衔来一封书信,觉得奇怪,拿来一看原来是李淳风给崔子玉的,下面还有一注:“崔子玉是先朝旧臣,请陛下面交此书,以祈回生。”
太宗这才明白所以,不禁十分感动,但忽又记起武德三年至五年时,自己多次征战,杀人甚多,罪孽难了,怎么能生还呢?
但不管唐太宗怎么想,怎么忧心忡忡,生魂依然被引到了阎罗殿外。有通事舍人向阎王察报:“唐天子太宗皇帝李世民生魂带到 !”阎王一听,命人唤太宗上殿。唐太宗上殿后,也不跪拜,只抬头向四周观看。殿上有人看见,高声呼喝:“大唐天子,见了阎王为何不拜?!”太宗皇帝起初还在犹豫要不要拜,听到这样叫喊,不禁恼怒,高声说道:“联在长安的时候,只受别人参拜,不习惯参拜别人,况且,联是大唐天子,阎罗是阴司鬼王,为什么要联参拜他呢?”
阎王一听此言,在群臣面前甚觉羞耻,不由恼羞成怒,命令左右将太宗带出阎罗宝殿,交给判官定罪。
太宗出了宝殿,问引路的小鬼判官是谁。小鬼回说判官脾气暴躁而且凶狠,不敢说出名字。太宗就说:“那你走近点儿,轻声点不就行了?”
小鬼听了凑到太宗耳边说道:
“姓崔名子玉。”
唐太宗一听大喜,叫道:
“联认得他。”
不多时,唐太宗已被带到判官厅外。使者进去回察崔子玉道 :“奉大王命令,将太宗皇帝生魂带到,请判官定罪。现在门外,未敢擅自带人。”
崔子玉一听太宗皇帝驾到,连忙起身,口中直叫“祸事”。暗想:我是太宗臣子,皇帝来了,我不曾远迎,却让皇帝在门外等候,真是失礼!况且原来自己活着的时候,任瓷阳县尉,全家五百多人,乘马食肉,都是皇帝所赐。现在到了冥界,我不报答君恩,反倒如此怠慢。如果判太宗皇帝寿尽,也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判皇帝还有阳寿,回到长安怪罪下来,全家五百多口,岂不都成鱼肉,任其宰割?崔子玉前思后想,越想越不安,不知如何是好。门外的太宗皇帝见使者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不禁忧心忡忡,思量着是不是使者对判官说了自己什么坏话。
思虑再三,崔子玉自知难以回避,只好硬着头皮穿好朝服,手执妨版,走出厅外,自报名衔,拜见唐太宗。太宗一见,忙问:“联前参拜者,是洼阳县尉崔子玉吗?”
崔判官答应是。太宗赐了平身,问:
“爱卿跟李淳风是朋友吗?’’
崔子玉点头称是。太宗看看有些希望,忙接着问他们之间情分如何,崔判官不明所以,照实答道:“情同管鲍,堪称莫逆之交。”
唐太宗听了觉得越发有希望,赶快掏出李淳风的书信说:“这里有李淳风给你的书信。”
此时,崔判官也有些明白太宗的意思了,想到太宗还阳的后果,不禁面色不悦。但太宗皇帝已经吩咐下来,没有办法,只好跪受书信。崔子玉接过书信后,唐太宗等着结果。不想崔判官却看也不看,就把信装进了怀里。太宗吃了一惊,问他为什么不看信。崔判官没法说出心里话,只好说:“微臣职卑,按礼法不能当着陛下读信。”
太宗皇帝信以为真,赐了无罪,命崔子玉当堂阅读。
崔判官没办法,只得拆开了书信,读了起来。读完信后,神色更加难看,连君臣之礼也顾不上了,看到唐太宗正遥望长安,便说:“李淳风若真是我至交好友,怎么会提出这样的事呢?”
唐太宗一听,顿觉满目羞惭,无地自容。只好低声说:“李淳风信中之意,也是在可否之间。行与不行,你做决定就是。”
崔子玉见太宗皇帝如此,心里又有所不忍,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极为困难。”
唐太宗听后顿觉失望,惨然央告:
“卿还肤的性命,不过举手之间。但太子尚在年幼,不知如何处理国家大事,卿是否可以给联三天时间,让联回到长安,把社樱交付太子,再来阴司?”
说着,太宗皇帝想起太子,不禁泪流满面,动了真情。
崔判官见太宗如此,心里也觉难受,忙劝太宗宽心,说事J隋可以商量。唐太宗一听话有转机,也便止住了哭声,随崔子玉走进衙门。刚到门里,忽听有人在东侧哭号,太宗问:“什么人哭得这样凄惨?”
崔判官回说:
“不是别人,正是建成、元吉两位太子。”
唐太宗听了觉得奇怪,兄弟之情油然而生,便欲上前相见。崔判官连忙拦住说:“两位太子已经来此多时,屡次状告陛下,口称死得冤枉,诉状凄切,所以阎王才命令将陛下追魂到此,跟他们对证。陛下如果不见到微臣而略作计较,等陛下与两位太子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臣也就无计可施,没办法搭救陛下回到长安了。我看陛下还是不要去见为好。”
唐太宗听了这个缘由,不敢久留,匆匆忙忙来到厅上人坐。往下一看,崔判官还在一旁侍立,便叫他上堂同坐。
崔子玉回说自己官职小,不能同坐。唐太宗说:“此是阴司,同坐无妨。”
因为急着要与他商量还生之事,便不再拘礼。崔判官见状,知皇帝未曾怪自己失礼,忙上前谢坐。刚刚坐定,见善恶童子正好过来,便叫他进来问道:“你可知太宗皇帝在长安时,做过什么善事?造了多少功德?”
童子叉手回察:
“太宗皇帝没做过什么善事,也不曾抄写经卷,按阴司法令,不能还生。”
崔子玉为了开脱旧主,就问皇帝是否大赦过天下。童子说有三次,共三万六千五百多人得到赦免。崔子玉便问:“既然如此,该有多少功德?”
童子一听此话,知道判官有意开脱,就推说要问六曹官才能知道。崔判官命他速传六曹官。
一会儿,六曹官带着唐太宗的生死文簿来到厅前,交给了崔判官。判官一看,太宗皇帝应在位一十三年。连忙在“一”字下面又加一笔,改成了“二十三年”。勾改完毕,正欲转告太宗皇帝,崔子玉忽然想起自己活着的时候官职小,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何不趁此机会,向太宗皇帝要名正官做做呢!想到这儿,崔判官手执贫版,回奏太宗勾改完毕。唐太宗一听,欣喜非常,问崔子玉是怎样改的。崔子玉就想,如果让皇帝一下便得了十年阳寿,皇帝未必让我称心,不如少说些。所以崔子玉只答加了五年阳寿。唐太宗只当他已尽力,何况年数非少,自是大喜,立刻许他天下进献贡品,尽归所有。崔子玉见五年可得财物,暗想再加五年定可给自己一名正官了,就说:“因陛下是臣昔日旧主,所以臣为陛下添加五年寿禄,同时又因臣是李淳风的至交好友,他既来信,臣自当尽力,为此又给陛下加了五年寿禄,共计十年。”
唐太宗一听,惊喜非常,说:
“难为你为联再三加寿,联很感谢,如若回到长安,不只天下贡品,连外邦进贡钱物,也都赐给爱卿吧!”
崔判官原本以为可以弄名正官做做,没想到唐太宗两次都赐给钱财,不提封官,真是有些着急,暗怪太宗皇帝太爱惜官职了。唐太宗见崔子玉受此厚赐也不叩谢,呆了半天也不说话,不解其意,便问:“联回到长安后,卿还要来朝见吗?”
崔子玉说是。太宗又问何时可以回去。崔判官不称心,有意留难,便说:“还需要陛下写一张文状,留作案底,才能送陛下回去。”
唐太宗听了有些着急,说:
“联不知如何撰写,该怎么办呢?”
崔子玉假意开脱,说:
“陛下如果不会写文状,臣问陛下一个问题,陛下答出来,就可以回长安了。不过……”太宗皇帝一听,有些害怕,请求崔子玉出个简单点的问题。崔子玉求官心切,暗想不吓皇帝一吓难以称心,就拿来纸笔写道:“问大唐天子太宗皇帝:在武德七年,为何在殿前杀死兄弟,又将父亲囚在后宫?”
唐太宗一听,先是又惊又怒,后是又急又怕,扔掉问纸说:“这个问题叫联如何回答!”
崔子玉见了忙收起问纸,借机说道:
“陛下答不出来,臣能为陛下答吗?”
太宗一听,转怒为喜,点头答应。崔子玉又接着说:“臣为陛下回答问题,但还要陛下大开尊口。”
唐太宗有些糊涂了,说:
“既然你替联回答了,还用联开口吗?”
崔子玉趁机解释道:
“不是让陛下开口回答问题。因为臣活着的时候官卑职小,请陛下开口是为求一足之地。”
唐太宗听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
“卿为什么不早说呢?你是何方人氏?”
崔判官见皇帝已答应,连忙回说“蒲州人”。太宗皇帝说:“那就封你为蒲州刺史兼河北廿四州采访使吧。官至御史大夫,赐紫金鱼袋。另外赐你蒲州县库钱二万贯,资助家里。”
崔子玉一听,大喜过望,立刻叩拜谢恩。谢恩才毕,外面察报:“天府使者到!’’崔子玉问是何事。使者宣告说判官已授蒲州刺史等职,正是太宗皇帝刚才所赐。太宗听了不禁感叹:“原来天界这么快就知道了。联听说阴补阳授,真是不假!”
提到阳世,太宗皇帝又想起了刚才的问题,便催判官快答。崔判官说其实这个问题很好答,只用“大义灭亲”四个字就行了。唐太宗一听觉得有理,非常高兴,即要回转长安。崔子玉又叮嘱了太宗一番,让太宗皇帝多造功德,抄写《大云经》。便送太宗皇帝还阳了。
第105、智斩鲁斋郎
北宋时候,许州靠近当时的都城汴梁,是一个热闹去处。
这一天,许州街上,熙熙攘攘,商贩、行人川流不息。突然,从东城门“哗啦啦”跑进一行马队,穿街过巷,哪儿热闹往哪儿闯,吓得小贩、行人纷纷躲避。胆小的店家,远远地看到尘土飞扬,便关起门来。认识的人一声呐喊:“那没毛的大虫鲁斋郎又来了,快躲!” 等这一行人在街口银匠李四的铺子门口停下来的时候,街面上几乎光溜溜的,大影也不见一个了。
“张龙,”从那匹最漂亮的马儿上下来的一个官员喊,“咱那扁银壶儿可碰瘪啦,让这店里的人修一修。”说完,在门口那凳上坐了下来,两眼不住往店里扫来扫去,瞧个不停。
店主李四见来的人这么气派,一点不敢怠慢,接了银壶,加倍小心修好了,恭恭敬敬送给张龙。
“好,好,”不等张龙送到手上,门口那官儿已经连声称赞,“张龙,加倍给他钱。”张龙把红纸包好的10两银子递到李四手中,他又挥了挥手:“来人,给这师傅倒酒。” “这,”李四一手捧着银子,一手端着酒杯,“一点小活计,又赏银子又赐酒,小的可受不起。”说着,欲将银子还给张龙。“怎么着?”坐在门口那位拧起了眉头,“你瞧不起咱?咱鲁斋郎的银子出了手,从来没人敢还给咱的。” 李四见他那么横,也就呐呐地不再敢言语。
可是那叫鲁斋郎的人却不停地打听,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谁?李四只得回答,家里还有个妻子,两个孩子。
“对了,”站在一旁的张龙接上话茬,“今天我们大人到你店里来,就是给你说这事儿。你那个老婆,我们大人要了。” “哪有这话,”李四只当他开玩笑,“我老婆怎会给别人?” “怎么不会?”张龙提高了嗓子,“刚才你分明接了我家老爷10两银子的定礼。”他指了指还在李四手里的一锭银子,又朝手下的打手说,“你们说,刚才有没有看到他喝定亲酒?” “看着了!”“不错,他喝了3杯!”打手们嬉皮笑脸地嚷。
李四还想分辩,鲁斋郎可等不及了。他一挥手,门外那群打手,三四个人架住李四,五六个人冲进银匠铺,拖着李四的妻子便往外走。李四挣扎着要冲出门去,被一个打手当胸一拳,痛得弯着腰倒在门槛边上。等他站起身追出门,那一行人已经上了马,远远地传来那官儿的喊声:“我就是鲁斋郎,现在去郑州,你有本事找个大衙门告我去!哈哈……” 几天之后,郑州街头真的来了银匠李四,他怎么舍得下自己的妻子?心想到了郑州,只要找着那鲁斋郎,不怕告不倒他。可是他在郑州人生地不熟的,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到哪里找鲁斋郎去?一急一气,心疼的老毛病犯了,倒在地上直哼哼。
四周立刻拥来许多人,大家七嘴八舌,只是拿不定主意。只听有人喊:“好了,张孔目来了,这人有救了。”人群自动分了开来,走进一位30岁左右的汉子,他问了问李四犯的病,马上叫手下人扶李四到他家去。一路上,那汉子安慰李四:“我那家里有药可医你这心疼病,别急。”
到了张孔目家,李四服了对症的药,病果然好多了,缓过气来以后,李四不住地感谢。
听说他姓李,张孔目的妻子说:“你姓李,我也姓李,要是你不嫌弃,我就认了你这个兄弟。好在你姐夫在郑州还说得着话,有事还可以帮一把。
你看怎样?” 李四纳头便拜,拜了李氏作姐姐,张孔目便问他来郑州干什么。
李四说:“姐夫,兄弟到郑州是来找一个仇人,上衙门去告他的。” 李氏在一旁插话:“你这就找对了,你姐夫在衙门里当着六案孔目。” “唉,”话未出口,李四先叹了口气,“你兄弟没能耐,有人把你弟媳妇抢了。” “什么?”张孔目站起来,“有人抢你妻子?谁这么大胆?” “他在许州抢了人,临走还叫我告他去,”想到这些,李四就瞪圆了双眼,“他说,他叫鲁斋郎。” 听到这个名字,张孔目一下子呆住了,急忙伸手堵住李四的嘴:“别吱声,这人的名字在我这里说还好,在别的地方,丢了性命也不知道为的什么。” 李四给吓住了,李氏却不满地说:“你看,平日你也像一个胳膊上跑得了马的汉子,今天我刚认个兄弟,你却帮不上一点忙。” “你不清楚,”张孔目低低地说,“鲁斋郎来头太大了,皇上都顺着他。封他官,他嫌小,带着一批人在汴梁四周抢人枪东西,哪个官儿不怕他?别说兄弟你,郑州除了知府家,他看中了哪个姑娘媳妇,说抢就抢,被抢去的也只能吃哑巴亏。兄弟,你还是回许州去吧。” 一席话说得李氏闷闷不乐,李四却呆呆地哭不出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往下掉。好半晌,才抽泣着缓过气来。李四死了告状这条心,又想起了家中两个孩子,便急急忙忙告别了姐姐姐夫,回许州去了。
一转眼,清明节到了,张孔目带着李氏和两个孩子一同到郊外张家墓园上坟、踏青。夫妻两个正在摆酒菜,焚纸钱,突然听到园里的儿子大哭起来。夫妻俩跑上前一看,不知园外哪一位使弹弓,没把鸟弹着,却把小儿子的头打破了。
护儿心切,李氏朝着墙外便骂:“哪个不要脸的使那驴蹄子、烂爪子,用弹子打破孩子的头!” 这边骂声还没停,墙那边却也骂开了:“哪个长了豹子胆,敢来骂你老爷,你给我滚出来!”这一下张孔目也忍不住了,气势汹汹冲出园去,抬头一瞧,哎呀,把他吓得三魂飞,六魄丧!打破儿子头的,恰巧是没毛的大虫鲁斋郎。他想往回躲也来不及了。
“好你个张孔目。”鲁斋郎认出了人,更横了,“多看我一眼就该挖了他双眼,这个你是知道的。刚才那个泼婆娘骂我,又该如何治罪?” “是,是,”张孔目吞吞吐吐,“她不知道是您,还望大人恕罪。” 鲁斋郎也不跟他搭话,闯进坟地兜了一圈,一眼瞧着了李氏,出了坟地,把张孔目叫到一边问:“那妇人是谁?” “是我媳妇儿,”张孔目说,“大人别见怪。” “我不怪,”鲁斋郎忽然走近张孔目,低声对他说,“明天一早,你把她送到我庄子里来。要是不来,哼哼!”说完,扔下目瞪口呆的张孔目走了。
这坟也上不成了,张孔目同妻儿回到家,倒在床上闷头大睡,任凭李氏怎样问,他一声也不吭。
第二天一早,张孔目对李氏说:“东庄的姑妈家今天办喜事,一定要去帮忙。”催着李氏立刻动身。李氏拗他不过,只能跟他一同出了门。
一路上,张孔目心里只怪自己:张孔目啊张孔目,堂堂男子汉,今天却要亲自把妻子送给别人,假使今天不去,全家就得遭殃。平日自己总以为只要热心帮别人忙,好心总会有好报,想不到老天不开眼,恶人处处得意,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公道! 要命的路今天这么短,一会儿,鲁斋郎的庄子便到了。张孔目带着李氏走进大门,就听见鲁斋郎在吩咐张龙:“那张孔目要是不识抬举,你就把他那窝儿拆了,全家打死算了。” 李氏听了,急忙问:“这是谁?要拆咱屋?”张孔目瞒不住,便带着哭腔说:“他就是鲁斋郎,今天要我把你送来,不然就要杀咱全家。”说完低下头擦起泪来。
李氏急了:“张孔目,你今天把我推进这火坑,我那两个孩子没人照顾,今后怎么办?”一句话勾起张孔目满肚子辛酸,夫妻俩抱头痛哭起来。
这一场痛哭,直哭得两人昏天黑地,气结声嘶。鲁斋郎却不耐烦起来。
“别哭别哭,”他大声嚷嚷,“张孔目,你不是怕孩子没有人照顾吗?不要紧。前一阵我在许州认了个干妹子,名叫娇娥。我这就叫娇娥同你回去照顾孩子,今后咱两家也成了干亲了,就这么办了。” 不管张孔目愿意不愿意,鲁斋郎硬是叫人把李氏拉到内院去了,又把一个叫娇娥的女子同张孔目一齐推出大门。
张孔目带着娇娥回到家里,两个孩子见母亲没回来,吵着要去找。张孔目没有办法,只得把实情给孩子说了。两个孩子已经懂事,哭得背过气去。
张孔目同在一旁流泪的娇娥一起,将孩子救醒,4个人哭成了一团。
这时,响起敲门声。
来的是许州的银匠李四。李四从郑州回家,一双儿女出门找父母,跑得不知去向。他急得心痛病又犯,幸好带了姐姐给的药,才把病治好。现在只觉得孤孤单单,凄凄惨惨,一个人没法在许州住下去,便又到郑州来找姐姐姐夫。
进了门,却看见张孔目哭得泪人儿一个,急忙问:“姐夫,家里出了什么事啦?看你一家哭的。”张孔目摇了摇头:“兄弟!你姐,她,也让鲁斋郎抢去了。” 李四气得直发颤,冲着要去跟鲁斋郎拼命。张孔目一把没拉住,正往外追,李四却和衙门里的赵令史撞了个满怀。赵令史来找张孔目办事,张孔目让李四在家呆着,自己出门去了。
李四坐在堂上直叹气,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那不是自己失散了多日的妻子吗?急忙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那鲁斋郎把我给了张孔目,”李四老婆含着泪说,原来鲁斋郎早就嫌李四的妻子整天扳着脸,听说张孔目要照顾孩子,便乘机把她当干妹子赶了出来。
一会儿,张孔目回来了,到处寻一双儿女不着。两个孩子趁李四夫妻说话,出门找娘去了。李四后悔极了,想不到姐夫也跟自己一样走上妻离子散的路。三个人在郑州找了几日,不见孩子的踪影。张孔目弄得心灰意懒,把家业扔给李四夫妇照管,自己上华山当了道士。
其实,李四和张孔目两对儿女并没遭难,他们都被包公收留在家里。包
公奉命在汴梁四周巡察,听到不少鲁斋郎横行不法的罪恶。先是在许州城外遇上李四一对儿女。包公听了他们的不幸遭遇,决定留下他们作证;后来又在郑州收留了张孔目一对儿女,心里十分震怒。回到汴京,包公几次跟皇上提出鲁斋郎的事,可是皇上偏偏宠爱这个人,不予处置。孩子又小,当不了原告,案子便办不成。包公便忍下这口气,教4个孩子读书,要把他们培养成人。
一眨眼七八年过去了,李四和张孔目的儿子都长大成人,他俩去参加科举,都中了进士,要上任当官去了。
小兄弟在一起商量,家仇不报,枉自为人,便一同来找义父包公。这么多年来,包公早就胸有成竹,跟两个新科进士一同上了一本,说有一个鱼肉百姓、无恶不作的坏蛋,名叫鱼文即,请求皇上下旨将他斩了。除去这个恶人,老百姓一定会感恩戴德,颂扬皇恩浩荡。
皇上看了奏章列举的条条罪状,实在是不可饶恕。这个什么鱼文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皇上想也设想,立刻批了“就地正法”四个大字。
拿到圣旨,包公在“鱼”字下面加个“日”字,变成“鲁”;在“文”字下面加“而”,变成“斋”;在“即”字上加一点,“鱼文即”马上变成了“鲁斋郎”。包公带着圣旨,到鲁家抓注鲁斋郎,当场把他杀了。
过了几天,皇上发觉鲁斋郎好几天没上朝了,还以为他嫌官小,又跑出去玩了。包公这才把圣旨呈还给皇上。皇上看着自己批的圣旨,鱼文即变成了鲁斋郎。他明知包拯做了手脚,却又找不出岔子。再说鲁斋郎已经死了,包拯是自己重用的臣子,山就不再追究这件事。
受过鲁斋郎迫害的人都觉得恶有恶报,大家都到庙宇里烧香还愿。
在这些高高兴兴的人群中,路过郑州的新进士发现了自己的父母,李四夫妇看到自己的儿女这么出息了,高兴得合不拢嘴。又听说姐姐姐夫的一双儿女也在包公那儿,跟自己的儿女一同长大,更是喜出望外。
他们走出庙门的时候,李四忽然丢下妻子儿女,朝庙外追去,原来他看见刚出去的一位女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张孔目的妻子李氏。
李氏当年被鲁斋郎抢去,不久也被赶了出来。听说儿女丢了,丈夫当了道士,不愿再去找李四兄弟,也出家当了五六年女道士。
张孔目那双儿女得到了好消息,急忙赶到了郑州。他们跟母亲一起上了华山,接回了张孔目,两家人终于团圆了。
包公听说了两家人的喜事,特意设宴为他们庆贺。两家人一齐感激包大人的养育之恩,也敬佩包大人为民除害的胆识和机敏。
第106、舅舅与大狗熊的恩怨情仇
舅舅是有名的神枪手,枪法百发百中不说,还敢闯狼窝,入虎穴,胆子大得吓人。山里山外,没有人不知道舅舅的。可这几年。国家颁布了动物保护法,舅舅便不再与野生动物为敌了。他扔下猎枪,到山外打工。
去年冬天,舅舅去应聘保安工作,为了节省时间。舅舅抄近路出山。
那天黄昏,舅舅在穿过一片荒山野岭时,脚一踩空。一头跌进了一个深坑,那是捕猎人留下的废弃陷阱,有好几米深呢。舅舅顿时失去了知觉。昏迷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鼻尖和额头,热乎乎的,还散发出一种难闻的腥臭味。舅舅睁眼一看,呀,是头大狗熊!舅舅立刻想到,大狗熊肯定是和自己一样掉进来的。他吓得魂飞魄散,脸都变了色。幸亏他见的场面多,很快冷静下来,斜眼望去,那狗熊的脑门上有一块巴掌大的伤疤。舅舅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是它呢!
五年前,这头熊曾多次闯进我们的村子,钻进羊圈,把舅舅家的几十只羊全部咬死。那些天,舅舅吃不下,睡不安,发誓抓住大狗熊,让它尝尝厉害。
在一次砍柴时,舅舅终于和大狗熊相遇了。舅舅怒火冲天,挥起柴刀,叫喊着迎上去,狠狠给了大狗熊一砍刀,大狗熊被舅舅的气势镇住了,带着一头血,转身就跑……于是,它的前额上就留下了这块伤疤。
舅舅做梦也没想到,现在他竟跟这个畜牲在这里碰面了!舅舅知道,狗熊是动物中比较聪明的;很会记仇。看来,这回他的这条命算掉进熊嘴里了!舅舅闭上眼睛。等待狗熊下一步行动。
怪事,大狗熊并没有下口,只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吻了几下,眼里闪着温和的光,那光跟舅舅家的老山羊一样和善可亲。
舅舅慢慢地坐起。大狗熊忽然用一双肥厚的前掌按住他的臂膀,硬要他把身体转过去,并朝前一推。舅舅有些纳闷。顺势往角落里一扒。大狗熊拍拍他的臂膀,拍得很轻很轻,没有一丝伤害他的意思。舅舅不知所措。只是用眼神表示出一种无可奈何。
等舅舅定下身子,大狗熊便不再拍了,将前掌往舅舅臂膀上一按,用力一撑,猛地跳起,这一来。它的两条后腿便自然落在舅舅的臂上。舅舅顿时明白,好家伙。是想用他的身体当自己的垫脚石,好让自己逃出陷阱呢。
舅舅毫无准备,身子_下塌了下去,大狗熊便滚到地下。
舅舅眼珠一转,想出一条妙计。他挤出一脸笑容,顺从地走到陷阱的角落里,转过身,双手扶着陷阱壁,好像在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大狗熊的摆布。
大狗熊又是一跃,后腿刚刚踏上舅舅的臂膀,他像架不住的样子,身子往旁边直歪。歪了两下。倒在地下,大狗熊也被摔得四脚朝天,仰在阱底直喘粗气。舅舅装出内疚的样子。不住地向它鞠躬,表示对不起。接下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八次失败后,大狗熊瘫坐在地,瞪着眼。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舅舅苦苦一笑,摇摇头,好像在说:“我是真心想帮你一把,可力不从心哪!”
大狗熊低着脑袋。嚼晤噜噜地在地下转了两圈,一会儿,又慢慢踱到阱壁前,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舅舅看出来了,它是想让舅舅踩着它的臂膀,让舅舅先上去。
这个大狗熊,还有舍己为人的思想呢。不过看得出,它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这样做的。
舅舅激动得心怦怦跳,恨不得马上脱离陷阱。正想着,大狗熊忽然回过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闪着凶光。舅舅断定。大狗熊是在警告自己:你上去后,必须救我,如果失信,哼,走着瞧!
舅舅感到机会来了,双手按住大狗熊那宽厚的臂膀,用力一撑,踏上熊背。一眨眼,舅舅逃出了陷阱。回到地面上。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山林,刺得舅舅两眼发花。他低下头看看陷阱,里面黑咕隆咚,只见大狗熊两只眼睛在暗处闪闪发光,那是期待的目光,是求救的目光。刹那间,舅舅想起那一只只山羊,心里再也不能平静。弯腰从陷阱边抱起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起,对准陷阱里的大狗熊准备狠狠砸下去。
大狗熊没有后退,只是瞪眼望着居高临下的舅舅,很快,它两眼变得暗淡无光,嘴里又发出那种唔噜声,像是在哀求。在向舅舅表示忏悔。也就在这一瞬间,舅舅感到心被猛揪了一下,问自己,人家救了你,你怎么恩将仇报呢?是的,它曾经对不住你,但那是过去的事了,你毕竟是人呀,人怎么和动物一般见识,更何况,狗熊还是国家保护动物呢!不行。得把它救上来!
舅舅喘了口气,慢慢把石头放下,找来一块小一点的,沿着陷阱壁往下滑,一块。两块,三块,等差不多了。舅舅做了个手势请大狗熊上来。
大狗熊真的踩着舅舅滑下的石块上来了。
舅舅生怕它出尔反尔,慌忙爬到旁边一棵大树上。大狗熊却没有扑向他,只是仰脸看看在树上索索发抖的舅舅,看了好一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一直消失在远处的丛林深处。
这件怪事很快在山里传开了。人们惊喜万分,都说狗熊通人性,是人类的朋友。从此。山里人再也不去猎杀狗熊了,更不许任何人吃熊掌取熊胆什么的。
更让人奇怪的是,也就是从那时起,山里人再也见不到那头额头上有伤疤的犬狗熊了。有人说它觉得对不住舅舅,不好意思见人,躲到很远很远的深山老林里去了。
第107、戏瞎子遭算计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一个严寒地冻的冬日,徐苟三没事在村里转悠,看见一个算命的瞎子走了过来。 他脑子一转,就想捉弄一下这个算命瞎子。于是,他跑了过去说:“请问,你是算命的先生吧?”
“是的,你想算命?”瞎子问。
“我们都想算一下,就是没看到算命的先生,你来了正好,快点,我带你去!”徐苟三说完,就拉着算命的瞎子跑到了一户人家的柴房里坐下来了。
“你等下,我去叫他们来算命啊。”徐苟三对算命瞎子说。
“好的,你真是个好伢!你叫什么名字啊?”算命瞎子很感动的问徐苟三。
“我叫刚才!”徐苟三回答完,又跑到柴房的角落里拉了个屎!
“刚才,哦,你真是个好伢!”瞎子不知道徐苟三在搞么事,还在自言自语。“你快点叫人来咧。。”
“不行,我的肚子有点疼,我屙个屎粑粑再去喊。”徐苟三说。
算命瞎子一听,有点不耐烦,说“快点屙!我还在等的!”
主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赶紧向柴房里跑去。一进门,果然看见一个瞎子在那里坐着,旁边还有一大堆屎粑粑。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你个瞎砍脑壳的。跑到我的屋里屙臭屎粑粑!”瞎子一听,愣了一下,马上想起是徐苟三拉的。回口就说:“不是我屙的,是刚才屙的!”
柴房主人临近一看,大便上还有热气在冒,说了句:“不是刚才屙的,怎么还是热气直冒的?”
第108、命悬一线!飞机上掉下一个人
在2700米的高空,这名飞行员被甩出机舱之外,仅仅靠一根尼龙绳缆系住生命,可他能坚持多久呢?
高空遇险,他被甩在机舱之外
12月2日那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再也没有比这样的天气更适合飞行的了。那天上午11时,34岁的空军飞行员杜宾和他的搭档——33岁的皮尔斯,跨上一架属美国空军所有的双引擎“U-21”小型运输机,机上装载的是600磅军火,他们此行的任务是将这些危险物资从新泽西州的莫里斯镇运到马里兰州的军事基地。整个航程大约需要50分钟,这也是杜宾和皮尔斯的首次合作。
杜宾发动引擎,拉起操纵杆,飞机呼啸着冲向湛蓝的天空。可正当杜宾驾驶着飞机继续攀升时,仪表盘上一个红灯亮了,那是表示飞机某个地方出了故障的警示灯。杜宾一瞧,红灯指示的是舱门,他扭头向机舱左侧的舱门处望去,只见那门是关着的。杜宾皱了皱眉,作为一名有12年飞行经验的老飞行员,杜宾已经对这种小飞机的警报系统常出现的“谎报军情”习以为常了,不过,杜宾还是有些不放心。当飞机在9000英尺的高空开始水平飞行后,杜宾将操纵杆交给皮尔斯控制,他说道:“我最好还是去看看,这可是咱们的首次合作,我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杜宾明白,如果舱门是关好的,门顶端的那个把柄应该呈现一倾斜的角度,而现在的角度显然不对,于是,杜宾走过去,开始检查门两边的闩子是否闩好,这种小型飞机的舱门是从顶端和两边闩住的,在舱门向下打开后就变成了出口楼梯。突然,只听得“呼哧”一声,飞机运行时产生的时速高达220英里的飓风将舱门向外抛开,然后向下甩去,直到完全打开后由底端的绞链拉住。与此同时,正在门边察看的杜宾也在翻了一个筋斗后被抛向呼呼作响的天空。
“天哪,我飞出去了?”杜宾一阵惊悸,感觉自己的身体正随着由螺旋桨引起的向后气流滑出去,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杜宾的左手绝望地在空中抓着,居然幸运地抓住了连接舱门出口和楼梯的一根尼龙绳缆,猛烈的寒风抽打着杜宾的身体,并将他撞向金属楼梯,杜宾紧紧地抓住那惟一的救命绳,就像一只倒贴在舱门上的蝙蝠一样,同时他还必须用尽全身之力才能抵抗住强大的风力。
在驾驶座上,正接替杜宾操纵飞机的皮尔斯听到“呼哧”一声,他扭头向左望去,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在本应该是舱门的地方赫然出现的是一片蓝天,更令他恐怖的是,杜宾已不见踪影。皮尔斯曾多次驾驶飞机在险恶的环境下执行任务,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心里骤然一沉:“上帝啊,杜宾被甩出去了,这可是2700米的高空啊!”
皮尔斯仔细察看着仪表盘,然后又扭头朝后望,在打开的舱门处,他看到一只脚在上下飘动,好似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那是杜宾吗?他还没有掉下去?他一定抓住了什么东西!皮尔斯感到不可思议,他几乎是本能地拉下减速杆,将飞机的速度减了一半。
与此同时,双手抓住舱门上尼龙绳的杜宾感到自己纷乱的思绪似乎已与身体脱离,正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漂浮。随后,他感觉到飞机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不禁在心里感激皮尔斯:在这关键时刻果敢地采取了正确的措施。机速减慢后,风的冲力也减少了许多,杜宾能够使尽全身之力用脚抵住掉在机身下的舱门,他倒立着的头仍在风中摇摆,但他的脚却沿着机身慢慢地寻找着依附点。终于,他的左脚钩住了舱门角落的一个门闩,现在,他双手抓住尼龙绳缆,一只脚钩住了舱门,总算有了两个暂时的依附点,可以把身体稳定住。然而,在这飞速行驶的半空中,他又能坚持多久呢?在这猛烈而寒冷的气流的冲击下,杜宾感到自己力量的渺小,可他知道必须挺住,挺住……
紧急呼救:寻找生命的跑道
此刻,正在全力驾驶飞机的皮尔斯好不容易才战胜了自己想过去将挂在舱门外的杜宾拉进来的冲动。他明白,自己要想在如此猛烈的风中将身高6英尺、体重200磅、头脚倒置的杜宾拉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就算皮尔斯有超人般的力量能将杜宾拉上来,他也知道“U-21”飞机由于没有自动飞行系统,如果没有人用手控制住操纵杆,飞机一分钟都无法保持稳定。
皮尔斯意识到,惟一能救杜宾的办法是尽快让飞机着陆。皮尔斯从窗户里向后侧望去,他能看到杜宾的脸和倒挂在寒风中的身体的一部分。他知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剩下了。皮尔斯迅速与位于纽约长岛的空中飞行控制中心联络上:“我是882,我有一个紧急情况,必须马上着陆。”
此刻,正坐在纽约空中飞行控制中心雷达屏前的调度员大卫听到了882的呼叫,他回答道:“882,你还有多久降落?”“我是882,我必须立即降落,飞机的一个舱门开了,有一个人挂在机舱外。”
听到882的回答,大卫大吃一惊,他建议飞机在位于新泽西州东部的索姆森特机场降落。然而,这意味着飞机必须转向,可挂在舱门外的杜宾能经受得住吗?皮尔斯又想起了位于飞机前方的另一个较近的机场——萨堡机场,他立即对大卫请求道:“我想在萨堡机场降落,你能否安排我在那儿紧急着陆。”大卫知道,所谓萨堡机场,位于新泽西州的西部,只不过是在一片荒野中的一个水泥跑道而已,在那里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机场控制塔。
“美丽的土地啊,我还能够活着再次站在上面吗?”
在12月的这个寒冷的日子里,在美国新泽西州的某些地方,如果有人抬头向空中张望,他们将看到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一架正在高空飞行的飞机下面竟然挂着一个人。然而,对于杜宾来说,他似乎已经不再感到恐惧了,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在如此高的空中居然还能活着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就是不知道这种幸运还能持续多久。
此刻,半空中的温度是零下10摄氏度,可杜宾除了手,身体的其他地方已经不再感到寒冷了,他几乎是僵硬地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中。他知道自己惟一的希望是迅速着陆,在他的头下,冬日里棕色的田野异乎寻常的美丽,可他能够活着再次站在上面吗?
杜宾感到飞机正在慢慢地调整方向并开始降低高度,他下意识地抓得更紧了。这时,他感到喉管里似乎有某种东西想出来,由于头脚倒置,他觉得好像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被强迫着要从嘴巴里吐出来。上帝啊,他心想,莫非是我体内的什么器官破裂了。他拼命咽着口水,尽力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他最珍视的事情上。在这危急时分,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可爱的孩子——7岁的吉米和4岁的克里斯,还有他的妻子科琳,他不能想象让他们在失去了丈夫和父亲的情况下单独去过圣诞节。
幸运的着陆:首先落地的是飞机的轮子,而不是他的脑袋。
第109、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
认识刀王沈万白,纯属意料之外。
那天,王部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全市非遗申报任务,由我们宣传部牵头搞,你负责集中整理,有关刀王沈万白的资料,你得亲自写,这是市委书记御笔钦点的,书记说了,我市非遗申报,沈万白是重中之重,此事关乎全市的文化形象和今后的经济腾飞,一定要认真细致。圆满完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王部长说完朝我怪怪一笑,说,好了,去吧。我心里猛一咯噔,立刻起了疑云,怎么,这点个小事难道还能咬手?
果不其然,我一连登门三次,沈万白一次都不照面,只是叫老伴出来说一声,他在家,就是身体不适,不能见外人,也不愿意接受采访。
最后一次我急了,当着他老伴一口一个奶奶地叫,说,我来采访是市委书记亲自布置的任务,完不成不光要挨批,弄不好连饭碗都成问题。
正在叫着苦,忽听屋里头传出来一句话。好了,不说了,进来吧。
然而,真一见面,却叫人大失所望,不说别的,光看长相就跟想象中的差上十万八千里。刀王这两个字多响亮,可沈万白的人却是又瘦又小,一张刀把样的窄条脸上,布满皱纹,除了两只眼睛瞅人的时候还有点力度外,其余一无所看。
这还是小事,更糟的是他性格怪拗,极少言语,简直就是他自己刻的一张门神爷,看上去还挺像个人样,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没办法,正面强攻失效,我就采取迂回战术,凭着自己是个姑娘,赖着跟刀王的老伴扯乎,拽着老人口口声声叫奶奶。
老人名叫赵霞,是个老牌知识分子,还是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老干部。赵霞经不住我的缠磨,说,好吧,老头子是有名的老牛筋,你就别指望了,想知道些啥,奶奶尽力说给你。
这之后几个月,我都徜徉、深浸在赵霞奶奶娓娓袅袅的叙述中。
一
刀王本姓万,名白,后来随师傅改姓为沈,解放后的户口簿上便有了沈万白三个字。
万白祖祖辈辈皆为占城人氏,占城属北地,但他却最终成了中国木刻年画南派的嫡传大师,这其中自然大有蹊跷。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2)
万自生下地就没了爹娘,打懂事起就是在洋人教堂办的救济院里讨活命。民国二十六年,鄂豫鲁皖四省大饥荒,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救济院倒闭,万白外出流浪,在深山狭道旁,用掏的鸟蛋救活了一个垂危的老人。而后,万白与老人辗转回到占城,住到城北佛济寺。寺庙破败,不能全力善助。此时的老人,又病重至瘫,命若悬丝。于是,九岁的孤儿万白只有四处乞衣求食,又帮寺僧垦荒种地,以顾两人温饱。虽穷困艰难,但有亲情濡沫,万白倍感温暖,对老人至敬至孝,二人遂情同父子。时间稍长,老人神志行动渐渐恢复。万白于是外出为人帮工,生计略见宽余。老人便教万白识字画画,又收万白为徒,正式传授给他木刻技艺。
万白十二岁,头一次不让师傅帮手,独自完成了一幅门神画,那是一张秦琼和一张尉迟敬德像。域印出来,师傅为他评画,先把木版端在手上,仔细端详,用鼻子细闻,又让万白扶他到门外对着太阳,一条一条看刀纹。
师傅看到最后,口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好。
万白高兴之极,内心狂跳,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师、师傅,你是说,我、我出师了?往后,往后也能跟你一样当、当刀王了?
师傅听了,没有看他,没有答话,独自出门上了大街。
回来时,师傅一只手提了一把新夜壶。一只手提了两只鸡和一块肉。
师傅亲自下厨,一切不要万白动手。饭菜上桌,师徒二人坐好,师傅从夜壶里倒出两碗乳浆般的“地封白”黄酒,递一碗给徒弟,自己端一碗,开口道,万白,你知道师傅为何用夜壶装酒?万白想一想,说,师傅,我不知道。
师傅听过,脸上浅浅一笑,抬起酒碗说,来,万白,这头一碗,师傅先敬你。万白一听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师傅用手止住他,接着道,师傅是豫南商城人,大名沈逸真,那年闹大灾,一家人死尽,我出来找当兵的儿子,不料突发急症,几乎丧命,不是你救我,早就成了黄泉之鬼。所以师傅要先敬你一碗。你不必推辞。来,喝。
两人喝完,沈逸真又说道,师傅今天看了你的刻版和刻画,刀功虽说还欠老到,但大气已成,前程无量。我沈氏本坊年画后继有人了。这第二碗酒,是为你学徒出师的,来,喝。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3)
万白喝不下去了,他伸手阻拦,说道,师傅,这“地封白”后劲太大,你有病不能多喝,真要喝,我替你喝。
沈逸真听了脸一沉,说道,万白,今天,你不能拦我,更不能替我,师傅有话要说,醉死也该。说完一仰头把酒喝完。
万白见状,不敢多言,连忙一仰头也把自己的酒喝下,接着赶紧又全都斟满。
此时,沈逸真又说道,万白,我告诉你,沈氏本坊木刻年画,传承已逾千年之久,在全国同行中,大名鼎鼎,人称木刻之祖。当年,你师爷爷的一套二十张门神画,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引起巨大轰动,拿了一个金奖,那还只是门神画,在年画中它只能算是冰山一角!可惜,到了我这一辈人,兵荒马乱,遍地血腥。老百姓连命都顾不上,谁还顾得上去贴门神!我有一个儿子,就是你的师兄,叫沈正武,民国二十四年叫乱兵抓了夫,至今生死不明,我又有病在身,是治不了的血痨,没几年日子活了,眼看着这沈氏本坊木刻画就要绝传。心里像有刀在割,恰在这时遇上了你。好啊,这是你我师徒的缘分。你虽然识字不多,但心善心诚,肯吃苦下力,这两年在读书上也有了不少长进,你的木刻手艺也算是学成了,沈氏本坊木刻画有人传承,九泉之下,我沈逸真也算是对得起沈家祖宗了,可是——
沈逸真过于激动,眼泪丝丝。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尽,伸手便提酒壶,万白连忙去帮,沈逸真用力按住,说道,万白,你放手,师傅就要跟你说到这壶了。
万白早已被师傅的真情感染,心里沉甸甸的,听师傅一说,连忙坐好。
沈逸真接着说道,万白,你刚才问,今后能不能当刀王,其实,凭你的手艺,要师傅说,你现在就是刀王。只不过,师傅说的话可是,你万万不要去想当什么刀王!在世人眼里,木刻算个啥,说大是门手艺,说小就是雕虫之技,是穷百姓混饭吃的小把戏。眼下这世道,乌七八糟。有钱就有势,有枪就有权,老百姓只有受罪的命,有谁能瞧得起一个手艺人!你师爷爷就是为了几张画。活活被商城的一个大恶霸凌辱气死的!万白,你要记住,手艺人学好手艺是为了养家糊口,绝不是为了去当刀王!天下一日不太平,你万白的手艺,就如同这夜壶,有用了提起来,不用了塞床下,即便提起来用你,日破天也高不过裤腰带!万白,人活一世,不是为名,更不是为利,而是为了命脉,为了骨气,从今往后。你在心里要用刀刻下一句话:人活着不能当夜壶,沈氏年画离不开老百姓的茅草棚……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4)
从那一天起,万白就改名沈万白,接过师傅沈逸真手中的《沈氏本坊木刻古谱》和一枚古玉印,正式成为沈氏本坊木刻年画的又一代传人。
光阴似箭,数年后,沈逸真病重,临终,对万白说,你生性聪明仁义,如今手艺也学得不错,往后可开一个木刻店,娶妻成家,凭薄技谋生,万白,沈氏本坊木刻是死是活,可就全靠你了!你从今往后再不能天涯飘零荒废日月了,你要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日求精进,成就大器啊。
万白渐渐长成,为人耿直仗义,本来就少言少语的他,谨遵师傅所嘱,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手艺上。木刻技艺日见精臻。先在占县城的南门口摆摊刻字,略有节余,便就近置了一间门面房,后头住人前头开店,因城门名叫通惠门,店名因之起作“沈万白惠民刻字”。
“沈万白惠民刻字”其实并不只是刻字,它还刻画。每年鬼节一过,万白就半天开门刻字,半天关门刻画,准备春节要卖的年画了。万自在这屋里刨木板、配颜料、裁白纸,一人又画又刻又印地忙碌。
数年间,万白的木刻画传销远近。同行人看到,皆深为佩服,认为万白的木刻画刀刀皆精,契入化境,技艺功力已无愧刀王之称。有专研此道的高士,见到万白木刻,更是拍案惊叹。因为在这之前。行内人都认为中国木刻年画的南派传人已死于数年前的大饥荒,南派木刻早已绝传,却不料今日竟又重现于世了。
公元1945年夏末,日本战败投降。年底,“沈万白惠民刻字”店的老板沈万白,接待了一个奇怪的买主。
这天清晨,天刚见亮,万白正下了门板,还没来得及洒扫清洁,就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店前,三个大兵下车来到门口,其中一人竟直直地闯进屋来。
万白不及搭言,那进屋的大兵已开口发话。声音冷冷地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会刻字的沈万白?
万白一向对人谦和,待顾客热情周到,但他也是条血性汉子,当他看到来人不仅是几个大兵,而且竟然如此骄横,出言不逊时,心中立时蹿起无名之火。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扫把,也不看来人,开口言道,俗话说,吃肉的不必问屠户,客官或刻字或买画,请随意指教,何必打听沈万白?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5)
屋内来人还没开口,屋外一兵大声喝道,不得无礼,这是我们沈副官,不刻字也不买画,有要事找沈万白查问。
万白听了,冷冷一笑,说道,查问?何事查问,请讲吧,敝人就是沈万白。
那副官展开手中一张纸卷。在柜台上抚平,问道,这画,是你刻的吗?
万白一看,正是自己所刻的一张尉迟敬德像。想一想,再仔细看一看,没错,就是自己年年刻了卖的门神画,这一张颜色稍显淡漠,显然有些年头了。他斜一眼那副官,说道,不错,画是敝人所刻,怎么,有何不妥吗?
真是你刻的?副官阴沉着问道,你再看看,它真是你刻的?
用不着再看,它当然是我刻的,试问副官大人,你能不认识自己的部队吗?
那副官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画上,抬高声音道,这也是你刻的?
万白顺着手指看去,那是画的左下角的一方印章,竖排的四个篆体阳文“沈氏本坊”。万白轻轻一笑,说道,这个,当然不是我刻的,这是我师傅传下来的,凡为沈氏本坊所出的木刻年画。每一张上都要有这个玉印,这是沈家年画的标记。画上只要有它,即为真品真迹,时人称之为“有一印而行天下”。
你师傅,可是人称江南刀王的沈逸真?副官紧紧追问一句。
万白吃了一惊,反问道,你,你是何人,你怎么会知道我师傅?
副官并不回答万白的问话,而是又紧追了一句,我问你,沈逸真现在何处?你说,你师傅到底在哪里?
看着眼前阴沉沉的大兵,万白心中立刻有了极大的惊疑。
沉思片刻,万白言道,我师傅沈逸真已故去数年,因为我曾发誓要将师傅归葬故里,所以暂将灵柩安厝一地,等打走小日本再恪尽孝心。你是何人,为何穷究,拿沈氏年画当说辞,无缘而又无礼,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副官见说,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喝道,告诉你,沈逸真就是我父亲,我就是他的儿子沈正武!民国十八年我爹被豫东巨匪孙麻子绑票,一去数载,生死不明,想不到却在这荒僻小县与他阴阳相遇。胆大沈万白,身为匪嫌,竟然还敢狡辩,我们已查访多日,今天就是来抓你的。随即叫一声,来人!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6)
门外的两个大兵几步跨进屋来,呼的一声便站在了万白的左右。
此时的万白不仅毫无惧意,片刻之后,突然将脸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大兵一时被他笑得愣住,那自称沈正武的副官又是一声断喝,言道,真相大白,强作镇静,沈万白,你还有何话可说?
万白扫他一眼,说道,沈正武,我早就知道你。但没有想到是这样子见面。告诉你,我万白生来就是占城人,是拜了师傅为义父接了传承沈氏木刻画才改沈为姓的。如今在此刻字卖画也已有三年之多。道德人品如何,你尽可以去打听。我认识师傅时九岁不到,如何会与豫东响马牵连?至于你问我师傅的瘗地,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自称沈正武,又有谁能证明?
万白不愠不火地说着,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几句话说完旧事,一脸冷漠地看着沈正武,嘲讽道。我倒想问问,此时此刻,你这位沈正武长官还有何话可说。
沈正武没有说话,好似也真的无话可说,只见他对另外两个大兵点点头,使个眼色,那两人即快步出门,跳上汽车,轰隆隆地开走了。
眼看着汽车走远,沈正武低声对万白说道,请你将门板上好,关上屋门,我有要事相告。见万白迟疑,沈正武又加了句,放心,当着我父亲的在天之灵,请你相信我的人格。
万白虽仍是疑虑重重,但见他说得恳切,还是动手上好门板,掩上了屋门。
然而,当万白转过身来再看沈正武时,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沈副官,此时却正正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万白不由大吃一惊,叫道,有话说话,快站起来!
沈正武没有立即起身,他向万白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才慢慢站起身来。
掸去膝上灰尘,沈正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花纸,递过来,开口道,这是三千元银票,请你收下。
万白一愣,言道,什么银票,与我何干,莫名其妙!
沈正武见状,又说道,三年前,我部调防五战区,有一天,我在街市上偶然发现了沈氏本坊年画,又惊又喜,以为终于找到了父亲的踪迹。于是便开始细细查访,到今天,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明白了你对我们沈家的救命大恩。沈氏年画自宋初立世,已逾千年,实为中华稀世之宝。按照祖制行规,我应是沈氏本坊木刻年画嫡传之人,前贤后继,子承父业,火海刀山,不负祖宗,沈正武当仁不让。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7)
说到这里,沈正武停一停,对万白晃晃银票,接着言道,所以,这张银票归你,你把沈氏本坊古谱和玉印给我,如果觉得不够,尽管开口,我沈某决无二话。
万白冷笑一声,说道,收起你的废纸!谱印无价,人品更高,我沈万白岂是斤斤小人,能被铜臭污毁!若不明白你的身份,莫说三千元银票,你就是搬座金山来,也休想把沈氏谱印拿走。
你不要钱?真的不要钱?沈正武似乎大惊,说道,三千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哼,万白扫他一眼,答道,你只要是真正的沈正武,古谱古印我双手奉还!可惜,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师傅的影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的沈正武听了没有回答,却突然哈哈大笑,言道,好一个沈万白,真是名不虚传!告诉你吧,我的确不是沈正武,我也没有什么金山银山,更不要你的古谱玉印——
啊——万白大惊,猛地后退半步,问道,你不是沈正武,为什么自称沈正武?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万白有些受惊,来人连忙解释道,不不不,不干什么,沈先生,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丝毫恶意。我叫王哲生,是沈正武的亲表弟。其实,我和表兄早就知道你了,若不是他突然离开占城,何至于现在才来相见?我们打听你的为人,大家都说你有良心、讲义气、多才多艺,但是,真要想来相认,总还是要眼见为实才放心。所以,今天一来就假托表兄之名,对先生作了一番试探。果不其然,你沈万白不畏强,不贪财,名副其实。在眼前这种战乱年月,能让沈氏年画绵延重光,无论于师于世,于国于民,均为功德无量,我深为舅父有你这样的义子高徒而庆幸。今日,冒昧登门打扰,实在是为情势所迫。就在前天,表兄沈正武突遭大难,思来想去,此时也只有你沈万白才能出面相助。唉,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来,请你坐下听我细讲。
听了王哲生一番话,万白心中虽仍有疑虑,但已经生出了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念头,他刚刚坐下,王哲生正要说话,门外却有了汽车的声响。王一听连忙开门走出去,片刻后,领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门外走进来。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8)
王哲生说,沈先生,这位就是沈正武兄长的夫人赵霞女士,你的嫂子,我的表嫂。夫人以前是齐鲁大学学生,如今是五战区长官部后勤医疗队医官,和表哥去年春成家,婚后不久,抗战胜利,表哥被破格晋升少将师长,接着就被国府军事委员会调往台湾,说是蒋委员长亲自点的名。要派他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可是,唉,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一去不返——
王哲生说话间,万白已与赵霞见过礼,他看出赵霞明显有了身孕,就专门在她坐的椅子上加了棉垫,然后又给俩人沏了热茶。
王哲生继续说道,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表兄的事,上个礼拜,台湾来电,通报说正武兄在台突遇车祸身亡,要求家属立即赴台办理后事。可是从这里到台湾,千里迢迢,毫无安全不说,表嫂身子已重,根本不可能经受颠簸。后来,我要求前往,经叠次请示,上峰绝不照准。怎么办,生死大事,人命关天,堂堂少将师长,竟然会在太太平平的岛上亡于车祸,简直是不可思议,事故到底有何背景,实在叫人怀疑。另外,丧事如何办理,家庭如何抚恤等等问题,全都难免要跟一些人当面讨价还价才能找到一个公平。怎么办,我和表嫂想来想去,觉得此时此刻只有来麻烦你了,一是你和沈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二是你为人义气,三是你历经磨炼。完全可以对付那些人。当然,最根本的,你是我舅舅的义子,是沈正武的义弟,你去了,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也就等于是我表嫂亲自去了。
一口气说完事情原由,王哲生喘了一下,喝口水,又接着道,当然,我今天和表嫂不告而来,实在唐突,丧葬大事繁杂辛苦,且又路途遥远。诸多情况不能预料,请你前往的确是强人所难。所以,如果你拒绝此行,我们也不会怪你——
好了,不必多说了,万白打断王哲生的话,起身说道,沈家的大事,义不容辞,我决定走一趟。只是——
你是说一应手续吧?王哲生说道,这些全都由我来办理,有国府军事委员会的电令,去来之事你尽管放心好了。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9)
三天之后,“沈万白惠民刻字”店关门歇业,万白启程赶赴台湾。
赵霞几乎是一口气讲完了上面的故事,我也屏息凝神听入了迷,她早已停住不讲了,半天。我才意识到是告一段落了。
赵霞一拍我的脑袋,笑道,鬼丫头,老头子快回来了,下次再接着说。要说到他的倔巴,你再长两只耳朵也听不完,等着吧,下回说!
二
下回说,下回说,一下回就下回了小半年。
不过这是有原因的,沈万白有一天被县木雕社的请去看新产品,突然在车间里昏倒,得了脑溢血。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一看情况不乐观,立刻就把电话打到市委书记手上。书记一听也很紧张,问我,你说怎么办?我说,要开颅,得用你的车,我立即上省城接专家来做手术。号称全省一把刀的同济医大脑外科专家是我亲二爷。电话我已经打过,老人家在等着,现在最需要就是好车、好司机。书记说,好!没问题,三分钟后车子便到,我也去看看沈万白。
就这样,专家一到,立即动刀子,因为手术及时,沈万白恢复得既平稳又快捷,三个月过去。除了一条胳膊瘫痪外,其他均基本恢复正常。这期间,我可成了沈家的大红人,沈万白看到我再也不搭拉眼皮了,赵霞对我鬼丫头鬼丫头也叫得更亲了。一天,她打电话给我说,好了。老头子同意你采访他了,叫你定时间呢。我想了想,说,好奶奶,老爷子还需要静养啊,真是要说,还不如就听你给我讲呢。赵霞说,行行行,我讲,你记,叫他在旁边听着。真要是说跑了题,他也能当场纠正。
谁知道,真到了约定时间,沈万白又拗着不听,叫他一个退休的老徒弟,用手推车推着他出了门。
赵霞说,当初的沈万白,是在鬼门关前捡的一条命,功劳在王哲生。
但,沈万白丝毫也不感激王哲生,几年后又彻底绝了交。
恩怨纠葛就发生在沈万白台湾之行的四年之后。
原来,万白赴台,前后费时半年多,当他办完沈正武的后事,千辛万苦从台湾回到占城,拿着王哲生一再叮嘱要他务必记住带回的一件貂皮大衣,前往长官部找王哲生的时候,偶然路遇一位曾经给他送过赴台公文的小兵,他上前问询,小兵一见,大惊失色,拉住就走,到了无人之处,方开口说道,沈先生,你不要命了,王哲生是共产党,一个月前跟赵霞一起失踪,至今不知去向。长官部早就解散了,现在是县党部当家,已暗中悬赏抓捕,你此时上门。不是去送死?万白犹如当头惊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兵又说道,沈先生,我清楚你跟他无关,但为去台湾,你也是上头挂了号的,赶紧躲躲。以免自找麻烦。说完即匆匆离去,万白一愣。会过意来,赶紧掉头回家,连夜就出了远门,整整在外地流浪了两年,解放初才回到占城,“沈万白惠民刻字”店于是才又开门重复旧业。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10)
新政初立,八面来风。不久,中央为了确保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经济建设不受破坏、少受损失,在国内深入开展镇反运动。万白即在此期间被抓进大牢,罪名是国民党反动派潜伏下来的重大特务分子。审讯中,万白大呼冤枉,政府官员叫他看一张表,上面写着:沈万白,国民党员,军衔上尉,职责为军统潜伏特务。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万白见了目瞪口呆,但接着又是大呼冤枉,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答理他了。
不几日,案件卷宗上报审批完毕,数名将被施以重刑的罪犯换钉重镣待决。沈万白是国民党将军的义弟,身为军统特务,军衔还是上尉,抗战胜利后又去过一次台湾,虽然据他自己说是为了沈正武的丧事,那其实是幌子,他提供的几个证人。全是敌伪人员,现在根本无从查起,更无人证实他赴台只是为了办丧事,这其中必有重大隐情,但他不仅不老实交代罪行,竟然还敢咆哮公堂,拒不认罪,因之被定性为死心塌地顽抗到底的极端反动分子,成为待决罪犯之一。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王哲生从省城来到了小小的占县城。
王哲生是专为万自来的,一切真相大白,那张置万白于死地的履历表,是当时入台必须要填写的,而如果照实填写,万白绝对就不可能获准进入。所以,王哲生就通过关系填了张假表。没想到的是弄假成真,差点要了万白的命。
王哲生到占城的第二天,万白就回了家。
王哲生在占城住了三天。三天就一直陪着万白。他说,当年逃走实在是不得已,因为党组织内部出了叛徒,他不走极可能会被抓住秘密处决,而他当时正在策划一次起义,抓了他,很可能还要连累一大批无辜。他从占城出走就直接奔了延安,为了便利工作。他一到延安就改了名字叫王重光,赵霞也改了名叫沈迎霞,再后来两人就一齐加入了南下部队,一直打到省城。镇反一开始,王哲生在省军管会担任了临时审判委员会的司法处长,这才从下面上报的死刑名单中看见了沈万白的名字。
王哲生告诉万白,他已和赵霞结婚成了家,逃离占城时,赵霞流产了。现在两人又有了一个儿子,名字叫王为民,赵霞如今是省卫生部门的干部。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26)
赵霞,请你千万别怪我走了这条路,退一万步说,我也不愿再拖累你了,多多保重自己吧。
永远爱你,永远为你们祝福。
沈万白绝笔
爹呀!——信刚念完,沈为民撕心裂肺一声大叫,重新哭倒在地。
……
一年后,占城木刻年画画院在荆楚古地占城市挂牌成立。
画院首任院长为中国木刻年画南派代表沈氏本坊木刻年画的嫡传大师,中国民间工艺理论专家,人称小刀王的沈为民。
第110、都来看遭暴虐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盛夏酷暑的一天,正值中午时节,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在大地,徐苟三悠闲自在地在河边洗澡游泳。
突然看见一个算命先生走过来,徐苟三想逗逗算命先生玩玩,就喊他下来一起洗澡游泳,于是一边咏叹一边对算命瞎子说:“六月天气热,避暑离不得,水里好凉快,下来真清爽。先生,你赶快下河游泳洗澡,清热解闷。”
算命先生一听也觉得是有道理,就开始脱衣服,准备下河洗澡。并问徐苟三:“你尊姓大名?”
徐苟三想了想说:“我姓都,叫来看。” 算命先生说:“那我洗完了,你要把我牵上来哟,我找不到衣服位置的。”
徐苟三说:“好。”然后就牵着算命先生下了河,自己却拿了算命先生的衣服偷偷躲了起来,算命先生在河里洗完了澡,要上去,却不知道怎么找自己的衣服,就喊:“都来看,都来看,你在那里?我要上岸穿衣服。”
徐苟三不回答,看着他喊。算命先生没有办法,只有继续喊,并且声音越喊越高:“都来看,我要上来,都来看,赶快扶我上岸。”
结果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还有好多的女人小孩也都过来看了,搞得大家踌躇,难以启齿。
第111、虎姑娘传奇
从前,草原上有个色鬼王爷,只要叫他看见的美女,没有不弄到手的,等到玩腻了就扔掉,有的去当奴仆,有的送给手下兵士玩弄,谁要是有一点惹他不满,就立刻被杀掉。
有一天,色鬼王爷出外游猎,路过一个山嘴子,听见有个姑娘在唱歌,歌声清脆婉转,美妙动人,把王爷唱得身子都瘫软在马上了。
色鬼王爷打马冲上山坡,从高处往下一看,山下有一条小河,河那边有一个姑娘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悲伤地唱看歌:
小河的水呀轻轻她流,
苦难的日子何时才到头,
阿妈有病不见好呵,
我的心呀苦又愁!
……
色鬼王爷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抖缰绳跑下山坡,直奔姑娘跑去。
那个姑娘一看情形不妙,赶紧捞起衣服转身跑回蒙古包。色鬼王爷带领着仆从紧紧追赶到包前,下了马一脚把门踢开,闯了进去。
那个叫其其格的姑娘吓得紧紧抱住有病的老妈妈。色鬼王爷用马鞭一指,得意地笑道:“我那小宝贝,不要怕,跟本爷过好日子去吧!”顺着话音,两个恶奴上前抓住其其格的胳膊往外就拉。
有病东老妈妈挣扎着跪在王爷面前,苦苦地哀求:“好王爷啦,修修好给我留下这个独生女儿吧,她是我的命根子呀!”
色鬼王爷狞笑着,扬起马鞭,“啪”地一声,鞭子落到老妈妈的脸上,并恶狠狠地骂道:“滚开!”
老妈妈忍受着鞭打,拽住王爷的衣角,不停地朝地下磕着响头,继续哀求着。不料色鬼王爷恼怒起来,飞起右脚猛地朝老妈妈的心窝踹去,一脚就把老妈妈给踢死了。临走时,又叫人把蒙古包点起火来,烧得一干二净。
色鬼王爷自从强占了美丽的姑娘其其格以后,就象一只讨厌的苍蝇落在乳食上一样,一步也不肯离开。可是过了一年就渐渐有点淡薄了,一不高兴,不是打就是骂,有时不给她饭吃。可怜的其其格不幸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
来。这时色鬼王爷的态度完全变了,级后终于把她敢出了王府。
其其格无家可归,痛苦地睁大着两只失神的眼睛,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茫然地向着远处一座荒无人烟的黑山林走去……
夜里,满天乌云,大雷雨遮盖了其其格藏身的这座山林。
在雷雨声中,其其格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婴儿的哭声被疯狂的雷雨声吞没了。其其格紧紧搂抱着这个可怜而苦命的小生命,用身子挡住迎头落下来的急雨。
由于饥饿和冷雨的袭击,其其格突然感到一阵昏迷,那个小女孩从她的怀里掉到了她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其其格又重新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孩子没有了。急得她赶紧从泥水里爬起来到处寻找,可是找了半天也未找到。这时天己经大亮,其其格发现地上有野兽的脚印。啊,孩子一定是叫野兽给吃掉了,心里一着急,顿时又昏倒在她上了。
这时,正巧有一个老猎人路过,看见其其格倒在泥水里昏迷不醒,赶紧背到自已家用,生起一堆火,并拿出保存的一碗虎骨酒给她灌了下去。这样,其其格又渐渐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着见身旁的老人面目和善,为自已忙着煮奶茶,知道遇上了好人,便向老猎人哭述了自已不幸的遭遇。心地善良的老猎人听了以后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对其其格说:“从今注后你就做我的女儿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其其格一听高兴极了,马上给老猎人磕了头,说:“现在只有你老人家是我的亲人了,我愿意永远留在这里,一辈子侍奉你老人家。”
老猎人摇摇头,安祥地笑道:“唉,傻孩子,现在还用不着你来侍候我,你在家里帮助我傲点什么就行了!”
从此,父女俩勤勤恳恳地过着日子,不愁吃也不愁穿,日子过得倒挺舒心。
一晃十年过去了。
老猎人的头发和胡须变得花白了,其其格的眼角也添了一丝皱纹。其其格一天也不闲着,除了把剥下的兽皮挂到树枝上硒干以外,还要忙着晒肉干、烤鹿肉。
虽然生活过得很顺心,但她也有愁闷的时侯。每天晚上躺下以后,其其格总是不能入睡,常常想起十年前丢失的小女孩,暗地里希望天神保佑。可是每当她想起地上的老虎脚印,心里就凉了半截,觉得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其实,那个小女孩并没有死,是被一只母虎给叼走了。
原来那只母虎刚生下的小虎崽死了,母虎觉得很孤单,便在一个大雷雨的夜间跑出来闲游,正好遇上其其格昏倒了。它看见她身边有个小孩不住地啼哭,便轻轻地把小孩含在嘴里,走回石洞里去了。
母虎把小孩带回石洞里以后,用自己的奶水不时地喂她,一天除了出外打食以外,总是守在小孩的身旁,一时也不肯离开。
小女孩吃了母虎钓奶,一天天的大了,身体长得特别强壮。到了六岁那年,母虎给她断了奶,把一些鲜嫩的鹿肉带回来洽她吃。有时小女孩也跑出去到附近摘些野果吃,她虽然不会说话,母虎却能听懂她的声音,只要她喊一声,母虎马上就从远处跑回去看她。
这个小女孩很聪明,七岁就能把兽皮用树枝穿连起来当作衣裙穿,高兴的时候,就骑在母虎的背上,到远近各处去玩耍,每次母虎都是服服贴贴地听从她的摆布。如果碰见小动物,她就让母虎追过去,把它捉到手。
有一天,老猎人正在山林里走着,迎面跑来一只小鹿,老猎人射出一箭,山鹿被射中滚倒了。老猎人正要跑过去,忽听一阵风响,他觉察到似有猛兽跑来,便急忙闪在了一棵大树背后。他注目望去,立刻惊呆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骑着一只老虎飞跑过来,到了鹿跟前跳到地上,拨出那只箭奇异地看了看,又转身朝四外瞧瞧,见没有发现什么,便把死鹿驮在老虎背上,翻身骑上去,朝原路血走了。
老猎人以为遇上了天神,便悄悄地跟在后面。只见小女孩骑着老虎穿过儿道密林,进到一个山涧里去了。老猎人不敢再朝前走,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便转回原路,带着打到的一点野物回家了。
回到家里,老猎人就把遇见的奇事告诉了其其格。其其格一听说是个女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忙问:“那个小女孩是怎么个长相呢?”
老猎人想了想,望着其其格的脸,慢悠悠地拉长了声音说:“啊,好象和你的长相差不多,两个眼睛大大的,眉毛又细又长,还有……嗯,对啦,下巴也是尖尖的。”
其其格猛然抓住老猎人的肩头,眼里射出狂喜的光芒,叫道:“天哪!那一定是我从前失掉的孩子,她今年正好是十岁了……”
老猎人被这意外的消息弄呆了,过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欢喜地说:“对呀,一定是那个母虎把她抱养大的啊!真是谢天谢地!”
当天晚上,父女俩整整商量了半宿。第二天,老猎人带上一皮口袋肉干和一大瓶子白酒进了黑山林,顺着旧路找到了老虎的洞口。这时那个老虎正守着洞口睡觉呢!老猎人把酒倒进皮口袋里,等了一会儿,拿出一块用酒泡软了的肉干,朝老虎扔过去。老虎马上惊醒了,站起来抖了抖脖子上的长毛,闻了闻那决肉干,很快就吃掉了,老猎人趁着老虎不注意的时候,又扔过去一块肉干。那老虎大概是吃出甜头来了,它抽了抽鼻子,顺着香味慢慢地朝着老猎人藏身地方走过来。
这时老猎人赶紧打开皮口袋,朝前推了推,急忙闪到一棵大树后。老虎找见了装肉的皮口袋,近前闻了闻,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不一会儿,一口袋肉干都吃完了。这时老虎才摇晃着身子又回到洞口,在原地躺了下来。等了一会儿,老
猎人听见老虎打起了很大的鼾声,他想试探一下老虎醉没醉,便拾起了一小块石子,打在它的身上,它一动也不动,已经醉倒了。老猎人这才放心大胆地走过去。
进洞口朝里一看,洞里很宽绰,那个小女孩正躺在一堆干草上呼呼地睡觉哩,老猎人轻轻地走上前,小心地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又轻手经脚地从醉倒的老虎身边走过,穿过密林,急急忙忙往回走,到家以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其其格坐到小女孩的身旁,细心地端详着这张秀丽的脸,看着看着禁不注流下了辛酸的热泪。泪水滴到小女孩的脸上,立刻把她给惊醒了。
小女孩霍地坐起来,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其其格和旁边站着的老猎人,站起来就要逃跑,老猎人早已张开两臂拦住她的去路,笑哈哈地说:“好孩子,不要走了,这就是你的家呀!还不快去认认妈妈?”
小女孩哪里听得懂他的话,她挣扎着想要逃走,这时其其格拿出烤好的一块鹿肉把它一撕两半,自已拿一半,另一半放在小女孩的面前,用手比划着。这样一来,小女孩好像懂得了她的意思,试探着把肉拿到嘴里吃起来。接着,其其格又端出一大碗奶茶,先作个样子喝了几口,然后递到小女孩手里。小女孩又很快地照样把多半碗奶茶也喝干了。过了不久,小女孩不象刚才那样害伯了,而且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由于其其格主动去接近她,想了很多办法安定了小女孩的心,很快就博得了这个还不懂事儿的女孩的信任。
在其其格精心地照料下,没过半个月,小女孩便开始习惯人的生活了,并且跟其其格也特别亲热起来,也肯听她的话了。其其格为小女孩缝制了一套新衣服,把她打扮得非常漂亮。
其其格天天都教小女孩学话,不到一年她就学会了。其其格这时才给小女孩起了个名字,叫思琴。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思琴长大了,变成了一个非常美丽强悍的姑娘。在老猎人的指教下,思琴学得了一手好箭术,而且力气超人,一只手就可以把一头键牛推倒。
平时,思琴跟老猎人一块去打猎。因为没有马,每天都要跑很远的路,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每天翻山越岭总是走到最前面,而且每次都是满载而归,这让老猎人有说不出的高兴。因此,他便常常在别人而前夸赞她。这样一来,思琴的名声很快就传开了,一直传到了色鬼王爷的耳朵里。
色鬼王爷急着想去看个究竟,便带了许多武士,一直找到了老猎人的家。这天老猎人没有出去打猎,一见王爷来了,便急忙迎出去,用身子挡住门口说:“王爷走错了门啦,这里可没有您的牛羊。如果想要点什么东西,我这里倒有一对鹿角。”
色鬼王爷在马上嘿嘿一笑,用鞭子一指老猎人的鼻尖,大声说:“老东西,你装什么糊涂,快叫你家的姑娘出来让咱瞧瞧!要是果真漂亮能干,那你也该沾光啦!”
老猎人心里哆嗦了一下,正待答话,其其格突然从包里冲出来,怒视着色鬼王爷,说:“你不能这样,她是我的女儿!”
色鬼王爷愣住了。但当他认出面前站着的女人就是当年他抛弃的其其格时,立刻爆发出一阵狂笑,眯着眼咬着牙说:“好哇!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呀!你不要脸的东西,现在我对你说,不管那个姑娘是谁的,也得叫我看看。”
其其格心一横,态度强硬地说道:“不行,不行。一百个不行!”
“不行?看你行不行?”色鬼王爷举起鞭子,正要朝其其格头上抽去时,思琴突然赤手空拳从包里冲出来,用身子遮住了母亲,大叫道:“你要干什么!”
色鬼王爷一见思琴心里就乐开了花,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美人儿,真是名不虚传!”随后把鞭子向空中一举说:“来呀,把她给我带走!”
思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等武士扑到跟前时才挥动拳头,一阵猛打,把那些武士直打得鼻青脸肿,四散逃窜。
色鬼王爷一看势头不对,慌忙兜转马头,说了声:“等着瞧吧!”便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老猎人和其其格一见王爷被思琴给下跑了,心里又高兴又害伯,担心色鬼王爷再来报复,便商量着要搬家。这时思琴想出了一个惩治王爷的办法,对老猎人一说,老猎人觉得这个办法还行,其其格虽然有点不放心,最后也答应了。
第二天,老猎人和其其格都躲到附近的树林里,包里只留下思琴一个人。等到晌午时分,色鬼王爷果然带领着一百个骑士,气势汹汹地直奔而来,还未到跟前,思琴便手握弓箭飞快地向黑山林跑去。色鬼王爷领着骑士一马当先追上去,大喊:“抓住她!给我抓活的!”
思琴跑起来跟飞一样,色鬼王爷他们怎么也追不上。一直进了黑山林,思琴才放慢了脚步。色鬼王爷一看机会到了,急速奔上高坡,跳下马命令骑士:“快!给找抓住她!一定要抓活的。”
骑士们不收迟疑,呐喊着,步步向思琴遏近。这时只见思琴双手捂嘴朝着密林里“呜-呜-呜-一”发出了连续不断地嚎叫,随着声音传来了老虎的吼声,风起处,一只凶猛的老虎朝思琴奔来,到了跟前一个劲的摇头摆尾,十分亲热。
思琴用手拍了拍老虎的头,指着眼前吓呆的骑士说了一句什么,老虎便立刻抖起威风,大吼一声,扑过去,眨眼功夫便扑倒了二三十人。其余的骑士都吓坏了,四散惊逃。
这时,站在远处的色鬼王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战兢兢地爬上了马背,拼命地朝山下逃跑了。思琴有心要给色鬼王爷一个厉害瞧瞧,一直追到王府,才叫老虎停住,还向色鬼王爷喊着说:“今天先饶了你,下次要是再犯在我手里,一定叫你活不成。”
色鬼王爷逃回王府以后,吓病了。眼也不睁,饭也不吃,不停地喊叫“饶命!”没过三天,这个好色的王爷便挺了尸。
从此,思琴母女和老猎人一家子便过起无优无虑的日子。那个老虎仍然住在石洞里,经常帮助思琴捕捉一些野物,每次思琴也总要把最肥的鲜肉留给老虎吃,彼此保持着亲密的友谊。另外,思琴还经常把打回来的野物分给附近的穷苦牧民,因此大家都非常敬重她,认为她是天上的女神,到人间专为百姓来消除灾难的。
第112、古墓里的玉麒麟
鲁西秦家村的东南面有一个荒芜的土丘,名字叫做阎王场。70年代后期,村里的生产队召集社员用了几个月的工夫将上面的灌木丛及荒草铲净,又在上面栽种了大片的苹果林。
几年后,苹果挂果了,这时就需要人去看护。秦家村有一个人叫张太忠,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生产队就派他去看护果园,并且给他盖了房子,砌了锅灶。张太忠就乐颠颠地搬着铺盖去果园了。
刚开始几天,果园里平安无事。可有一天夜里,张太忠突然听见果园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张太忠以为是有人在偷苹果,就摸起一根棍子出屋去看。但他绕着林子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并且那声音也消失了。张太忠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摇了摇头,回屋继续去睡。可是他刚一上床,那声音却又响起了。待到张太忠一出屋,那声音又消失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张太忠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莫非是什么鬼物在作祟?他是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心说就是闹鬼也一定要弄清是怎么回亨!这天夜里,他吃罢晚饭,并没有回屋睡觉,而是悄悄地躲在林子里的一个草堆后面,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半夜时分,那个奇怪的动静并没有出现,张太忠却被成群的蚊子所袭扰,又不敢拍,不敢轰,因为就怕弄出动静,真是苦不堪言。正在他受不了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眼前闪过一阵青绿色的光芒。张太忠瞪大眼睛向发光处看去,眼前的情景不禁令他瞠目结舌起来。
他看到果园里有一匹约有二十几厘米高的动物正在疾跑。那动物生着一只龙头,身子却像马,但却长着一身的鳞片。并且,它还长着一双像鸟儿一般的翅膀,通体透明,发着青绿色的幽光,俨然是一匹玉做的麒麟呢!更令人吃惊的是,苹果树也挡不住玉麒麟的脚步,也就是说,玉麒麟竟然能穿越苹果树的树干,而树竟然纹丝不动。玉麒麟来来回回跑了一阵,忽然从地下传来了一声隐隐约约的召唤:“麒麟儿,快回来!”之后,玉麒麟就一个猛子扎到地里不见了踪影。
古墓里的玉麒麟(2)
胆大的张太忠又躲在草堆中观察了几个晚上,发现这只玉麒麟每天都是在一个时间出现,也都是在同一个时间入土,且入土都是在一个地点。
此时,张太忠想起小时候曾经听老人说过,这阎王场老名叫将军坟,埋葬着一位汉代的开国大将。据说墓里好东西很多,解放前,就常有人在此盗墓,不过每次都是无果而终,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关于玉麒麟,老人也说过,早些年,有不少走夜路的人经过这里,月朗星稀之时,就会看见有一只长翅膀的玉麒麟在这一带游荡,不过解放后,随着人口的增多,这只玉麒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看来这就是老人说的那只玉麒麟,张太忠知道这个东西价值不菲,不禁动了邪念,新说,要是我得到了它,以后找个机会偷偷卖掉,估计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这个念头一来,张太忠就动脑筋想怎么才能得到玉麒麟。
次日,张太忠回了一趟村子,从村里的周铁匠家里借了一块半米见方的大铁板,然后搬到玉麒麟出没的旁边,在铁板上拴上一根绳子。待到半夜玉麒麟又一次出现后,张太忠就悄悄地在草堆后拉动绳子,将铁板拉到了玉麒麟出没的中央处。
一会儿,玉麒麟又听见地下的召唤。就在它入土的那一刹那,就听见当啷一声巨响,但玉麒麟还是不见了踪影。张太忠急忙上前察看,只见铁板被钻出了一个大洞,在洞的旁边,还有一个发着青绿光芒的东西。张太忠用手电筒一照,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玉麒麟的翅膀。张太忠将这只翅膀悄悄地藏到了家中。
就在第二天夜里,张太忠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身穿盔甲的黑面将军怒目瞪视着他,大喝道:“玉麒麟乃御赐之物,却被你等顽劣之徒恶意折去翅膀,我就惩罚你也尝尝失掉一只臂膀的滋味!”说完那黑面将军就端着一只金枪向张太忠的右臂刺去。张太忠吓得大叫一声,一下子醒了,浑身冒出冷汗。
次日,张太忠发现自己的右臂握不住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感觉。他去医院看,医生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开了一点药,吃了后也没有任何作用。
古墓里的玉麒麟(3)
此后,张太忠的右臂就成了一只废臂。
一晃=十几个年头过去了。这年,一条高速公路要从秦家村前经过,那片老苹果林因为处在高速路中央碍事而被砍伐了。十几天后,工程队就浩浩荡荡地驻扎了进来。
这天,工程队的一台挖掘机正在挖土方,忽然触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挖不下去了。驾驶员下车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截子黝黑的木头,就报告了工程部。由于以前施工也遇到过此类事情,工程部的领导知道这十有八九是遇到古墓了,就给市里的考古所打了电话。
第二天,市考古所的人员就带着考古设备来了,经过他们的清理之后,一个硕大的柏木棺椁就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前。
这时的张太忠已经八十好几了,还是孤身一人,正在村里的敬老院安享晚年。他的右臂也还是像从前那样没有任何知觉。就在考古人员清理出棺椁的那一刻,张太忠突然感到内心一阵激动,之后他对身边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说:“玉麒麟要出现了,快带我去阎王场!”
工作人员正在纳闷之间,有村里人进来说,阎王场出土古墓了,于是工作人员就带着他去。半路上,张太忠又转头回了一趟自己的老屋,包了一件什么东西带在身边。
他们到的时候,棺椁盖被打开了,里面有许多的淤泥和积水。考古队员排净之后,一件件的陪葬品就慢慢被他们清理了出来,这里边有青铜器、金银器、玉器,还有众多的兵器,看来墓的主人是一位武官。当又一件陪葬品被清去污泥时,站在墓边的张太忠激动地叫了起来:“就是它,就是它!”
这时人们惊奇地发现,考古人员手中拿的是一件通体青绿色、长着翅膀的玉麒麟!不过,它的翅膀只有一个。考古人员正在纳闷那只翅膀去了哪里,张太忠已经推开众人,走上前去,将自己手上的包袱打开,里边赫然出现了一只玉做的翅膀!考古人员接过来往玉麒麟翅膀残缺处一对,更加惊奇的事情出现了,那只翅膀与玉麒麟竟然一下子就融合到了一起,没有了任何折断过的痕迹。
而且就在那一刹那,张太忠的右臂一下子就活动自如了!
第113、神秘的珠宝店
本世纪三十年代,上海“盛茂珠宝古玩商店”发生了一件案中案,情节曲折离奇。这个故事若不从头叙说,实在说不清楚,若从头说起,开头又没有一点故事性,犹如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文学作品总是这样的,作家创作也喜欢把高潮放在中间或结尾。更何况这是生活中发生过的真实的事,我们只能按照它的情节发展顺序来叙说。
“盛茂珠宝古玩商店”开在上海“大世界”附近,三十年代叫爱多亚路。这个店在上海属于小型的,只有一开间店面,但店堂很深,足足有四进套间,所以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若走人第三进套间,没有电灯照明,就显得阴森恐怖。据说还有个地下室,但除了老板以外,谁也没有进去过,只是到晚上,店打烊以后,老板才把值钱的珠宝搬到地下室去收藏。
老板姓白,叫相仁。这个名字用上海话说就是“白相人”,上海方言是流氓的意思。常有人用老板的名字跟他开玩笑,老板样子很厚道,总是摊着手说:“是我老父替我起的名字,我有什么办法!”
白相仁夫妻俩在上海开店,有人说他还有儿子和女儿,但谁也没见过,更不知道他儿子女儿干什么。这家珠主店的前身是一个小银楼,专卖金银首饰,因为生意不好而倒闭,被白老板买下,又整整花了一年多时间才装修好,楼下开店,楼上是三个伙计和老板夫妻的住房。老板娘比老板小十几岁,长得也很好看,不像老板又老又瘦。
关于“盛茂珠宝古玩商店”的营业情况,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有人说别看这家店里经常有达官贵人和贵妇财主出入,但都是来看看货,并没有做成任何生意。也有人说这家商店的营业情况很好,别看它门面不大,许多大店的收入都远不如它。这两种说法都有各自的理由。你说它生意好,十几年开下来了,店面不见扩大,店员不见增多。你要说它经营不好,每年遇有筹募慈善事业捐赠,盛茂珠宝店出的钱不小于那些大店,生意不好哪来这么多钱?总之,这个店对外人来说,充满了神秘感!就是这家商店的三个伙计,对这店里的经营收入也,一无所知。
“盛茂珠宝古玩商店”一共有三个伙计,两男一女,食宿都在店里。早上一开店门,一个叫李来根的伙计就站在店门口当门卫,还有一个叫王乃中的伙计守候在楼上的寝室里,万一店堂里发生了什么事,老板叫一声,他就从楼上冲下来协助老板,应付意外事件。因为珠宝古玩店和银楼,总是盗贼的目标,白天抢劫的事经常发生。但“盛茂”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类事,所以王乃中的工作也就特别清闲,没事在楼上看看书,写写毛笔字,坐得久了还可以到阳台上去练几路拳。这个王乃中生性喜静,七八年一直这样生活,倒也不觉得闷。第三个伙什是个女的,本姓张,后来被老板认作干女儿,改成老板的姓,叫白娣。三个人中白娣年纪最轻,只有二十岁。白娣的工作是给客人倒茶敬烟。每逢有客人进店看珠宝古玩,白老板喊一声:“倒茶!”,白娣就从厨房走出来,做完份内的事,又回到厨房去,帮老板娘做饭炒菜。这家商店的伙食特别好,虽然不能说是每天山珍海味,每顿饭也是三荤四素,老板娘炒菜的手艺又好,不亚于饭馆厨师。
白老板样子长得厚道,对三个伙计也特别好,说话轻声慢语,就像对客人。三个伙计都把白老板当父亲敬重,白老板对他们也像对儿女一般。
每天打烊以后,白老板亲自把值钱的东西收藏到地下室,然后三个人才进店堂打扫。营业时间伙计是不能进店堂的,只有白老板自己负责经营,每天做成多少生意也只有老板一个人知道。据老板说,珠宝一进地下室就安全,哪怕是飞贼也偷不去。所以一到晚上,三个伙计就放假了,上舞厅、去夜总会,高兴上哪儿,就往哪儿。每人还可从老板手中领几十元零花钱,这笔钱不算在工资和年终红包之内,将这些收入全加起来,伙什们的收入是别人的四五倍。这家珠宝店生意若是不好,这笔开支从哪儿来?
到“盛茂”工作可不容易,随你本事多大,老板也不要。那么现在这三个伙计是怎样收进来的呢?——他们都是从小收养的。李来根和王乃中都是孤儿,在街头流浪时,被收养的。有一次李来根被好几个流氓殴打,遍体鳞伤,没讨饶一声。白老板一看,是块好材料,就把他收下了。王乃中在捡垃圾的时候,白老板找到他,叫他送封信,路上又碰到流氓,叫他交出那封信。王乃中死也不肯,情况危急时,他吞下了那封信。人被打伤了,还对白老板说对不起,因为信没送到。其实,那并不是一封多么要紧的信,只是白老板为了考验他而已。李来根是十四岁被白老板收养的,王乃中是十三岁,十年以后,都是二十三、四岁的威武青年了。白娣是十二岁那年被白老板收养的。白娣祖上在京城当官,到白娣爸爸这一辈才破落。白娣的爸爸是个挑糖担换破铜烂铁的穷人,孩子又多,正愁养不活她,白老板给了他不少钱收养了白娣。白娣的爸爸拿了这笔钱就回浙江者家去做生意了。
白老板收养孤儿后,不是送他们去读书,而是送他们去学武,所请的教师都是上海滩一流武术师。据白老板说,珠宝店是黑道人士的主要目标,不养几个武艺超群的贴心人,必定会遭劫。经过三年苦练,加上名师指点,李来根和王乃中已练成一身非凡的武功,飞檐走壁,徒手格斗,刀枪棍剑,无所不精。即使碰上五六个壮汉,休想近身。
学好武术,还要学扒车跳车,无论是火车还是汽车,在高速行驶中,能扒住这辆车蹿上去,还要能从车上跳下来。
练武是为了保卫珠宝店,那么练扒飞车和跳飞车又是为了什么呢?对此白老板没有讲,李来根和王乃中当然也没问。年轻人多学点本领总是好的。
白老板收养的干女儿白娣除了学武功和练跳车外,还跟上海几位著名的魔术师学魔术。五年以后,白娣不但有一身好武功,而且还是个出色的魔木师,但她从没有登台表演过,而是回到珠宝店协助干娘烧饭做菜。白老板从未叫她表演过。
盛茂珠宝店经常有些细小的失窃现象,晚上老板盘点时,告诉三个人,今天又少了哪件小玩艺,可能是被哪位顾客顺手牵羊带走了,好在不值多少钱,也不追究。
有一天,一件重大案件发生了!
这天,三个伙计还是和往常一样,早上四点钟起身,在晒台练武功,六点钟到楼下厨房去吃早饭,老板娘早就将各式早点安排好了。往常,三个人吃过早点就往店堂去,白老板已将厨房通店堂的门打开了,三人协助老板整理店堂,七点钟准时开门营业,三个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店堂里留下白老板一个人接待顾客,洽谈生意。
这天三个人一走进店堂,只见白老板神色惊慌,向三个人招招手,走进帐房,压低声音说:“今夜店里遭劫了!”
三个人听后,都大吃一惊。他们早在练武功的时候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夜里哪怕是睡得再香,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夜里盗贼越过几道门进店,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察,说明盗贼是位高手。
白老板说,夜里他曾做过一个梦,梦中发觉他藏珍宝的地下室门没关。他吓得一身冷汗,惊醒了。他立刻来到楼下,一看地下室的门关着,这才放下心,但用手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走进地下室,见有一只保险箱被打开,查点了一下,少了三件珍宝。
这地下室,除了明锁和暗锁,还有暗道机关,除了白老板本人,连老板娘也从没进去过。这个盗贼能进入地下室把珍宝偷走,真叫人难以置信。白老板仔细回忆了昨晚盘点的情况,当他把珍宝放入保险箱锁上后,都要回拉一下保险箱的门,证明是锁上了才放心。他退出地下室后,关上门也要再推一下,确信万无一失后才上楼睡觉。那么这盗贼是怎么能进去的呢?
李来根是个急性子,气得大声骂道:“他妈的,是哪个在太岁头上动土!”
王乃中向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冷静点,小声问白老板:“师傅,你看是不是报警!”
白老板摇摇头:“上海滩的警察全是饭桶,哪能捉拿到这样的江洋大盗!只怕是白送他们一笔钱花!”
白娣说:“阿爸,我们还是请私人侦探吧?”
白老板说:“不少私人侦探都通江洋大盗。请他们来,就得向他们公开地下室的秘密,这简直是引鬼上门!”
白老板是个见过大市面的人,丢失了三件珍宝,他并未惊慌。他对三个伙计说:“这三件珍宝都是国内仅有的,盗贼急于出手卖钱。我们只有托人暗中察访,在盗贼销赃时破案。”他再三叮嘱三个伙计不要声张,打草惊蛇,反而于破案不利。
三天后的深夜,白老板从外面回来。他把三个伙计从楼上喊下来,告诉他们经过察访,得知失窃的珍宝在一个叫史密斯的英国人手里。此人住在四姐妹饭店里。
白老板和三个伙计商讨了好一会,觉得最稳妥的办法,是把被偷的宝物再偷回来。白老板把这件事交给李来根和白娣去办,王乃中留在店里。
白老板拿出三件宝物的照片,让李来根和白娣看,一件是翡翠凤头钗,一件是汉玉千层塔,还有一件是九龙犀角杯。这三件古物都价值连城。
天一亮,李来根和白娣就赶到四姐妹饭店,包下两间上等房间,和史密斯住在同一个楼层,但就是无法接近他。这家伙吃饭由茶房送到房间,又从不上舞厅,夫妻俩整天守在房间里,一时无从下手。
三天过去了,李来根和白娣都非常着急,万一史密斯夫妇离开上海,那就无法夺回宝物了。
有一天夜里,史密斯夫妇终于走出房间了,李来根和白娣一直跟随他们到静安寺百乐门舞厅。在舞池里,李来根和白娣只是和史密斯夫妇擦身而过,白娣已经知道史密斯的钥匙放在西服的贴身内袋里。只有先取到钥匙,然后才能取到珍宝。
第二支乐曲开始,白娣在舞池中又和史密斯碰撞了一下,凭她魔术师的高超技艺,已经将钥匙拿到手了,一转身,钥匙已到了李来根手里。
李来根拿着钥匙,火速赶回四姐妹饭店,进了史密斯的房间,打开了所有箱子,翻遍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最后总算找到一只红木盒子,里面装有犀角九龙杯,另外两件宝物却怎么也没找到。
李来根把九龙杯送回店,又赶到百乐门舞厅,把钥匙还给白娣。白娣主动邀请史密斯跳舞,乘机把钥匙放回了他的口袋。
第二天,上海几家报纸都刊登出消息,说一位外国人所拥有的珍宝九龙杯,昨夜被中国的男女飞贼盗取。记者们还加枝添叶虚构出许多惊险情节。
找回九龙杯,白老板特地举办家宴,慰问李来根和白娣。他们都为没能夺回另外两件宝物懊恼不已。白老板说:“慢慢查访,肯定还能找到线索,总有一天会物归原主。”
“盛茂”失窃的两件宝物还没有能找回,地下室又第二次被偷。
有一天,白老板事先得消息,说有一位海外华侨巨商要到店里来看货。“盛茂”就像迎接财神似的,一早就作好准备。开门后不久,那位华侨巨商果然来了。此人五十多岁,衣着平常,看不出是有钱的阔佬。李来根照例守卫在店门口,王乃中在楼上等候老板传呼,白娣献完烟茶,很快退出店堂,由白老板一人与客人洽谈。客人走后,白老板说他只买几件价格不高的古玩,另外还看中几样小摆什,已讲好价钱,并付了定金,说好明天派人来取。大家正为做成一笔生意而高兴,谁知白老板在清理货架时,发现少了一件珍宝——象牙白金龙舟。早上刚摆上货架,到发现丢失为止,除了海外华侨巨商,没有来过第二个客人。那位华侨巨商,肯定是位海外飞贼。一个象牙白金龙舟的价格,是华侨购物钱款的百倍。白老板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珍宝在眼皮底下被人拿走,好不荒唐!真的老眼昏花了吗?
李来根说:“师傅,我去把那华侨宰了!”
王乃中说:“先要打听他的下落,不然宰谁?”
白老板瞪了李来根一眼说:“二十多岁的人,还像小孩子。我们是生意人,能去做杀人的事吗?你们别急,还是让我想想办法吧。我不信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没过两天,自老板说已经打听到那个华侨住在太平洋大饭店。这个华侨在欧洲也是有名的窃贼,专门以收藏古玩珍宝为掩护,乘机偷盗,他已在全世界几十个国家作过案,从未失手过。这个窃贼在三两天内就要离开中国回欧洲。时间紧迫,如何是好!
李来根说:“我闯进他房间,用刀逼着他,把龙舟交出来。”
白老板说:“人家一揿警铃,你就成了强盗啦!”
最后,还是白老板作出决策,三个人全力跟踪华侨,跟他上火车,火车上比饭店混乱,再寻找机会下手。
在南下的列车上,李来根、王乃中和白娣三个人和华侨在同一节车厢。那华侨带的东西不多,一只皮箱随意放在行李架上,另外还有一只皮包,时刻抱在怀里。不用说,珍宝就在皮包里。
这时,王乃中先向李来根耳语了一句,然后照准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两人在车厢里大打出手。顿时车厢里秩序大乱,有人劝解,有人躲避,也有人拍手怪叫,想看热闹,……
火车在原野上奔驰,坐在华侨旁边的一位少女,先打开车窗,说了声:“闷死了,气都透不过来。”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夺过华侨手里的皮包,顺手又取下行李架上的皮箱,一个虎扑,从车窗跳下了火车。这个少女就是白娣。华侨被这突然袭击弄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喊出声来。
这时,李来根和王乃中也停止了打斗。王乃中走过来问华侨:“窃贼在哪?”
华侨指着车窗说:“跳车了!”
王乃中说:“好,我去捉!”说着也飞身跳下了火车。
华侨还在喊:“谁帮我捉贼,捉到有赏。”
李来根走近华侨说:“好,老子先赏你一个耳光。”他狠狠地打了华侨一个耳光,也从窗口跳下火车。
这次三个人协调行动,不但夺回了象牙白金舟,还得到了这华侨的皮箱里的不少珠宝和古玩。
白老板又喜又叹。喜的是夺回了象牙白金龙舟,叹的是又带回了华侨的几件古玩。他对白娣说:“我们岂不是也成了窃贼?不过这也怪不得你,当时你又不知道我们珍宝被他放在哪里。我们不能要不义之财,我来给华侨的这几件东西估个价,明天把这笔钱捐赠给慈善机构。”
白老板的品质,使三个伙计大为敬佩。就在追回象牙白金龙舟的庆功家宴上,由白老板作媒,将白娣许配给李来根。当日成婚,新房就在珠宝店楼上,洞房花烛夜,李来根从口袋取出一只精致的首饰盒,对白娣说:“这是师傅送给我们两个人的结婚礼品,关照我进入洞房后再给你,——现在可以给你了。”
白娣问:“是什么东西?”
李来根说:“琥珀蝴蝶,是一对,我们一人一个。”
这对琥珀中各有一只蝴蝶,晶莹得犹如嵌在玻璃里一般。白娣接过琥珀,不由大吃一惊,放到灯下又仔细辨认,问李来根:“你知道这对琥珀的来历吗?”
李来根知道,大约一年前,白老板告诉李来根店里失窃了一对琥珀蝴蝶,让李来根一个人去夺回来。就是这对琥珀。原来,白老板遇到小的失窃案,只让一个徒弟去夺回是常有的事。
白娣问李来根:“你从什么地方夺回来的?”
李来恨说:“嘉兴,姚家庄一个小什货铺子里。”
白娣把一对琥珀捂在胸口,沉思了好一会,对李来根说:“来根,我们上当了。这对琥珀根本不是店里的,是我们家祖传之宝,从前,我家三天揭不开锅,我父亲也没舍得卖这对琥珀。你刚才说的地方,正是我老家,那个开什货店的就是我父亲。”接着她又压低声音对李来根说:“来根,看来白老板是个贼头,我们现在在贼窝里。”
白娣估计得一点不错,白老板是黑社会专盗珠宝和古玩的头目。他收养这三个人的目的,就是要从小把他们培养成窃贼,所谓的夺回宝物,其实是叫他们盗窃。
小夫妻俩如大梦初醒,觉得再在这黑店呆下来,决没好下场。他们想把一切都告诉王乃中,尽快离开这虎口,但怕王乃中不信,反而坏事。他们左思右想,终于下了决心。两人带着这对本属于自己的琥珀以及随身衣物,悄悄出了门,远走他乡,不知去向。
李来根和白娣一走,盛茂珠宝古玩店只好关门,白老板隐名埋姓,去干了别的行当。王乃中呢,暴病而亡,读者诸君尽可怀疑,这是白老板干的,因为他要杀人灭口。
第114、乖外甥趣逗舅父母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少年时就死了父母,靠舅父舅母生活。长大后一天,他的舅父母见他生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又有点名气,想考考他的本领,就对他说:“你要能把我们先撩的哭起来,再撩的笑起来,才算真行!”徐苟三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跟着舅爷舅妈嗑得行(开玩笑),那还了得!”他舅父说:“你有办法尽管使,我们不怪你哩。”
这天天气炎热,苟三和舅父去打鱼,他们来到一处清澈的河边,苟三随即下河去游泳。舅父见他游的津津有味,也脱下衣服下水了。他的舅父正游的痛快时,苟三上了岸,乘舅父不注意,把舅父的鞋子拿了一只就往回走。走了一段就飞快地往家里跑,跑得汗流如雨,气喘嘘嘘。舅母惊奇地说:“怎么这个样子?”苟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好了!舅父淹死了,我只捞回一只鞋子!我正准备回家搬块门板去救他郎。”舅母一听,嚎啕大哭起来,往外就跑。苟三搬了一块大门,绕近道飞腿向河上跑去。到了河边,苟三气吼吼地喊:“舅爷,不好了!家里失了火,什么都烧光了,舅母也烧死了,我只抢了一块门板来!”舅父一听也大哭起来往回跑。半路上老俩口会了面,四目对射,都惊住了。过了一会,舅父镇定下来,问道:“你不是烧死了吗?”舅母也清醒了,问道:“你不是淹死了吗?”一踱穿,才知道上了苟三的当,不禁破涕为笑。
这时苟三搬着门板来了,舅父母都埋怨他,把事情做得太过火了,苟三委屈地说:“是您郎们要我撩的,现在又都怪我了。”舅父母满意地笑着说:“这伢子是有些鬼板眼!”
第115、在伊拉克作战的中国人
我是一个纯粹的中国人,因为找不到工作,头脑发热才进入美军部队。我第一次踏上伊拉克,是在2003年5月11日,在伊拉克执行了8个月的任务。
当兵是我的工作
我隶属于美国陆军第十山地师突击连。可能出于军事教官的错觉,他们认为亚洲人适合侦察。美军重视战地培训,很多新兵一入伍就派遣到伊拉克。虽然新兵都是一起招募的,但上了战场,会和老兵甚至多兵种混编,很多军事学校也派人过来,有的还带着课题,例如组织、战术、规则、训练计划等等。
我们到达伊拉克后,有90%的人重新被混编。最初的新鲜感在一周内就消失了,随后就是莫名其妙的恐惧,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干,特别害怕出去,特别厌恶联合部队的各种接待任务。
美国给予地面部队的薪水很优厚。说实在的,我加入美国军队,主要看重其待遇优厚。至于入籍(美国军人可以无条件成为美国公民),我倒并没有看重。
关于薪水,参加战斗的人员收入最多,最危险的工作收入最多。普通美国人,年薪不到3万美元,但部队福利还算可以,对穷人而言,具有很大吸引力,对富人来说,最高补贴也没用。美国政府想给所有带到战场的东西都买保险,包括车辆、人员,甚至武器,但他们自己并不支付这笔保险费,而是强迫供应商去和保险公司打交道。我有朋友在这样的公司工作,我的朋友说,卖给美国部队的军火鲜有赚钱的。但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那是因为,美国人用过的武器,就是一次成功的世界级广告,那些公司宁愿在美国这里做赔钱买卖,也不愿意失去这个最好的广告代言人。
我们上过徒手搏斗的训练课程,但真打起来就是靠蛮力的那种,没什么技巧。我们是普通士兵,而不是什么特种部队,训练没他们那样苛刻,所谓职业军人,对我只是一种工作而已。
美军不是装备疯子
很多国内的朋友比美国士兵还熟悉装备,但真正做个美国士兵,你会发现你感兴趣的永远是外军装备。例如,我的很多美国朋友,都非常想知道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装备。我们部队有人甚至收藏了解放军的解放鞋。他们的评价是:这种鞋才是真正用来打仗的,简单、耐用、透气性能好。
在美陆军部队里,连级以下的机械化部队,允许士兵改造坦克;士兵可以对枪支进行任何更换,如果是因为改造枪支而将其损坏,可以马上更换。战场的第一原则是随手、方便,而不是制式。比如一些步枪的子弹,很多时候都被削掉1/3的弹头,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子弹进入人体内翻滚,而不是穿透,枪管的来复线被人为的磨平,也是为制造这样的效果。
我曾经不带手枪而换猎枪,自己锯短枪管。这样,近距离的时候,心理感觉很好。那枪也是别人给的。所以,我想让大家了解,美国兵其实根本不是一群装备疯子。
美国部队似乎要把任何一个军职都弄出个专业分工来,例如,开军车的不能开坦克,战术上说那是混淆系统。这样混淆的后果,是把本来熟悉的变成不熟悉的,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因为开过坦克的人开轻型车辆,会潜意识地提高驾驶速度或者增加车辆的消耗。空军的人到了地面,就和瞎子一样,他们只熟悉伊拉克的天空,是站在天空的角度思考问题的。机械化部队的技师也不允许上战场,因为他们会因为某次作战对车辆的构成产生片面的改造欲望,但这是不全面的,那是评估系统的事情。
有一次,我们的车出了问题,发现是轮胎跳动,有伙计就说,可能是螺丝松了,于是我就拿扳手过去拧,拧完,轮胎还是跳,机械师过来,问了问情况,他也拿扳手拧,他拧过之后,车立刻就好了。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每个螺丝拧进去多少、几圈都是有力学道理的,六圈就松弛了,七圈就紧了,这是写在车辆维修手册上的。在伊拉克执行的军车,被打坏了多少没人统计,但堆积如山是肯定的,他们一个人修理过多少台,我不知道,但部队的修理和一般修理不一样,要么就废弃,要么就必须马上修理好。所以这些人的功夫都是真刀真枪的,我们开的军车刚挺下来,他就可以告诉我们,子弹现在穿进去多少,现在在哪个位置呆着。
防备冷枪有高招
有一次,我们去巴士拉执行保护新闻记者的任务,有个士兵就是因为去给他们打水而遭遇冷枪袭击,被打死了。我宁愿永远巡逻而不愿意换城市,距离大的话要搭乘直升机,那几乎等于是当靶子。所以,开攻击直升机的薪水,比开运输机的低很多,因为前者打人,后者是被人打。我2003年7月在经过科威特边界的时候就遇到过爆炸,晚上不敢再移动。整个晚上,一百多个驻地部队通宵鸣枪,噩梦连连。
对地面部队而言,真正危险的地方是丛林。伊拉克的地形视野辽阔,最倒霉的就是航空兵和城市战的地面部队。为什么在伊拉克战场的美国飞机出事比较多呢?主要是因为沙暴对发动机的磨损异常大,军用车辆经常要更换发动机。悍马车运输进来时,都是两台车附带一个发动机,也安装了很多改造装置,特被是更换发动机的吊架。按照排级部署,六名士兵必须在两小时内更换一台发动机。另外,我想说一下,悍马车大部分是不防弹的,只是后面加装了盔甲和保护层,它的致命位置是尾部。因为大部分车都加装了副油箱,被击中容易起火,这样,整个车就都没了。后期的车就把油箱想方法安排到了中部。
我曾经因此被人打过。那次我在多国部队驻扎的新闻办公室附近抽烟,靠在车尾,听到很闷的一是声,四处看看,找不到是哪里发出来的。一个伙计走过来,说:“你看看你头上。”车上捆着7个大箱子,子弹穿透了其中的5个,把里面法国新闻记者的设备打得稀烂。周围至少2公里是平地,我想象不出这子弹是哪里来的,这个人难道埋到沙漠里去了?想着就伤脑筋。
联军值勤的位置还是很安全的,因为周围都有伏击的狙击手。伊拉克人的子弹,超过1000米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真正的危险是巡逻时候。巴格达北部有很多零星的抵抗,有时候是第一队刚过去时发生了交战击毙了袭击者,一看,好象不是伊拉克人,是约旦人。总部于是下令马上回来补充弹药,第二队出发检查身体。这是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一支部队开过去,穿越10公里的狙击范围,就是为了检查那个约旦人的身份和给他拍照。
但我们防备冷枪总算找到了高招。当然,这需要驾驶员对道路烂熟于心。从一个地点到另外一个地点的时候,我们在车前面捆绑了大量的树叶,起开动的时候,整个汽车都笼罩在灰尘里,狙击手根本无法看清楚。我们用了这种办法后,很多伊拉克人甚至连几台车都没看清楚,就让我们晃过去了。
中国军人真牛
那帮人很厉害,能把车开出巴格达还能开回来,最乱的时候,城里什么都缺,他们甚至跑到了约旦弄吃喝,联军都拿他们没办法。
想起在伊拉克的时候,也就是去年7月14日广场巡逻,经常要经过一栋飘着红色旗帜的建筑。有两次路过,压根就没有注意,后来才知道是中国大使馆,以后就非常留意起来。
有一次路过,正好遇到街道上有几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在搬东西,我一看,不是制服,但都佩有枪支。他们原来在搬运架设在路上的一堆路障。
我在车上没下去,开车的是我们的头,他提醒我不要下车,却把车停了下来。我大声问:“需要帮忙吗?”我用的是普通话,他们全停下来对我笑起来。一个哥们问:“你是中国人?”我说:“是啊,你们需要帮忙吗?”他说:“昨天晚上,有人用卡车运来这些东西,不是拦截你们的,就是拦截我们的,反正不是好事。”
离开之后,有个哥们大声对我说:“我叫某某某,以后咱们回国见。”听了后特别激动。
以后,我一直找机会往那边走动,但再也有遇到过他们。我见过联合国部队的中国朋友,但他们明不是那些士兵,感觉不同。其一,那些士兵的年纪都比较大,多在28岁到30岁;其二,都没穿军用靴,而是穿着帆布旅游鞋,应该属于非军事编制的人员。不过,他们很壮实。后来,听部队老兵说,在7月14日广场动乱的时候,有人攻击中国使馆,中方狙击手打点射,就朝着冲在前面的那帮匪徒身边开枪,枪枪打在脚印上。武装分子被震住了,就没敢上楼。
我说,不会那么准吧,估计有八百多米远。以后遇到组尔公园的哥们,他们说,中国人那里比较安全,那个地区没怎么遭抢。
这都是听说的,以后越传越神,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应该属于卫戍部队的成员,绝对不是一般驻军。
第116、海女
一望无垠的大海,在津黑的夜幕下象摇篮似的微微晃动着。海天一片寂静。突然,海面上亮起了一个微弱的光团--这是渔民启介在小船上开亮了电筒,查看撒在海上的渔网。启介家世代以打鱼为业,他勤劳,为人也很正立,因而很受人尊敬。启介已经成家了,老婆名叫阿汀。阿汀有一身好水性,是个出色的海女,她潜海采贝、挖鲍色,从不空手而归。他俩虽然结婚不久,但夫唱妇随,小日子倒过得十分热火。
也许今天夜里是个撒网捕鱼的好日子,启介独自驾着渔船下海去。他撒下渔网,颇为自得地扭开收音机听了一会儿音乐,以此驱散困意。在离启介不远的海面上还有一只小船,隐约可见船上有一个垂钓的人影。启介觉得这垂钓的家伙一定是个外行,因为在离堤岸太远的海而上是很难钓到鱼的。他大声向那人叫唤着,指点他把船往里划一些。可是那垂钓者听到喊声却无动于衷。“傻瓜蛋!你这样到天亮也钓不到一条小鱼!”启介骂了一声,就不再理会了。蓦地,他听到一阵马达的轰响,抬起头只见一艘大渔船“突突”地从远处驶来。他怕这渔船驶进自己撒网的区域,冲着这船叫起来:“喂!你们瞎了眼啦!我这儿下着网呢!”
大渔船并没有向他驶来,而是朝着那垂钓者的小船猛力驶去。一眨眼,大渔船已经靠近了垂钓者的小船。启介远远看去,只见从大渔船上突然朝那垂钓者的小船抛下了一团火球,随即就发生一声爆炸的巨响。那垂钓者被抛上了天空,小船淹没在熊熊火海之中。
启介吓呆了,他直愣愣地不敢发出声响,在火光中只见大船上的几个男人正四下张望。启介怕被他们发现,慌忙地趴下了身子。
大渔船很快就转舵全速离去。海面上,那一大团火球已经熄灭,水面上漂着七零八落的小船的残躯。启介无心再收网捞鱼,悻悻然划着船回去了。
这个被葬身大海的人叫下川,是关西观光开发公司的经理。
宫本土木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声称要在这个海边建造一个规模宏大的游乐场,征买土地的事就是交给下川操办的,但这事还没有眉目,下川就被暗害了。宫本似乎还不知道这事,他和本镇的镇长,以及渔协会长还在等着下川商谈业务。宫本是本地的一个大建筑商,在他筹划建造大游乐场之前,已在这个小镇上建造了一个了望塔,本想以此招揽游客前来浏览海边景色,可事与愿违,白了望塔竣工以来,参观者寥寥无几。这样下去,就是二十年也捞不回建造了望塔的成
本。因此,宫本才想到了修缮的计划。但是,这里以渔业为生计的渔户们都不愿改变自己的生活。尽管镇长和渔协会长在与宫本私下做着交易,然而要从渔户那征得土地也还是困难重重。
下川失踪的事终于在渔户中议论开来了。在渔协事务所里,海女们在把自己下海采来的鲍鱼和其他海贝交给办事员验收。阿汀也在排着队等候,一边却留心地竖起耳朵窥听启介和办事员在说些什么。
“真的?怎么没听说起!”办事员听了启介的话,不敢相信地眨巴着眼睛,“尸体怎么也没浮上来?这事故有些蹊跷。”
“不是事故,那家伙是被谋杀的!”启介语气肯定,屋里的人全都听见了。
“喂,你说什么死呀杀的!你还想不想顺顺当当地打鱼,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凭着女人的敏感,阿汀知道启介那天看到的一幕是件怪事,但她怕祸从口出,赶紧打断了启介的话。可是启介十分固执,他不听老婆的劝阻,一定要渔协把这件事查查清楚。
启介亲眼看见下川被谋杀的事,很快传到了宫本那里。木来,启介极力反对在镇上建造游乐场,宫木就对他不满,现在他觉得启介又要抓住下川的死来煽动渔户的情绪,因此更怀恨在心。好在他儿子祥平和启介是高中时的同学,和启介关系还不错,他想让祥平去找启介谈谈。
祥平虽是宫本的亲生子,但与宫本的感情极不融洽。平时,宫本让儿子经营一个快餐馆,至于其他的事,根本不让祥平过问,现在不得已才要祥平帮自己的忙。祥平虽然对父亲深为不满,
但他毕竟是宫本的儿子,还是试着为父亲去操办这件事情。
第二天,祥平把启介请到了自己的快餐馆里。餐馆里声音嘈杂,不少顾容一边喝着酒,一边兴致十足地手持麦克风合著录音机里的音乐唱起歌来。启介则和几个渔民谈论着宫本征购土地的事。他是个顽固的反对派,根本不相信宫本的作为能给镇上渔民带来好处。
启介吼着喉咙冲着祥平说道:“祥平,转告你老子,他造了望塔已经够折腾了,还想建什么游乐场,让渔民的老婆闺女光着身子游泳吗?告诉他,我们不答应!要是惹得地藏菩萨发火,招来暴风雨,就他妈全毁啦!”说完愤然离席,跑出了快餐馆。因为多喝了,启介走路踉踉跄跄的,嘴里还在罗嗦地泄着心里的积愤。祥平冲出去扶住启介,并叫了辆出租汽车把启介送回了家。
阿汀在家里已经睡下了,当祥平把醉成一滩泥似的启介送回来时,她只得再起身伺候男人。她端了碗凉水让启介喝下去,然后温存地劝启介快点睡觉。
“阿汀,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启介突然搂着妻子问。
“你还想着那条小船的事吗?”
启介点着头,还要阿汀回答他的问题,“你说,我死了你怎么办?”
“我就再找个不喝酒的男人。”阿汀玩笑地回敬丈夫说。
“真的吗?”他见阿汀微笑地瞧着自己,不无认真地又说道:“你要是真再嫁人,我每天晚上就变成鬼来找你!”
“我要是死了呢?你怎泛办了”阿汀反问丈夫。可是启介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启介真是个倔强的男子汉,他非要把那个垂钓者的死弄个水落石出不可。第二天一早,他就硬拉看阿汀出海,要去打扮死者的证据。阿汀把潜水镜扣在眼上,脸上浮出了一丝苦笑:“启介,万一我上不来,你可别再娶呵!”
启介被逗乐了,“傻瓜!这话应该是我说给你的。”
夫妇俩尽管是在开玩笑,但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总觉着不舒服,都似乎有种不样的预感。
“启介,你今天真休贴人,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阿汀说完,纵身跃入海中。
她的身体悠悠地往下沉,湍急的水流把她冲出去好远,待沉到海底,便开始搜寻起来。阿汀憋
足气,在礁石丛中爬行着,总不见什么可疑物。一会儿,她感觉氧气不够用了,就拽了拽身上的保险绳,告诉启介把自己拉上水面。可是半天都不见反应,阿汀只得自己往上游了。就在她将要游出水面时,阿汀突然看见一个人的身体在悠悠地往水下沉来。定神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个人正是启介,他的胸膛上插着一根鱼梭,身上还绑着铅坠。一股急流冲来,便把启介的尸体冲到远处的礁石后面不见了。阿汀拚命向上浮,但她身上的保险绳和启介的尸体连在一起,怎么也挣脱不掉。
这时,海面上一艘船猛力驶来,当这船靠近阿汀上方时,“嗖”的一声朝,汀方向飞来一根鱼梭。幸好,鱼梭只射在阿汀的手臂上,她才幸免不死。阿汀挣扎着浮上水面,早已看不见船的影子。阳光下的海面泛着耀限刺目的光芒,象平时一样的宁静。昏迷过去的阿汀,听凭海浪把她送到别处去。
傍晚时分,阿汀才在一个岩石丛中醒来。她望着远处被夕阳映得通红的了望塔,摇晃着身体站立起来,一只胳膊还淌着血。她抖着肩励哭了一阵,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岸上。在一家旧货商店的门前,阿汀恳求女店主让她打个电话给警察局。
“阿汀,这就对拉!还是早点自首赎罪好哇!”女店主这样说。
阿汀惊呆了,这才知道,人们已经在谣传说她杀死了启介,而且警察局正在缉拿她。
“胡说!我丈夫是被人杀死的,我也差点就丧命了!”阿汀放下电话,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女店主并不听阿汀的话,拿起电话拨着警察局的号码。
阿汀知道自己有口难辩了,转过身拔腿就跑。不一会儿,就听见街上响起警车的笛声。阿汀躲在一处,目送着警车从身边开过,不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才好。
入夜,阿汀象条影子似的躲来躲去,最后才下决心打电话给启介的同学祥平。
祥平带了些衣物和药品来见阿汀。他很同情阿汀的不幸,劝阿汀先到渡鹿野岛去避一避,因为那里没有警察,而且那岛上有一家快餐馆的老板娘是他的朋友,可以帮助河汀。阿汀别无选择,只能听从祥平的安排,随他上了渡鹿野岛,在一个叫夏子的老板娘那里暂时栖下身来。
这个夏子老板娘表面上开了个快餐馆,实际暗地里是在经营妓院的生意。阿汀住在这里,时常听到那些嫖客和招待女的呢言亵语,她无法回避,总是躲在黑暗里消磨时光。
再说祥平虽然帮了阿汀的忙,但启介的死对他还是个谜。他不相信谣传说的启介是阿汀杀死的,然而凶手到底是谁呢?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杀害启介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宫木。原来宫本本想以营建游乐场来赚大钱,可是造了了望塔后,生意并不兴隆。于是,他就和近机电力股份公司做上了交易,他们要在这里建造核电厂。为了做成这笔交易,近机电力公司派人杀了下川,但没想到却被启介偶然看到。宫本一心想和近机公司做成交易,不能不杀启介灭口,以绝后患。
“这些秘密你都知道了,能守口如瓶吗?”宫本的目光逼视着祥平,厉声地问道。
尽管祥平极不满意自己的父亲,但在这种事情上,他除了守口如瓶以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阿汀在渡鹿野岛熬过了几天。她整日整夜在等着祥平等电话。在自己的家乡,她已成了家喻户晓的杀夫凶手,只有祥平还信任她。想到祥平毕竟是启介的同学,阿汀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了,可是祥平一直没有电话来,这使她万分焦急。住在夏子老板娘这里,她既不愿堕入招待女的行列,自然时常要遭到夏子的白眼。“我管她吃住,总要有些不好意思吧,只吃不做,也不知害臊!”阿汀已经多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可是她在这儿孤人只身,举目无亲,每天象度日如年似的难熬。
这天,夏子又带着那些招待女揽客去了。家里只留下阿汀一人,她便迫不及待地抓紧时机给祥平挂了个电话。
祥平家里,宫本正、渔协会长和近机电力公司的人在谈征地的事情。听到电话铃声,宫本就顺手接了。宫本问了对方的姓名,阿汀支吾着不肯通报,他只得叫来祥平听电话。待渔协会长和近机公司的人走后,他才又突然想起问祥平:“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祥平不想和父亲纠缠,没好声气地说:“是未婚妻,我会告诉你的。”说完准备离去,却又被宫本叫住了.
“这声音我听着耳熟!以前似乎也打来过电话……对了,除掉启介的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祥平,她是不是启介那个叫阿汀的老婆?”宫本见祥平不再否认,进一步威胁说:“我警告你,你如果不注意自己的行为,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很可能落得个和下川、启介同样的下场!”说罢,他哼哼地走了出去。祥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无所适从地闭上眼睛,显得十分痛苦。少顷,他拿出一瓶威士忌,嘴对着酒瓶咕嘟咕嘟地狂饮起来。
第二天,祥平上了渡鹿野岛去见阿汀,可是他已经全无帮助之意了。尽管阿汀说尽恳切的话,他只是一个劲地打哈哈,眼睛却不停地在阿汀身上看来看去,忽然,他一下抱住了阿汀的腰,把她紧紧地楼在怀里。
“你……你干什么?别这样--”阿汀喘着气挣扎着。
“闹着玩,闹着玩呢……”祥平仍不放松,手在阿汀身上乱摸着。
阿汀极力想摆脱祥平的抚摸,但不一会儿身体竟不自觉地也兴奋起来,软瘫在祥平的怀里,听凭他疯狂地玩弄着。
祥平的兽性发泄了一阵后,劝阿汀道:“你还是上别处去躲躲吧,越远的地方越好。”
可是阿汀一心想要弄清丈夫的死因,哪里会接受这个主意。气得样平立即扬长而去,跨出门时他象是自言自话地说了句:“你不想离开,我父亲还不定怎样收拾你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祥平离开时丢下的那句话使阿汀不能忘怀。为了弄清真相,她决当招待女,为的是能参加宫本在渡鹿野岛举行的宴会。
在观光旅馆里,宫本在宴会上出丑似地手握麦克风,合着乐曲唱起了民谣。阿汀成立了招待女,端着啤酒四处斟酒,一边偷偷窥视宫本的神色。当她走到宴席末端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短发男人突然招呼阿汀过去。
“晚上准备好陪谁过夜吗?”短发男人汕笑着,象要打阿汀主意似的。
阿汀起先还很踌躇,但听说短发男人是宫本公司的职员,便允诺晚上和他过夜。
短发男人淫笑着把酒杯送到阿汀的嘴边,阿汀心里打着自己的主意,地把酒一饮而尽了。
可是夏子老板娘却提醒阿汀说:“和这样野乎乎的男人过夜,你行吗?”
“没事儿里”阿汀回答。
夏子要的是钱,她叮嘱阿汀留点意,就不再多管了。
阿汀把短发男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那家伙就一屁股坐在被子上,等着阿汀上床来。可是阿汀却坐在他对面慢悠悠地问他话:“有件事我想跟你打听一下……”
“先玩一会不行吗?”那家伙显得不耐烦地。
阿汀执意不从:“不,我要先问问。”
“好吧!答完了你可得听我的!”
阿汀故作不知地问起了启介被杀的事来。那家伙哪里知道问这话的人就是启介的老婆,信口开河地说出了真相。
原来,宫本要杀人灭口,雇人要把启介夫妇全都干掉,没想到却让阿汀幸免了,于是便顺水推舟,把杀死启介的罪名栽到了阿汀的身上。
“问完了吧?”那家伙急不可待。
阿汀却呆滞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好,现在你该听我的了。把衣服脱掉!”他命令似地要阿汀把衣服全部脱光。
阿汀只得顺从,全身上下脱得一丝不挂,只有裸露的手臂缠着一圈绷带。
“过来!”那家伙馋涎欲滴,把阿汀拉进怀里,突然讲起她的名字来:“妈的,那儿子比老子还坏!象阿汀小姐这样漂亮的玉体,叫我毁掉,不是太可惜了!”
阿汀大吃一惊,不知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她张着疑惑的眼睛问道:“你是说祥平先生让你来杀我!”
短发男人讨好地点着头,还拿出几张照片来给阿汀着。原来这是祥平在启介死之前,为他们夫妇照的。
“是他告诉我说,臂膊上受伤的女人就是阿汀。”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把阿汀推在了床上。
“把灯熄掉!”阿汀烦操地叫着,随后屋子里便黑暗无光了。
那家伙只想着发泄他的兽性,却不知这时阿汀在悄悄地用手勾过一条毛巾。
就在他到达高潮,将一股火热的液体送入阿汀体内的刹那,阿汀猛地用毛巾缠住他的脖子,死死地勒紧着。
短发男人一边挣扎,一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来,可又披眼明手快的阿汀夺了过去。阿汀不顾一切地握着短刀,狠命地朝那家伙身上扎了几下,痛得他满地打滚,不多久就倒在血泊中死了。
第二天一早,在这个恢复了宁静、充满着血腥味的房间里,阿汀失神似地端坐着,嘴里还在喃喃说着:“启介,你就是被核电厂这个破玩艺儿送了命……”
倏然,她从窗口望去,只见宫本一行己经登船准备离岛。阿汀顿时两眼充血,象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冲出了旅馆,下意识地要去找宫本报仇。可是汽船早已远去。阿汀伫立在海边,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这时,夏子老板娘已经发现阿汀杀了人,正和几个壮汉朝海边奔来。阿汀回头瞥见他们追来,便纵身跳入大海,潜水逃去了。
第二天,天下着雪阵雨,豆大的雨点僻哪啪啪地打在屋顶上。宫本坐在自家阳台上悠然自得地喝着啤酒,他刚游过泳,头上还戴着水手帽。天虽然在下着雷阵雨,但太阳并没有隐去。阳光依然把游泳池的水照得粼粼闪光。
宫本喝着酒,一边哼着小曲,蓦地,他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原来他看见在游泳池的另一端站着浑身涅透的阿汀。
只见阿汀眼里闪着如火的光芒,湿湿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勾出海女那特有的强健的休魄,好象每一处都积蓄着复仇的力量。
宫本知道来者不善,他怔怔地站起来。阿汀却已冲到了他的面前,“还我丈夫!还给我!”阿汀声色俱厉,逼迫着宫本。
宫本终于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怯懦毫无必要,他要以凌厉的攻势压倒阿汀复仇的火焰。“你疯了!象你和你丈夫这种人,还是趁早死了的好,这样别人才会得到幸福!警察到处在抓你,你还是快去死吧!”他向阿汀威协着。可是他低估了一个濒临绝望的女人的力量,他并没有吓倒阿汀。
阿汀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胸襟,嘴里不停地骂着:“刽子手!杀人犯!”
两人扭打着,突然落到了游泳池里。阿汀这下可是蛟龙得水。她拿出海女的本领,把宫本不住地往水里拖。宫本大口大口地灌着水,在水中挣扎着,可是,他毕竟不是海女的对手。一会儿,水面就恢复了平静。阿汀喘着气爬上水池,在她身后,宫本的尸体也慢慢地浮了上来。
宫本死了,似乎是死于游泳事故,他的家业自然一下成了祥平的财产。祥平为父亲举行了休面的葬礼。然而祥平对自己父亲的作为一清二楚,他知道宫本一定是死于阿汀之手。不知是要报杀父之仇,还是因为他要继承父业完成那笔交易,总之,他也一心要除掉阿汀。
在送葬的这天,祥平坐在一辆车上,一眼石见混在吊丧队伍里的阿汀,便叫司机盯在她后面。当汽车靠近阿汀身边时,从车上突然撒下一张大网,套住了阿汀。然后,从车上跳下几个大汉,七手八脚地把阿汀捆扎起来,仍用那张网覃住她,并且抬到一处断崖峭壁的地方,把她扔进了大海。裹在网中的阿汀在海水中慢慢沉落下去,尽管她扭着身体拚命挣孔,似却无济于事……
祥平以为把阿汀扔到海底,就可以了此冤案,也就能够保住自己继承的那笔遗产了。他并不愿和近机电力公司再合作下去,准备在核电厂的开工典礼之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然而,近机电力公司有众议院议员花冈大治作后台,他们原本只利用宫本公司,等利用完毕,祥平也要被以谋害阿汀的罪名送进警察局。
开工典礼这天,小镇上爆竹声声,鼓乐不断,到处可以看见“庆祝核电站开工典礼”、“欢迎众议院议员花冈大治先生”的标语。在通往工地的路上,一辆敞篷车上有几个装扮成人鱼的姑娘向街上撒发传单。跟在敞篷车后一的轿车里坐着花冈和祥平。花冈满面春风,不时地向街道两旁的人群挥手致意,祥平则满脸阴沉,默默地坐在边上。
与此同时,一个人蹒跚着从海滩走上岸来--这就是大难不死的阿汀。她已精疲力尽,艰难地挪着脚步,没走几步,就倒在了沙滩上。海风一阵阵吹来,带着大海的腥味。然而,海边却看不到打渔的人影,那一排排渔女的小屋,早已被人用木条封死了,有的小屋连屋顶都掀去了。不远处一堵高墙圈进了许多的空间。海滩的中央盗立着一坎赫然醒目的大木牌,木牌上以警告的口吻写着“无关者严禁入内”几个大字。渔民们祖祖辈辈赖以为生的海滨,如今变成了这幅凄凉不堪的萧条景象。阿汀卧在沙滩上,抬起痛苦的脸,茫然地环顾着一切,热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她突然号陶大哭起来,一颗顺泪珠滴落在苦涩的海滩上。
开工典礼热闹了一天,晚上还要在海上了望塔上举行欢迎花冈大治的晚会。
阿汀在海边破旧的小屋里呆过了一天。到了傍晚,她换上了游泳衣,用啤酒瓶的碎片,把自己的头发削得短短的,一边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来暴风雨吧!……让猛烈的暴风雨把大海掀翻,把陆地捣个稀巴烂吧!……”然后,她抓起两把鱼叉朝海边的岩石上攀去。她艰难地攀上了岩顶,朝下着去,只见岩下的停车场上停着密密麻麻的车辆,前来参加晚会的人络绎不绝地穿过人行隧道走入了望塔。
了望塔的观览室里灯火辉煌,把外面的海水照得通亮,在里面可以看见海中的鱼在来回游弋。一会儿。有一群半裸着身体的姑娘突然出现在海里,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她们在水里做着极富性感的表演。参观的人不断发出惊叹的嘘声,只有祥平仍显得无聊地坐在一边。
这时,阿汀已经来到停车场。并一步一步向通往了望塔的大桥爬去,最后混进了观览室。
正在兴致勃勃地观看水中表演的客人们,突然看到手持渔叉的阿汀满脸杀气地出现在面前,顿时慌作一团,纷纷逃窜。阿汀手持渔叉逢人便刺。片刻,观览室里就尸横遍地,血溅如流。
阿汀正杀得起劲,花冈撞了进来,被她迎面一刺就一命呜呼了。镇长和近机电力公司的一些头面人物也先后被阿汀刺倒在地。
突然,祥平出现了,他脸上露出怯儒的笑容,做出求饶的样子。阿汀稍有犹豫,旋即狠心向祥平刺了过去。
暴风雨果然来了!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倾泻了下来,顿时,天昏地暗。
警察闻讯赶来,向阿汀包围过去。阿汀缓缓抬起头来,倏然间,她似乎什么都石不见了,面对狂涛汹涌的大海,她依然伫立着,一动不动。须臾,阿汀终于清醒过来,在这个世间,无她立足之地,只有大海向她召唤--她跨出桥栏,纵身一跃,跳入了浊浪之中。
第117、死亡名单
一、牛皮纸上的黑名单
西村有个老李头,他是专门靠收废品吃饭的。一天不出去跑,一天就没有收入。可这些日子身体不好,老犯病,出去少了,他也知道,这收废品的人多,你不去收,钱就让别人赚去了。他收废品不仅养家糊口,而且还供养了一个儿子上大学。于是,病稍一好,他又走村串户地到处收废品。
村里人见他这样子都说,收废品就是在淘金。
这天,老李头把刚收上来的废品倒在了后院,然后专心做着整理工作,分分类,边分边清理,对老李头来说就是在淘金。他对那些旧书刊杂志特感兴趣,每次都要一页页去翻、去抖开,那是因为他在这里面尝到了甜头,经常会从里面翻出一些钱来,不管钱多钱少,这常给他带来意外的惊喜,有时比他收一个月的废品还要强。
做这事时老李头特认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
这不,老李头眼睛一亮,从一摞报纸中他发现了一本又旧又黄的书,拾过一看,原来是一本老黄历,乡下人叫“通书”,按他的经验,这里头肯定藏有东西。他一页页快速地翻着,果然,藏着东西的那一页马上就显露出来了,他拿出一看,是一张折叠了的又旧又黄的牛皮纸,原以为里面包了钱,打开一瞧,啥也没有,老李头还使劲把这张纸抖了抖,最后叹口气往一边扔去。
刚扔下,他嘴里又喃喃地念叨起来:“这人吃饱饭没事,把张破牛皮纸藏这儿干吗?”念叨着,他不甘心地又把这张纸给捡了回来,翻过来翻过去地仔细翻看,这才发现牛皮纸上面写了一串人的名字,他一二三四五往下数着,竟有二十多个。
这是份什么名单?
老李头好奇地一个个往下看去,突然,“李全有”三个字跳入他眼帘,“这上面怎么会有我的名字?”老李头有点纳闷了:“这难道是同名同姓?”
他正愣着,村后的张天师进来了。张天师这人吃了没事,最大的嗜好就是串门,他串门不白串,他要去了哪家,哪家就准有点什么事,要不大家怎么给他取外号叫“张天师”呢?那是说他知晓天事,说这世上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天上的事他知道一半,地下的事他全知。他能掐算,赚的就是这个钱。老李头生病时候,张天师没少跑过他家。
这不,他一进门就嚷:“老李头,我没猜错的话,今天准收到了什么宝贝吧!”
“还宝贝?”老李头摇摇头,叹息道,“唉!老通书一本。”
“老通书?里面就没有藏什么东西?”
“有什么?这里面夹有这么一张旧牛皮纸,全是写的人的名字。”
“是家谱?”
“不是,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
“还有你的名字?”张天师接过牛皮纸,低头一看,脸色陡然变了,手上拿着的东西像是有瘟疫似的,他赶紧把它给扔了,使劲拍了拍手,还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唉!别给我沾上了这倒霉的霉气!”
“这上面有倒霉的霉气?”老李头见他那般模样,有些奇怪了。张天师转身要走,老李头赶紧把那牛皮纸又捡了起来,一把扯上了他,问:“张天师,这上面到底有什么?”
张天师皮笑肉不笑:“嘿嘿,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老犯病吧?”
老李头一惊:“这……跟我犯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还大着呢!”张天师又诡秘一笑。
“那……请张天师给指点指点……”
张天师不好提钱,就绕着弯说:“也没有什么,就一张黑名单。”
“黑名单?”老李头愣住了,以前只听说过搞地下工作的有什么黑名单,现在哪还有什么黑名单?想想自己近些日子连日的生病,估摸着张天师是不给钱不说真话的,他正掏着荷包想追上去,张天师已拂袖而去……
二、一张死亡名单
张天师走后,老李头却傻乎乎地愣在那儿没动窝。
正巧这时儿子李晓回来了,李晓从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在医学研究所,可他一直没去上班,老李头也觉得奇怪,催他多少次他都说学校让他先在家里写篇论文。论文是什么他不知道,可他不知儿子在忙些什么,只见儿子整日往外跑,有时还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哪有这样写论文的?
李晓见父亲拿着一张纸站在那儿发呆,凑过来问道:“爹,这是什么?”
“黑名单。”
“黑名单?什么黑名单?”李晓感兴趣了,“我看看……”
李晓从父亲手上拿过了这牛皮纸,仔细地在看着这份黑名单,只见他一个个地往下念道:“赵福贵、赵富来、王家保……李全……”当念到这里时,李晓戛然止住了。
老李头注意到了儿子的表情,忙问:“这是什么黑名单?”
李晓摇摇头:“不知道。”
“那上面咋有我的名字?”老李头问。
“同名同姓的多着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着,李晓拿着那牛皮纸就朝房间里走去。
“哎……”老李头奇怪了,“你……你这是拿到哪里去呀?”
李晓说:“爹,你收你的废品吧!这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才好咧!就怕有关系……”
儿子把那张黑名单拿进屋之后,老李头一直放心不下。因为他听张天师说过,这牛皮纸上不仅有股霉气,而且同自己犯病还有着什么关系。他知道张天师虽不是什么大天师,但他说的话在村里还是挺灵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别让他沾上了这股霉气。想到这,他朝儿子房间走去。走着走着,他脚步又缓了下来,心想,儿子整日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些什么,何不偷偷地探个究竟?于是,他轻着脚步朝儿子房间猫去。
来到儿子房间的窗口,他好奇地从缝隙朝里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儿子用另一张纸把牛皮纸上的黑名单抄写下来了。
“出鬼了啊?”老李头的惊讶声还是让儿子给发现了,老李头索性走了进去,问:“你……这是抄写的啥?”
“没抄写啥呀!”李晓故意在装憨。
老李头提高嗓门了:“你吃了没事抄这个做啥?这有什么好抄的?”
“嘿嘿……看这名单好玩。”
“好玩?人家说这上面有股子霉气,谁看谁倒霉,你知道吗?”
“霉气?”李晓故意看了看这牛皮纸,“霉气在哪?看不出有什么霉气呀!”
“你别跟我逗了,我问你,你抄下这些名字到底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说这是黑名单吗?我要看看这些人黑在哪里?”
“这关你什么事?”老李头二话没说,拿起牛皮纸就出了儿子的房门。
回到后院,老李头又望着这黑名单发呆,他仔细一想,从张天师和儿子的举动他能猜出,这份黑名单不是一般的黑名单了。老李头就是这种人,心里不能有事,尤其是这种事,弄不好他又得犯病。
于是,老李头来到了张天师家,自然,他没敢亮出那张牛皮纸,怕他忌讳,那不是明显给他带来霉气了吗?他先是拿出20块钱,一声不吭地往张天师面前一放,见张天师不语,他又加了10块:“张天师,麻烦你告诉我,那份黑名单到底有什么霉气?与我犯病有什么关系?”
张天师知道今天不给老李头说明他是不会走的,于是他又抖动着两个手指,老李头明白了,这是还要他再加20块钱,想想村里人找他算命卜卦一次也要50元,于是,他又从兜里摸出了20元,张天师把钱往兜里一揣,神秘地拉他到屋外,小声地说:“黑名单,那是糊弄你的,其实,我也是瞎猜的!”
老李头见他又在玩花样,急了:“哎,50块钱就得这一句话?就抽签算卦你也要给我说个清楚啊!这上面到底有什么?”
老李头这样一说,张天师倒上路了,他把手袖一捋,挺认真地说:“好,那跟你说实话吧!告诉你,那上面的人,我瞄一眼就知道,十个就有八个是死人。”
“啊?死人?”老李头大吃一惊,忙问,“那上面的人你都认识?”说着他从兜里又掏出那张牛皮纸。
“哎哎哎,不用掏了!”张天师连忙拦住了他,“跟你说,那上面的人我都认识。还给他们算过卦呢!”
老李头更奇了,问:“他们也找你算过卦?”
“算过,你说这十里八村的,谁不找我算?”张天师这一说更来劲了,“就说那第一个吧,赵福贵,上赵家的,前几年死的。第二个,上赵家的赵富来,前年死的,那第三个,赵满,下赵家的,病得也差不多了……”
死亡名单(2)
“啊?还有这样的事?”顿时,老李头头皮发麻,双脚打颤,双手不停地抖了起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一回事?很简单,这是一张死亡名单!”
“死亡名单?”老李头更恐惧了,“那……那李全有,是同名同姓,还是……”
“这……天知,地知……”张天师用手指指天然后又指指地,摇摇头就进屋了。
张天师进屋后,老李头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三、寻找黑名单
老李头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张天师家里走回来的。
对张天师说的话,村里村外的人都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于是,老李头又像是犯病了一般,满脑子都是那死亡名单,尤其是这上面的“李全有”三个字,真的就会是他?如果是,那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
一想到死,人都会恐惧,世上,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死亡的阴影像一盘沉重的石磨压在老李头的头上,整日也抬不起。
他又病了,真的又病倒了,已经有好几天没出去收废品了。
这天,儿子李晓回来见老李头这个样子,便问:“爹,你这是咋的啦?”
老李头摇摇头:“张天师说,那是份死亡名单……”
“死亡名单?”李晓一愣,“你听他瞎说……你又找他算呐?”
“不仅是我找他算了,上面的人都找他算过了,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怪不得我最近老生病……”
“这与你生病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那上面的李全有……”
“哎哟我的老爹呀!你别听他胡说,又骗你钱了吧?据统计,全国同名同姓的,都是以万计算的,就你一个李全有?”
“以万计算……真的?”老李头傻望着儿子。
“我是你儿子,我会来骗你?”李晓想想又接着说:“爹,你不能老呆在家里,这样没病也要憋出病来,出去跑跑,收废品去。别信那张天师的,以后哇,你再也不要去赵家那一带收废品了!”
听儿子这一说,老李头开始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儿子一走,他又疑惑起来了,儿子叫他不要去赵家那一带收废品,莫非这死亡名单真的与赵家有什么关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李头不仅决定去赵家,还想好按牛皮纸上的名字,利用收废品的机会,一个个去核对一下真假。
这天,老李头来到赵家,赵家是个大村庄,分上赵家、下赵家,有上百户人家,都姓赵。他刚收下一妇女送来的废旧塑料,就打听起赵福贵来,岂知他一开口,那妇女奇怪了:“赵福贵……你找他干吗?”老李头赶快打马虎眼:“嘿嘿,不干吗!只是原来认识。”“哦,那好多年没见了吧?”“那是……”“跟你说,他人都死了好多年了!”老李头一惊:“真的?那赵富来……”“唉!别问了,也死了!”那妇女说完就要走,老李头赶紧打听那赵满住在哪里。“喏,那靠池塘边的一家就是。”
那妇女走后,老李头顿时就像跌进了冰窖里,心里凉凄凄的,脚也有些不听使唤了,这还真应验了张天师说的那些话,往下一想,他有些害怕了,难道那牛皮纸上面的李全有还真是他自己?自己还真的上了死亡名单?这就邪了,那张黑名单难道是一张诅咒人的死亡名单?
为了弄清楚这黑名单上“李全有”的真实性,他躲在一棵大树下,老远朝池塘边那间挺大的屋子望去。这屋门没关,从外朝里望去,里面又暗又黑,显然像一个大大的黑洞,显得有些阴森,这黑洞到底有什么呢?
老李头刚要往这边走,突然,他发现一个人影从那个黑洞里闪了出来,像幽灵一般还带着小跑,老李头顿时觉得那黑影怎么那么熟悉,倏然,一个人跳入他的眼帘……张天师!他定睛一看,是他,没错,他来这干什么?老李头抬脚就想去追他,可一只脚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怎么也动不了,难道有鬼不成?他猛一使劲,因用力过度,突然摔倒在地。惊恐的他回头一看,脚下竟被树下的那些杂乱的常青藤缠绕着。等他把脚下这些东西清理干净,张天师早跑得没人影了。
他来这里干什么?莫非是赵满也找他算卦?
老李头左思右想,满脑子猜测和疑惑,看起来就那么一点点路,可他的脚竟挪了十多分钟。
他走进堂屋,屋子挺大,里面却空空荡荡啥也没有,屋子里似乎没有一点生气,像无人居住似的。老李头小心地先把头朝左边的房间探去,头刚伸进去,把他吓一大跳,堵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口棺材!他心里陡然一凉,刚想把头抽回来,只听见里面竟有人在说话:“你别走。”
老李头顿时愣住了,对方好像是在说他,他定睛仔细一看,“我的妈呀!”他差点叫出声来,原来,他发现一个骨瘦如柴的人静静地靠在棺材里,那双凹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老李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真是人吓人吓死人,他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现在,进不能进出不能出,他左右为难了。
“要想……活命……你就进来。”
这话好像故意要把他往里面拉似的,听着这一句话,老李头没有再后退了,他就是想要活命探个虚实来的,为什么要走呢?可他的脚也没敢往前迈。
“你别怕,我不是鬼……我是人。”
这两句话倒把老李头的心给弄定了。这时,他想起村里老人曾经说过的怪事,在这一带,有些病重的老人,不仅不愿上医院,反而喜欢自己躺在棺材里。确定他是个人后,老李头小心地朝前迈了半步,轻声轻语地试问道:“请问,这可是赵满的家?”那人“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老李头又问:“赵满在吗?”那人又“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老李头再问:“他人在哪里?”那人拖着细声在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这下老李头仿佛猜到一二了,轻声地问:“莫非你就是……”那人还是点头。老李头耳边突然回响起了张天师的那一句话:“赵满,他也病得差不多了!”
张天师的话真的神了……
他正愣着,赵满又说话了:“你找我……”
“是……找你……”老李头一时不知从哪说起,结巴着说,“我看到……有一张牛皮纸上……”
“哦……”赵满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李全有……”
老李头一听他竟然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心里有些慌了,说话有些哆嗦:“你……怎么……知道我叫李全有?”
“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收废品的?这么说,你是来问那张死亡名单的吧?”
一听这话,老李头浑身从上凉到下,脚又有点站不住了……
“我猜到了你会来的……你来得正好……”
“正好……是什么意思?”
“算你有这个胆,证实了就行,现在你可以走了。”
“走?你告诉我,那张死亡名单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是我的一种推测,趁你没染上病,赶紧离开这儿……”
“染上病,你得了什么传染病?请告诉我。”
“怪病。”
“怎么怪?”
“你别问了,想活命,快走!”
“这……这里到底有什么?”
“看到我躺在这棺材里吗?我就是以毒攻邪,以这个来驱逐鬼魔的。”
看着这黑漆阴森的屋子,看着那靠在棺材里的赵满,再想想自己这碰上的一连串的怪事,老李头算是服了,他没有必要再停留了,抬脚就要走,刚一转身,冷不丁见背后堵着一个黑影,这下可吓了他一大跳,嘴里直喊:“哎哟……我的妈呀!这里真有鬼……”
“哪里有鬼……”那黑影说话了。
老李头觉得声音熟悉,抬头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儿子李晓!
四、刨根问底
在这个地方见到他儿子,老李头十分惊讶,二话没说拖着他就往外跑:“快走快走,这屋里有鬼!”
“大白天说胡话,哪来的鬼?”
“叫你走你就走!”老李头拖着他边跑边问,“你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
“我……”
“都吓死我了!”
李晓也在埋怨他:“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叫你别来吗?”
“叫我别来?那我问你……你跑这儿来干吗?”
“我……”李晓想了想,就实话实说:“我是来查那黑名单的。”
死亡名单(3)
老李头奇怪了,瞪圆了那双大眼:“那黑名单关你什么事?”
李晓说:“爹,那黑名单是不关我什么事,可关你的事。”
老李头更惊了:“你怎么知道关我的事?”
“那上面不是有你的名字吗?”
“你……你不是说全国有很多同名同姓的吗?”
“我……”李晓无语了。
“你在骗我?”回想起儿子那天在房间抄牛皮纸上黑名单的情景,老李头一把揪住他,“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爹,我……我能搞什么鬼名堂啊?”
“那好……”老李头问,“你说,名单上那李全有三个字到底指的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李晓问。
“快说,不真的还假的?”
这下李晓又说实话了:“爹,我说出来你别害怕,那李全有指的就是你。”
“真的?”老李头脸色大变。
“真的。”李晓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谁说的?是张天师?”
李晓摇摇头,用手指着他们刚刚跑出来的屋子:“是他,赵满。”
“是他?”老李头转着身子四周看了看,醒悟了,“哦,我想起来了,那天的旧纸废品,好像就是在这里收来的。”
李晓点了点头:“爹,这你就说对了,就是这一家,也就是你刚刚看到的这个病人,他就叫赵满,那些旧纸废品是他出去看病时,他老婆扫废品寻钱,把那些东西当废品卖给你了。”
“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把我的名字也写上了那个死亡名单?为啥要诅咒我呀?”老李头声音带着一丝哭泣。
“爹,你别急,也别害怕,听我慢慢跟你说。”李晓怕吓坏他了,赶紧把他拉到旁边一棵树底下坐了下来,说,“我呀,正是为了这个事来调查的。”
“调查?”老李头傻傻地望着儿子,“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李晓点了点头,“事情是这样的,那还是在赵满五、六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得了病,先是手脚没有力气,不能走路,接着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最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去了很多医院找专家看也没有结果,五十多岁就死了。他父亲死后,噩梦接连而来,接下来的是赵满的叔叔、大堂姐、小堂姐相继得病而亡。”
“哦?”老李头像是在听故事,“还有这样的事?后来咋办了?”
“眼看着亲人一个个得病离去,长期在外打工的赵满就发誓要回来找出这厄运背后的秘密。”
老李头急了:“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不断地调查发现,自己的奶奶是村里最先发病的女人,她落户别的村后又生下了七个儿女,其中四个子女在四十岁左右出现身体功能萎缩的症状,已全部死亡。”
“啊?”老李头一听到这脸色又变了。
李晓继续说:“而这四个子女生前组合的四个家庭也繁衍出十几个后代,整个家族目前有十五人已经发病。”
“那是遗传病?”
“对。”李晓肯定地说,“就在寻找真相过程中,赵满总结了一份名单,他根据自己的判断的相关规律,把因为此怪病去世、已经患上怪病和有可能患上这怪病的人员都记录在这张牛皮纸上。这张‘死亡名单’就是这样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老李头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这‘死亡名单’上所指的人应该是他赵姓家族的人,我‘李全有’姓李,他怎么把我的名字也写进其中呢?”
李晓笑了:“爹,你问得很对,你姓李,与他姓赵的家族是没有什么关联,可是你不知道吧,你的外婆与赵满的奶奶是亲生姐妹,所以他在盘查时,把你外婆那一支血脉也算上去了。”
“啊?”一听这话老李头大吃一惊了,“还有这样的事?那我们家不也牵连上了?这怎么办……”
李晓说:“爹,你不要紧张,我们这一支血脉的血亲目前还没有得病的迹象。”
“是这样……”老李头长长吁出一口气,又对着儿子问道,“哎,你大学毕业后也不去上班,来调查这个黑名单干吗?”
“爹,实话告诉你,我研究生毕业后分在医学研究所,这就是我研究的第一个课题。”
“什么?你研究的第一个课题就是这死亡名单?”老李头惊呆了,他不由分说,拉着李晓的手就要他走,“你给我走走走,走得越远越好!什么不好研究,来研究死亡名单?”
“爹!”
“别叫我爹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滚回城里去吧!”老李头发怒了,使劲地拉着他,“我辛辛苦苦收废品供你上大学,毕业了你竟然回来这里研究什么死亡名单!人家谁见它都躲得远远的,你倒好,年纪轻轻的,还主动往这里靠,咱李家咋出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
此时的李晓让老李头推着好几次差点摔倒,可是他心里十分明白,这次要是不同父亲解释清楚,也许在他心中、在赵氏家人和李氏家人身上,会留下永远抹不去的沉重阴影。
李晓站定后,突然认真地说道:“爹,你还想好好地活下去吗?”
老李头说:“想啊!可不能以牺牲你为代价。”
“爹,你说错了,不是牺牲我为代价,而是这事就发生在你我的身边,也许就发生在我的亲人身上,我是学这个学科的,我不来做,谁来做?”
老李头叹息道:“爹是担心你呀!”
李晓说:“爹,生老病死,那是人生的规律,这个课题我不去研究,也会有人来研究的。”
“既是那样,那你就让别人去研究好了!”老李头没好气地说,“那张死亡名单就像张天师说的一样,谁沾了都是一手的霉气。”
“爹,你别信张天师那一套鬼话,他就是利用这个来骗你的钱的。”
“骗我的钱?”
“是啊,连赵满这个躺在棺材里的人的钱他都骗,何况你?”
老李头没有吱声了。
“爹,咱要相信科学,实话说吧,这霉气咱家已经算是沾上了,我现在去研究它,就是为了让更多的李氏家族的人和赵氏家族的人的名字不上那‘死亡名单’,不能老让那死亡阴影笼罩着……”
老李头奇怪了,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说来话长,那是我快毕业时在医院实习的时候,碰上的第一个病人正好就是这赵家的人。”
“哦,这么巧?”
“巧的是,我一探究下去,竟与你有关呐!”李晓耐心地说道,“我回来一直不敢声张,不就是怕你害怕吗?”
听儿子这么一说,老李头傻愣愣地望着他,战战兢兢地说:“孩子,这能行吗?”
儿子李晓完全明白父亲的意思,拉着他的手说:“爹,肯定行!人类就是在攻克着一个又一个难题蹒跚着往前走的。告诉你吧,我的导师已经找到了这种病的原因,这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
“那……这病能治好吗?”
“能,一定能!”
“真的?”听了儿子这一番话,老李头突然笑道,“儿子,你爹收废品供你上学,没有白养你呀!咱李家有希望啊!”
“爹,放下包袱,继续收你的废品去吧!”
李晓搀着父亲,坚定地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第118、让俺做个明白鬼
1948年,解放军的“快刀团”乘胜追击,风卷残云般解放了伏虎山区的大片土地,却在黑石寨下遇到了麻烦。
黑石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北面靠着一座陡峭的黑色石峰,高耸入云,东西两面都是刀劈斧削的悬崖峭壁。只有南面一条羊肠小路可以通向山顶,却被土匪头子王平修了寨墙,建了寨门,还五步一堡,十步一垒,严防死守。
解放军的这个“快刀团”打起仗来就像“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特别是团长冯大刀,大字不识一个,却十分勇猛,他的这个团,人人都背着一把大刀,没有什么敌人是他们不敢碰的。
但土匪头子王平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几次正面进攻都被挡了回来,冯大刀急红了眼,组织敢死队,发起了更猛烈的冲锋。夜袭、炮轰、炸碉堡、搭云梯、爬大树、攀寨墙,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却还是不能向黑石寨前进一步。
这样持续了三个多月,“快刀团”的战士牺牲了五百多人,团政委也壮烈牺牲了,土匪的死伤人数却不到五十人,黑石寨还是没拿下来。
眼看全国解放指日可待,冯大刀的“快刀团”却砍在了黑石寨这块小小的“铁砧板”上,急得他跟什么似的。就在冯大刀天天骂娘的时候,上级派来了一位新政委,名叫孙天启,是吃过洋墨水的知识分子。
孙政委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上来就说:“冯团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停止进攻,撤到山脚下。”
本指望新来的这个孙政委能给自己带来破敌的锦囊妙计,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令人丧气的话,冯大刀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停止进攻?我说孙政委啊,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孙政委说:“黑石寨地势特殊,易守难攻,硬碰硬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现在只能停止进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冯大刀一皱眉头,说:“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来个围而不打?这个我也想过,可是时间不等人啊,打不下他娘的黑石寨,就会影响到解放伏虎山地区的大好形势。再说了,解放军有一千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四五百他奶奶的狗土匪?”
孙政委摇摇头说:“老冯啊,围而不打是个好办法。不过,这个办法奏不奏效,还要过一阵再说,你先让部队停止进攻吧。”
战士们停止了进攻,只是把守着下山的路口,就地休整。一连响了三个多月的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土匪们却更加猖狂,一有机会就下山骚扰。冯大刀急得天天骂娘,孙政委却一连几天都不在指挥所,带着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在黑石寨周围的山上爬上爬下,写写画画,碰到老乡就问这问那的,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天,孙政委一脸疲倦地回到指挥所,立即召集连级以上干部开会。指着墙上挂着的黑石寨地形图,孙政委讲了起来。原来,这个黑石寨山顶上土地平坦,可以耕种,更奇特的是还有一口泉水,四季长流,养活四五百人不成问题。所以,围攻是不行的。孙政委又指着黑石寨北面的那座黑色石峰,说,能不能打下黑石寨,关键就在这里。
冯大刀第一个跳了起来:“说吧,怎么个打法,给个痛快话吧!这几天打也不打,撤也不撤的,那群鸟土匪大牙都笑掉了!”孙政委回答:“很简单,守住山下的出口,同时调集所有能调集的火炮,对准这块黑石头峰中间,集中火力使劲地轰!”听了这话,大家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住了。
孙政委一脸严肃地说:“这块石峰上下两端粗,中间细,对准中间细的部分打,十天之内,一定能把这座山峰炸断。到时候,土匪自然会乖乖地投降。”话音刚落,指挥所里面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尽管半信半疑,但政委的命令不得不从。在隆隆的炮声中,黑石峰笼罩在了一团团硝烟中,石屑纷飞,地动山摇。土匪头子王平正躺在床上哼着小曲抽大烟,听到炮声也吓了一跳。但听说是山下的解放军打不下寨子很恼火,对着黑石峰撒气,一下子笑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打了几个滚,这才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看新鲜去了。土匪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一个个都笑得岔了气。
不到五天,黑石峰终于在炮轰中从中间断开了,巨大的山石翻滚着跌入悬崖,之后,一切都安静了。所有的战士都望向了孙政委,等他发话。这时,起风了,孙政委望了望天空,让大家把守好出口,耐心地等待。
三天后,天空下起雨来,黑石寨上面却滴水未落,相反,那口四季长流的泉水也忽然干枯了。又过了十天,土匪头子王平嘴唇干裂,四肢无力,带着五百个渴得要死的土匪,打着白旗投了降。接过解放军战士递过来的水壶,王平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他又要了一壶水。要知道,这几天里,土匪们连自己的尿都喝过。
因为罪大恶极,王平被当众宣判死刑。临死前,王平只有一个要求:让俺做个明白鬼!
孙政委就带着王平登上了黑石寨,和王平一样想弄个明白的人还真不少,一下子好几百人跟着上了山,为首的就有冯大刀。
指了指南面山下远处的一片湖水,又指了指北面只剩下半截的黑石峰,孙政委一板一眼地讲了起来。原来,黑石寨所在的地方,经常刮南风。当南面潮湿的气团前进时,遇到黑石峰的阻挡,气流被迫缓慢抬升,携带着大量水蒸气的气流在抬升过程中发生凝结,形成降雨,这就是黑石寨上那口泉水四季不绝的根本原因。黑石峰被轰掉一半后,潮湿气团直接吹到了寨子外面,黑石寨上就没有雨水了。孙政委通过询问老乡还了解到,这几个月是旱季,地下水本来就少,如果再加上雨水断绝,黑石寨的泉水能不干吗?
王平到底听明白了没有,因为他已经被枪决,谁也不知道了。冯大刀却从此迷上了学文化,他逢人就讲:“乖乖不得了,不费一兵一卒,干掉五百土匪,不服不行啊,知识分子可真他娘的厉害!”
第119、下辈子做夫妻
这天,东江纵队第一支队的战士龙岸来到队部,对队长嗫嚅着说刚才家乡来信,母亲要他回家成亲,想请几天假。队长笑道:“恭喜!反正现在鬼子被咱们打怕了,龟缩在据点里,暂时不敢出来,我准你十天假,归队时别忘了给大伙带喜糖!”
“是!”龙岸高兴得“啪”地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正要往外走时,队长突然叫住他:“等等,你再过来下。”
龙岸随队长来到后厢房,那里堆着支队的生活物资。队长在一袋干木薯中扒拉一下,掏出一瓶日本酒,交给龙岸:“这是上次伏击鬼子运输队时缴获的战利品,幸亏我藏了一瓶,不然全让那几个酒鬼喝完啦!支队没什么送你的,就送这瓶喜酒祝贺一下吧。”
龙岸轻快地在山道上行进,朝家乡方向走去。他不时把那瓶酒拿出来看看。酒瓶晶莹透亮,盖着铜盖。酒液淡黄,令人馋涎欲滴。酒瓶中间贴着一张商标,上面印着几排日本文字。
龙岸笑笑,用衣服把酒瓶裹住,小心塞到背包里,他怕碰坏了,那可是支队首长的祝福啊。
龙岸是猎户的儿子,跟未婚妻朗秀从小青梅竹马。后来朗秀送他一个手指头大小的赛璐珞观音,让他时刻揣在身上,说能保佑他出入平安。
当地沦陷后,父亲被鬼子杀害。为报仇,龙岸抄起猎枪投奔共产党领导的东江纵队,纵队司令嫌他小,龙岸说:“打鬼子比的是枪法,又不是大小!”说完一举枪,“砰”,百米外一根电线“啪”地断了!司令大为惊奇,就把他收下了。
当然,现在龙岸的武器早换成三八大盖啦。这是他从鬼子手里缴获的,明天可要好好在朗秀面前显摆一下。
第二天下午,龙岸来到铜鼓堡,家乡在望了。他加快脚步。突然,他听到山口传来哭声和呵斥声。有情况!他机警地跃离山道,跑进旁边的石林,扒开灌木一看:岔路那边,一队鬼子正押着一帮青年妇女迎面而来。妇女们的双手被反剪着,并用一根绳子捆成一串。
龙岸想到了朗秀,妈的,不能让鬼子把这些姐妹押去糟蹋!他摘下三八大盖,瞄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鬼子少尉,少尉正得意地吹着口哨。
“叭——”龙岸扣动扳机,少尉应声而倒。
鬼子一下子乱了营,就近找掩体趴下。少顷,两个鬼子上前察看少尉,发现少尉身上毫无枪伤,只是嘴里流出了血。他们疑惑地扳开他的嘴巴,发现少尉满口落牙,舌头被打成了肉酱!原来,那颗子弹不偏不倚从少尉嘬圆了吹口哨的嘴巴射进去,然后开了花!
那两个鬼子大惊失色,正要躲到路边去,只听“叭!叭!”两声枪响,两个鬼子木头一般歪到了路上,太阳穴渗出了乌血。原来,龙岸打死少尉后,在石林里迅速换了一个地方。
鬼子中尉判断,袭击来自石林,且不止一人。他命令妇女就地坐下,留两名鬼子看守,其余的跟他朝石林包抄过来。
龙岸瞄准一名看守鬼子,“叭!”那个坐在地上的鬼子竟然没有倒下,只是把脑袋耷拉到了胸前,因为他的颈椎被打断了。另一名看守鬼子见状,连忙蹲到妇女们后边。龙岸换了几个位置,都看不到那个鬼子。最后来到一块大石后,才透过妇女们的脑袋缝隙看到两指宽的鬼子脑袋,偏偏这时刮起山风,吹乱妇女的长发,把仅有的缝隙也填住了。
包抄的鬼子正步步逼来,不能再等了。龙岸瞄了一下,扣动扳机,随着枪声,妇女们感到耳边窜过一股尖利的风,并有头发的焦味弥漫开来,随后“噗”的一声,躲在她们身后的那个鬼子仰面倒下,眉心多了个血窟窿!
妇女们见两个看守鬼子都被消灭了,就暗中互解绳索。正在爬山的中尉朝这边看了一眼,见还有一个士兵坐在地上看守,也就放心了,指挥鬼子朝大石头摸去。龙岸刚才的射击暴露了他的藏身点。鬼子一边进逼,一边开枪。密集的火力把龙岸压得抬不起头。
这是一块独石,四周没有掩体。独石离右边的石林至少也有三四米,如果冲过去,绝对会被鬼子打中,但如果不冲,鬼子一旦围上来,根本无法脱身。
龙岸从腰间拔出一颗手榴弹,朝鬼子扔去,“轰隆”,鬼子连忙趴下。趁这当儿,龙岸兔子一般朝石林冲去!鬼子纷纷开枪,几颗子弹打到了龙岸的背包上,好险!
一冲进石林,龙岸就朝山上撤,想把鬼子吸引过去,让妇女们逃跑。中尉见只有一个土八路,却干掉好几个皇军,气得咬牙切齿,指挥鬼子穷追不舍。
见鬼子翻过一面山坡后,望不见了。解开了绳索的妇女们迅速钻入密林疏散。
龙岸边打边撤,因弹药有限,没十二分把握,他不轻易开枪。鬼子自恃人多,紧迫不放……
铜鼓堡的枪声引起了朗秀的注意,因为今天是她跟龙岸成亲的日子。可等到天黑,都不见龙岸回来。朗秀去问逃回来的妇女,妇女们说,她们没有看到救命恩人的模样,但那人枪法极准,一枪一个鬼子,不知是不是龙岸。
第二天,朗秀装作挖野菜,到铜鼓堡山上山下找了一遍,除了看见几顶鬼子遗落的帽子,一无所获。
莫非那人不是龙岸,龙岸没请到假?两天后.朗秀来到粤北山区,几经打听,找到龙岸所在的支队,这才知道龙岸五天前就请假回村了。
难道龙岸被鬼子捉去了?可依他的性子,宁死都不会当俘虏。朗秀回来后又到铜鼓堡一遍一遍地找,还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龙岸失踪了,朗秀成了望门寡。
两年后,日本投降。东江纵队在鬼子的被俘人员名单中没看到龙岸的名字,在鬼子的“作战纪事”中也没看到相关记载。朗秀彻底绝望,根据当地风俗,嫁给了龙岸的弟弟龙滩。
一晃64年过去。婆婆、丈夫、大儿子相继辞世,年已九旬的朗秀老太太却依然活得十分硬朗。
曾孙龙临是个攀岩爱好者。这天跟几个同好到壁立千仞的铜鼓堡鹞鹰崖攀岩。鹞鹰崖中部有个往外突出的小平台,龙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去。
一爬上小平台,龙临就发现里侧有个石洞。他弯腰进去,吃了一惊:里面横着一具白骨!更令他诧异的是,白骨旁居然还供奉着一瓶未开封的酒!他拿起一看,商标依稀可见,是日文,还是洋酒!旁边有个背包,他伸手去拿,可全都变成了灰。灰中有一个赛璐珞观音。
龙临疑惑四顾,忽然发现白骨旁的平坦石壁上刻着被磨损了的繁体字:“我叫××,束江缕陈戟士,民圆×××年回家成亲,××鬼子捉妤女,就跟他们拼,子旦(弹)打光后,跳崖落×××。朗秀.我们下辈子再做夫一”。
“一”字旁边是把完全锈蚀的匕首,匕首柄上是弯曲的手指骨头。从遗言的语境判断,“一”应为“妻”,可刻字人才刻完“妻”字的第一画就断气了。
刻字人的成亲对象叫朗秀,跟曾祖母同名。莫非他是曾伯祖父?龙临小时候听爷爷讲过曾祖母和曾伯祖父的事。他拿出数码相机,把这些逐一拍下。
回到家,龙临把赛璐珞观音递给曾祖母,老太太拿到眼前一看,揉了揉浑浊的眼睛,又细细看了看,之后哆嗦着问:“哪儿来的?”龙临说鹞鹰崖中部一个石洞里找到的,老太太说:“你帮我看看,观音座下是不是刻有‘保佑阿龙’四个字?” 龙临仔细一看,没错。这四个字刻得很小,笔画极细,好像是用绣花针刻的。“曾祖母,是刻有这四个字,阿龙是……”
“阿龙,我终于找到你了……”老太太号啕大哭。
这事引起民政和文管部门高度重视。无名神枪手从日寇手里救出50名被劫妇女一事,文管人员早在解放初就作了详细走访记载,但一直不知这神枪手是谁,现在真相终于大白!
龙岸的尸骨很快被背下山,择地安葬。在安葬的前一天,91岁的朗秀老人溘然长逝。按照她的遗愿,死后要跟龙岸葬到一起,还有那瓶没有开封的喜酒……
第120、狼与狼孩
随着时日的变更、社会的进步,那原来的村庄愈发变得繁荣,人们也因拥有枪而不再惧怕狼了,树林也越来越小,但狼却仍旧在那里面生活着。
傍晚时分,雪慢慢地停了下来,天空升起了一轮明月,整个村庄被夜色所笼罩。
在这样一个静悄悄的夜里,一群狼在其头狼——白狼的指挥下要实施一个早已预谋的计划。
随着村子里最后一根烛光的熄灭,在白狼的一声得意的、毛骨悚然的长啸后,几个黑影迅速窜进了村庄,像暗夜中的噩梦,逼近了毫无知觉的人们。
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惊动了宁静的夜空,树林边一束白色的光直射出来,又是几秒钟的寂静,有一户人家的烛光亮了起来,粗暴的男声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惊醒了村子,喊叫声,铁器声越来越大,几双墨绿色的眼睛闪了出来,消失在树林中,惟独不见了它们的首领。
屋内,金色的眼睛依然那么沉稳的注视着墙角害怕得瑟瑟发抖的那对夫妇。白狼轻轻刁起地上正在啼哭的婴儿,从后窗跳了出来。那里已经围满了手持刀具的村民,它停住了脚步。
一时间,谁也不敢动。
人们的吃惊不是毫无理由的,一匹狼敢独自面对众多村民是需要足够的勇气和胆识的。
更让村民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是因为狼嘴里叼着小孩。
忽然,一个鲁莽的村民把一个火把朝白狼扔了过去。白狼敏捷地向后一闪,然后突然加速冲向了人群。光滑的毛皮擦过人们的肩膀,手臂,大腿。人们叫喊着,挥舞着镰刀和锄头, 第 9页想击中这雪白的身影,但这银色的闪电似乎根本不把这些当回事,来回穿梭于人群中,似乎早安排好了路线。最终,它摆脱了追捕,钻进了漆黑的森林。
它又重新出现在山崖上,发出一声胜利的长啸,鲜红的血从脊背上淌了下来,它竟毫不在意,仔细端详着脚下的婴儿,眼神中藏着不易觉察的慈爱。
第二天清晨,村民们发现,从屋子到树林边一条血线延伸着,就像是一条曲折的路。
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随着时日的变更、社会的进步,那原来的村庄愈发变得繁荣,人们也因拥有枪而不再惧怕狼了,树林也越来越小,但狼却仍旧在那里面生活着。
狼已经过了三代,但那白狼仍是那狼家族的第三代首领,虽然它已经老了,可它凭着自己的睿智、胆识和经验还在统管着整个狼群,虽然病魔正一点点在吞噬它。另外,还有其它一些狼也对它的头狼地位蠢蠢欲动。
白狼喜欢独处,喜欢晚夜的风,喜欢月朗星稀的夜空,此时,它正静静地趴在山崖上,俯视着黑色的森林,当晚风吹过的时候,它的耳朵就稍稍地动一下,感觉风所带来的清凉。
这是山崖上最陡的一块岩石,象征着狼群中无上的权威和绝对的统治,不知有多少熬红了双眼的恶狼在死死地盯着这块岩石。但从白狼成为首领以来,还没有第二条狼登上这石头的顶端。
白狼就这么懒懒地趴着,眯起了双眼,任凭风玩弄着自己零零散散的银毛,渐渐地就快睡着了。
但是,几阵细微的声响让它觉出了异样,这并不是风,而是猎杀者的脚步。
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这是它熟悉的气味,每个优秀的狼猎手都无法隐藏的气味,在血战之前显得更加的刺鼻。
突然间,它意识到了什么,努力站起身,悄悄地沿着石壁滑了下去,身手,已不如年轻时那么敏捷了。
此时有几条灰狼在岩石下踌躇着,几种心态在反复地困扰着它们,因为作为首领的白狼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能否取得成功并无定数,假如一旦失败,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最终,一条浑身油亮的灰狼作了决定,它也是惟一剩下的一条狼,其它狼的心理防线均已被摧垮。
白狼从黑幕中走了出来,它不得不去面对这场斗争,尽管自身没有取胜的把握。它从那健壮的求权者身上隐约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可现在已经时光不再。
终于,灰狼动身了,它全力加速冲了过去,就在两条狼接触的一瞬间,白狼闪到了一旁,伸出右爪给了灰狼的腹部猛烈的一击,接着迅速转过身,一口咬住了对手的脊背。灰狼痛苦的呻吟起来,已经彻底被激怒了。它一个翻身摆脱掉了追咬,回头一看,白狼已经不见了。
还没回过神,后脑勺又被一击。这一次,灰狼抓住了机会,它忍住疼痛,向后一跳,扑住了白狼。两条狼扭打起来。
嗥叫声充满了整个山谷,风更大,夜更冷了。
灰狼虽然在速度和力量上占优,但在白狼熟练的扑咬和多变的战术前占不到任何便宜,双方只有靠体力来决出胜负。这点显然对白狼很不利,它找了个空隙推开对手,气喘吁吁地退到一棵大树旁,身上新添的几道伤口正淌着暗红色的血。灰狼也有些疲倦了,但是,它发现首领并不如想象中的强大,首领毕竟已经老了,如果再打下去,形势会越来越对自己有利,这为它增添了信心。
就在灰狼准备第二次冲锋的时候。它发现首领有些反常,白色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眼睛中金色的光芒忽然消失了。
这最最紧要的关头,可怕的伤痛又找上门来,就像是炙热的火焰在身体里蔓延,白狼已经神志不清,眼睛也渐渐看不清,别说打斗,就连站立也很困难.. 第 10页白狼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此时的灰狼颇感意外,于是它俯下身,嗅了嗅,用残忍而傲慢的目光注视着首领身上流着的血液,并准备作最后的了断。
忽然,一阵莫名的风刮过,将它的身子猛然撞开。而展现在灰狼面前的是一双晶莹的水蓝色的眼睛,从中射出寒冷的光。
转眼到了第二天,在阳光沐浴下的白狼醒了,它爬了起来,吃力地将那灰狼的尸体推下了山,随着发出一声胜利的长啸。而山崖下有一个少年也正露出一丝微笑。
白狼清晰地记得在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从村庄里抢回这个孩子,便将它一直养在身边,并且将它放在一个远离那勾心斗角和虚伪狡诈的狼群的古树树洞里成长。转眼间那小孩已经成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了。
白狼心想自己天生是孤独的,随着自己的年老,它将自身全部的希望和理想都寄托在十五岁的人类少年身上。它从那岩石上走下,来到那棵古树下,那少年也从树上滑下,彼此相对坐下,用眼睛交流着感受。
白狼一直有一件心事,早在五年前,村中的人们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狼孩。它们一次次组织人手进森林搜索,有一半就是因为这个孩子。而它也不止一次发现少年偷偷溜进村子,藏在暗处观察着人们的一言一行。少年最近时常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它想,那可能是人类的语言。
白狼知道,它只是一个养父,一条野外的狼,少年的血管里流淌的是人类的血液,迟早会回到他人类的家。那时候,少年可能会成为它的敌人。它不敢去想未来,想到离开生命中惟一的知心朋友,它就会变得十分敏感和暴躁,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山崖上,它也常常思索,该不该让这个孩子知道真相,放他回去。
白狼让少年藏了起来,又独自回到了山崖上。突然,山崖上出现了一条母狼带着一群刚出生的小狼崽。其中有一条浑身雪一般白,迭不禁让白狼想起儿时的自己。并似乎从中看到了另一个希望,那就是自己以后的接班人。此时,它暗下了了却心事的决心。
第二天晚上,白狼与少年潜入了那村庄,夜已深,它们顺着一条小道贴着墙壁悄悄地走着。白狼在一间仍亮着灯的小木屋前停下,只见屋内有一个小姑娘静静地在看书,书桌边一对夫妇正在床上熟睡着。
此时,白狼猛地一冲冲开了那房门,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而那少年却吓呆了。床上的夫妇一下子也跳了起来,一下子回想起十五年前的那场恶梦。那少年呆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而那丈夫却正在床下摸着枪,但就在他瞄准白狼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浑身漆黑、头发苍白的少年。此时的枪管不自然地往下掉。他似乎明白了站在面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十五年前被白狼叼走的孩子,此时少年的眼中也有两颗晶莹的东西滚落下来,白狼知道,那是人的眼泪。
虽然白狼还是十分地牵挂那少年,但它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少年不属于它。这就是事实,事实是无情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因而,白狼选择了静静地退出。
以后的很多天里,白狼时时刻刻在想着这个少年,想着他眼睛的纯蓝色。想起少年,白狼总是忧郁的,这种情况只有小白狼才能让他低落的情绪好转起来。初夏的一个清晨,它带着小白狼在还沾着露水的草地上散步。
晨风是饱含着水汽的,清凉的。它微微动了动耳朵,在一个小水潭旁趴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小白狼嗅着不同颜色的花朵。
忽然,草丛中的蝴蝶纷纷飞起,白狼警觉地抬起头,竖起尖尖的耳朵,它听到了马蹄声,许许多多的马正向丛林这边赶来。
捕猎的队伍又来了,这次比往日好像大了许多。
它立刻朝石崖地方向飞奔,家族中的许多狼还没有醒来,此时的突袭将是致命的。
白狼在全力奔跑着,所过之处,仿佛只是一道金色的线和一束白色的光。它终于来到了山脚,并很快跃上了山,在悬崖上用尽全身之力向天空发出一声刺耳的,略带沙哑的吼叫,这是在向白狼群中的成员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它突然意识到小白狼还在那片草地上,它必须去救,于是它又朝山崖边小跑过去,但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几乎是滚下了山,后腿摔断了,脑门上也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它要和自己的神志赛跑,以救出小白狼。
在经过一段路程的一瘸一拐之后,终于到达了小白狼身边,继而以意志维持的身体终于崩溃了,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被马队包围了,这才知晓小白狼原来是一个陷阱。同时,它也在一匹红棕色的马上看到了那双久违的蓝色眼睛。
白狼再次苏醒时看到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铁笼里关着许多同伴,还有些被挂在墙上,已经死了。白狼似乎也从中看到了那双蓝色眼睛的背叛。它发疯了,不停地用身躯撞击着铁笼,直到满身是血才摔倒在地。但蓝色的眼睛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再没有出现,白狼深知,希望已经愈发渺茫,死亡成了必然。
被捕的第三天晚上,白狼站起了身,它要维护狼家族最后的尊严,明天就该是它被带走了。
月光下,望着熟睡中的小白狼,它注视了很久,然后,它把牙齿凑近了小白狼的喉咙。
热乎乎的血涌了出来,小家伙只是呻吟了两声。它醒来无力地望着呆呆的白狼,又重新闭上了眼,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白狼发出一声悲凉的凄惨的叫声,然后狠狠撕下了小白狼雪白的毛皮,连着血,吞人了腹中。
很久,嘴角边的血腥味都没有消除,它现在才发现,它是那么讨厌血。
它感到心里空空的,一切都被夺走了,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没有怨恨,直到唇上有些淡淡的咸味,它才发觉自己流下了眼泪。
水一般的月光泻在它的身上,白狼静静躺下了。
第二天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个没有了毛皮的儿子和一个满口是血的父亲,人们为之惊呆,但也仅此而已。
但那少年却哭得撕心裂肺,最后他抱走了这两具尸体,将它们葬之于山崖上那块岩石下。
并且在那里跪了整整三天三夜。继而便是永远的失踪,无论村民花多大的心思寻找。
从此以后,森林再也没有狼出现,那少年再也没有回来。
第121、荒年识人
民国初年,湘南蝗虫肆虐,粮食歉收,殷天引一家在镇上最先断了粮,一家人不得不吃起草根树皮。
这天晌午,一顶软轿停在殷家门口,从软轿里下来的是殷天引的一个好朋友王扬。
王扬一边叫着“殷兄”一边走进屋去,殷天引听到叫声,赶紧迎了上来。王扬拱拱手,说:“殷兄一向可好,我今天去前街办点事儿,路过你家,进来坐坐。”
说到这里,王扬突然盯着殷家窗台上一只香炉走了过去。他伸手拎起香炉,仔细端详起来,这座香炉有点儿与众不同,正方形,上宽下窄,呈斗状,比一般香炉高大,显得凝重、大气。
王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放大镜,看底足,看款识,看画片上的树叶、小鸟以及山石间一丛丛小草,足足有10分钟,他才把香炉轻轻放在桌上,喜不自禁地说:“宣德炉,好一只明代的宣德炉。”
殷天引听了,心里一惊,他万没想到自己家还有明代的东西。
王扬继续说:“殷兄,你知道,我喜欢收藏,把它卖给我吧!”
殷天引仔细看了看王扬,见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点点头,说:“若真是宣德炉,你就拿去吧!随便给几个钱就行。”
王扬说:“明代的东西,还值点儿钱,我给你两担大米吧!”
当天晚上,殷天引一家人喝上了香甜的米粥。
第二天,殷天引去了一家古玩店,回来后对家人叹道:“我去‘万得昌’古玩店问过了,咱家的那只宣德炉至少值10担大米。唉,王扬只给了我两担大米,这年头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从那以后,殷天引就慢慢和王扬断了来往。
多年以后,殷家终于发达起来,而此时,王扬却病故辞世。殷天引得知王扬病故的消息,摒弃前嫌,赶去吊唁。
那天下午,殷天引进了王家。吊唁之后,王家长子陪着他去后院休息。突然,殷天引一眼看到后院的窗户上放着几盆花草,其中几株兰花草居然栽在一只宣德炉里,他觉得这只宣德炉很是眼熟,捧起一看,立马认了出来,这只宣德炉分明就是当年王扬花两担大米从自家买去的那只。
殷天引不动声色地问王家长子:“你父亲用这么贵重的宣德炉来养花,是不是太糟蹋了?”
王家长子小声说道:“大叔,您错了,这只宣德炉不值几个钱,它是现代的一只仿制品。那年粮食歉收,家父的一个好朋友家断了粮食,家父想帮帮他,可又知道这人清高自爱,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帮助,于是心生一计,故意把他家这只仿制的宣德炉‘考证’为明代的东西,顺理成章送了两担大米给他。只是家父死也没告诉我,他的这个朋友到底是谁……”
听到这里,殷天引当场愣住了。
第122、王幼玉记
王生名叫真姬,小字幼玉,一字仙才,原本是京师人,随父亲流落在洞庭湖以南地区,安家在衡州。她与妹妹、姐姐三人都是当时有名的歌妓,她们的姿色与歌舞,远远超过同辈的妓女,别的妓女都不敢与她们一争高下。幼玉的才貌又超出她姐妹二人,同她来往的都是风流儒雅的士大夫们。除此而外,虽是那巨商富贾,也不能打动她的心。
夏公酉(夏为贤良科进士,名噩,字公酉)旅游衡阳,衡阳郡侯举行宴会邀请他参加。公酉说:“听说衡阳有位歌妓叫王幼玉,歌舞美妙,容颜极美,她是哪一位?”郡侯郎中张公起便命幼玉出列参拜。公酉看见,叹息说:“如果让你居住在东西二京,未必会在二京名妓之下。现今你居住此地,你恐怕就不能名扬天下了。”公酉叫左右侍候之人取来纸笺,写了一首诗赠送给幼玉。诗中写道:
造物主并无偏袒谁的私心,
万物展现各自不同的美形。
可叹你有兰花蕙草的美质,
远离幽谷还是那么的郁青。
朗朗清风暗助你容颜艳秀,
丝丝雨露滋润你体态轻盈。
一旦住在宽广的皇家林苑,
红桃艳李难超过你的芳馨。
从此之后,她的名声更具有光彩。但是在空闲的日子里,幼玉常常像幽谷中的鲜花那般生出一份愁苦、寂寞,或如寒冷中的香蕊,含苞未吐。有人询问她为何如此?她回答说:“操持这种行道不是我的志向。”再问她原因何在?她说:“现在的人,或者做工,或者经商,或者务农,或者贩物,或为道士,或为僧人,都能足以养活自己。唯有我们这些人涂脂抹粉,巧言令色,以此来获取财物。思考之下,我感到无比的羞愧。只是迫于父母姐弟的压力,不能脱离这种营生。倘若能嫁给一位良人,留心侍奉公公婆婆,主持祭祀之礼,让人能在背后指着说:‘那是某人家的媳妇。’这样,死了之后,也好有埋骨之地。”
正好有一位东都人,姓柳名富,字润卿,是一位豪俊之士。幼玉刚一看见他,就说:“这人是我的丈夫。”柳富也有意娶幼玉为妻。这时,柳富对游历生活已经感到厌倦了,便在风前月下,与幼玉握手相依,相互难舍难别,时间一长,幼玉的妹妹暗地知道了这件事,责骂柳富说:“你如果再这样做下去,我不会放过你,我立即到官府告你。”从此,柳富不敢再去幼玉那里了。
一天,柳富在江边遇见幼玉。幼玉哭着说:“过错不是我造下的,你应该从情理上推想一下。希望他日我俩有终身之约,不要有今天这样的怨恨。”两人便在江边对饮,幼玉说:“我的尸骨,将来定当附葬在你柳氏祖先的坟地里。”又对柳富说:“就我所知,世间离别之后而又相聚的人很多。有些人在谈情说爱时言词动听,只不过是为了获有对方的钱财,根本没有以身相许之意。我有一头垂地的长发,我珍惜它如金玉一般宝贵,其他人不敢窥视它,对于你,我无所顾惜。”说完,自己解开发鬟,剪下一缕送给柳富。柳富非常感动,又十分喜悦。
分手之后,柳富因一心思念幼玉但又不能相会,心中生出无限恼恨,便一病倒床。幼玉得知后,日夜怀念,派人去照料他。痊愈后,柳富写了一首长长的诗歌赠送给幼玉,诗歌说:
高高的紫府楼阁相连相依,
金碧的户窗阵阵红光泛起。
居住其中的皆是绰约仙子,
绝世妖艳的美姿无与伦比。
偶然思凡生起尘世之心,
几年间被贬谪到衡阳市里。
就像皇家阿娇从宫阙飞来,
长在娼家纯粹是偶然罢了。
天生的美姿艳色超绝同伦,
压倒花街中众多罗绮美女。
乌发高高堆起像巫山云彩,
明目流盼似能剪断秋江水。
洁白的双手细长而又浑圆,
有如脱壳的春笋伸向青天。
鞋上绣着鲜花衬着如弓小脚,
凤凰之头翘起在红裙边底。
有时微笑依凭着小栏杆,
逗得无言桃树将红花坠落。
王孙迎目而视便丢了神魂,
东邻一见之下羞愧难言。
从此城中那些豪富子弟,
呼僮备马相互紧紧去追随。
千金买得她清歌一曲,
在暮雨朝云中欢笑长久不断。
都城有位少年叫柳君,
体态风流多情而万般丰足。
幼玉一见苦苦留心,
厚赠行人再三把心意嘱托。
青鸟捎信飞来窗户前,
原是柳郎深恨自己多有拘束。
她便私自相会不使父母知道,
在江亭暗与柳郎相共宿。
还担心恩爱之情不更坚,
解开鬟髻在柳郎之前。
一缕乌发随金剪铰断,
两心相爱情意深厚密如绵。
自古来好事总是多磨难,
时刻让两颗爱心相挂念。
清寂的夜晚长叹在明月下,
花开时洒泪在那东风之前。
怨恨入琴只怕琴弦弹断,
眼泪像珍珠一串串相连。
独倚高楼心意无人知会,
写着怨恨的书信谁递传?
无奈幼玉家中有老母,
知道此事心中便有怒,
她只好千金买酒托佣人,
谁知密约幽会常被耽误。
想要用刀砍断连理枝,
想要拉弓弹害比翼鸟。
世外仙山只在海中心,
风逆浪恶更无船只渡。
归去桃源的路隔着烟霞,
左近都是尘埃无寻觅处。
柳心幼意两情笃切深厚,
同指松竹发誓爱情更固。
愿郎呀誓死莫将爱心移,
世事难料有缘自会相遇。
他日盼得我郎归来时,
两人携手共上那烟霞路。
柳富因在外游历太久,父母亲催促他回去。幼玉偷偷前去告别,两人共饮在郊外的酒店中。幼玉说:“你有清才,我有丽质。我二人才貌相配,誓死不相抛舍,这是自然之理。我的心,你的意,在神明前求问,在松竹间相盟,已经很久了。你必定以后还会来潇湘游历,我在这里等待着你的归来。”于是二人共同盟誓,焚香,把香灰放在酒中,一起喝下。这一夜,二人同宿在江上。第二天,柳富作词一首,与幼玉告别,词名《醉高楼》,说:人间最苦,最苦是分离。伊爱我,我怜伊,青草岸头人独立,画船东去橹声迟。楚天低,回望处,两依依。后会也知俱有愿,未知何日是佳期。心下事,乱如丝,好天良夜还虚过,辜负我,两心知。愿伊家,衷赐在,一双飞。
柳富唱着这支曲子,买来好酒,曲子音调悲伤,辞意凄惋,他竟不能唱完。二人便饮酒,都放声大哭。之后,柳富便登舟而去。
柳富回到京城,因为父母都已年老,家中事情又多,未能赴与幼玉之约,只能对镜洒泪。正逢有客从衡阳来,拿出幼玉的信,又说幼玉近来多因病卧床不起。柳富急忙打开信很快读完,信的末尾有两句诗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
柳富大为伤感,写了回信来表达他的心意,信中说:回忆从前我俩潇湘的相逢,令人悲伤不已。我尝想乘舟,泛江一往旧地,复践与你从前的盟会,叙叙我二人往日的情谊,以满足你思念切盼之心,也给我平生的快乐。无奈因父母年老,族中事多,心愿为琐事夺去,临风怀想,徒自伤心不已。在那清风明月的良辰佳时,做文章饮美酒的美景胜地,他人满怀喜悦,而我却恍恍惚惚,如有所失。只好借酒以解愁怀,酒醒,情思更加彷徨,几乎不想再活下去。古时候两位有情人,有时一位如意,一位不如意,那求得聚合也较容易。现今你与我,两人都不如意,那要求得耦合也就很难了。
你还是再等待一下吧,天下事不容易知晓,但当有如我俩之愿的一天。不然,天理与人事,果真不和谐了。那天外神女,海中仙客都还能相遇,我二人独独不得实现我们的心愿,难道不是命中注定么!你应该尽量多吃点东西,不要让真气耗散,自己伤害自己的身体,倘若你不能再与我相见,我还指望什么呢?你信尾有两句诗,我为你把它写成一首完整的诗。
诗说:
临流对月暗悲酸,瘦立东风自怯寒。
湘水佳人方告疾,帝都才子亦非安。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
万里云山无路去,虚劳魂梦过湘滩。
一天,残阳已经向西沉下,房中疏帘未曾卷上。柳富独自站立在庭中帷幕之下,忽然屏风间出现一位露着半脸的人,柳富一看,原来是幼玉。幼玉说:“我因思念你而得病,现今已经死去。我想同你一见,因此到你这里。我因为平生没有做过恶事,所以不陷地狱。后天该转生在兖州西门张遂家,又是一位女子,他家是卖饼的。如你不忘昔日的旧情,可来与我相见。我虽然已不知道前世之事,但你的情意应该是这样。我留下遗物在侍女之处,你可去要来作为验证之物。望千万珍重。”说完,人忽然不见了。柳富大为吃惊,最终又叹息、悲伤不已。
有一天,有过客从衡阳来,说幼玉已经死去,说她未死之前,嘱咐侍女说:“我不能见柳郎,死了都感到遗恨。柳郎平日很喜爱我的双手、头发、眉毛、眼睛,其他东西都不能寄赠给他。现在我剪下头发一缕,手指甲数个,柳郎来访我,你把它给他。”数日之后,幼玉果然死去。
有人议论道:现今的娼妓,抛弃某人或亲近某人只是为了获利,其他的,都不能打动她的心。要想寻求潇湘神女与霍生的恋爱故事,就难以听说了。今天幼玉爱柳郎,他们的爱情是多么的深挚啊!有情之人听说这件事,无不感到悲伤。善于调谐音律的人把这件事谱写成词曲,使它流行于世,广传在人们的口头中,那么,幼玉虽死,也就等于不死了。我也因此叙述了这个故事。
第123、极乐诱惑
最近一段时间,苏巍巍非常痴迷一家叫做苏达维尔的酒吧,不仅苏巍巍如此,他的同事陆军也几乎天天去这家酒吧喝酒。每到夜里12点,苏达维尔酒吧里就会挑选出一位幸运的顾客,由酒吧老板亲自献上一杯经特殊工艺自酿的葡萄酒。喝过的人都说妙不可言,一生中能喝上一杯这样的酒,就算马上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这些话对苏巍巍的诱惑很大,可惜这种幸运一直没有降临到他头上。
这天苏巍巍带了很多同事来到苏达维尔酒吧,人多机会大,他已经事先和同事们打过招呼,无论是谁得到那杯酒,他都要与其分享半杯。这天直到凌晨一点,苏巍巍的希望再次落空。微醺中,他身边的一个陌生女人提醒说,凡是喝过那杯葡萄酒的人,都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见到。诱惑越大,危险就会越大。苏巍巍笑着说:“凡是来苏达维尔酒吧的人,都是来找刺激的,如果生活中没有了激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陌生女人诡异一笑:“看你这么执着,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只能相信一个人——那就是你自己。”说完,陌生女人就像幽灵一样,在昏暗的苏达维尔酒吧里左转右闪,很快从苏巍巍的视线里消失了。
在苏达维尔酒吧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人,对于陌生女人的言行,苏巍巍只是一笑了之。
苏巍巍无精打采地回到家,冲了凉,倒头就睡到了床上。接连几天的疲倦一起涌来,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阵阵冷风将苏巍巍吹醒,迷迷糊糊中,他猜想这阵冷风从何而来?门窗和空调都关着,难道是幻觉?他睡觉的时候有不关灯的习惯,此刻,他强睁开双眼,猛然间看到距离他不远的落地窗帘被风吹起,在那窗帘下面,竟然露出了一个人的腿,脚上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格外引人注目。
顿时,苏巍巍睡意全消,大喝一声:“谁?”窗帘后的人听到叫声后,双腿轻轻向上一提,便没了踪迹。紧接着,传来了“咚”的一声,此后的一段时间内,一直寂静无声。
苏巍巍惊出了一身冷汗,猜想或许是窃贼入室。他见窗帘后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就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猛地掀开窗帘,却见后面空无一物,只有一扇窗户大开着,不断地涌入冷风。苏巍巍又向窗外望去,小区内黑漆漆一片,哪儿有半点人影。
苏巍巍的家就在二楼,看来窃贼的身手了得,被惊着后,竟然从窗台上一跃而下逃走了。苏巍巍感到奇怪,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会有人穿绣花鞋,从露出的那半截腿来判断,对方像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
极乐诱惑(2)
被女窃贼这么一搅,苏巍巍没了睡意.关好窗户,又去其他房间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丢失任何物品后,才坐到沙发上开始抽闷烟。等苏巍巍再次有了困意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早上6点多,今天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苏巍巍不能缺席,眼下只好强打精神,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匆匆出了家门。
刚走到小区里,就听到周围的邻居议论说,昨天晚上有好几户人家被盗,现在警察正在小区里调查。苏巍巍吃了一惊,看看旁边停着的警车,想起了昨晚那个像幽灵一样的身影,看来那个女人真是不简单,一夜之间竟能连偷几家。思考片刻,苏巍巍决定把昨晚看到的情形向警方反映一下,说不定他的线索能帮助警方及时破案。
苏巍巍很快找到了办案的警察,把昨晚看到的一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一位名叫沈力的警官把他所说的一一记录在案,还询问他是否丢失了物品,苏巍巍摇摇头,最后沈警官和他互留了联系电话,他这才匆忙向公司赶去。
在公司里整整忙了一天,到傍晚时分,苏巍巍已经疲惫不堪,在外面吃了点快餐,便打车回家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回到家中刚脱下衣服,不经意间发现沙发旁边有一个黑色的旅行包,里面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东西。最让他心惊的是,在离旅行包不远的地方,赫然有一只粉红色的绣花鞋,上面红彤彤的牡丹花格外刺目。
苏巍巍紧张地来回张望,但却不敢确定家中是否有人。想到那窃贼是个女人,苏巍巍不禁放开了胆子,每间屋子都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人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那只黑色的旅行包对苏巍巍的诱惑很大,他一直在猜里面放着什么东西,是那个窃贼故意留给他的?为什么还要把一只绣花鞋留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静下心来细想一番,苏巍巍越来越感到心惊肉跳。他清楚地记得,今天早晨离开家时,家中并没有那个黑色的旅行包和绣花鞋,也就是说,那个女贼是在今天白天再次进到了他的家中。刚才他检查房间的时候,特别留意门锁的情况,并没有被损坏的痕迹。看来那个女贼真是了不得,出入他的家竟是如此轻松。
思前想后,苏巍巍决定先打开那个旅行包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很快,旅行包被打开,里面除了大量的现金外,就是手表、首饰等贵重物品,毫无疑问,这个旅行包一定是那个女窃贼所遗留的。但这也太离奇了,她怎么会把这么丰盛的“成果”轻易地留给他呢?想来想去,苏巍巍得不到答案,于是,他拨通了沈警官的电话。
沈警官得知情况后,带了个同事迅速赶了过来,他们仔细地看了一遍那包赃物,沈警官颇为肯定地说:“这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上午失主所报的失窃物品。”苏巍巍忍不住问:“这些赃物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家中?”沈警官笑了笑说:“昨晚你惊动了窃贼,她来不及拿上东西就跑掉了。”苏巍巍摇摇头说:“绝对不可能,昨晚那个窃贼逃跑时,明明穿着一双绣花鞋,不管她怎么跑,其中的一只也不会掉到我家客厅里。还有,我记得很清楚,今天早晨,沙发旁绝对没有这个旅行包。”
极乐诱惑(3)
沈警官陷入了沉思,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忽然抬起头说:“对了,今天下午我给你打电话,想询问一下昨晚的具体情况,你却一直关着手机。周围的邻居说出你家的地址,我们就上来敲了半天门,估计敲门的时候,那个窃贼就在你家,她再次受到了惊吓,才慌忙逃窜。”苏巍巍还是疑惑地问:“这也不太可能,我家的门窗完好,她是怎么逃出去的?”沈警官再次变得沉默,随后他掏出手机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求加派人手,要仔细勘察现场。
此时的苏巍巍实在太累了,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但那可恶的窃贼对他家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太不安全了,于是他向沈警官提出,他们留下来勘察,自己去外面的酒店过一夜。沈警官点头答应,接着问他家中是否丢了物品,苏巍巍肯定地说没有。沈警官又问了一遍:“肯定吗?”苏巍巍点点头,笑着说:“赃物都在这里,她再偷也出不了我的家里。”沈警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多问。
苏巍巍去酒店开了房间,一觉睡到天亮。刚起床就给沈警官打了个电话,询问有没有进展,沈警官说,已经勘察完毕,并没有线索,现在他家有人专门蹲守,以防窃贼再次出现。苏巍巍也不愿去多想,直接去了公司。
晚上回到家,苏巍巍见一个陌生的警察在他家里蹲守,简单地聊了几句后,苏巍巍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问。正想着今晚去不去苏达维尔酒吧,忽然听到外面的门响了一声,好像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开门一看,正是那位沈警官。还没等他开口,沈警官迎了上来,问道:“苏巍巍,你确定家里真的没有丢失东西吗?”苏巍巍一头雾水地说:“这房子是我租的,家里除了……除了一张信用卡外,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沈警官脸上似笑非笑,紧盯着苏巍巍问:”或许有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东西,那件东西关系着你一生的幸福,差点让那个窃贼给毁掉了。”
苏巍巍瞪大了眼睛:“真是越说越糊涂,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沈警官从手提袋中拿出了一件精美的包装盒,笑着说:“这是你女朋友贺菲菲昨天刚刚送给你的礼物,你还没有看到就被那窃贼偷去了。贺菲菲刚才来警察局认领了这件东西,并委托我们转交给你。”
苏巍巍和贺菲菲原本是一对恋人,两人在一起相恋了三年,由于性格原因,感情渐渐变淡。就在半年前,贺菲菲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整天神情恍惚,说话支支吾吾,眼神也躲躲闪闪,不敢面对苏巍巍的眼睛。更荒唐的是,她整天说鬼魂神怪之类的话题,让苏巍巍根本无法接受。苏巍巍几次提出要带她去医院检查,都遭到贺菲菲的强烈反对。直到有一天,苏巍巍忽然接到贺菲菲的求救电话,等他赶到时,惊恐地发现贺菲菲身上伤痕累累,便赶忙将她送往医院。医生说再晚来几分钟,恐怕性命不保。苏巍巍想要了解真相,毕竟两人深爱过对方,但遭到了贺菲菲父母的拒绝。
极乐诱惑(4)
等到贺菲菲的伤势逐渐好转时,贺菲菲突然对苏巍巍说:“亲爱的巍巍,将来,我会送给你一件礼物,这件礼物在关键的对候一定会救你一命。”在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的第二天,贺菲菲就连同她的家人一起消失了。苏巍巍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他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贺菲菲。
而眼下,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的贺菲菲突然很蹊跷地送他一件礼物,难道是想要恢复以前的关系?这种可能性不大,苏巍巍了解贺菲菲的性格。那就是真的想送他一件保命的礼物?可他和别人无冤无仇,是谁想要害他?而贺菲菲一直有他房间的钥匙,难道她和盗窃案有关?还是先打开这件礼物看一看再说。
正当苏巍巍要打开那件礼物时,陆军给他打来了电话,邀他一起去苏达维尔酒吧喝一杯。苏达维尔酒吧吸引顾客的不仅仅是那杯自酿的葡萄酒,还有经营酒吧的那对夫妇。夫妇俩男的高大英俊,风流倜傥;女的容貌秀美,性感妩媚。两人都有各自的朋友圈,他们每天都和那些异性朋友们打情骂俏,奇怪的是,夫妻俩好像并不在意对方的轻浮举动。
陆军就是被老板娘凤姐的外表迷住的,他的目的很明确,在人不在酒,所以他去苏达维尔酒吧的频率比苏巍巍还要频繁。而苏巍巍恰恰相反,他的目的在酒不在人。
苏巍巍见沈警官在旁边一直紧盯着他,他不想让警察再牵缠到贺菲菲的事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礼物也没有看就匆匆赶到了苏达维尔酒吧。走时,沈警官告诉他,已经不需要蹲守了,要把人撤走。
苏达维尔酒吧内依旧爆满,苏巍巍一进去,很快就发现陆军正和老板娘说说笑笑,眼神里明显地流露出一种欲望,老板娘似乎十分迎合,满脸媚笑地紧靠在陆军的身边。苏巍巍心里在笑,看来他和陆军今晚的目的都能达到。之所以他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今晚带着必胜的信心。
根据前一段时间的观察,苏巍巍在苏达维尔酒吧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如果前一天的幸运儿是个男人,那么第二天的幸运儿必定是个女人,而且所有的幸运儿都是当晚苏达维尔酒吧里最帅最靓的男女。苏巍巍知道,这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如果想要喝到那杯酒,就必须在这上面做文章。
很快,苏巍巍从陆军的口中得知,昨晚的幸运儿是个男人,这更加坚定了他此前的猜想,因为前天晚上他就在现场,那个幸运儿是个美到令人窒息的女人。想到这里,苏巍巍向四周放日艮望去。苏达维尔酒吧里人头涌动,热闹非凡,来回扫视了几遍后,苏巍巍将目光放在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身上。那女孩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材都那么完美,美到令任何男人看到她都会心动。苏巍巍毫不犹豫地举起酒杯向女孩走去。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他发现女孩对他并没有反感,便直奔主题道:“我感觉你就是今晚的幸运儿,但想要喝到美酒就要付出代价,可那代价不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能承受的,所以我想替你承担那代价。”
极乐诱惑(5)
女孩轻蔑地笑了笑:“这间酒吧的名字叫‘苏达维尔’,来这里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寻找刺激,所以我不会轻易地错过。”苏巍巍早有心理准备,淡淡地笑着说:“但你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让你这个世间少有的大美人从此消失。”女孩呵呵一笑,一双美目盯在苏巍巍的脸上,诱惑地问:“说吧,你有什么想法?”苏巍巍大胆地迎着女孩的眼神:“从古到今,冒险的事都应该是男人去做。你难道没有听说吗?在苏达维尔酒吧里,凡是喝到那杯美酒的人几乎都消失了。诱惑越大,背后的风险也就会越大。我作为男人,有责任保护你这样的美女不受到伤害,如果我确定没有风险,我会和你分享那份快乐。”
女孩疑惑地问:“你怎么能够确定今晚的幸运儿就是我?”苏巍巍笑道:“因为你是今晚苏达维尔酒吧里最美的女人。”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大,女孩沉思了片刻,抬起头说:“你需要我做什么?”苏巍巍的内心一阵轻松:“很简单,把你手中的号牌和我的号牌交换一下。”女孩犹豫了一下,将手腕上的号牌摘下递给了苏巍巍,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诡异,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很有眼力,但希望你不要后悔。”
苏达维尔酒吧里每晚产生的幸运儿就是通过号牌来决定的,每位顾客进到苏达维尔洒吧时,服务生就会给他们一个号牌,上面有一个数字,到凌晨时分,苏达维尔酒吧里会摇奖,如果摇出的数字和哪位顾客手中号牌的数字相同,那么那位顾客就是幸运儿。
相互交换号牌后,苏巍巍又和女孩闲聊了一阵,得知女孩叫林姗姗,开着一家公司,具体是什么行业,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很快到了凌晨,苏巍巍的内心越来越激动。这时,陆军走了过来,一脸的苦瓜相,瞟了一眼旁边的林姗姗,小声冲着苏巍巍酸溜溜地说:“看来还是你今晚有收获。”苏巍巍假装一愣:“刚才我见你们聊得挺火热,难道没戏?”陆军垂着头,沮丧地说:“关键的时候她没给我机会。”苏巍巍正要安慰,只见苏达维尔酒吧里的灯光一暗,他知道到了摇奖的时刻,但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主持人说出的号码竟然是他没有交换时的号牌号码。
林姗姗冲苏巍巍耸耸肩,扬了扬手中的号牌,意思是在说:谢谢你把机会让给我。苏巍巍表面上很无奈,心里却在想,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
苏达维尔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林姗姗,只见她春风得意地走向主持人,正当主持人要宣布时,苏巍巍忽然大喊了一声:“慢!”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苏巍巍。只见他笑嘻嘻地走到主持人身旁,举起手中的号牌说:“我拿的、这个才是真号牌,刚才的那个美女涉嫌造假。”
极乐诱惑(6)
原来,苏巍巍早有准备。在他识破了幸运儿的规律后,又做了另一手准备,将所有的号牌都仿制了一套,因为号牌只有纽扣那么大,所以携带方面不会被别人发现。刚才他和林姗姗交换的号牌是仿制的那一枚,可见苏巍巍为了喝到那杯酒,是多么的用心良苦。
经过验证后,苏巍巍终于成了今晚的幸运儿,风姐亲自端着一杯美酒走到他面前,而林姗姗也没有离开,只是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那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苏巍巍正沉醉在兴奋中,根本没有发觉林姗姗异样的笑容。
苏巍巍接过酒杯细细品尝,那种美妙的感受无法用语言表达,让他在瞬间飘飘欲仙,越品尝那感觉越强烈。苏巍巍想,这里的美酒真是名不虚传,付出那么多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
在苏巍巍自我陶醉时,风姐轻轻在他耳边说:“跟我来。”苏巍巍丝毫没有犹豫,跟着凤姐走到了一间隐秘的房间。房间很小,却很精致,每一处都展现出了浓浓的暧昧感。一进入房间,凤姐就缓缓脱去外衣,用妩媚的眼神看着苏巍巍说:“在男人眼里,除了美酒,还有佳人,今晚你可以全部拥有,这间苏达维尔酒吧不会让每一个幸运儿失望。”
美酒带给苏巍巍的感觉渐渐消退,眼下又有一个美到极点的成熟少妇在引诱他,但一想到凤姐的丈夫就在外边,苏巍巍忙将话题转移:“为了这杯美酒,我付出很多。”凤姐放肆地将手伸进苏巍巍的裤兜,缓缓地蠕动了一番后,掏出了一大把号牌,笑着说:“我知道你做了手脚。说实话,我喜欢英俊的男人,更喜欢英俊又聪明的男人,你属于后者。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我和我丈夫的信仰就是,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我话中的含义。”说着,凤姐再次紧紧地靠向苏巍巍,用丰满的胸部开始摩擦他的手臂。苏巍巍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但是,他至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当苏巍巍将风姐轻轻推开时,凤姐并不惊讶,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我,你是第二个,我更喜欢这样的男人,所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什么交易?”苏巍巍紧闭双目,他知道凤姐如果继续诱惑,他终将把持不住。
凤姐淡淡地说:“在这座城市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事情我都能够解决。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事成之后,我想你应该知道拿什么来和我做交易。”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语言,苏巍巍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反感,或许是这种直率要比某些人内心的龌龊好得多。苏巍巍点点头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知道如何去做。说完,苏巍巍低着头想尽快离开,刚走到门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我听说在这间苏达维尔酒吧里,凡是喝过美酒的人都会消失。你说,我会消失吗?”
极乐诱惑(7)
凤姐微微一笑:“有些快乐,对于某些人来说,一生只有一次也就足够了。而你却还没有享受到那种快乐,一定不会消失,但……”凤姐没有把话说完,冲着苏巍巍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苏巍巍读不懂那种笑容,也没有再问,转身离开了房间。
从苏达维尔酒吧里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苏巍巍的脑子清醒了很多。想起这些天来,自己为了那杯美酒,可谓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苏巍巍不禁一阵苦笑,心想,自己到了哪个年龄段,才会后悔刚才拒绝了凤姐的诱惑?
正想着,忽然一辆火红色的轿车停在了苏巍巍面前,车上有位绝色佳人在冲他微笑,不用说,那位佳人就是林姗姗。苏巍巍没有犹豫,直接上了车。林姗姗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刺激?”苏巍巍脸一红:“的确很刺激,不过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方式。”林姗姗斜着眼看了看苏巍巍,说:“看不出来你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面对那么大的诱惑都能把持住。”
听到这话,苏巍巍心中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刚才有人诱惑我?”林姗姗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调整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在那种地方,除了美酒佳人,还能有什么让人感觉刺激的事情呢?”苏巍巍问:“你现在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林姗姗笑着说:“去一个真正能让你感到刺激的地方。”
联想到林姗姗的话,苏巍巍不寒而栗,难道林姗姗说的都是事实
汽车一路狂奔,过了大约20分钟,终于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建筑物前。苏巍巍下车一看,不禁吃了一晾,原来他们来到了一个蔬菜肉蛋批发市场。才凌晨3点多,里面的人已经是忙得热火朝天,各种异味扑鼻而来,让刚从灯红酒绿中走出的苏巍巍产生了一种错觉。刚才他在车上已经有准备,如果林姗姗带他去一个更有情调的地方,他是决不会错过的,看来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林姗姗依旧一脸笑意:“怎么样?这就是我的公司,还不错吧?”苏巍巍苦笑着点点头,跟着林姗姗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面积不是很大但很整洁,刚一落座,林姗姗就为他冲了一杯咖啡,一脸坏笑地说:“看你的样子很失望,你一定对我刚才说的话不太相信。先喝一杯咖啡醒一醒脑子。放心,我说话算话,过一会儿一定会让你看到刺激的一幕,保证你终身难忘。”
苏巍巍慢慢地品着咖啡,不知道林姗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的脑子里却想着贺菲菲究竟会给他什么样的礼物。这才是他眼下最想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想喝完咖啡后,就找个借口离开这里。林姗姗一直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窗外忙碌的人群,好像忘了还有苏巍巍这个客人的存在。
极乐诱惑(8)
苏巍巍品完咖啡,起身走到林姗姗身边,本想和她告别,林姗姗却先开了口:“你看菜市场卖菜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很美?”说完,她的手指向了不远处。苏巍巍顺着林姗姗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卖菜的摊位上,一个女孩正忙碌地整理着各种蔬菜。那女孩面色黝黑,一身很土的打扮,苏巍巍仔细回忆了半天,对那女孩也没有印象。
这时,林姗姗凑到苏巍巍耳边轻轻地说:“那女孩可了不得,她是这个市场里出了名的‘差不厘’,说一斤就是一斤,说两斤就是两斤,几乎分毫不差。”苏巍巍笑了笑:“难道你只是想让我看她表演‘差不厘’?”林姗姗诡异一笑:“当然不是,你只看到了她的上半身,如果你看到她的下半身的话,还会发现她有一项不错的手艺。”
柜台挡住了女孩的下半身,苏巍巍看不出结果,不禁问道:“她有什么手艺?”林姗姗斜眼看着苏巍巍说:“她最擅长绣花,而且她做的绣花鞋,在他们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苏巍巍在一瞬间想起了那晚在窗帘下的那双绣花鞋,不由大惊失色,脱口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三番五次闯入我的家?”
林姗姗悠然笑道:“古代读书人有句名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恰巧你们家就有那样一本书,所以才吸引了那个女孩去光顾。”苏巍巍怒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但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林姗姗一脸平静地说:“如果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做,你一定会站到我们这边。这件事原本和你无关,但你在苏达维尔酒吧里非要耍小聪明,喝了那杯你本不该喝的美酒,导致你会惹上很多麻烦。”苏巍巍冷笑一声:“你不怕我去警察局揭发你吗?”林姗姗笑着说:“这只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如果你去揭发,怕是会连累了你的好朋友冯文博,他可不是盗窃那么简单。”
苏巍巍一惊,这件事怎么会和冯文博扯上关系?他不知林姗姗的话是真是假,但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苏巍巍深知了解得越多就会越危险的道理,于是干脆装起了糊涂:“刚才发生了很多刺激的事情,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现在就想离开。”林姗姗笑了笑,既不拒绝,也不相送,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苏巍巍。苏巍巍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在回家的路上,苏巍巍回忆起了他的好友冯文博。冯文博是苏巍巍的高中同学,多年来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冯文博家中世代行医,在当地颇有名气,他从一所医学院毕业后,就回来经营家族中的一家药店。冯文博经常要去郊外的一片几乎原始的山林中采药,他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深知一个人在山林中的危险性,就灵机一动,在网上自发组织了一个驴友探险队,号召网友去原始山林中探险。一时间不少网友纷纷响应,冯文博凭着他在野外的经验,带领众网友进行了十几次探险,双方皆大欢喜。而在新药的研发过程中,冯文博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药店赚取了大笔的收益。
极乐诱惑(9)
然而事情总有让人无法想象的时候,在一次探险中,冯文博竟然发现了一座隐藏于深山中的古寺,更惊奇的是古寺里竟然还有僧人。和寺中高僧几次交谈后,冯文博竟然产生了留在寺中的念头,亲朋好友轮番劝阻都无济于事。而在冯文博决定去古寺的前一天,突然去了一趟苏巍巍的家,让他保管好一本书,是关于医药方面的,并给了他一个手机号码,说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拨打那个号码。对于冯文博的奇怪举动,苏巍巍猜想了好长时间也得不到答案。
刚才林姗姗提到了那本书,苏巍巍隐约觉察到和冯文博有关,他故意装作不知内情,但林姗姗直接把话挑明了,他不能再装下去。冯文博绝不会平白无故地交给他那本书,但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不得而知。
想着想着,苏巍巍回到了家。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想看一看贺菲菲送给他的礼物究竟是什么,包装盒就在沙发上,苏巍巍轻轻地捧起,退去了外面的包装,里面装着的竟然也是一本书。当苏巍巍看清楚书名时,不禁皱起了眉头,书名是《美体瑜伽》。苏巍巍清楚地记得,这本书是他和贺菲菲热恋时,贺菲菲送给他的,后来他随手便放在了书架上。现在,这本书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包装盒内?
苏巍巍迅速站起身去书架上找,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冯文博留给他的那本书也不见了踪迹。昨晚走的时候明明还在,难道又有人进过他的房间?两本书都是贺菲菲拿走的吗?她有房间的钥匙,而她为什么又重新包装了一下,把那本《美体瑜伽》再次送给他?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含义,苏巍巍想不明白,决定天亮后把那本书再细看一遍,看能不能找出隐藏在其中的秘密。
眼下苏巍巍最需要的是休息,去浴室冲了个凉,他就光着身子走向卧室。刚一推开门,猛地发现床上好像有一团黑影,一瞬间把他的困意冲到了九霄云外,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那黑影开了口:“不听我把话说完,你是逃不掉的,必须要面对。”是林姗姗的声音,这个女人变得越来越像幽灵!
苏巍巍顾不上惊讶,忙在客厅穿上了衣服。等他穿好后,林姗姗缓缓走了出来。苏巍巍被弄得无可奈何,苦笑一声:“你说吧,我一定会听你把话说完,但我有一个条件,等你说完了就赶快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关于盗窃的事情,我们这里的居民也没有遭受到财产上的损失,所以我不会去揭发你们。”
林姗姗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沙发上,笑着说:“人太聪明了,看来未必是件好事。冯文博算来算去,把他自己算进了深山中。表面上是一种冲动的行为,实际上是为了逃避一场杀身之祸。他临走还不忘拉上你这个好朋友,因为他觉得你很聪明,可以保护好他留给你的东西。而你也的确很聪明,昨晚打乱了我的计划,喝到了那杯你并不该喝到的美酒,也就卷进了这场不可避免的是非之中。”
极乐诱惑(10)
苏巍巍坐到了林姗姗对面,紧闭双目,不发一言。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林姗姗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都不去理会,尤其是关于冯文博的,他相信自己的这个朋友有足够的智慧,能处理好很多麻烦。不过他也很好奇,想看看林姗姗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林姗姗又开口道:“冯文博在医药方面是个天才,如果是造福病人也算是积德行善,可他偏偏和凤姐搅在了一起,祸害人间。你一定会很奇怪,在那间苏达维尔酒吧里喝过美酒的人为什么都会消失?实话告诉你,他们是中了凤姐夫妇的圈套,在消失的那群人中,也包括你的前女友贺菲菲。”
听到这些话,苏巍巍心中起伏不定,林姗姗对他真是太了解了,连贺菲菲是他的前女友都知道,她说的话可信度如何?很明显,小区内发生的离奇盗窃案就是林姗姗一手策划的,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而林姗姗对他的生活和朋友圈几乎了如指掌,他却并不认识对方,苏巍巍把握不准,只能继续闭眼倾听。
林姗姗接着说:“你是否还记得,在苏达维尔酒吧里有一个陌生的女人提醒你,不要搅进这件事情中?你却一意孤行,破坏了我的计划。你或许已经注意到,苏达维尔酒吧里每晚都会挑选一些特别漂亮的男女成为幸运儿喝一杯自酿美酒。问题就出在那杯酒上,那就是冯文博专门为苏达维尔酒吧配制的酒。这种酒里面放了很多特殊的原料,喝过的人都会被迷惑,精神会出现异常,完全受凤姐夫妇的控制,干出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的甚至被弄到了国外,受到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而凤姐夫妇从中赚取了惊人的财富。”
苏巍巍的身体微微地抖了抖,因为他清晰地想起,在半年多前,贺菲菲的精神的确出了问题,而且行为异常反常。难道她喝过那杯葡萄酒后,真的被凤姐夫妇控制了?但自己也喝了那杯葡萄酒,为什么没有出现反常的情形呢?
林姗姗似乎看出了苏巍巍心中的疑惑,冷笑着说:“凤姐夫妇这件事情做得很隐秘,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有些人他们也会放弃,就比如说你,给你造成一种假象,是为了麻痹更多的人。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需要知道的只是你的好友冯文博也参与了这件事,而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那些受到迫害的人。”
苏巍巍依旧紧闭双眼,心里却是波澜起伏,林姗姗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而她为什么要一手策划那场离奇的盗窃案呢?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姗姗不愧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对苏巍巍的内心把握得十分准确,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在苏巍巍的面前晃了晃,说:”关于盗窃的事情,我不能透露给你太多的信息,但我想,冯文博临走的时候,送给你的就是这本书。”
极乐诱惑(30)
苏巍巍问:“那另一本书又是怎么回事?”
冯文博说:“直到来到村子里时,凤姐终于得知了我们的秘密,不但把我和贺菲菲抓了起来,还残忍地对林姗姗下了杀手想嫁祸给我,而那本书也正是风姐一直没有杀我的原因。我告诉凤姐,我给她悄悄地下了一种毒药,只要我一死,她也活不长,而那解药就在那本《美体瑜伽》的第13页上,凤姐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就是想从你的身上得到那解药。她昨天把我和贺菲菲带到村子里,就是想让我们亲眼目睹她怎样用自己的智慧得到那解药,没想到孙大叔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把我们提前解救了出来。而小村里这—切,也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唯一的意外就是林姗姗为此丢了性命,这是我的疏忽,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残忍的姐姐。”
冯文博讲完这一切时,外面的天气已经变得格外晴朗。有的村民走出村外去通知警察,一切都向美好的方向靠拢。
萨冰冰还有一点不明白,问苏巍巍:“我很想知道当年孙大叔是怎样降了那鬼怪的?”苏巍巍笑着说:“哪有什么鬼怪。当年孙大福是和村里一个寡妇相好,为了他们晚上约会方便,才编造出了那鬼怪的事情。你想,村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为他们提供了多好的空间啊。但这些却被冯文博发觉了,他想了一个坏主意,在那本书上涂满了泻药,可让孙大福受了几天苦,他不去除妖是行不通的啊……”
听苏巍巍说完,萨冰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是那么的久违了。
第124、有特异功能的瞎子
刘善是个瞎子,今年三十多岁,从小双目失明,可怜父母早亡,跟着哥嫂生活。
这天早上,刘善的哥哥和嫂嫂发现家里耕牛被盗了,赶紧报案。乡派出所来了两位民警,他们在牛屋转了一圈儿,又问了刘善哥嫂一些情况,还走访了村上的乡亲们。等那两个民警要离去时,刘善把他俩给拦住了:“你们问了我的哥嫂,还在村上走访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问我啊?”
警察笑道:“你一个瞎子,能看到什么?能给我们提供什么破案线索?就是大白天有人在你眼皮底下作案,你也是两眼一抹黑。”
刘善却不服气地说:“我虽然看不见是谁,可是我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啊!”
两个警察说:“光凭听到脚步声又能怎样呢?”
刘善的哥嫂这才想起,平时村上的人来刘善家,他能根据对方的脚步声判断出来者是谁,于是赶紧向警察说明了情况。警察一听,顿时有了兴趣,跟刘善说:“想不到你还有‘特异功能’啊!那你能说出偷牛人是谁吗?”
刘善说,偷牛的人是邻居朱天龙。他还说,他听见朱天龙牵着牛朝村东的大路上走了,可能是先把牛藏到东庄他大姑家。警察赶到东庄朱天龙的大姑家,果然在她家搜出了刘善家被盗的耕牛。
朱天龙因盗牛罪被判刑一年,出狱后洗心改面,重新做人,做起了收购小辣椒的生意。这天夜里,他放在楼上的小辣椒被盗了几麻袋,价值两千多元。第二天早上,朱天龙过来找刘善:“咱们是邻居,昨晚我家楼上的小辣椒被盗,你肯定听见盗贼的脚步声了。”可刘善却说没听见。朱天龙觉得不可能:“你不是听觉发达吗?”
刘善说:“我确实没听见盗贼的脚步声,不过我凭着其它感觉知道是本村人所为,也知道他是谁。”朱天龙赶紧问那人是谁,刘善却说:“我看你也别问他是谁,也别报警了,都是乡里乡亲的,私了行吗?晚上我让他把偷走的小辣椒送到我家,你再过来拿,好吗?”
朱天龙想了想,说:“好吧,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追究了。”
当天晚上,刘善找到本村人张青皮,说朱天龙家的小辣椒是他偷的,让他今晚把赃物归还原主,朱天龙已经答应了不报警。如果惊动公安机关,那是要坐牢的啊!
张青皮一下子傻掉了,朱天龙家的小辣椒确实是他偷的。他知道刘善跟朱天龙是近邻,又知道刘善听觉发达,在行窃时就没敢穿鞋子,赤脚走路,没弄出半点声响啊,可刘善怎么会知道是他呢?
刘善笑着解释说:“你只知道瞎子的听觉发达,却不知道瞎子的嗅觉也同样发达啊!”刘善虽说没听到张青皮的脚步声,却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刘善说,只要是本村人,不管是谁,他都能根据那人身上的气味分辨出他是谁。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张青皮把昨晚从朱天龙家偷来的小辣椒送到了刘善家,待他离去后,刘善又去把朱天龙叫过来,对他说人家把赃物给送来了。朱天龙过来一看,对刘善佩服得五体投地。
过了没多久,村上有个叫白世信的人的岳父死了。他和妻子一起去岳父家办丧事,晚上没回来。第二天早上,村上人发现他家的门被撬了,一边赶紧通知白世信回来,一边打电话报警。
有人说,何不把刘善叫过来,先让他到现场看看?有人说算了吧,白世信家在村北头,离刘善家半里远,刘善就是耳朵再灵、嗅觉再敏感,也听不见闻不见啊。又有人说,那可不一定,平时村上谁家来了客人,刘善第一个先知道,他能闻见生人味呢。
“能闻见生人味又怎么样?贼已经走了啊……”
争论归争论,但还是有好事的人把刘善给请来了。刘善在白世信家里转悠了十来分钟,刚刚从屋里出来,派出所的民警也赶到了。刘善跟民警说:“从屋里残存的气味判断,盗贼来自松树坡村。”
民警笑了,觉得刘善的话有点玄乎,松树坡村离这儿十多里远,他怎么能知道盗贼来自松树坡村,而不是来自其他村子呢?刘善接着说:“来自松树坡村的人,身上都有一股燃烧过的松针味。”
松树坡长满了茂密的松林,松树坡村的人家家户户都用松针烧火做饭,松针在燃烧时散发出的气味特香特浓。这一点,去松树坡村办过案的民警也有同感。可是民警又问:“松树坡村几百口人,你让我们去找谁?你能再进一步缩小范围,锁定到具体人身上吗?”
刘善摇了摇头:“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能再提供些细节,那盗贼晚饭时吃了不少牛肉。”
民警一愣:“你真神啊,连他晚上吃什么你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善说:“那人作案时在白世信家放了个屁,我能根据屁的气味嗅出他昨晚吃过牛肉。”
民警连连惊叹,急忙赶到松树坡村走访调查,很快得知昨晚就侯七家吃牛肉了。因为侯七亲戚家的牛死了,中午给侯七家送来十多斤牛肉。民警去侯七家搜查,果然从他家搜出了侯七昨夜在白世信家偷盗的赃物。
又过了没几个月,一天晚上,几个村民在刘善家打牌。夜深入静的时候,刘善突然对打牌的村民们说:“有生人进村了!已经是深夜了,来的人肯定不是好人。”有人说要出去看看,刘善却摇摇头,说:“别慌,再等会儿。”
不一会儿,村上接连响起了狗叫声,当狗叫声停下后,刘善说盗贼进村部了。
他们问刘善怎么知道的,刘善说:“盗贼一路走来,先是惊动刘成家的狗叫,后又惊动张拴家的狗叫,村部在张拴家的后边,盗贼进村部后,狗叫声才停下。村部有彩电、有电脑,估计盗贼就是为了这些来的……”
刘善的话还没说完,几个村民就赶紧向村部跑去。那盗贼刚把村部的门撬开,听见有人来,撒腿就跑,几个村民就在后边追。因为是深夜,天又阴得厉害,伸手不见五指,抓贼的村民们在奔跑间有的碰到树上、有的撞到墙上、有的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别说抓到盗贼,连盗贼的屁都没闻到。就在他们又气又恼的时候,突然传来刘善的呼喊:“快来人啊,我把盗贼捉住了!”
这时候,已经返家的村民们循声朝刘善喊的方向跑来,有的打开了手电,见刘善手持手杖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地上倒着一个人。原来,刘善听到盗贼逃跑的脚步声后,追上了他,用手杖敲在了他的髁骨上,将他擒住了。
第二天村民们问刘善:“当时天那么黑,我们在追赶盗贼时都四处碰壁,你一个盲人,是怎么追上那盗贼的?”
刘善说自己虽说是个盲人,可他有手有脚,平时在村上走路是拿手和脚当眼睛使的。通过一次次的触摸,刘善知道了村上的一草一木生长在什么位置。村上有几条路径,哪条路宽哪条路窄,哪里有坡、哪里有坎,哪里坑洼不平刘善都了如指掌。凭着这些记忆,刘善追赶盗贼时才能躲过障碍,飞快地追上盗贼。
从此,刘善在当地名声大震,远近的盗贼们再也不敢光顾这个村子了。
第125、中国间谍两大鼻祖用美人计苦肉计颠覆夏朝
说起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联手,把夏给颠覆了而商汤建立起来。这两个人称得上是中国间谍的鼻祖。男的叫名挚,又名阿衡,后世称为伊尹。传说伊尹原是奴隶,生伊水边,为有莘之君的近身奴仆,听说商汤“贤德仁义”,而心向往之。商汤与有莘结亲,他作为有莘氏女的陪嫁之臣来到商汤手下,成为汤的“小臣”。
他只不过是一名小小厨师,却耐心的用“割烹”作比喻向商汤陈说“伐夏救民”。据《韩非子·难言第三》载,伊尹曾对汤“七十说而不受”。终于受汤的赏识,被任以国政。他曾被派遣潜入夏王朝内部以“间夏”。
女的叫姝喜,是作为“美人计”被有施国派去迷惑夏桀的公主。夏朝人侵有施国,有施国力战而败。作为战败国,有施国国王被迫将国中最美的美人姝喜送给了夏桀。这位美人就怀着复仇出发了。
姝喜美貌绝伦,《列女传》提到她“美于色,薄于德,乱孽无道,女子行丈夫心,佩剑带冠。桀既弃礼义,淫于妇人。置末喜于膝上,听用其言,昏乱失道,骄奢自恣……颂曰:末喜配桀,维乱骄扬。”
姝喜来到夏朝后,她很快获得了夏桀的宠幸,她变着花样来使夏桀浪费民力财力,使民怒沸腾。好色的夏桀神魂颠倒。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样样照办。夏桀终日饮酒作乐,朝纲败坏,逐渐失去民心。太史令终古哭泣着进谏说:“自古帝王,都是勤俭爱惜人民的力量,才能够得到人民的爱戴。不能把人民的血汗供给一人的娱乐。这样奢侈,只有亡国。”夏桀以多管闲事斥责终古,终古与众多的官员一样,终于还是出走了。
这时候,伊尹被派往夏从事间谍活动。汤为了消除夏桀的怀疑,施用了苦肉计,亲自追射伊尹,以示伊尹有罪逃亡。伊尹到夏后,因为智勇双全,很快受到夏桀的信任。
得知彼此来意后,两个有颠覆夏国的“共同理想”的人合作了。姝喜主要从事破坏和离间活动,伊尹主要刺探夏的机密,调查中原地形,及时通风报信。
这天,“伊尹又复往视旷夏收集情报。姝喜通风报信说:今昔天子梦西方有日,东方有日,两日相与斗,西方日胜,东方日不胜。”商在夏的东边,东方的太阳代表的就是商朝。商朝人很迷信,认为这是上天的旨意,于是,大肆宣扬。成汤边突然从亳发兵,绕过夏的都城斟寻(今河南巩县),从西边进攻防守薄弱的夏朝。
桀猝不及防,无力应战,“走鸣条,逐放而死”(《史记·殷本纪》)。古本《竹书纪年》载:“汤遂灭夏,桀逃南巢氏。”《帝王世纪》载:“汤追至大涉,遂擒桀于焦,放之历山,乃与妹喜及诸嬖妾同舟浮海,奔于南巢之山而死。”
第126、响铃公主新传
这是个不寻常的冬季,科尔沁大草原银装素裹,大小两座哈拉巴山盖上了厚厚的白雪。封冻的东辽河形成了一道弯弯曲曲的雪谷。
对于生活在东辽河北岸,大小哈拉巴山之间的蒙古族莽古斯家族来说,今年的这个大年一定是近百年来最热闹最风光的大年了。
宰桑布和是莽古斯的儿子,曾经的科尔沁大草原的主宰者。宰桑布和有四个儿子。老大吴克善,老二察罕,老三索诺木,老嘎达满珠习礼。哥四个现在都是台吉的身份。早在八月份,老嘎的满珠习礼的婚期确定了以后,大哥吴克善就和三个弟弟开始张罗迎娶新娘的事情,他们先是在迎亲的道路上选定了两个地方,建立迎接远道新娘的中转接待站。第一站是赫尔苏,第二站是威远堡。这两个地方都修建了临时房屋,准备了一应用品。两个接待站准备妥当后,二哥察罕便开始布置老家的一切,由于蒙古族住的都是蒙古包,怕远道而来的新娘子住不习惯,特地从叶赫请来了满族工匠修瓦房、搭炕灶,忙得不亦乐乎。一直到十月末才完工,现在又忙着瓦房的内部修缮和装饰。直到雕梁画栋尽善尽美。
这么大的工程和排场在整个科尔沁草原上也是非常罕见的。莽古斯死后不久,他的儿子宰桑布和也去世了。现在宰桑的大儿子吴克善台吉是整个家族的族长,老二察罕管理者家务。老三索诺木和老嘎达主要负责外部事物。整个家族又是科尔沁左翼的领主。统治着科尔沁大草原的广大地区。
这么大的场面娶的是哪家姑娘呢?这位新娘子就是大金国和硕克勤郡王岳托的大女儿,名字叫做红古恩格格。
红古恩格格虽然是郡王的女儿,但被大金皇室收养在宫里,再加上他的父亲岳托又是大金国太祖努尔哈赤的嫡孙子。因此这个红古恩格格,和皇帝的女儿们的地位一样高,也同样享受着公主的待遇。
龙年大年初三,祭拜过祖先,老嘎达台吉满珠习礼和侄子毕勒塔噶尔,带着三十辆大车的聘礼,去往都城沈阳迎亲。聘礼有鞍马十八副,甲胄十八副,马四十二匹,骆驼十八峰,宴席九十九席,羊八十一头,乳酒黄酒各四十五瓶。各种珍禽异鸟,山珍野味,皮毛乳品无法估算,台吉满珠习礼还特意为大金国第二代皇帝皇太极准备了最好的紫貂皮大氅,为老丈人岳托准备了火狐狸皮大衣。又给皇后和皇妃带去了家乡的土仪。说起来皇后和皇妃都不是外人,皇后名字叫哲哲(孝端文皇后),是满珠习礼的亲姑姑,已经嫁给皇太极十三年了。皇妃名字叫布木布泰(就是宸妃,后来有名的孝庄文皇后),是满珠习礼的亲妹妹,刚刚嫁给皇太极三年。因此满珠习礼即是额驸,又是国舅。
迎亲的车队从大哈拉巴山出发。沿着东辽河逆流而上,经过信州城、戥子街、赫尔苏城、威远堡,过凡河、蒲河,正月初七到达沈阳。皇帝派贝勒多尔衮、多铎、以及红古恩格格的叔父贝勒硕托等到蒲河迎接。
红古恩格格的父亲岳托,在沈阳这边筹备着婚礼的各项准备工作,好在红古恩格格是在皇宫里长大。很多大事情都是由皇帝决定,由内务府操办和分派。红古恩格格的父亲岳托和母亲福晋哈达那拉氏也省了很多心,只是给闺女准备些日常用品。红古恩格格属老虎的,母亲哈达那拉氏为闺女绣了一对小老虎的枕头顶子。又因为红古恩格格是二月二的生的,二月二龙抬头,所以哈达那拉氏又给给红古恩格格绣了一对雉鸡的枕头顶子。为什么不绣龙呢?因为龙是皇帝的专用图案,不能随便绣的。雉鸡也叫飞龙,因此绣了一对雉鸡只是取象征意义。
皇宫里的皇后哲哲和宸妃布木布泰也派苏麻喇姑帮着张罗红古恩格格出嫁的事宜。苏麻喇姑是宸妃布木布泰带到宫里的蒙古侍女,非常聪明伶俐,虽然跟随布木布泰刚刚进宫三年。就对宫里的的规矩条例了如指掌,并且很快学会了满语和汉语,加强了和各宫的妃子,以及公主们交流,因此相处的非常和谐融洽。即使对待宫女、嬷嬷也是一团和气,所以做起事来可谓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苏麻喇姑也特别的卖力气,因为没来到宫里的时候,台吉满珠习礼对待她也是非常好的。满珠习礼每次出征打胜仗回来后,都把所得的宝贝分给两个妹妹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作为布木布泰的丫鬟的苏麻喇姑也总能得到一份满珠习礼送来的礼物。
皇帝给了红古恩格格丰厚的嫁妆。陪嫁的有公主养父养母,随侍满蒙族夫妇五对,侍女七人,各种工匠八人。陪嫁的宝马白龙马一匹,马二十匹,骆驼十峰,雕鞍辔十八付,帷车一辆,帐房三座,雕花木床一张,金碗一对,银碗碟二十个,扁壶、茶桶各一个,各式女朝褂、朝衣,共六套,袍子、衬衣、素服、披风共十五套,蟒缎、闪缎被褥五套,嵌有东珠二十八颗金项圈一个、金手镯一对,嵌东珠金耳坠四对,戒指五对,金荷包五对,东珠十四个,悬金铃脚镯一对。
这些嫁妆里有一对悬金铃脚镯最为特殊。这对悬金铃脚镯是皇帝着内务府为红古恩格格特意定制的。原来这位红古恩格格刚满月时,做法事的萨满说:格格会遭到邪魔的纠缠。这个邪魔不是别人,正是格格的姥姥哈达公主,哈达公主是红古恩格格的母亲福晋哈达那拉氏的生母。
哈达公主名字叫莽古济,是红古恩格格的太爷努尔哈赤的女儿。因为嫁给了哈达部的部主乌尔古岱,因此也称哈达公主。乌尔古岱死后,哈达公主又嫁给了敖汉蒙古琐诺木杜陵。
这个哈达公主脾气非常暴躁,经常凌辱额驸,皇帝怕影响满蒙联盟关系将哈达公主贬为平民百姓。后来哈达公主的家奴又告发她和同母兄弟图谋篡位,皇帝处死了这位骄横的哈达公主。所以横死的哈达公主阴魂不散,常常回到宗族闹事。哈达公主的女儿哈达那拉氏嫁给了和硕克勤郡王岳托,生下了红古恩格格。
如今哈达公主的鬼魂又回到家族兴风作浪,危害的对象就是红古恩格格。萨满说必须想办法镇服哈达公主的邪魔,因此给了红古恩格格两个施了魔咒的铜铃系在脚脖上。说这样邪魔就不能侵害格格了。满语中红古恩就是铃铛的意思,因此红古恩这个名字就是这个时候由萨满取的。
红古恩格格渐渐长大了,被皇宫里收养起来,享受公主的待遇,铜铃换成了银铃,走起来叮咚作响。从此,宫里的妃子、公主、嬷嬷、丫鬟都管红古恩格格叫响铃公主。
响铃公主脚上那叮咚作响的银铃成了她的招牌,人们一听到叮咚的响声就知道是响铃公主来了。现在,响铃公主即将要下嫁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了,皇帝皇帝为了表达对满蒙联姻的重视,和对响铃公主的痛爱,特意吩咐内务府为公主打造金质悬铃铛的脚镯。
自从响铃公主被皇太极收养了以后,就和其他的公主一样,不住在家里了,有保姆和丫鬟单独侍奉。大婚前几天允许回家和父亲岳托、生母哈达那拉氏及兄弟姐妹相见。直到这个时候,这位十四岁的响铃公主才知道自己嫁给了谁。
当响铃公主听到父亲岳托说出自己未来丈夫就是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的时候,响铃公主的内心暗自欢喜。虽然响铃公主只见过满珠习礼一次面,但对满珠习礼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是前两年的一天,蒙古草原的各部部主、台吉前来为响铃公主太爷爷努尔哈赤吊唁的时候,响铃公主在人群中看见一个比别人高出两头的二十来岁一脸稚气的小伙子。听嬷嬷们说,这个人就是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是草原上的雄鹰。十四岁曾经多次跟随太爷爷出征,这几年又跟随皇帝、父亲岳托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响铃公主虽然是女孩子,但继承了祖先的优秀基因。也喜欢弓马刀枪,崇拜英雄人物。看到满珠习礼身材伟岸,英气逼人,爱慕之心油然而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就产生了对满珠习礼的爱慕之情。
如今,自己能嫁给一个这样名满科尔沁草原的少年英雄,也算是称心如意,不枉此生了。
正月初十,在皇宫由皇帝亲自主持了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新婚大典。额驸满珠习礼身着官服披红挂彩,高高的个子显得英俊勇武,新娘响铃公主更是青春靓丽,活泼可爱,风采照人。二人向皇帝行叩拜之礼,又到后宫拜见皇后哲哲,贵妃布木布泰。皇帝设宴款待科尔沁草原来的迎亲眷属和各位王公贝勒。后宫孝端皇后哲哲,贵妃布木布泰招待迎亲女眷,苏麻喇姑对公主、额驸两方面都非常熟悉,因此从中穿梭往来,调节活跃现场的气氛。
皇家的礼节完毕后,额驸满珠习礼又先向响铃公主的爷爷代善大贝勒行礼,然后满珠习礼又向老丈人岳托和丈母娘哈达那拉氏行礼。说起来满珠习礼和老丈人岳托实际才差了八岁,岳托二十九岁,满珠习礼二十一岁,二人又是并肩战斗,出生入死的战友,都是英雄,本来就惺惺相惜,亲如兄弟。如今又成为岳父和姑爷,更是有一种亲上加亲的感觉。
第二天,满珠习礼又设宴九十九席,招待各家王公、贝勒。场面恢弘热闹。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都得到了额驸满珠习礼带来的礼物。因此王公大臣们对满珠习礼都是称赞有加,额驸满珠习礼的人气指数大大提升。
按例公主下嫁,行过回门礼之后,公主要与额驸回归额驸所在的领地,因此响铃公主和额驸满珠习礼也应该回到科尔沁草原。由于皇帝怜爱响铃公主,额驸满珠习礼又深得皇帝赏识,所以皇帝破例允许,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暂住京城沈阳度过寒冬,待春暖花开时再返回科尔沁。
满珠习礼将迎亲的大队人马打发回草原,自己留在京城等待春暖花开的时候。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浑河的水微波荡漾,成群的水鸟在水中嬉戏,万柳塘的的垂柳嫩叶新出,燕子在柳叶间穿梭,候鸟们叽叽喳喳的向北方飞去。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也该启程了。皇上派多尔衮、多铎、岳托、硕托四贝勒为公主送行。科尔沁草原又派来迎接响铃公主和额驸的大队人马。响铃公主的帷车是皇帝赏赐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京城沈阳出发,向科尔沁大草原前进。越过了蒲河、凡河,渡过了柴河、清河在威远堡接待站的临时住所里住下。一路上额驸满珠习礼都是骑着马护卫在响铃公主的帷车左右。
在威远堡住下后,响铃公主对满珠习礼说:“四爷,明天我也要骑马和你一起走,坐在车里太憋闷了,什么景色都看不见。”满珠习礼说:“公主,从京城沈阳到赫尔苏一路都是靠山行走,骑马不方便,等过了赫尔苏就一马平川了,那时公主再骑马吧。”满珠习礼知道响铃公主也会骑马,并且听说技术也不错。响铃公主说:“四爷,我看你还是别叫我公主了,就叫我响铃妹妹吧,这样我听着舒服。”满珠习礼回答说:“那怎么行呢,现在你不比以前了,你是皇家的女儿,大金帝国的金枝玉叶。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我怎么能破坏呢。倒是公主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四爷了,如今我是公主的驸马,你还是叫我额驸吧。”响铃公主说:“那这样吧,以后我不叫你四爷,你也不要叫我公主,我叫你满珠哥哥,你叫我响铃妹妹。”满珠习礼还在犹豫,响铃公主又说:“你要不答应我还叫你四爷吧?”满珠习礼连忙说:“好吧,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响铃妹妹,你叫我满珠哥哥;有人的时候我还得叫你公主,你叫我额驸。”为什么响铃公主管满珠习礼叫四爷呢?原来,满珠习礼的姑姑皇后哲哲嫁给皇帝后,按辈分响铃公主管满珠习礼叫四叔;等到三年前,满珠习礼的妹妹布木布泰嫁给皇帝以后,按辈分响铃公主就应该管满珠习礼叫四爷了。小两口说着唠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旁晚,大队人马到达赫尔苏。赫尔苏也叫克尔苏、克尔素或黑尔苏,本来是个古老的城市,也是古代兵家必争之地。赫尔苏古城位于赫尔苏河下游,赫尔苏河是东辽河的源流河,赫尔苏古城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明朝后期,这里是女真族扈伦四部(叶赫、辉发、哈达、乌拉)中叶赫部重要城镇之一,叶赫部曾在这里修建城堡,努尔哈赤灭叶赫时城堡被毁,但由于这里地处要塞,大金国在这里设立了克尔苏驿站,供京城到东北交通往来歇马驻足。
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到达的时候,接待站里一切早已准备妥当。满珠习礼说:“响铃妹妹,明天你就可以骑马了,从这里一直到咱们的老家哈拉巴山,只需要过一道叫卧龙山的高岭,剩下都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非常适合骑马。”响铃公主说:“这两天可把我憋坏了,坐在车里看外面太费劲儿,下午我在车里听见你们说已经到叶赫了,我真想看看叶赫什么样子。我爷爷当年和皇帝一起攻打叶赫,听说把叶赫的两个城堡都给烧了。”满珠习礼说:“是的,那年我才十四岁,听说那场战斗非常惨烈。叶赫部的部长金台吉拒不投降,自焚而死。”响铃公主又对满珠习礼说:“你知道为什么皇上要灭叶赫吗?听我爷爷说是因为叶赫的一个老女引起的,本来叶赫部答应把这个老女嫁给我的太爷太祖皇帝。后来又反悔了,太爷生气了,就起兵灭了叶赫。”满珠习礼听了只是笑并不回答。响铃公主追问道:“你笑什么?”满珠习礼回答说:“这是国家大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今天坐车你也累了,我们先睡下吧,明天我们骑马先走,让大队人马在后面慢慢跟着。从这里到卧龙山还有四五十里,那个岭下有个叫兴隆河的小河,河水特别清凉,还有各种小鱼,卧龙山岭上有各种鲜花。到了那里,我带你捉鱼摘花。”响铃公主瞪大眼睛说:“真的有这么好的地方吗?”满珠习礼回答说:“当然了,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第二天,响铃公主早早就起来了,不穿旗袍,换了一身短衣裙,披上红色披风。穿上皮靴,带上金铃脚镯,扎紧腰带,挂上七宝刀,斜背着弓袋,箭壶里插满了雕翎箭,一副出征将士的打扮。满珠习礼看着英姿飒爽的响铃公主,怜爱由心而生。满面带笑的问道:“你这是要出征打仗啊,用得着这身戎装吗?从这里到老家哈拉巴山都是咱们自家的领地,不用说没有敌人的部队,就连强盗我们都不会看到。”响铃公主答到:“你懂什么,我爷爷说:英雄出征,手中刀,背上弓,一时一刻不放松。”说完二人都大笑起来。
过了赫尔苏河,又是一片天地,使人心胸豁然开朗。响铃公主对满珠习礼说:“都说你是草原上最优秀的骑手,今天敢不敢和小妹妹我比一比骑马啊,今天就比谁骑得快?”满珠习礼笑着说道:“还是算了吧,我骑马就和吃饭一样,你一年才能骑几回马呀?你怎么能和我比呢?”响铃公主说:“你不要小看人,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过骑马,也随着硕托叔叔在蒲河那里打过猎,我还亲自射到一只梅花鹿呢?”满珠习礼说:“那好吧,从这里一直向北,沿着东辽河的东岸走四十里左右就到卧龙岭,咱们就比这一段距离,但是你可要小心,别摔着了。”响铃公主说了句:“你瞧好吧。”一鞭子下去,那批白龙马箭一般地向前冲去。公主的红色披风立刻向后面飘扬起来,像一团鲜红的火苗。脚上的金铃铛和马铃铛一起响了起来,奏出了和谐激昂的音乐,响彻科尔沁大草原的上空。蓝天白云映衬着白马和一身戎装的响铃公主,果然是科尔沁大草原百年不遇的一道靓丽风景。满珠习礼生怕响铃公主有闪失,也急忙马上一鞭,乌骓神驹紧跟着白龙马飞驰而去。
两匹宝马良驹,两个优秀骑手,眨眼之间就跑出三四十里,眼前来到一道高岭。两匹马一前一后跑到小河边,满珠习礼还是落后了一箭之地。响铃公主回过头来笑着问满珠习礼:“怎么样?我不是吹牛吧,我的骑术不比你差,将来你出征打仗带上我,我说不定还混成个女将军呢。”满珠习礼笑着说:“这次你赢了,赢在你身子轻上面了。我的个子太高,身体太重。以前我累死了很多战马,现在骑乌骓神驹的是哈萨克给皇帝进贡的汗血宝马,皇帝看我作战勇猛,赏赐给我的。换成别的马,和你的白龙驹比赛,这时候早就累死了。”说完满珠习礼下了马,把响铃公主也从马上扶下来,说:“前面的这道岭就是卧龙山了,这道岭向西延伸到东辽河岸的黑山头,向东延伸十六七里,像一条卧龙一样,咱们脚下这条河是兴隆河,你看这河水清的都能看见河里游动的小鱼。”响铃公主下了马,放眼观看。
蓝天上漂浮着一朵朵白云,一望无际碧绿广袤的大草原展现在眼前,天高地阔,响铃公主第一次到草原上来,霎时觉得神清气爽,心胸开阔。蓝天上雄鹰盘旋,小河边牛羊啃着青草。河水清澈的连河底的石子和水里游动的小鱼都看得清清楚楚。横亘眼前的一道山岭蜿蜒曲折,岭坡上开满了野花,岭下的草地上散落着一簇簇雪白的羊群。乌骓神驹和白龙马肩并肩的在河边啃着嫩草。满珠习礼拉着响铃公主的手向岭上爬去,一边说笑一边采着野花,公主的脚铃叮咚作响,为这对新婚小夫妻的山行伴奏。
响铃公主摘下一束花举起来问满珠习礼:“满珠哥哥,这是什么花啊,太好看了。”满珠习礼说道:“这个啊,我们管它叫僧帽花,朝鲜人叫它桔梗花,汉人管它叫铃铛花,不但紫色的小花好看,还能做药材治病,朝鲜人用它的根做成咸菜叫‘狗宝’菜。”响铃公主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满珠习礼答到:“我从小就在草原上摸爬滚打,稍大一点就四处征战,接触的是各种民族的人,对这些东西自然都知道。”二人正说着呢,就听到西面东辽河边传来了女孩悠扬的歌声:是谁来自遥远的南方科尔沁草原上洒满了阳光是谁来自帝都的殿堂东辽河的清水欢快的流淌历尽艰辛的和平使者英姿飒爽圣洁的凤凰哈布图哈萨尔的子孙们沐浴着你带来的幸福和吉祥你那高贵的血脉里满蒙两家的友谊源远流长你是和煦的春风唤醒了草原的万物你是甘甜的雨露滋润着草绿滋润着花香养育着肥硕的牛羊从此的科尔沁不再有掠夺不再会彷徨不再有愚昧不再有忧伤请接受我们的膜拜像膜拜腾格里天神一样请接受我们的敬爱如同敬爱我们的白鹿和苍狼让我们科尔沁的雄鹰不离不弃的陪伴着你飞过湖泊,飞过草场飞过河流,飞过山岗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为你为你保驾护航我们向永生不灭的长生天祈祷祝你永远永远健康幸福和乐平安天长地久如意吉祥让我们放声为你歌唱远方飞来的金凤凰歌声悠长嘹亮,浑厚质朴,响铃公主深深的被歌声打动了。二人爬到卧龙山顶上,回首俯瞰兴隆河,如同白绸丝带一样蜿蜒曲折,向西边的东辽河流去。西眺黑山头草木葱茏,整个卧龙山脉犹如绿色虬龙舞爪昂头。空中百灵鸟嘀呤嘀呤叫个不停,扇着双翅好像悬在空中。响铃公主说:“真的太美了,我都要被这美丽的景色融化了。我要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吧。”满珠习礼忙打断说:“不要胡说,小小年纪怎么能说死呢?”响铃公主笑着说:“真的,这个地方真的是人间仙境啊。”满珠习礼急了,用手捂住响铃公主的嘴:“还说,快别说了。咱们该走了,后面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大队人马来到卧龙山下。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两人又上了马,沿辽河向北经信州西折,过束龙带到达哈拉巴山下。第二天,科尔沁草原根据蒙古族习俗,为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举行了盛大的蒙古族民俗婚礼。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先向北面的呼伦贝尔遥祭远祖哈布图哈萨尔。又向着查干淖尔遥祭祖父莽古斯和父亲宰桑布和。接着向满珠习礼的奶奶莽古斯的夫人科尔沁太妃行礼,然后又向满珠习礼的妈妈宰桑布和的夫人科尔沁次妃行礼。两位妃子都有赏赐。一般情况公主不先向外藩长辈行礼,但大金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定下的制度,对下嫁的公主要求特别严格,这种制度一直延续着。并且科尔沁太妃和次妃都是当今皇上皇太极的丈母娘,因此特殊的地位也必须要求响铃公主先行下拜之礼。科尔沁各部部主,贝勒,台吉,从四面八方汇集哈拉巴山下,都来庆祝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婚礼。从大哈拉巴山到小哈拉巴山,从川头泡到莲花泡,一望无际的各式帐篷。牛羊驮马布满草原。彩绸飘带在敖包上空飘扬。马头琴的弓弦拉细了,歌手的嗓子唱哑了,舞者的腿都累肿了。平日千杯不醉的蒙古族勇士们,今天都醉得东倒西歪,不能骑马。盛酒的坛子布满了大小哈拉巴山之间。莲花泡里的小鱼都被洗刷酒杯的水灌醉了,因此这个泡子后来叫和亲泡,泡子东边的村子叫和亲里。这种热闹的场面科尔沁草原上从来就没有过。新婚一过,满珠习礼又要出征了,响铃公主为满珠习礼打点行装,千般叮咛,万般嘱咐。小两口虽然依依不舍,恋恋难分,但是大金国的统一大业更加重要,满珠习礼是大金国的驸马,出生入死的为大金国去拼杀是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年的九月份,满珠习礼被大金国皇帝皇太极赏赐达尔罕巴图鲁封号。这是莽古斯家族的荣耀,也是整个科尔沁草原的荣耀。又过了一年,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第一个儿子和塔出生了。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暂短的会面后又出征了。满珠习礼又因战功被皇帝任命为吏部蒙古族承政,专门管理蒙古各部事物。皇太极建立大清国那年,满珠习礼被封为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继续为大清国征战,和皇帝一起征伐朝鲜。响铃公主在科尔沁草原抚养幼子,孝敬婆母。这一年的秋天,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准备到老家东北的查干淖尔去祭奠爷爷和父亲。响铃公主也要求一同前去。二人带了几个随从,戎装快马向查干淖尔奔去。查干淖尔是科尔沁草原最大的湖泊,资源极其丰富。莽古斯和宰桑布和的陵墓就在查干淖尔东面的库里屯。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祭奠完祖父和父亲后,二人到查干淖尔边上去观看湖面景色。只见:查干淖尔碧水连天,湖天一色。即将南归的野鸭大雁在湖面上翱翔嬉戏。响铃公主说:“满珠哥哥,上次赫尔苏比骑马你输了,今天咱们比射箭吧?”满珠习礼说:“好啊,你说怎么比?”响铃公主说:“咱们俩的箭杆上的标记不同,咱们选定雁阵中的一只大雁,谁能射中这只大雁就算谁赢。”满珠习礼说:“头雁不能射,第二只大雁是后备的头雁,也不能射,咱们就射第三只大雁吧。”说完二人一齐张弓搭箭,推山拽虎,双箭齐发。霎时间空中翎羽翻飞,精灵陨落。两人跑到近前捡起猎物,只见两支箭都射穿了大雁的脖颈。满珠习礼说:“这次打个平手。”响铃公主说:“上次骑马我赢了,这次平手,加在一起还是我赢了。”满珠习礼说:“是,是。我不如你,将来你替我带兵打仗去吧。”二人边走边聊着。响铃公主问道:“爷爷为什么叫莽古斯呢?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怕人似的。”满珠习礼回答说:“我爷爷也是大高个子,体型像我们的远祖哈布图哈萨尔一样,当时人们都说我们的远祖哈布图哈萨尔像大蟒蛇一样。蒙古语管蟒蛇叫蟒古斯。我爷爷当时征战科尔沁草原各部落,威名远扬,大家都害怕这个大高个子长得像大蟒一样的爷爷。他们都管爷爷叫蟒古斯,爷爷觉得蟒古斯这个称呼并不太坏,只是’蟒’字低俗了些,于是就把’蟒’改成了’莽’。这就是爷爷名字叫莽古斯的来历。”满珠习礼又说:“咱们家三哥索诺木的个子你看见了吧,他的个子比我还高。据说我爷爷莽古斯的个子要比咱家三哥索诺木的个子还要高出一个头,我们家的高个子是祖传的。”二人正说着,随行侍卫来提醒,天色不早该回去了,于是大家都上了马,一同向哈拉巴山老家飞驰而去。大清国崇德二年七月,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率国史院大学士刚林等赴科尔沁宣谕,册封响铃公主为和硕公主。这个时候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结婚已经八年多了。除了大儿子和塔外,响铃公主又生下了二儿子玛尼和三儿子扎勒布。册封为和硕公主后,人们也称响铃公主为和硕公主。此时科尔沁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征伐朝鲜的战争取得了胜利。大军即将凯旋的时候,传来了和硕公主去世的噩耗。这一天正是农历七月初七,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惊闻噩耗,满珠习礼悲痛万分,跨上乌骓神驹星夜赶回科尔沁草原的哈拉巴山老家。大草原凄风苦雨,肃杀悲凉。和硕公主的音容宛在,满珠习礼痛彻肝肠。因为此时和硕公主才刚刚23岁,和满珠习礼结婚刚到9年。和硕公主的那匹心爱的白龙马,也在公主去世两天后不食草料而死。大清皇帝皇太极十分伤感,即命弘文院大学士希福与礼部承政前往吊唁。同年八月,皇帝又派大臣索尼等携女衣一袭及诸祭品,前往科尔沁祭奠和硕公主。并定制公主陵墓修建的规模等级。以及祭祀的时间、祭祀的规格。根据和硕公主遗愿,陵墓位置选在,距离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老家哈拉巴山东南140里,东辽河东岸的卧龙山南坡,兴隆河的北岸。修圆顶砖石结构陵墓一座,青砖青瓦享殿三间,四周围墙环绕。另建庙宇一座。按例四时祭祀。将公主陪嫁来的五户移至陵园西侧择地居住。从此人们就称这座陵园为公主陵。和硕公主去世后,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不想再娶,因此大清皇帝皇太极没有取消满珠习礼额驸的封号。和硕公主虽然死了,但是满蒙联姻的大计不能终止。因此在科尔沁太妃、次妃以及宸妃布木布泰的撮合下,皇帝着准。满珠习礼在和硕公主去世两整年后,续娶了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第二个女儿多罗济鼐格格。按辈分这个济鼐格格应该是和硕公主的姑姑。但是她不是宫中抚养的,因此不能称为公主,只能称为格格。享受的待遇要比和硕公主略低一些。顺治十六年,达尔罕巴图鲁郡王满珠习礼晋封为和硕达尔罕巴图鲁亲王,王位世袭罔替。掌科尔沁蒙古左翼札萨克。满珠习礼也是第一代达尔罕札萨克亲王。康熙四年,科尔沁第一代达尔罕巴图鲁札萨克亲王满珠习礼去世。满珠习礼与和硕公主的大儿子和塔继任为第二代科尔沁左翼札萨克达尔罕亲王。这时距离和硕公主去世已经二十八年了。第二代达尔罕亲王和塔,按照父亲满珠习礼的遗嘱,将满珠习礼的遗体与和硕公主合葬在公主陵。满珠习礼去世前,续娶的多罗济鼐格格也已经去世,多罗济鼐格格的陵墓建在公主陵墓的左侧。因此这个公主陵园内两座坟墓内,埋葬了满珠习礼、和硕公主和多罗济鼐格格三个人。由于和硕公主陵修建的时间,早于满珠习礼去世的时间很多年,因此合葬后的陵园仍然被当地人习惯的称为公主陵。三十三年后。康熙皇帝第二次东巡吉林经过赫尔苏时,就近到公主陵祭奠第一代达尔罕巴图鲁亲王满珠习礼,并且在满珠习礼的陵墓前奠酒。第一代达尔罕巴图鲁亲王满珠习礼是康熙皇帝的舅爷。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经历二百多年风雨剥蚀的和硕公主与满珠习礼的陵园,仍然雄伟的屹立在东辽河东岸的科尔沁大草原上。人们一直沿延续着公主陵的习惯称呼。然而,突然有一天,沙俄的铁蹄踏进了东辽河东岸的这片富饶美丽的草原。和硕公主与满珠习礼的陵园遭到了盗掘和破坏。蒸汽机车喷着浓烟从这片草原上飞驰而过。这片美丽宁静的草原从此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日本鬼子,北洋军阀,勾结蒙古王公用巧取豪夺的方式,抢走了这片草原。昔日的牛群、羊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开垦的耕地。兴隆河水逐渐浑浊起来。日本鬼子扶植的伪满洲国在这里设置了火车站,根据这一地区标志性建筑——卧龙山下的公主陵,给火车站取名公主岭站。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土地改革,昔日的雄伟的公主陵已经不复存在了。今天只有享殿的瓦砾静静的散落在老乡的田地里。卧龙山海拔200米,位于公主陵西侧约三公里,新桥村西面,公主岭到秦家屯公路西侧的卧龙山屯附近。公主陵西侧的潘家屯,薄家屯南侧的江东孙屯等,距离公主陵最近。据当地老乡说,公主陵最后一个守陵人孙花先生就住在潘家屯。关于公主岭的公主陵有很多动人的传说。几百年来,人们不断的演绎着响铃公主美丽的爱情故事,逐渐淡忘了公主陵的历史史实。破衣老叟的这篇《响铃公主新传》,用史实和传说结合的手法构筑脉络。由于采用历史资料的比例偏重一些,因此演绎的比较呆板缺乏活力。希望大家批评指正。多多谅解。最后贴首破衣老叟第三次探访公主陵有感而作的七律一首:雕梁画栋为焦土厚瓦青砖化砾砂秃岭平平无大木脏河滚滚少鱼虾黄沙深覆连理树苦雨狂摧并蒂花艳骨香魂归一梦唯留衰草伴红霞2015-1-9破衣老叟于桃园
第127、月神降生
创世之后天地分开了,在地上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叫尼普尔。那里山青水秀,众神们都居住在那里,就连万神之主恩里尔也十分热爱那里。尼普尔有位叫南巴尔什库努的老妇人,她身边有一位美丽非凡的女儿名叫宁里尔。老妇人日夜都盼着女儿能与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万神之主恩里尔配成一对。她就暗示女儿要主动接近恩里尔,以便得到他的垂青。
一次.恩里尔在河边看到了漂亮的宁里尔,便上前拉住她的手表露出爱慕这情。宁里尔说:“我还小呢,我的嘴唇小巧娇嫩。还不曾接受过亲吻。”恩里尔没有得到宁里尔十分扫兴。回到宫里闷闷不乐。他召来大臣努斯库,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他。努斯库心领神会,便为恩里尔准备了一条大船,将宁里尔骗到船上与恩里尔幽会。这使得宁里怀上了月神纳那。
众神灵们听说了恩里尔的这一恶行,都十分气愤。他们不顾恩里尔是众神之主,决定给他严厉的惩罚,他们决定把恩里尔从尼普尔城赶出去,让他到永远不能回来的地下世界去生活。恩里尔抛下身怀有孕的宁里尔走了。但宁里尔不愿孤身生活在尼普尔,决定追随丈夫恩里尔到地下世界去。这使恩里尔十分为难,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纳那命中注定是要住在天上的,他要用皎洁的月光普照环字。于是,便想方设法阻止宁里尔随他去下界去。恩里尔走进地下世界,便嘱咐守人不要告诉宁里尔他的去向。宁里尔追到下界,到处寻找恩里尔,又在那里生下了月神纳那。恩里尔为了拯救儿子,想出一个顶替的办法。
恩里尔不论走哪里,都嘱咐下界的人为他保密,千万不要让宁里尔发现他的行踪。一次,恩里尔见宁里尔急匆匆地来寻找他.他就变成一个守门人与她对话:“你找万国之王恩里尔干什么?他吩咐不见任何人”。宁里尔说:“既然你知道万国之王恩里尔,就该认识我,我是王后宁里尔,快带我去见他。”恩里尔见宁里尔口气那样坚决,便现出子原形。
恩里尔把宁里尔紧紧地拥抱地怀里,于是,宁里尔又怀孕生下了下界之王尼那朱。这期间,恩里尔又离开了宁里尔。宁里尔又循着他的脚印,找到下界的河边。她问河边的卫士看没看到恩里尔,卫士问她:“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情?他吩咐不见任何人!”宁里尔说:“恩里尔是你们的国王,我是他的妻子,难道你不认识我吗?”
这时恩里尔又出现在她身边,紧紧地拥抱她,又使她怀孕生下一个神。在下界,恩里尔使宁里尔生下了三个神。三位神灵在地下世界顶替恩里尔的位置,他们又重新回到天上。
第128、独眼大侠
清咸丰年间,江南石门县出了个有名的武士,姓达名臻。他自幼拜名侠为师,轻功剑术已臻一流,还练成了一手金钱飞膘。达臻不但武功超人,更兼性情耿直,好打抱不平。
这年开春,达臻被石门知县聘为县衙捕头。一些地痞无赖、鸡鸣狗盗之徒便收敛了许多,再不敢在地方上为非作歹。
这年冬天,胡知县的同乡、曾是同科进士的天台县知县余卫送来一信,说天台近来出了个独眼大盗,武功高强,臂力过人,使一柄纯钢砍山刀,占山为王,打家劫舍,骚乱百姓,余知县无力剿捕,听说石门有一名武功高强的达捕头,特来求助。
达臻当天即动身,一路匆勿,几天后赶到天台县城,已是黄昏,只见城门口贴着一张缉捕令,上面画着一个独眼壮汉。达臻匆匆看了一眼,问明县衙所在,便径自寻了去。那余知县接着达臻,忙命准备酒宴款待。席间,余知县向达臻述说了天台山独眼大盗的罪孽,无非是骚扰百姓、烧杀奸掳等罪状,把达臻听得怒火填鹰,当夜便要去天台山捕那盗贼。余知县
大喜。达臻当即问明天台山路径,辞别余知县,向天台山走去。
达臻到天台山时,天已微明,只见山下一字儿摆着数十口大铁锅,也不知是派什么用场,便沿石级上山,到山寨前,却无人把守,便高声大喝道:“盗贼快快出来受死!”
里面听得动静,便走出于多个人来,为首一个壮汉,手提一柄砍山大刀,长得甚是威武,只可惜只有一只左眼,那右眼用一只黑罩罩着。
达臻见这壮汉和天台城门口缉捕令上的画像甚像,便喝道:“你可是独眼大盗?你骚扰百姓,犯下大罪,我奉命前来拿你!”
那独眼壮汉哈哈笑道:“你这官府走狗,竟敢口出狂言!”
达臻大怒,将青虹剑一横,一招白鹤冲天,直取独眼壮汉咽喉,那独眼壮汉见达臻来势凶猛,将砍山刀一摆,一招五丁开山,格开青虹剑,随手回了一招乌龙摆尾,化刀为剑,刀尖反刺达臻前胸,达臻忙回剑相阻。两人一来一往,便在寨前斗起来。
两人斗了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达臻忽然长剑一收,回身就走。那独眼壮汉正斗得性起,哪里肯放,纵身追来。忽然达臻左手一扬,喝声:“着!”只听得“噗”一声,一支金钱镖飞出,直奔独眼壮汉面门,独眼
壮汉不曾提防,躲闪不及,正中左目,顿时鲜血迸溅。
独眼壮汉大叫一声,身子晃了几晃,却用砍山刀拄在地上,不肯倒下。
达臻一个鹞子翻身,返身擒住独眼汉。那独眼壮汉惨笑一声:“你杀了我吧!”
这时,那些小喽罗却不逃跑,反倒齐刷刷跪下道:“这位好汉,饶了我家寨主吧!他可是个好人哪!”
达臻道:“若是好人,怎会上山当了强盗!”
众喽罗道:“这位好汉不知,今年天台大旱,朝廷发下贩灾钱粮,却被那天台知县尽数贪污了,我们被逼无奈,才上山落草,劫持富家粮食,开锅熬粥赈济灾民,好汉若不信,山下那些大锅就是明证,待天明,
就有灾民前来讨粥!”
达臻半信半疑,挨到日出,果见山下灾民扶老携幼,大批拥来,听说山上的寨主被官府派人捉了,这些饥民竟拥上山来,齐刷刷跪在达臻面前:“这位官爷,饶了独眼大侠吧!”
“若没有这位独眼大侠施粥,我等灾民早就饿死啦!”
一时间,恸哭之声震动旷野。达臻心里思忖道:“难道自已真的上了余卫的当?”
他望着跪地不起的饥民大叫道:“乡亲们起来吧!”
众饥民哀哭道:“官爷不放了独眼大侠,我等就跪死在这里了!”
有人道:“独眼大侠如今双目失明,难道官差还要捉他去么!”
“真是好人多灾啊!”
达臻望着眼前情景,不由得羞愧万分,猛然,他扬起右拳,翘起大拇指,朝自已的右眼戳去,大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得达臻闷哼一声,一股鲜血从达臻右眼喷射而出。
达臻忍痛大叫道:“众位乡亲,我达臻有眼无珠,听信了赃官的话,害了独眼大侠,如今我自毁一目,以示惩罚!”
“大侠!”饥民们重新又跪下,一片号哭之声。
从此,天台山一带又有了一位独眼侠客,专门杀贪官,除恶霸,官府骂他为"独眼大盗",百姓则尊他为“独眼大侠”。
发表在《山海经》2002年第2期
第129、夺命灶王爷
1。命案
明朝永乐年间,科考在即,大批举子从各方涌入京城。一时间,悦来客栈客满为患,老板金奎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天中午,众举子都已起床,只有程不凡的房间没动静。金老板去叫了半天,里面无人应声,他用小刀撬开门闩,推门进去,发现程不凡躺在床上,满脸肿胀,早已没气了。
金老板连滚带爬跑下楼梯,嘴里高叫死人啦。坐在下面大堂喝茶的举子们被惊动,有几个跑上楼查看,吵吵嚷嚷建议报官。其中有一人名叫高攀,认为最好能弄清那位同科的死因,再报官不迟。另有一个叫蒋渊的举子说他学过医。
蒋渊查看了尸体后,对众人说:“尸体面部肿胀,左颊有两个小孔。应该是毒蛇牙印,他应该是中了蛇毒!”
金老板连忙说:“客栈开在城内,哪来的毒蛇?”蒋渊沉吟片刻,说有可能是住店的人下的手。
高攀有些紧张:“要真是杀人案,咱们这些人都会成为疑犯。”蒋渊点点头,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死者枕边有一个木刻的灶王爷雕像,拳头大小。雕像底部有一个洞,里面是空的。
蒋渊恍然大悟地说:“会不会有人将这个灶王爷送给死者,他睡觉时放在枕头边,谁知里面藏有一条毒蛇,半夜出来咬了他?”
高攀摇摇头,道:“这个灶王爷这么小,哪能装得下毒蛇?”
蒋渊却说,一般的蛇是装不下,但有一种小蝮蛇很小,可以装得下。
客栈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彼此还达不到相互赠礼的程度。这个灶王爷雕像如果是别人送的,一定会引起程不凡的怀疑。所以,大家经过分析,一致认为是程不凡将蛇作为宠物,养在灶王爷雕像里,谁知蛇半夜溜出来将他咬死了。
确定这是个意外事故后,金老板才跑去顺天府报告。府尹委派手下李中前来查看。李中很快赶到了悦来客栈,他调查过后,问了金老板一些情况。金老板把众人的分析告诉了李中。李中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只是那条蛇跑到哪里去了呢?
衙差搜索房内,发现墙壁有缝隙,足够一条蛇逃走了。李中见状,便认定这是一起事故无疑。
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第二天中午,高攀房间的门一直未开。金老板只得再次用小刀撬开门,结果发现高攀也死在了床上,跟程不凡一样,尸体面部肿胀,枕边有一个灶王爷雕像!
这下,举子们说什么也不相信是意外了。金老板见状,只得赶紧再次去向顺天府报案。
李中急忙带着手下赶了过来。仵作验过尸体后,认定高攀也是被毒蛇咬死的。
李中皱眉道:“两人死得竟然如此相似,看来,杀死程不凡和高攀的,应是同一人。两人应该都是被蛇咬后毒发身亡,可这是什么蛇呢?”
仵作说应该是一种筷子大小的小蝮蛇。
李中听后有些想不通:“小蝮蛇能有多大的毒性?就是最毒的五步蛇咬了人,也不至于让人不哼一声就立刻身亡吧?为何他们都没有开门呼救呢?”
2。调查
李中把所有住客集中到楼下大堂,命衙差们进入各个房间搜索,结果却并无所获。接着,李中把楼上一个房间作为他临时问案的公堂,大堂中的举子挨个被叫上去问话。
蒋渊是第三个被叫上去的。李中问道:“你是哪里人?”
蒋渊答:“苏北宿迁乡下。”
“你跟前次死的程不凡,还有昨夜死的那个高攀,以前认识吗?”
蒋渊摇摇头说:“程不凡是山东人,高攀是河北人,我们以前从未见过,就是这次进京赶考,同在此客栈住宿,萍水相逢而已。”
李中缓缓地说:“刚才我第一个问话的,是店主金奎。据他说,发现程不凡死后,本来他想立即报官,但高攀却认为有必要先弄清死因,当时是你站出来的,确定死者是死于蛇毒。那么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蒋渊说:“我自小生在乡下,又跟外祖父学过医,对蛇伤略知一二。我一看程不凡的伤势就确认是蝮蛇所咬。只是大人刚才说,蝮蛇咬人后,伤者应该疼痛惊醒,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可为何两名死者都不醒,这我就想不通了。”
李中说:“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还有,如果灶王爷是藏蛇之罐,凶手是怎么在不让他们发现的情况下放在他们枕边的呢?”
蒋渊说:“依大人的意思,这个灶王爷应当是他们睡熟以后,被某人放置的吧?”
“应该如此。但是,住客房间的门都可以在里面闩住,如果有人在外面想进入,只能用小刀撬门闩,这样势必发出明显的声响。里面的人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不被惊醒。”
蒋渊点头道:“那么大人有何高见?”
李中说他暂时也没有头绪,还要询问其他人,争取尽快找到线索。
到中午时分,所有住店的举子都被询问了一番,案件却没有什么进展。李中一筹莫展,只好命人将高攀的尸体带走,回去向府尹汇报。
当晚,蒋渊吃完饭后就回到房间睡觉,却一直睡不着。半夜时分,忽然他听得梁上有响动。他点燃油灯一看,发现梁上有一只猫。
他没有在意,熄了灯准备再睡时,又听到了响声,原来那只猫沿着柱子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沿着柱子上去了。
蒋渊发现,身旁的床下多了一个东西,接着便感到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吓了一跳,急忙用毛巾将那东西裹了起来。接着,蒋渊立刻收拾行装,便出了门。
蒋渊悄悄离开了客栈后,终于长嘘了一口气。他在无人的街头急匆匆走了一阵,突然发现旁边的弄堂里闪出几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中间的一个官员冷冷地说:“蒋举人,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要不辞而别?”
蒋渊认出那人正是李中,不禁惊问道:“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李中说:“我就知道这两桩杀人案发生后,会有人在夜里逃跑。我守在这儿,就是为了抓住逃跑之人。你这么慌着逃跑,说明你就是杀人的嫌犯!”
蒋渊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辩解道:“大人,我并不是杀人凶手,我之所以逃出来,是因为有人要杀我。”
“谁要杀你?”
“我已经知道是谁,还请大人明察。”
李中当即带着蒋渊回到客栈,要蒋渊说说是怎么回事。
蒋渊指着自己房间的横梁说:“我半夜听到梁上有响动,点亮灯一看原来是只猫。我突然明白过来,程不凡和高攀房里的灶王爷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中眼睛一亮:“你是说,是猫叼来的?”
蒋渊点点头:“客栈里老鼠很多,半夜常会满室乱窜,所以有只猫在半夜出没捕食并不会引起人们的警觉。这灶王爷雕像正是那只猫叼来的。大人你猜,那个灶王爷的肚子里装着什么?”
“是小蝮蛇?”
“不光有蛇,还有瘴气。底下的孔是被软塞子塞住的,猫将塞子咬走,瘴气就朝着床上睡觉的人脸上冲。瘴气能让人昏迷,而真正置人于死地的,还是小蝮蛇。”
“既然凶手能训练猫做这些事,为什么不训练猫将灶王爷雕像叼走,要留下证据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只有问凶手才行。”
3。真相
蒋渊从床下拿出一个被毛巾包裹的东西,揭开一看,正是灶王爷,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还窜出一条小蝮蛇。
李中觉得很吃惊,问蒋渊凶手到底是谁。蒋渊附在李中耳边细语一番。
李中拿了那个灶王爷,跟蒋渊一起到了楼下柜台前,果然发现柜台上伏着一只猫,正在打盹。
李中将手里的灶王爷扔到地上。那只猫立刻跳下柜台,上前将灶王爷一叼,就冲进了里屋。
李中和蒋渊跟着跑进去,只见金老板正从猫嘴里接过灶王爷!
李中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给我搜。”几个衙差冲进来,翻箱倒柜地搜索,很快便从一个水箱子里搜出了几个灶王爷。
证据面前,金老板没有任何辩解,他只是狠狠地瞪了蒋渊一眼,骂了一句:“恶贼,本来死的应该是你。”李中下令将他们都押回审问。
顺天府尹公务繁忙,此案全权交由李中负责。李中开堂审理,先命人将金老板带上堂来,问道:“金奎,举人程不凡和高攀是不是你杀的?你是怎么杀他们的?快快招来。”
金老板承认是他杀了这两人。他使用的手法,正如蒋渊所说,是使用训练过的猫叼着灶王爷雕像,先把房客熏昏,再用蝮蛇咬死。
李中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是不是谋财害命?”
金老板指着旁边的蒋渊骂道:“真正谋财害命的,是他们几个贼子。我是在替我的妻儿报仇!”
李中大惊:“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清楚。”
金奎声泪俱下地说,他原本是洪泽湖中一个无名岛上的渔民。三年前,程不凡、高攀和蒋渊去京城赶考途中,来到岛上游玩,就借宿在金奎家。
程不凡三人见金奎家中有一尊田黄石雕成的灶王爷雕像,起了贪念,便趁金奎白天出门捕鱼,准备偷走灶王爷,不料被金奎的妻儿撞见,他们就残忍地杀害了金奎的妻儿。
李中闻言大怒,对蒋渊怒斥道:“金奎所言是否属实?” 蒋渊顿时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低头认了罪。
李中问道:“那灶王爷如今在哪里?”蒋渊坦白说,灶王爷早在三年前就被卖掉了,三人平分了钱款。
金奎说,这三年里他一直在追寻他们三个恶贼。他预料到这三人有可能会上京参加科考,便来到了京城。正好悦来客栈的原店主是他的亲戚,听了他的哭诉,十分气愤,就让他假冒店主,对三人下手。这些年,他学会了一点易容术,所以三人才没有认出他。
案情水落石出,但李中还是有一点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猫把灶王爷雕像叼走呢?这不是留下了证据吗?”
金奎惨然一笑道:“我这样做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恶有恶报,他们为了灶王爷杀死了我的妻儿,如今灶王爷来取他们的命了!”
第130、尉迟恭救秦王
隋朝未年,天下大乱。
18路反王,64处烟尘,一拥而起。各路好汉,混战一场。最后,中原地区只剩下定阳刘武周,洛阳王世充,太原李渊三路人马,鼎足而立,各自率领一批猛将,连年厮杀不休。其中,太原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力量最强。
经过多时苦战,李世民统帅的唐兵,把刘武周赶进了沙陀部族。又把刘武周手下一员猛将尉迟恭困在介休县城里。尉迟恭是打铁的出身,力大无穷,武艺精通,舞一条45斤水磨竹节钢鞭,与唐兵交战,一天里连打唐营三员大将,连三太子李元吉也挨过一鞭。
李世民见尉迟恭是条好汉,是员难得的猛将,一定要收伏他,便天天叫士兵在城外劝降。就是军师徐茂公,也经常在城下喊话。可是,尉迟恭说,“我的主人是刘武周,他人在沙陀,我不能叛汉归唐!”尉迟恭越是顽抗,李世民越是想招降了他。徐茂公心生一计,派人到沙陀使反间计,说刘武周进沙陀是假意避难,真心并吞,只要杀了沙陀人的首领,抢到地盘,就会到中原跟尉迟恭会合。
沙陀人把刘武周杀了,徐茂公出重金赎出刘武周的首级,用木匣装了,又来劝尉迟恭投降。尉迟恭在城头喊:“你这牛鼻子道人怎么这样缠住人不放?我说不降就是不降!我尉迟恭要是背叛了大汉,今后怎么见人?”徐茂公在城下喊道:“尉迟将军,你忠心对刘武周,我们十分钦佩,这才不挥兵攻打介休城。如果真心攻城,城池早破了。”停了一停,徐茂公又喊:“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沙陀人把你们大汉王杀了。我大唐花钱把刘武周的首级赎了来,不信你自己看。现在大汉已经没了,你忠心也没用了。俗话说,良鸟择木而栖,凤凰也要占高校呢!大唐元帅待你可是一片真情,你别错过了这个好机会。”尉迟恭看到刘武周的首级,大哭了一场。城里粮食断了,尉迟恭一个人冲出去不难,他又不能丢下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士兵。万般无奈,答应投降唐兵,条件是,在介休城里发丧,祭奠刘武周3天,第4天再出城。
徐茂公一口答应,马上派人运粮食进城,在城里设祭坛,开祭刘武周。
尉迟恭也把自己的盔甲兵器给徐茂公带进唐营,表示不再跟唐兵作战,让李世民放心。
3天后,城外唐营整顿得干干净净,唐兵个个盔甲鲜明,人人精神抖擞,像迎接贵宾那样列起队来,欢迎尉迟恭。尉迟恭却让士兵留在营外,自己反缚了双臂跪在营门。李世民赶快出营,替他解了绳子,拉他起来。尉迟恭说道:“我只是一介武夫,得到元帅重爱,心里十分感激。只是当初我在刘武周手下,曾得罪了唐营大将,心中实在不安,只怕他们今后怀恨。”李世民哈哈大笑:“当初各为其主。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今天成了一家人,不是更亲切吗?明天我便主人原,叫父皇下旨封你做个行军副元帅,看哪个敢记恨!”尉迟恭这才站起来,大家第一次当面看清他的模样。这尉迟恭八尺身材,黑袍黑靴,扎着黑头巾,满脸胡子茬,皮肤也黑黑的,难怪在阵前披着黑盔黑甲,骑匹乌骓马,舞根黑铁鞭,就像黑旋风似的。英雄惜英雄,大家倒真觉得十分亲近。
真记恨的倒也不是没有,三太子李元吉和他的亲信段志贤,就躲在篷帐
里商量对付尉迟恭的办法。
当初,在赤瓜峪,李元吉挨了尉迟恭一鞭,吐了两天血。这次随二哥前来,就是想抓了尉迟恭零敲碎割,报一鞭之仇的。不料二哥倒把这黑炭头招降了过来,还要封他做行军副元帅,位置不在自己下面,真不甘心。
第二天,李世民一走,元吉便叫段志贤士请尉迟恭,尉迟恭不敢不来。
进了营,李元吉便把他绑了,押在牢里。徐茂公问他,他说尉迟恭打算带兵逃走,被自己抓回来了。徐茂公左劝右劝,劝三太子放了尉迟恭。元吉执意不肯。徐茂公只能连夜追上李世民,把他喊了回来,一同解决这件棘手的事儿。
李世民过问这事,双方争执不下。尉迟恭说三将军记一鞭之仇,李元吉说他诈降。
李世民对尉迟恭说:“将军,三弟当然不会扯谎,你也是个真汉子,现在事情委实难以辨清。你如果要走,我今天便给你饯行。”尉迟恭圆睁着委屈的虎目:“我不走,走了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元帅要赶我走,我便死在营外算了。”元吉在一旁暗暗发笑:最好自己死了,不走也行,我总有办法慢慢收抬你。
这时,徐茂公插话了:“元帅,尉迟将军有没有逃走,找个证人便弄清了,何必赶他走?”李世民哪里不知?只是算计尉迟恭的是自己弟弟,不好当面说破,徐茂公一说,他使用眼睛盯牢元吉。
元吉急忙说:“昨晚我一个人把他抓回来的,没有证人。”徐茂公几乎笑出声来。他说:“三将军,你怎么抓了尉迟将军的,给大伙说说。”“那还不容易?他在前面逃,我在后面追,我一枪挑开他手中钢鞭,伸手抓住他的……”说到这里,元吉突然发觉吹牛吹过了头,便停住不说了。
徐茂公却笑眯眯地连声喊好,说:“三将军,你能不能到演兵场把这经过演试一下?”元吉心里恨透了这牛鼻子,怎么哪壶不开他偏提哪壶,便支支吾吾说:“这事儿要来了虎威才行,今天不行,昨天行。”这时,尉迟恭却生了气,他听元吉在众人面前寒碜自己,心头火冒出来,对李世民说:“三将军肯去演兵场,我就空着手,他一枪把我挑了,我自认倒霉;他抓了我,我承认逃走,听凭元帅处置。”李元吉一听,机会来了,我手里有枪,他空着手,不戳他一个透明窟窿才怪呢。也不说虎威不虎威了,跟着来到演兵场。
两个上了马,尉迟恭在前边跑。眼见元吉那根枪朝自己心窝捅来,知道他想下毒手。两马交错的刹那间,他一拧腰,就把元吉的枪夹在了胳肢窝里。
元吉使劲拽,拽不动,只听尉迟恭喝了一声,身子又一扭,元吉反而被他拖下马来。元吉也是沙场一员战将,知道这枪再也握不住了,撒手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又站了起来,对大伙喊:“不行,这是我的马不行,咱们换马再来。”第二次,枪挑咽喉,尉迟恭使了个狮子摇头,避开枪尖;第三次,元吉来个横扫千钧,“呼”的一下,枪杆挫腰扫来,尉迟恭又使了个蹬里藏身。巧巧的,每次都抓着元吉的枪杆,李元吉一连栽了三个跟头。
“好哇!”满场士兵情不自禁喊起来。
李元吉脸红也不红,站起来拍拍尘土:“我早说今天不行,硬要我比试,没虎威怎行!我可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事情清楚了,李世民设酒给尉迟恭压惊,也不去太原了,就让尉迟恭担任了副元帅,大家对尉迟恭倒十分尊敬。
唐兵一下子开到了洛阳城外,准备攻打王世充。
这天,唐营正在议事,营外来了工世充的先锋单雄信,单挑李世民作战。
李元吉上次丢了脸,很想找回面子,便要抢着出阵。徐茂公跟单雄信原来是结义兄弟,知道他十分勇猛,便对李元吉说:“三将军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先锋,当然不成问题。”元吉听徐茂公捧他,满脸得意,不料徐茂公接着说:“这单雄信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根枣木槊,本事跟尉迟将军差不多。三将军只要虎威一发,一枪挑了单鞭,单雄信当然束手就擒。”一席话,说得元吉不再吱声,讷讷地说肚子疼,出了中军帐。李世民也不提出战,准备第二天先探探洛阳的虚实。
第二天,李世民带了段志贤去察看敌营,徐茂公不放心,随后赶来。十几匹马踏起灰尘,单雄信早看到了,领了500兵了,偷偷包围上来。这一下可糟了,只一个回合,段志贤的虎口便给震裂开了,他什么也不顾,拨转马头便走。单雄信本不为他来,大叫一声:“唐营的娃娃元帅,李世民哪里走!”一匹马直朝前冲来。
李世民看到洛阳兵马围上来,知道情况不妙。可是出来打探,兵器也没带,带了也不是单雄信对手,只能朝一片榆树林里逃去。
单雄信正要赶进树林抓人,衣袖却被人死死拉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徐茂公。他挣了一挣,袖子失去了。徐茂公又拉住他衣襟,恳求道:“三弟,饶了我元帅一次,看在咱们往日兄弟情份上,你放他一马吧!”一边又喊:“元帅快逃!”单雄信说:“看在兄弟情份上,我不杀你。你快放手!”徐茂公死也不放。单雄信说:“过去咱们是兄弟,今天各为其主,我可不客气了。”抽出剑一挥,割下了衣襟,喊了声:“徐茂公,从此你我兄弟就像这袍子,恩断义绝,你快逃命去吧!”回头往榆树林追去。
徐茂公险些从马上栽下来,急急跑回去讨救兵了。
单雄信到了榆树林边,看不到李世民。只听弓弦一响,以为李世民躲在暗处射了一箭,连忙来了一个蹬里藏身,却没看见箭飞出来。他知道李世民的箭也没有了,不由大喜,慢慢朝树林搜索过去。
李世民的处境万分危急,突然远处一声霹雳似的大喝:“单雄信,休伤我主!”徐茂公在半路上看到尉迟恭正在洗刷乌骓马,叫他先抵挡一阵,自己回营搬兵去了。
单雄信回头一看:哪来个卖炭的?你看他光着膀子,提着单鞭,骑了匹光背乌骓马,直奔过来。单雄信的心里不免有点小觑他的意思,伸出枣木槊便朝黑炭头捅去。
尉迟恭看得真切,一鞭打开枣木槊,再兜回马匹,与单雄信战在一处,单雄信把枣木槊舞得虎虎生风,无奈尉迟恭武艺高强,不知究竟刺尉迟恭哪一处好。
好个尉迟恭,双眼盯着枣木槊。等到两匹马跑近了,枣木槊刺了过来,他便一个躲闪,擦着单雄信身子飞奔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回手一鞭,打
在单雄信右肩上,单雄信右手放开枣木槊,“哇”地吐了口鲜血,倒拖着枣木槊跑回洛阳去了。
李世民从树林里跑出来,连声叫好。这时候徐茂公搬了大批人马赶了来。
李世民说了尉迟恭单鞭斗单雄信的经过,全营上下,没有一个不佩服尉迟恭的。
第131、遭遇
18岁那年,柱子参加了八路军。
一天,为了掩护大部队转移,柱子所在的那个连接受了艰巨的任务,在紧靠公路的一个高地布防,阻击敌人。
这是柱子参加的第一次战斗。
战斗从早上打到晚上,进行得异常惨烈,战士们打退了鬼子一次又一次进攻。战斗从最初的枪战到后来的肉搏战。在与敌人拼刺刀时,柱子的大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柱子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周围静悄悄的,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有鬼子的,有战友的。他突然意识到只有他一人还活着!
寒风吹过,柱子猛地打了个哆嗦,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又伤得很重,怎么办?突然,柱子眼睛一亮,不远处有一个鬼子的尸体,身上的黄呢子大衣竟然很干净,柱子连忙爬过去把那件大衣扒下来穿在身上。柱子又摸过鬼子的三八大盖,还有一包子弹,戴上他的钢盔,重新爬回了战壕。他想好了,这地方扼守公路,一定还有鬼子经过,消灭一个够本,消灭两个赚一个,就在这儿为国捐躯吧。
真让柱子猜着了。天快黑的时候,一队鬼子,有七八个,匆匆地从山那边跑来。
柱子屏气凝神,等他们进了射程内“叭勾”就是一枪。鬼子们慌忙卧倒,与柱子对射起来。突然,柱子的脑袋重重地挨了一家伙,一下子昏了过去。
记不清过了多久,柱子被人摇醒,睁眼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旁边围了五六个鬼子,自己成了俘虏!
鬼子们见柱子醒了,显得很高兴,其中一个瘦高个鬼子还端给柱子一碗小米粥,并叽里哇啦地朝柱子嘀咕了一通。
柱子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看柱子身上穿的日本军大衣,把柱子当成了鬼子兵。
嘿,干吗不吃饱喝足再和他们斗呢?想到这儿,柱子端过碗一仰脖喝了下去,然后示意还要。鬼子又递过来一碗粥和几个馒头,柱子又是三下五除二消灭掉了。当柱子又做出还没饱的手势,他们却不耐烦了,瘦高个鬼子又朝柱子叽里哇啦地叫唤开了,他问的柱子不懂,也不想懂,只好用仅会的一句“八格牙鲁”来回敬他。
这一帮鬼子终于忍无可忍,把柱子吊起来,一边对柱子拳打脚踢,一边向柱子提问题。柱子琢磨着,反正是一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于是,大喊一声:“小鬼子,我操你们祖宗,我是你八路爷爷,有种的就冲我开枪……”
屋子里突然静得出奇,他们面面相觑了好大一会儿,突然扔掉了家伙,手忙脚乱地把柱子解了下来。
柱子被送进了八路军野战医院。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几个“鬼子”是一个八路军侦察小分队,准备捉一个“舌头”了解敌情,结果把穿着日本军大衣的柱子当成了鬼子兵。
柱子所在连队的英雄事迹传遍了军区,医院首长安排最好的医生为柱子做手术。
手术后的第二天,一个细高个儿、面色白净的护士来给柱子打针,她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就20岁出头的样子。她麻利地把针头一拔,疼得柱子差点叫出来,心想,不能让人家看扁了咱,再怎么疼也得忍着。
事后,别的伤员告诉柱子,她叫杏子,是这里的护士长,她对伤员们可好了。可柱子发现,杏子给柱子换药打针,却凶巴巴的。
这天,杏子给柱子换药,本来托着柱子的伤腿,不知怎么突然一松,伤腿重重地落在床沿儿上,疼得柱子忍不住叫了出来:“哎哟,你能……能不能轻点儿?”
“疼,是吧?”杏子冷冷地说,“怕疼还当什么八路军,回家抱孩子算了!”
这叫什么话!柱子的怒火噌地蹿了上来,拄着拐杖,找院领导告了杏子一状。之后,他们安排了别的护士给柱子换药。
人就是这么怪,看不见杏子,柱子倒时不时地想起她,想起她那幽怨、满腹心事的大眼睛,她去了哪里?
这天,柱子拄着拐杖一直走到了河边,突然,一个在河边洗衣的身影引起了柱子的注意。杏子,柱子叫了一声,可声音小得只有柱子自己听得到。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轰鸣声,鬼子的轰炸机!
杏子站起身,突然看见了柱子,愣在那里,偌大的河滩上,只有他们俩傻呆呆地站在那儿。
还是杏子先反应过来,对柱子大喊:“快跑呀!”说着,她跑过来,搀扶着柱子,试图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已经晚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咆哮着掠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杏子猛地把柱子推倒在一个低洼处,并扑在柱子身上。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柱子的耳朵嗡地一下失去了知觉。
过了好大一会儿,柱子听到了附近的说话声,这才感到有重物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他用力一推,扭头一看,大吃一惊,那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杏子,杏子用自己的身体救了柱子。
柱子带着哭腔喊:“杏子,杏子,你醒醒!”
杏子吃力地睁开了眼,惨白的脸竟然露出一丝笑:“那几天……我对你不好,别、别怪我。我死了……帮忙把我和徐成……埋在一起,好吗……”
柱子不知道徐成是谁,但他不停地点头。杏子好像放心了,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安详、平静。
随后柱子打听到的事情令他目瞪口呆:徐成是杏子的未婚夫,在八路军某部当侦察排长,那天,他带着几个战士,换上日本军服,去侦察敌情,没想到被柱子当成了鬼子兵,结果死在柱子的枪下。
第132、墓碑里面有个人
吉姆以前是个摔跤手,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他在小镇上开了一家专门制作混凝土制品的作坊,帮别人做一些门柱、浴缸之类的东西。
这天早上,他坐在店里,等着顾客亨利先生来检查他订做的门柱。表面上看,吉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他的心里,正盘算着一次惊人的复仇计划。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吉姆养了好几年的猎狗亨利自个儿跑到了公园里去,正好遇到了在那里打猎的亨利先生。猎狗亨利见到生人,突然兽性大发,猛扑上去,亨利先生出于自卫,开枪打死了那条狗。消息传到吉姆耳朵里,简直就像挖去了他的心肝一样。他没有结婚,与这条大狗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所以他发誓要杀了亨利先生,给自己的狗报仇。
偏偏亨利先生不知好歹,杀了吉姆的狗,还敢来他的店里订制门柱。这不是送命上门么?
九点刚过,亨利先生就来到了吉姆的小院。和吉姆相比,亨利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比亨利足足矮了一个头,身体单薄,弱不禁风。
吉姆看见亨利,立刻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亨利先生,来看看您订做的浴缸的柱子吧!”他把亨利先生领到了后面的院子里,空地上有两根一模一样的水泥柱子,每一根都有两尺见方,一尺多长,一端封闭,另一端开着口。亨利疑惑地问:“有人订做了和我一样的柱子么?“吉姆摇了摇头,嘿嘿地笑,意味深长地说:“不,但是我觉得这种柱子不错,就多做了一根,给我的狗做墓碑。”亨利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柱子的表面,铸着一行大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他不好意思地说:“吉姆,没想到你和这条狗的感情这么深。我向你保证,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它是你的狗,并且和我同名,要不,我一定不会朝它开枪的……”
吉姆大手一挥,说:“好啦,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必说了,来看看你的柱子吧!”
他把亨利领到另一根柱子旁,唾沫横飞地说:“瞧,这根柱子不错吧?我打算在它的底部再增加一些分量,然后封住口。这样可以立得更稳一些。明天中午我就把这根柱子运到你家,帮你装上。”
亨利满意地说:“你想得真周到啊,吉姆!”一边俯身细看。
就在这时,吉姆突然目露凶光,像一只豹子一样猛扑上去,狠狠掐住了亨利的脖子,嘴里喊道:“你这个狗杂种,我要你给我的狗偿命,然后在它的墓前守护一辈子!”可怜的亨利哪是他的对手,手刨脚蹬,挣扎了几下,很快一命呜呼了。
吉姆刚把亨利的尸体放下,就听见外面有卡车喇叭的声音。他一惊,赶忙把尸体藏在一堆水泥板的后面,然后跑到门口。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和吉姆差不多一样高大的壮汉,他叫卡特,是个卡车司机,经常帮吉姆运送货物,这天碰巧路过,下来看有什么活儿干。
吉姆看见卡特,不自然地打招呼:“卡特,你通常都是下午才来啊。”卡特似笑非笑地答应着:“是呀,今天来得早一点,怎么啦?难道有什么事不该让我看到吗?”吉姆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吓得心里一跳。卡特却不理他,大步走进院子,往那堆水泥板前一站,说:“我需要一万美金,银行不肯借给我,我想你会借给我的。”吉姆心虚地说:“我……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啊?”卡特瞟了他一眼:“借不借随你,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掐死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墙不太严实,上面有道缝隙,所以刚才的事我全看见了!”
吉姆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我知道你够朋友,卡特,你帮我一把,一万美金不成问题。”说着,他拖出了亨利的尸体,示意卡特过来帮忙,把尸体塞进那个做狗墓碑的水泥柱里。卡特吃惊地问:“你打算把它竖在你的狗墓前?”吉姆咬着牙说:“是的,这样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两个人把尸体塞进了墓碑,又拌上水泥准备把口封住。这时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吉姆跑去接电话,一会儿回来说:“是亨利太太打来的电话,问她丈夫过来没有。”卡特问:“你怎么说的?”吉姆说:“我说她丈夫来过这里,可是已经走了。”卡特大声说:“坏了!今天亨利回不了家,他太太肯定会报警的,警察会来这里查,这些水泥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干,今天一定会被发现的!”吉姆一拍脑壳,说:“对呀,那可怎么办?”卡特眼珠一转,说:“你不如再打个电话给亨利太太,就说亨利走之前说他要出城一次,要明天晚上才会回来。就算那时亨利太太报了警,你的狗墓碑早竖起来了,没人会怀疑里头会藏着亨利的尸体的。”吉姆听了连声叫好,可他马上想起来:“亨利太太家的电话坏了,刚才她是到邻居家打的电话。不如我现在去她家一次,亲口告诉她吧。你在这里,把两个柱子的口都封上,越快越好,做得干净点,明白了吗?”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卡特到了吉姆家。他的卡车上装着起重机,可以吊装水泥柱。他们先把狗的墓碑运到了吉姆特意为狗做的墓前,吉姆操纵起重机,卡特在下面用手牵着,把墓碑稳稳地安在墓前的一块空地上。做完以后,两人站在墓前,细细打量着他们的杰作,都得意地笑了起来。卡特擦着手,念着墓碑上的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吉姆,你这个双关语想得太好了,你可别忘了我的一万美金。”吉姆淡淡地说:“忘不了,我们现在就把亨利订做的柱子送到他家去吧。”
两人开着车,把水泥柱运到了亨利家。亨利太太恰好出去了,两个人就盘算着如何把水泥柱安上。卡特打量着四周,若有所思地说:“他家的这个位置可不太好,正在大路边,如果把柱子竖在门口,万一有车路过,一不小心撞坏了就不好了。”亨利撇了撇嘴:“这有什么,撞坏了更好,亨利太太还会向我们再订做的,让我多赚点钱!来,我们开始干吧,还是我来开起重机。”卡特看了他一眼:“你小心一点,可别让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嘿嘿地笑了几声:“这哪能呢?你放心吧!”说着他跳上起重机,但是这次,他并没有马上发动机器,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旧的销钉,几乎全都裂开了,吉姆把起重机绞车上的一个销钉拔下来,然后换上了这个旧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卡特说得对,他是准备把柱子砸在卡特身上。卡特是个出了名的无赖,他一定会拿这件事做要挟,没完没了地向他要钱。吉姆必须要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这个心头之患永远闭嘴。他把柱子吊起来,慢慢朝卡特头上移了过去。卡特在下面伸着手,托着水泥柱,朝浴缸的基座上引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慢着慢着,开稳一点……”
水泥柱吊到卡特头顶的时候,吉姆的手用力一抖,“啪”地一声,那枚销钉断了。吉姆的手指从绞车的把手上滑落下来,把手疯狂地反转着,沉重的水泥柱重重地砸了下去。卡特猝不及防,哼也没哼一声,就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同时,水泥柱的一头磕到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碎了开来。
声音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和周围的邻居,他们聚拢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吉姆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疾步冲到卡特跟前,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警察上前看了看,摇着头说:“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说着他又爬上起重机检查了一遍,下来的时候说:“是起重机的问题,销钉旧了,卡特没有及时换新的,崩断了,这不能怪你……”突然,他的眼睛滑向了破碎的水泥柱,“那是什么?”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有眼尖的人先叫了起来:“天呀,那是一只脚!”人们七手八脚地从水泥柱里拖出了一具尸体,正是失踪的亨利先生!
吉姆吓傻了,他以为自己是把两根水泥柱搞错了,定眼一看,没错啊,这就是给亨利先生订制的柱子啊!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的心里掠过一道闪电,想起卡特刚才说的话:“你小心一点,可别把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顿时恍然大悟:卡特怕把尸体藏在了狗的墓碑里,被吉姆日后调包,失去了要挟他的证据。所以趁着吉姆去亨利太太家的时候,偷偷地把尸体藏到了另一根水泥柱里密封了,这样既不会有人发现,又可以一直用来威胁吉姆。
这时候,警察回过头来神情威严地看着吉姆:“吉姆先生,你必须马上跟我到警局,把这些解释清楚!”说完,拔枪向吉姆走了过来。
吉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第133、特工黑猫
引子
1936年秋,上海英法租界内一片歌舞升平,根本看不到战争的迹象。在这片风光之下,暗流涌动,各种势力、各方间谍都在这个号称“冒险家乐园”的大上海展开角力与角逐。
离奇暗杀
百乐门大舞厅今晚格外热闹,素有“东南亚华语情歌天后”之称的东南亚华人歌手陈香蝶,将在这里献唱。上海滩的达官显贵、富贾名流都纷纷前来捧场,连日本驻上海梅机关的特务头子梅津次郎也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陪着一位中年男子观看演出。
演出一开始,整个百乐门处于黑灯状态。音乐响起,一只射灯照亮舞台中央。风情万种的陈香蝶出现在观众眼前,她一身宝蓝色旗袍,身材凹凸有致。她扭动着身肢,轻启樱唇唱起了那首脍炙人口的《夜上海》。歌唱到一半,灯光再次熄灭,音乐也停了。看过陈香蝶表演的人都知道,下面是这首歌的高潮部分,当音乐再次响起时,所有射灯都集中照射到陈香蝶身上。台下来捧场的人正准备叫好,可当他们的眼睛扫向舞台中央时,都惊呆了。隔了良久,一片女人们的尖叫声响起。
陈香蝶仍然站在舞台中央,只是她再也无法唱歌了。她的脸皮不见了,似乎被人活活剥去,整个面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歌后就在万众瞩目下,被人悄无声息地暗杀了。
见此情景,梅津次郎站起来,大叫着:“百乐门全面戒严,立刻搜查凶手!”也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便衣的日本特务,把歌舞厅统统包围。坐在梅津旁边的中年男人霍地站起,回头就给了梅津次郎两个耳光:“八格牙路!梅津,你保护陈小姐不力,罪不可恕。我命令你三天内抓住凶手,替陈小姐报仇,否则军法从事……”
正在此时,从穹顶上忽然飘下无数五颜六色的蝴蝶。那男人抓起一只飘落到他头顶的蝴蝶,看了看,竟然是抗日传单。男人气急败坏地朝一旁垂手低头的梅津说:“还不去抓凶手,他们在上面!”
梅津次郎连忙带人冲上屋顶,却发现那上面空无一人。
第二天,上海的大街小巷传遍了报童的叫卖声:奇案!奇案!情歌天后抵沪,在首唱之夜惨遭杀害,被人离奇剥去面皮,期间只有短短的两分半钟,凶手神秘消失……叫卖声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绝密任务
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在三楼的一个房间内,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男子正焦躁地踱着步。他就是昨晚扇梅津次郎的男人,日本大本营陆军部特务头子土肥原之助。土肥原之助是日本特务机关最高头目土肥原贤二的亲弟弟,这次他来上海,是为了完成一项绝密任务。为此,日本大本营派出了王牌间谍“白猫”,来执行这次任务。
就在土肥原踱步沉思之际,他的助手土村大佐喊了声“报告”,走了进来,递给他一份电报。看到这份电报,土肥原的脸上不由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就在此时,梅津次郎走了进来,吞吞吐吐地报告说凶手还没有线索。他低着头,正等着一顿狂风暴雨似的训斥,不料,土肥原竟然没有发脾气,而是平静地说:“梅津,你知道我这次亲自来上海的目的吗?”
“大本营来电说您要亲自布置一项绝密行动。”
“不错,你知道为了这次行动,大本营动用了什么人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大本营为了确保这次行动成功,派出了白猫。”
梅津次郎一惊,“白猫?!”他深知这个名字的分量。
“白猫是大本营的王牌间谍,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她也是黑龙会速敏忍会长的养女。梅津,你知道陈香蝶小姐是什么人吗?”
“她是东南亚华语情歌天后啊!”
土肥原对他摇动一根手指:“不,不,不,她的真实身份是速敏纯子,也就是白猫!”
特工黑猫(2)
“啊!”听到这句话,梅津次郎惊呆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鼎鼎大名的王牌间谍“白猫”,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暗杀,而且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下自己怕是要完蛋了。
土肥原突然翻了脸:“混蛋,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吗?我要你立刻去英法租界讨要凶手,但是不能告诉他们陈小姐的间谍身份。”
梅津次郎“嗨嗨”着低头弯腰走了出去。
土村附到土肥原耳边说:“将军,这件事不告诉他吗?他也是这次行动中一员啊!”
土肥原笑着说:“不,不是时候。先让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到了他该知道的时候再说吧。”
梅津次郎一口气跑了英法两个租界,向领事馆下达了最后通牒,说陈香蝶是日方特邀的嘉宾,为土肥原将军来沪献唱的。他责令对方立刻抓捕凶手交给日方,否则,日方将派兵进入租界自己查案。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英法租界的领事都坐不住了,立刻下令工部局限期三天内破案。而英法工部局的巡捕房总探长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个人,他们相信,只有这个人才能在三天内破案。
神探接案
爱多亚路的宝龙大厦上,有一家私家侦探社。社长李伯雄,三十多岁,曾留学美国,因喜爱侦探推理,回国后就就开了这家侦探社,开张没多久,他便连续破了几桩奇案、陈案,一下就成了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神探。
这天,李伯雄刚刚看完关于陈香蝶被害的报道,助手二嘎便来通报,英法租界两位总探长大人上门求见。
李伯雄请两人进来,见他们愁眉不展,猜到他们准是为了陈香蝶的案子而来;他决定开个玩笑。
“两位总探长大驾光临,我不用问什么事,只要给两位相上一面就能知道。”
英租界陈探长说:“神探李还会相面?”
“我不仅会,而且精通。我看你们二位华盖犯顶,可能今日有祸事上门哦。”
法租界黄探长苦笑道:“何止犯华盖,搞不好这次小命都搭上了。神探李难道不知道歌后陈香蝶被刺之事吗?”
“刚刚听闻。”
“我们两人刚被领事臭骂了一顿,限期三天破案;否则,要丢官不说,小日本还要派兵进入英法租界呢!”
“只有请神探李出马,救救咱们。这次的酬劳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李伯雄点头答应,他倒不是为了那酬劳,而是对奇案有一种癖好。他叫来二嘎,一同驱车去了百乐门。
他出示了租界工部局给的特别通行证,进入了早已被封锁的百乐门。一番勘察下来,他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刚才看报纸时,他就觉得这事不太可能,仅仅两分半钟的黑灯时间,就能杀人剥脸,根本做不到。除非,这之前陈香蝶就死了,早被剥去面皮,放在舞台附近,凶手才能利用这两分半钟来个大换活人。
想到这里,他立刻驱车赶往工部局的殓房。殓房门口,陈探长正点头哈腰地陪着一个日本军人从里面出来。看到李伯雄,他很意外,忙给他与梅津次郎做了介绍,并告诉他,梅津次郎是来领取陈香蝶尸体的。
李伯雄立刻制止,说他需要验尸。
梅津次郎大刺剌地说:“不行!”
李伯雄冷笑着说:“陈探长,如果不行,那案子我就不管了。”
陈探长一听,急得直冒汗,赶紧说:“梅津大佐,神探李可是我和法租界黄探长三顾茅庐请来的。在整个上海滩,只有他能够按期破案。您要是不想破这案子,就把尸体拉走,那我们也就不管了。”
梅津次郎紧紧盯着李伯雄,狞笑着说:“好,尸体交给你,破不了案,我再来找你。”说着扬长而去。
李伯雄把尸体运到了华大医学院,请他的同学左冠宇大夫帮忙验尸。一番检测做下来,李伯雄的猜想得到了证实:陈香蝶在公布的死亡时间之前就死了,而且,她是死于毒药。
特工黑猫(3)
“看——”左冠宇指着尸体发际上隐藏的一颗黑痣说,“黑痣上有一个针眼,看来是有人想以此隐藏真相。”在左冠宇放的化学试剂的显示作用下,黑痣周围出现了一圈青紫。
李伯雄看着这个结果,陷入了沉思:如果眼前的女人是陈香蝶的话,那一晚在百乐门献唱的女人又是谁呢?能把陈香蝶的歌声、姿态模仿得如此逼真,在万人面前都没露出丝毫破绽,那可不是易事。如果能找到陈香蝶身前的医疗资料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更进一步做出判断了。
两大阴谋
梅津次郎赶回日领馆,向土肥原汇报了英法租界聘请李伯雄办案的事情。
土肥原听完汇报,说:“现在,我可以向你传达‘狐计划’了。梅津大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狐行动’的一员,和土村大佐一起,负责协助白猫完成任务。”
梅津次郎以为自己听错了,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土肥原。
土肥原笑着拍拍手,内屋门随即打开,一个头戴鸭舌帽、西装革履的清瘦男子走了出来。他摘掉帽子,取下眼镜。
梅津次郎大惊失色,站在他眼前的竟是陈香蝶!
“这究竟是……是怎么回事?”
土肥原解释道,大本营早就得知,在国民党军统内部,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女人,叫宋云。她虽只是戴笠的秘书,但却很得戴笠的赏识,戴笠一直把她当做心腹。不过戴笠不知道,宋云其实是蒋介石派在他身边的耳目。机缘巧合,一年前土肥原贤二见了宋云一面,这一面之后,他便吩咐手下制订了“狐计划”——因为宋云竟然和白猫陈香蝶长得一模一样。
土肥原说:“大本营派人监视了宋云整整半年,摸清了她的喜好、习惯,让白猫按此进行练习,只等时机成熟,便使个掉包计,让白猫成为宋云,让宋云成为死人,”
梅津听到此忙问:“那具尸体是宋云?”
“不,那只是一个和白猫很像的女人,所以我们要剥去她的脸皮。两天之内,宋云将会到上海公干,到时候,就是我们掉包的时刻。”
梅津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不,你还不明白。掉包只是‘狐计划’的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是以此为借口进行挑衅,好让我们的军队开进租界,赶走英法势力,为我们全面侵华做好铺垫。陈小姐的死是可以好好利用的,到时候,我们亮出陈小姐是速敏会长女儿的身份,让黑龙会进入租界闹事,在上海扩大事端。然后,我们的军队全面出动,接管上海,只要控制了上海,我们就可以辐射江南地区。这是大本营早就订下的占有东北后的第二步棋子。”
梅津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狐计划’事关全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的明白!”
“嗨!”
接着,屋内响起了一片得意的冷笑声。
毁灭证据
就在土肥原、梅津次郎等人密谋“狐计划”时,李伯雄已经驱车到了百乐门。当他想再次进去时,却被几个日本浪人拦住了。他拿出英法租界工部局的特别通行证,却不起任何作用。
二嘎朝他努努嘴,李伯雄发现,整个街上各个角落都隐藏着日本浪人,他们的目光都盯着百乐门前,原本被派来执行警戒任务的中国巡警早就不知被赶到什么地方去了。
闻讯赶来的陈、黄两位探长带着大批荷枪实弹的巡警赶来,但是日本浪人们立刻把百乐门团团围住,就是不让进。
陈探长上前问话,领头的日本浪人说:“我们是黑龙会的。我们会首的女儿速敏纯子小姐死在这里,所以我们要封锁这里,等待会长祭奠。还有,你们抓不住凶手,我们黑龙会将出面亲自破案。”
特工黑猫(4)
陈探长问:“谁说你们会首女儿死在这t里,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回答:“陈香蝶就是我们会首女儿速敏纯子的中国名字。”
听到这里,李伯雄忙拉住陈探长,说:“赶快让领事去和日本人交涉。”
他和二嘎绕道后门,远远见到也有日本人在后面站着岗。盯了半天,一个老木匠带着家伙从后门出来。李伯雄悄悄跟上去,把老木匠请到一家饭馆坐下,用好酒好菜招待着,终于从喝醉了的老木匠口中套出了几句话。
“大爷,那日本人把百乐门围得跟铁桶似的,您怎么能进去啊?”
“说……说是叫我……我拆个东西。”
“什么东西?”
“谁知道啊?就舞台中间,有一块活动板,下面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圆柱形木桶子……神秘得很,还不准叫人知道。要不是我儿子在日本领事馆当差,我才不去干这活呢!”
李伯雄越发感到蹊跷了。这机关肯定和陈香蝶离奇之死有关,只是现在已被拆除,证据被毁掉了。唯今之计,还是要从死尸上寻找突破口了。
双料间谍
李伯雄找到左冠宇,请他动用一切关系,在东南亚和日本的医界寻找有关陈香蝶的详细医疗资料。而他通过陈探长,向梅津次郎转达了要再次勘察百乐门的要求,梅津同意了。但当他再次进入百乐门后,发现所有的机关都被拆除;等他回过头再找老木匠时,发现就连他也不知所踪。
这案子越发古怪起来,就在李伯雄百思不得其解时,左冠宇的电话打到了他的事务所:“伯雄,快来我这,有重大发现。”李伯雄急忙驾车赶到华医大。
左冠宇没把他带到实验室,却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宿舍。
“伯雄,看看这是谁?”
李伯雄一看,原来是老同学方毅。左冠宇告诉他,自己为查李伯雄交代的事,翻遍了通讯录,最后才把方毅找出来。
方毅告诉二人,他的一个朋友在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工作,曾经接诊过陈香蝶,说着把手中的资料递给李伯雄。
李伯雄翻开看了看,高兴地大叫一声:“太好了,这下案子可破了。”
方毅说:“我还想请两位帮个忙。”
“请说。”
“伯雄怎么看这次陈香蝶遇刺事件?”
“摆明了是日本人想挑事,想扩大他们在上海的地盘呗。我现在甚至怀疑陈香蝶的死和日本人有关。”
“不亏为神探啊,一针见血。其实死的并不是陈香蝶。”
“哦?”
“刚才我和左兄验了死者的血型,与陈香蝶资料上的并不相同。我想请你们帮忙的就是此事。两位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也就不再隐瞒了。”
方毅告诉他们,他早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根据日本反战同盟一位打入日军高层的人士透露,日本军方“制造”陈香蝶遇刺主要有三个目的:一、进行挑衅,扩大事端,制造借口,全面侵华;二、利用陈香蝶与宋云的相同相貌,进行掉包,让陈香蝶打入军统高层;三、挤压英法在上海的势力。
他意味深长地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宋云保护起来,把陈香蝶干掉。因为,宋云是我们打入军统内部的地下党。陈香蝶与她本是同胞姐妹,小时候她俩从东北老家逃难入关时失散了。陈香蝶被日本人收养,成了日本特务;而宋云成了我们的同志,代号黑猫。”
李伯雄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让宋云成为双料间谍,替代陈香蝶,收集军统和日本人的情报?”
“对!我们把这次行动称作‘黑猫行动’。”三人伸出手紧紧握在一起。
掉包行动
第二天一早,上海火车站候车厅。一个清瘦矮小的男子趁人不备溜进了女厕所,躲了起来。过了没多久,从南方来的火车到站。一个打扮入时、戴着墨镜的旗袍女郎下了火车,走进了女厕。紧随她身后的另一个女人也跟着进了厕所。
特工黑猫(5)
等两人一走进厕所,几个身穿火车站工作人员制服的人马上拿出“厕所堵塞,正在修理”的牌子,将后面想要进厕所的人都拦阻在门口
在厕所内,跟在旗袍女郎后面的女人突然朝旗袍女郎脖子后一掌,旗袍女郎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就软绵绵地倒下了。后面女子接住她的身体,取下她的墨镜。当她看到旗袍女郎的面孔时,不由小声“啊”了一声。与此同时,一个冰冷的针头插入了她的背后,她倒了下来。
那个最先溜进女厕的男子正是提前下车的宋云。她脱下外面的男子服装,取下眼镜,换上旗袍,一个活脱脱的陈香蝶出现在厕所的镜子前。刚被砍晕的女子赶紧翻身坐起,把宋云脱下的衣服包起来,换上了另一身衣服,走出厕所。宋云把陈香蝶抱到一个便器上坐下,然后从里面插上门栓。
不一会,一个戴着墨镜的旗袍女子走出了火车站,出门的一瞬间,她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梅津次郎轻点一下,然后向前钻进了迎上来的军统秘密特务的车子,扬长而去。
梅津次郎得意地笑了,返身命人从厕所中搜出假宋云的尸体伪装成包裹行李离去。当他们全部离开后,李伯雄、左冠宇才露面,一起踏上了西去的火车。
第二天,上海各大报纸头版头条刊出一条新闻:在百乐门离奇死去并被剥去脸皮的并非歌后陈香蝶,而是另有其人,这是日本人的阴谋,目的只是为了挑起事端,与英法争夺上海控制权。
报上还刊出了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的诊断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陈香蝶的血型是一种罕见的血型;而死去的女人是普通的A型血。一时间上海滩哗然,英法各国纷纷照会日本大使。
尽管挑衅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是因为白猫顺利地打入了军统高层,这还是让日军高层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不过,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的间谍白猫其实是中国的特工黑猫。
第134、沙漠中与狼群的遭遇战
夜,漆黑漆黑,没有风,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沉浸在一片死寂中,苏非护卫的商队正处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最深处,一支近100人的商队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显得极不寻常。
平静过后,总有暴风雨的来临。
一声沉厚、凄怨、悠长的狼嗥声划破夜的宁静,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上空撒开。
此起彼伏的狼嗥迅速回应在塔克拉玛干沙漠。
“我们遇上了狼群,快点起火把,保护商队。”苏非以最快的速度安排护卫队员准备战斗。
商队护卫将商队围在了中间,他们没忘掉自己的职责,但他们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拿着弯刀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这并不能怪他们,虽是护卫,可他们平常也没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狼群,他们只是一群为了挣些钱财才来护卫商队的平民,他们充其量也就是身体强壮些,会些拳脚,但和久经沙场的士兵仍然有很大的区别。
面对沙漠里肆无忌惮的狼群,仍能坚守岗位就已经实属不易了。
狼嗥声越来越近,声势越来越大,似排山倒海,又如万马奔腾。死寂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瞬间躁动起来。狼嗥声、马叫声、人声、兵刃的撞击声将夜的宁静撕得支离破碎。
“快,快挖壕沟。”苏非指挥着护卫抢在狼群奔袭过来之前修筑防卫工事。好在是沙漠,挖起来很快。
壕沟在护卫们拼命的工作下渐渐拓宽、变深。苏非又指挥着护卫把装满桐油的椭圆木桶全推到了壕沟边沿。
点燃桐油,用火来攻击狼群,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至于什么时候点燃大火,就要看这些商队护卫了,如果他们能顶住野狼的第一次袭击,能坚持的话,那么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计划一旦失败就将是非常残忍的人与狼的肉搏战。
苏非跃上一辆车的车顶,高声喝道:“各位弟兄们,只要大家挺住今晚,歼灭了这些凶恶的野狼后,将每人奖赏1000金币,而且达到目的后,还将负责大家一天吃喝的全部费用!”
金钱的魔力使那些护卫们全都显出贪婪的神色,一脸的激动,死亡的恐惧也随之消去。
1000金币确实是不少的数目,足够帝国一个平民两年的生活用度了。
“大家一定要挺住,记住,如果野狼突破了防线,不但得不到1000金币,还将付出你们的生命!”苏非继续激情演绎,最后,拔出了腰刀大喊道:“战斗,战斗。”所有的商队护卫露出狂热的神情挥舞着腰刀喊着“战斗,战斗。”
火光外的绿眸停顿在黑夜中,越发显得碧绿。它们是那样的冷静,沉默无语,看起来就像冰雕,一股冷意直逼心头。狼嗥在人群的喧嚣中停了下来,所有的狼都停在了火圈的外围,毫无表情地看着在火圈里忙碌的人群。它们在等待,等待,等待那已经没有多少木柴的篝火堆熄灭,只要这令它们畏惧的火焰熄灭,它们就将扑过来,将他们撕碎,咬断他们的喉咙,将他们吃进它们的腹中。
火势越来越小,狼群已开始蠢蠢欲动。“倒油!”菲利普斯命令护卫。顿时黑呼呼的桐油注入了那铺着麻布的壕沟中。
商队和护卫都退回来,已没有了退路,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不久将燃尽的篝火。
人们似乎看到了篝火熄灭的时候,人与狼的战斗。谁生谁死,是野狼在护卫手里结束它们的生命,还是护卫们成为它们的食物,不久就将知晓。
突然,一声惨烈、雄壮的狼嗥声划破天际,在没有月光的大漠寂夜里更显凄厉,夺人心魄。这声狼嗥就像是一颗信号弹,那些阴翳的绿眼移动了,行动迅速,灰色的躯体越过那还没全熄的篝火向人们扑来。它们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闻到野狼那令人欲呕的浓烈体臭。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雪亮的弯刀闪闪发亮,等待这些野兽的将是无情的致命的利刃。
狼群是懂地形、懂战略战术的,它们就像出征的勇士,根本就无视那壕沟,一米五都不到的深度,对这些凶猛的野狼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一条条高壮的野狼纷纷跃起,向商队护卫扑去。
“杀!”随着苏非的一声大喊,近70人的商队护卫纷纷扬起了锋利的弯刀,人与狼的战斗开始了。
催人泪下的惨呼,那是被獠牙、利爪夺去生命的护卫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撕裂夜空的狼嗥,是被弯刀宰杀的狼的最后悲吼。这是血雨腥风的一幕,菲利普斯的体内似乎也燃起了热血。
残忍的战斗继续在延续,惨呼声、凄嚎声继续撞击着黑夜。站在车顶的菲利普斯,可以清楚看到壕沟里的野狼非常的拥挤了,由于突破不了沟边的护卫防线,那些后来跃人壕沟的野狼只能愤怒地嗥叫着,盲目乱窜。
左侧的铁骑兵探手人怀,取出一个号角,这是帝国军队专用的军号角,声可传十里,苍劲悠远。
“呜——”苍凉的号角声远远地传了出去。苏非听到号角声,高高地举起冰冷的来福枪,大喝道:“放火箭!”
数十支火箭纷纷落入那挤满野狼的壕沟中,随着“蓬”地一声,十几米高的火焰裂空而起。顿时,营地上空烈光冲天,夹杂着野狼惨厉的嗥叫声,刺鼻的焦臭味,这里成了一个烈火的地狱,红色的海洋。
穿透夜空的狼嗥声倾刻间更惨烈了,听起来特别的凄厉,愤怒。狼嗥声特别的急促,随着狼嗥声,一些没有跃进壕沟的野狼纷纷朝一个方向聚拢来,还有些没被大火烧死的野狼从壕沟里跳了上来。狼嗥声继续着,透过熊熊的火光,可以见到有二三十条狼聚集在一条特别高大、雄壮的野狼周围。
这条狼巨大的狼首上,在额处长着一缕白毛,它高昂着头,冲着茫茫天际,无休无止的长嗥,似乎永不会停止。
护卫们默默地看着熊熊大火外幸存的野狼,没有人过去追杀,也没有人能过得去,大火阻隔了一切。
幸存下来的狼群数目已经很少,大约只有几十条,这样小的狼群是无法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生存的。在这个食物稀少的沙漠里,它们只有可能被别的狼群吃掉,或者是饿死。
那有着帝王般威严的巨狼终于停止了嗥叫,像是祭祀完了牺牲的狼灵,其它的狼还在呜呜地悲鸣着。
巨狼领着它的部属开始后退,似乎明白再战下去只可能全军覆灭。它们向西而去,在快没入夜色时巨狼转过了头,望了望这个让它损兵折将的地方。
一阵夜风刮过,吹斜了火焰,站在车顶的苏非,看到了巨狼的眼睛,从那一对绿莹莹的眸子里,苏非看到无尽的狠毒、憎恶,这畜牲的眼睛能传出像人类般的憎恨之意。不知道是寒冷的夜风,还是那对绿眼,使苏非竟然打了个寒颤。定了定神,再看时,它那高大的身躯已经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135、云萝公主
安大业是河北卢龙县人。他生下来就能说话,母亲认为不祥就把狗血给他喝了,他才停止说话。等到他长大后越来越俊秀,英俊得无人能比;而且聪慧好读。大户人家都争着要把女儿嫁给他。他母亲做了一个梦说:“你的儿子会娶公主为妻。”母亲信了这话。可是等到儿子十五六岁,这个梦也没应验,她开始渐渐后悔了。一天,安大业独自坐在屋内,忽闻一股奇异的香气。一会,一个美丽的婢女跑进来说:“公主到了。”说着立刻把长毡铺在地上,从门外一直铺到床前。安大业正惊骇迟疑的时候,一个女郎扶着女婢肩膀进入屋内;穿的衣服色彩鲜丽,光照四壁。婢女立刻把绣垫放在床上,扶女郎坐下。安大业怆惶得不知道干什么好,便鞠躬问道:“何处的神仙,麻烦您大驾光临?”女郎微笑,用衣袖掩着嘴。婢女说“这位是圣后府中的云萝公主。圣后看上公子,要想把公主下嫁给您,所以让她自己来相家。”安大业大惊喜,不知道说什么好;女郎也低着头:两人相对默默不语。安大业本来好下棋,棋盘常常放在坐位旁边。
一个婢女用红丝巾拂去棋盘的尘土,把它放在桌上,说:“公主每天沉溺在下棋上,不知与驸马比赛谁胜谁负?”安大业移身靠近桌案坐下,公主微笑着听从了婢女建议下棋的话。刚下了三十多着棋,婢女就弄乱了说:“驸马输了!”把围棋子收入盒内,又说:“驸马是人间高手,公主仅能让六个子。”于是把六个黑子放在棋盘中,公主也随婢女的便。公主坐在上面,常命婢女伏在座位下,让婢女的后背托着公主的脚;公主要是左脚踏地,就更换另一婢女在右边伏在座位下。还有两个小丫环在左右两边服侍公主;每当安大业凝神思索时,公主就弯起一只臂肘伏在小丫环的肩上。棋终也未决出胜负,小丫环笑着说:“驸马输了一个子。”又进而说道:“公主累了,应当休息了。”女郎于是倾着身子与婢女耳语。婢女出屋,一会又回来了,把千两金银放在床上,告诉安生说:“刚才公主说宅子低湿狭小,麻烦你用这钱稍微修饰一下,修建完毕后再相见。”另一婢女说:“这个月内犯天罚,不宜修建房屋,下一个月是吉利的日子。”女郎起身要走,安生挡住她挽留她,并且关上了门。婢女拿出一件东西,样子像个皮囊,她就地弄鼓了皮囊;室内突然出现云气,一会四面合笼,冥冥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再找女郎她们早已不知去向。安生母亲知道这事后,很怀疑认为是妖怪。然而安生却朝思暮想,魂不守舍。他急于再见公主,便急急修建房屋。也没有功夫考虑忌讳了;就规定了日期,极力督促工程,不久房屋修茸一新。
以前,有位滦州的书生叫袁大用,侨居在邻街,递过名片给安生想要拜访;安生平常很少与人交往,就借口外出没有相见,又专等袁大用外出时而去回访他。后来过了一个多月,安生在家门外刚好碰到了他,他原来是一位廿十多岁的年轻人,穿著名贵的丝绸单衣,黑底靴系着丝带,那仪表很是风雅。安生与他略一交谈,觉得他又很温良谨慎。因此很喜欢他,行了礼请他进入屋内。请他下棋,两人互有输赢。一会又设酒款待,谈笑很是投机。第二天,袁生又请安生到他的寓所,宴席上尽是珍贵的菜肴,招待的很殷勤丰盛。有个小僮大约十二三岁,会拍板清唱,又会腾跃作戏。安生高兴喝得酩酊大醉,不能走了,袁生让小僮背着送他。安生认为小僮瘦小体弱,恐怕背不动他,袁生一定让小僮背着他。谁知那小僮竟然背起他来绰绰有余力,一直把他送到家里。安生认为小僮很是奇异。
第二天,安生赏小僮银两,他一再辞谢最后才接受。从这,两个人的交情愈来愈密切,隔三差五地往来频繁。袁生为人沉默寡言,但慷慨好施。集市上有一个负了债卖女儿的人,他立即解囊出资帮助那人赎回了女儿,没有一点爱惜钱的神色。安生因为他的义气就更看重他了。过了几天,袁生到安生家里告别,赠给安生象牙筷子、楠木念珠等十几件贵重物品;还有白银五百两,用作两人相别宴饮时助兴的资金。安生退回银子接受了物品,并且用五匹帛作为报答。后来过了一个多月,有一个在乐亭县做了官而回来的人,资囊很充实。夜里有贼盗进入那家,把主人捆起来,又用烙铁烧烤他,把他家抢劫一空。家中人认识强盗就是姓袁的,官府发出公文追捕袁生。安生邻院姓屠的,与安生家素来不和睦,又因安生大兴土木,暗中猜忌安生也是同伙。刚好安生家中有一小僮仆偷了一双象牙筷子,卖给了姓屠的,姓屠的知道这象牙筷子正是袁生所赠的,于是报告了县令。县令派兵包围了安生院落,正赶上安生带着仆人出门了,衙役们就把他母亲抓了去。他母亲年老体衰又担惊害怕,一下子就病了,二三天不能吃喝。县令把他母亲放了,安生听说母亲遭了这灾,急忙地回到家中,这时母亲的病已经很重,第二天就去世了,安生刚把母亲入了殓,就被捕役捉走了。县令看他年纪轻轻而且温文尔雅,暗想可能是被诬告的。故意恐吓他,安生老老实实地详细叙述了交往的情况。县令问他:“你怎么突然富起来的广安生说:“母亲收藏的白银,因为我要迎亲,所以拿出修结婚的房子罢了。”县令相信了这话,准备好公文文书把他解往州府。邻人姓屠的得知安生没有什么事了,就用重金贿赂押解衙役,让他们把安生杀死在途中,他们路过深山,安生被拉近削壁悬崖,刚要把他推下山崖,情势非常危急。正当这时,忽然有一只老虎从丛莽中跳出,把两个衙役都咬死了,把安生也叼走了。叼到一处,那里有亭台楼阁重重叠叠,老虎进入楼阁,就把安生放了下来。安生看见云萝公主扶着婢女从楼内走出,云萝公主看见他也伤心地慰问他说:“我打算留下你,但母亲灵柩尚未安葬。你可以带着官府公文去州府,到州府自己报到,保证不会有什么祸灾。”接着取下安生胸前的带子,连结了十几个扣,嘱咐说:“见州太守时,一边拈这结并解开它,就可以免祸了。”安生按着她的嘱咐,直接到郡府自首。太守喜欢他的诚实可信,又细细审核公文知道他是冤枉的,就勾销了他的罪名让他回去。安生走到半路,遇见袁生,安生下马拉着他的手,详细地说明了情况。袁生气愤得变了脸色,默然不说一句话。安生说:“凭您的风米,为什么自己沾污自己呢?”袁说:“我所杀的都是不义之人,我所取的都是不义之财。不然,即使遗失在路上,我也不会拾取的。您教我的固然是为我好,然而像你邻居那样的人,难道让他留在人间吗!”说罢,飞身上马而去。安生回到家里,安葬了母亲,从此关门谢客。忽然有一天,强盗进入安生邻居姓屠的家里,父子老小十几口人,都杀死了,只留下一个婢女。还把家中财物席卷一空,与小僮分别携带而去。临走时,拿着灯对婢女说:“你认清了那杀人的是我,与别人没关系。”他们走时并不打开门,而是飞檐越壁而去。第二天,婢女告到官府。官府怀疑安生知道内情,又把安生捉去。县令厉声审讯,安生上公堂握着胸前的带子,一边分辩一边解带子。县令不能审出什么,又把他释放了。
回到家后,安生更加小心隐匿声迹,一心读书不再出门,身边只有一位跛足老妇人替他烧饭罢了。服丧期满以后,他每天打扫庭院。专门等待云萝公主的好消息。一天,突然满院子异香扑鼻,他登上楼阁去看,院内屋内的陈设都焕然一新了。他悄悄地揭开画屏,那云萝公主早已盛装坐在屋内,他急忙叩见公主。公主拉着他的手说:“您不信天数,于是让兴建宅舍成了灾祸,又因丧母之悲,使我们琴瑟之好推迟了三年:看来欲急反而慢了,天下事大抵是这样子。”安生将要拿出钱置办结婚宴席,公主说:“再需要。”婢女伸手入木柜,立刻取出佳肴美味热腾腾像刚出锅的,拿出的美酒也很芳香清醇。两人对饮起来,时光慢慢过去,天近傍晚,云萝公主足下所踏的婢女,也逐渐退去。她身体显得娇惰疲倦,腿脚又屈又伸,好像没有着落。安生赶快抱起她。公主说:“你暂时放手。现在有两条路,请你选择。”安生拥抱公主头颈问怎么回事,公主说:“你如果愿意我们像棋酒朋友那样的交情,可以得到三十年的聚会;你若愿意我们过夫妻那样的生活,那就只有六年的和谐共处。你选取那一种呢?”安生说:“六年以后再商量吧。”公主不再说什么,于是两人成了夫妻。她说:“我本来知道你免不了走俗人之道,这也是天数啊。”此后让安生蓄养了婢女老仆,叫他们都住在南院,干纺纱织布做饭等等活计,以此作为生计。公主住在北院,北院中没有烟火,只有棋盘、酒具。门常关着,安生推门时门自动打开,其他人进不去。然而南院仆人婢女做事勤懒,公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每次让安生去责备懒惰的人时,都没有错过,因此全院没有一个人不佩服。公主没有多余的话,没有高声大笑,安生每次与她谈话,她只是低头微笑。每当两人并肩坐着时,她常常喜欢斜倚着他,安生也常把她举起放在膝盖上,她身体轻得像个婴儿。安生说:“你身体这样轻。可以在手掌上跳舞。”她说:“这有什么困难,只不过那是婢女所做的。我不屑于干这事罢了。做掌上舞的赵飞燕原来是九姊的婢女,常常因轻佻触犯了罪律,九姊生气把她贬到人间,她到人间后又不守女子的贞德,与宫奴赤风私通;现在已经把她幽禁起来了。”公主所居的楼阁上用锦缎帷幕布满了,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她在严冬时也穿着丝织的皱纱衣服;安生为她做的新衣服,强迫她穿上,过一会她就脱了,并说:“尘世的衣服太脏了,压在骨头上几乎得了痨病!”一天安生抱她放在膝上,忽然觉得比往日沉了一倍,很奇怪这事。公主笑着指着肚子说:“这里面有人间俗种了。”过了几天,她皱着眉毛不想吃饭,说:“我近来肠胃不好,只想吃人间的饮食。”安生就为她准备好吃的。从此以后她吃饭就与一般人一样了。有一天,她说:“我体质单薄瘦弱,恐怕不能胜任生育小孩。婢女樊英身体特别健康,可以让她代替我。”说罢就脱下贴身内衣给樊英,并且把她关在屋内,不一会,听见婴儿哭声。打开房门一看,樊英生了一个男孩。公主大喜地说:“这小儿长得福相,将来能成大器!”于是起名叫大器。公主用小包被把婴儿包好就送到安生怀里,安生看着很高兴,她又让他交给乳母,抱到南院去抚养。公主自分娩以后,腰身又细得像以前一样了,而且也不再吃人间烟火。有一天她忽然向安生告辞,打算回娘家住几天。安生问她回来的时间,她回答说:“三天。”于是拿出皮囊吹起来和以前一样,她乘上后转眼就不见了。公主走后到了三天并没有回来;过了一年多,音信渺茫,安生盼来盼去已经绝望了。后来,他整天闭门读书,接着就领下乡里的荐书。不少人劝他娶亲,他终于没有再娶,常常一个人住在北院,沐浴在公主的余香中。一天夜里,他辗转在床上不能入睡,忽见灯火照在窗上,房门也自己打开了,许多婢女簇拥着公主进来了。安生大喜,赶快起来一边迎着她一边责备她爽约。公主说:“我没有过期,在天上才二天半罢了。”安生很得意地自夸,告诉公主自己考中举人,心想公主一定喜欢。公主却悲伤地说:“功名富贵是无意得来的东西,对于荣辱没有什么用处,只会折人的寿数罢了。三日不见,世俗贪欲又深了一层了。”安生从此不再追求仕途。过几个月,公主又要回娘家。安生很悲伤留恋。公主说:“这次去一定早些回来,不必望眼欲穿。而且人生聚散合离,也都有定数,抑制它就长;放纵它就短。”她走了以后,一个多月就回来了。从此一年半载就回娘家一次,往往走了数月才回来,安生习以为常,不再奇怪了。过了几年,公主又生了一个儿子。公主举起小儿说:“这是豺狼!”立即令令把小儿抛弃了。安生不忍心止住了抛弃,起个名字叫可弃。那小儿满周岁时,就急着给他占卜说亲。许多媒人接踵而至,问了生辰八字,公主都说不合。并且说:“我想替狼子治一个深圈,竟然得不到,看起来要让家里衰败六七年,这也是定数。”又嘱咐安生说:“记住四年后,侯氏生一个女儿,左胁下有个小赘疣,这就是小儿媳妇。你应当娶过来。不要计较她家的门第。”说完又立即命令书写下来永远记着这事。后来公主又回娘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安生常常把公主所嘱咐的话告诉亲友,托他们寻找二儿媳。果然有一个侯氏女子,左胁下生有小疣赘。侯家人地位卑贱而且品行不端,大家都认为不齿与他家来往,安生竟然请了媒人与他家订了亲。安大器十七岁考中科举,娶了云氏女子.夫妻二人都对长辈孝顺对同辈友爱。安生很喜欢他们。二儿可弃慢慢长大,但不喜欢读书,常常偷着与无赖们一起赌博,又常常偷家中东西偿还赌债。安父大怒,鞭打他,他最终也不悔改。安父告诉家中人互相警戒防范,不让他得到什么东西。二儿可弃就夜里出去翻墙入宅偷人家东西。被物主发觉了,就把他捆绑起来送交县令。县令审问出他的姓氏出身,就用名片拜望安父把他又送回家。父兄一块把他捆上,父亲对他严加管教,责打他几乎要断了气。兄大器又代他求饶,安父才放了他。从这以后父亲因愤怒着急得了病,吃饭越来越少了。此后父亲给二个儿子分了家立了契,楼阁好田,都给了大器。二儿可弃生气抱怨,夜里拿刀进入兄长室内,准备杀死哥哥,结果误杀了嫂嫂。以前,公主遗留下一条裤子,特别轻软,大嫂云氏把这条裤子当作睡衣。所以当可弃用刀砍大嫂时,火星四射,吓得可弃赶快逃走。父亲知道这事后,病更重了,数月后就去世了。可弃听说父亲死了,才回来。兄长大器仍然很好地看待他,然而可弃却愈来愈放肆。一年多,所分的田产大都花光了,他就到州郡状告大哥。州官审问后知道可弃为人不好,就训斥了他把他赶走了。兄弟之间的友好关系从此断绝了。又过—一年,可弃二十三岁,侯家女子十五岁了。大哥想起母亲的话,打算赶快替可弃完婚,就把他召到家里,分给他好房子让他住;把新媳妇也迎进了门,把父亲留下的好田,都选册登记交给了她,并说:“这几顷薄产,你要冒死守着它,现在都交给你了。我弟弟没有好品行,寸草给了他,他都会丢弃的。此后家中盛衰,全在于新媳妇了:能让他改邪归正,就不必发愁冻饿;不然的话大哥我也不填无底洞了。”侯氏虽然是小家女子,然而很聪明美丽,可弃对她又怕又爱,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敢于违背。每次可弃出门,侯氏都给他限定时间;过了时间,就严厉地责骂他不给他吃饭,可弃从此后稍微收敛了。过了一年多,生了一个儿子,侯氏说:“我以后没有事情求人了。肥沃的土地有数顷,我们母子还怕不温饱吗?没有丈夫,也可以过了。”要是赶上可弃偷家中粮食去赌博,侯氏知道后,就拉开弓箭在门口拒绝他进门。可弃见了很害怕,赶快逃走。偷眼看见媳妇进去了,他再小心翼翼地进门。媳妇拿起刀来,可弃又飞奔而去,侯氏追着砍他,砍伤了他的臀部与腿,鲜血沾在鞋上。他气愤极了,就到大哥家诉说,大哥对他不以礼相待,他只好含着冤愧离开。过了一宵他又到大哥家,跪在大嫂面前一边哭一边诉说,乞求大嫂去说情让媳妇宽容了他,媳妇态度坚决,说情也不接纳他。可弃怒极了,准备回去杀媳妇,大哥也不阻止他。可弃大吼着起来,拿着长戈出门直去。大嫂吃惊,打算止住他。大哥用眼睛制止大嫂。等可弃去了以后,大哥才说:“他是故作这种姿态,实际上是不敢回去的。”派人去看他,他已进自家门,大哥开始脸色变了,准备赶到可弃家中劝阻,而可弃旱已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原来可弃进自家门时,媳妇正哄着小儿子,望见他回来,把儿子放在床上,上厨房拿起了刀;可弃一见很害怕,拖着长戈反身就逃走了,媳妇把他赶出门外才回了家。大哥已经了解了他的情况,故意问他。可弃不说话,只有向墙角泣,眼睛都哭肿了。大哥可怜他,亲自领他回去,媳妇才接纳了他。等大哥走了以后,媳妇罚他跪下,并逼他发了重誓,而后又用瓦盆给他饭食。从此以后他才改邪归正。媳妇持家善于计算,日子过得愈来愈富,可弃只是享受现成的。后来可弃到了七十岁时,虽然子孙满堂,侯氏还有时揪着他的白胡子,让他跪着行走。
异史氏说;“凶悍的妻子嫉妒的妇人,遇上她就像毒疮长在骨头上,死了才算完,难道不是剧毒吗!然而正如砒霜和附子,是天下最有毒的毒药,如果用得其法,开始时药性发作使人憋闷昏乱,最后却可以治癔疾病,不是人参、茯苓这种温和滋补的药所能赶上的。但如不是仙人能看透本质,谁又敢拿毒药送给子孙呢!”山东章丘县李孝廉名叫善迁,少年时风流倜傥不拘小节,丝竹音乐词曲等等都很精通。他两个兄长都在会试时登上甲榜,而少年李生更加轻佻放荡不羁后来他娶了夫人姓谢,稍稍约束他,他就逃走了,三年不回家,到处寻他也找不到。后来在山东临清的勾栏妓院找到了他。家人进勾栏妓院时,看见他面向南坐着,有十几个青年歌舞姬在旁边服侍,原来这些人都是拜他为师向他学习音乐艺术的。他临走时,积攒了许多装衣物的匣子,这都是那些歌舞妓送给他的。他回到家中,夫人谢氏把他关在一个屋内,案桌堆满了书让他读,又用长绳系在床腿上,另一头从窗棂中穿出来。上面又拴上大铃铛,这些都系在厨房内。凡是李生需要东西时,就踩绳;绳子一动铃铛就响,外面的人就答应送去。谢夫人亲自开设当铺,垂着帘子在里边接受典当的衣物并估计它的价值;她左手打算盘,右手拿笔记帐;老仆人帮助她在外奔走罢了,从此家里积攒钱财发家致富。但她常常因为丈夫没有功名比不上两个嫂嫂显贵而感到羞耻,所以把丈夫关在屋内读书整整用了三年时间,最后李生举了孝廉。她高兴地说:“咱们李家三个弟兄两人登上甲榜就像三只卵两只孵出小鸡一样,我认为你是个不孵化的蛋,现在你也这样有出息了。”
再有,耿进士名叫崧生,也是章丘县人。他夫人常常用绩麻的灯火在旁边帮助他读书;那就是夫人绩麻不停止,他读书也不敢休息。有时朋友亲戚拜望他,夫人常常偷听他们:论文章时她就给他们做饭沏茶;若有诙谐笑谑,她就厉声把客人赶出去。每次考试得了不赏不罚的这一级,他就不敢进屋门;要是得了超等,妻子才笑着迎接他。他教私塾得了钱,就全部交给妻子,丝毫不敢隐匿。所以东道主赠给他财物时,他经常当面与主人斤斤计较,有人非议他嘲笑他,但不知道他花费要向妻子报销是很难的。后来老丈人请他教内弟,使内弟进了州学,老丈人送给他十两银子作谢礼。耿崧生只接受了钱匣而退回了银两。妻子知道这事说:“他虽然是最亲近的人,然教书为的什么呢?”催他要回银两并交给她。耿生心中不安但不敢与妻子争论,内心终觉得很抱歉,想以后再偷偷地偿还给老丈人。后来他每年到外面教书挣的钱都少交给妻子一些。积攒了二年多,得了若干钱两。一天他忽然梦见一个人告诉他说:“明日登高,银两数就凑齐了。”第二天,他试着登高远眺,果然拾到了银两,恰好符合他欠缺的钱数,于是他把这钱还给了岳父。后来他考中进士,夫人还呵斥谴责他。耿进士说:“现在我已经做了官,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夫人说:“俗谚道:‘水长则船也高。’即使作了宰相,难道便算老大了吗?”
第136、屠龙突击队
1943年9月9日凌晨,一艘德国主力舰率领着十余艘舰只,趁着夜色,偷偷地驶近挪威以北400海里的斯匹兹培根岛。黎明的曙光,透过迷雾,拉开了蒙在这艘主力舰上的面纱,它就是号称欧洲第一的4万3千吨的“提匹兹”号。这个被德国人誉为“北海狐后”的庞然大物,载有官兵2500人和数十门火炮、高射炮。自1942年1月试航以来,它便在海上横行霸道,严重威胁盟国海军的安全,致使英国的4艘主力舰龟缩在港口,动弹不得。今天,它又把魔爪伸向这个在战略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岛屿。
在“提匹兹”号一阵猛烈炮火轰击下,岛上的150名挪威守军便抵挡不住了。德军迅速地占领该岛,摧毁了岛上的一切设施。任务完成后,“提匹兹”号就立即率领舰队撤离,返回挪威北部德军占领区的基地。
为防止盟军的袭击,这艘海上巨无霸的“龙穴”建在挪威海岸纶壁中的卡湾。“提匹兹”号驶回基地时,首先得经过精心设计的重重障碍。先曲曲折折地穿过一大片水雷区,路线稍有差错,就会触雷爆炸。到了索罗羽峡的北口渔村,设有一道防潜水艇的水下栅门,栅门开启后,舰队才能进入。
索罗羽峡海面狭窄,两岸峭壁高耸,俨然一道天然屏障。舰队穿越时,岸上有大炮、高射炮掩护,水面有防潜巡逻艇用声纳侦测水下,天上有侦察机来回巡逻,地上有德军站岗放哨,形成一个严密的立体防御系统。
到了永不结冰的阿尔他峡湾,防务愈加严密。峡湾尽头有一道用浮筒系着的防潜水艇网,从水面直达水底,以防不速之客闯入。这面网是用粗钢丝做成,编织紧密,足以挡住1500吨的潜艇冲力。夜间更是灯光通明,岗哨林立。
这道钢网后面的一汪水,像个大他塘,名叫卡湾。“提匹兹”号的“龙穴”就在这里了。“提匹兹”号掉尾停泊后,德国人还不放心,又加了一道防卫措施,用直径30厘米的钢环串成防鱼雷网,把“提匹兹”号左右围住。
这种网可以挡住时速50海里的大鱼雷。钢网拴在峡湾峭壁上,因此“提匹兹”号这条巨龙便外有防鱼雷网包围里有悬崖峭壁保护了。
这个安全窝,离最近的英国空军基地有2000英里,离盟国船队前往苏联的航线也有100英里。周围峭壁环绕,即使航空母舰上的飞机来袭击也有很大风险。俯冲式轰炸机会撞到高耸峭壁上,鱼雷式轰炸机即使未被入口两岸的高射炮火击中,投下的鱼雷也会被“提匹兹”号左右的防鱼雷网截住。然而,德国人为万无一失,还布置了最后一道防线。在四周的山上部署了施放烟幕的设备,一旦敌机来袭,所放的烟幕能把整个卡湾笼罩起来,使敌机如入五里雾中。
德国人如此兴师动众,把个“龙穴”营造得固若金汤,并不是小题大做。
差不多从“提匹兹”号试车完毕,悄然驶入挪威海面的那时起,英国便想把它击伤或者击沉。英国首相丘吉尔1942年初就公开宣布:“当前海军的首要任务就是击毁或击伤‘提匹兹’号;如果成功,全世界的海战形势将为之改观。在这个阶段,整个战略都以这艘军舰为中心。”那一年的头4个月里,“提匹兹”停泊在特隆汉,英国轰炸机曾5次想把它炸毁,结果损失了14架飞机,连一枚炸弹也没投中。后来,它躲避到挪威北部的这个“龙穴”,以陆地为基地的英国轰炸机便鞭长莫及,根本无法轰击它了。于是,英国海军部计划派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德军防线,在“提匹兹”号的底下放置炸弹,然后在炸弹爆炸之前设法逃脱。
这项代号为“龙穴行动”的计划,需要有一种特别的小型潜艇:直径只有2米多点儿。这样才能穿过布有水雷的浅水区。艇身必须十分坚固,可以下潜100米。还必须具有多种性能:既不被敌人发现,又能穿过防潜艇网,必要时还可以持续潜航36小时。
1943年1月,维克斯·阿姆斯造船公司将秘密订制的6艘小潜艇,交给英国海军。这种外号叫“丑小鸭”的袖珍潜艇,外表确实难看,像只锅炉而不像海底航行的船。小潜艇的内部构件也都是七拼八凑而成的,它的推进器是一只用电他的风扇电机,装在尾舱;水面航行的发动机竟是伦敦公共汽车拆下的40马力柴油机引擎。控制室非常窄,机械设备却很多。炊具只是一只电茶壶和一口锅。潜水员可以通过干湿室进出潜艇。前舱蓄电池上铺着木板,就成了一张床。在这17米长的潜艇里,人根本没有舒适可言,只有在潜望镜底下,身材矮小的人才可以站直。
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潜艇几乎能从事体积比它大20倍的潜艇所能做的一切工作。为选拔艇员和维修人员,海军部向新服役的海军军官发出通知,征求志愿人员。然后集中在一家旅馆,向他们简要说明任务。
就这样,一支几十人组成的“屠龙突击队”便成立了。
“屠龙突击队”在苏格兰的坎邦湖进行了长达数月的严格训练。到了1943年夏未,潜艇和人员都已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了。这一天终于来到。
1943年9月11日,也就是“提匹兹”号袭击挪威斯匹兹培根岛后两天,“屠龙突击队”的“龙穴行动”正式开始了。
任务的第一阶段是从苏格兰潜行到目的地挪威。由于小潜艇只有1200多海里持航能力,而柱返苏格兰与挪威之间的公海却有2000多海里路程,因此这段渡洋航行,每艘小潜艇都是由一艘普通的潜水艇拖到目的地去的。拖航期间,正式的突击队员都在母艇休息,小潜艇则由渡洋队员值勤,拖到挪威海岸外的水雷边时,精神饱满的正式队员便乘橡皮艇和渡洋队员对调。此后,小潜艇便独自行动,完成任务后回到预定地点与母艇会合,再拖航回国。
渡洋时间长达6天6夜,潜航的母艇是用平均每小时10海里的速度前进的,拖在后面的小潜艇在水里起伏,就像是大风里的风筝,一上一下达十几米,因此渡洋队员极为辛苦,除了6小时开出水面一次,换掉污浊空气的那15分钟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在巨大的颠簸之中度过的。
6艘小潜艇的的代号分别是X—5到X—10。在渡洋途中,一艘失踪,两艘出了故障退回,待到目的地时,只剩X—5、X—6、X—7这三艘了。因此,执行屠龙任务的只有三艘小潜艇,而每艘袖珍潜艇只比巨舰“提匹兹”号的锚稍微重9月19日,三艘小潜艇的正式突击队员都分别乘橡皮筏在暮色中调回到艇上。
9月20日晚上,三艘小潜艇摆脱了拖缆,用“隐形”信号灯光向母艇告别,直奔目的地索罗羽峡而去。
当天夜里,小潜艇一直在水面上航行。此刻,他们正行驶在德国人公开宣布的水雷地区,随时有触雷的危险,但这是最快捷的途径,何况吃水浅,艇长们反而觉得相当安全,假如他们被迫下潜,那就要危险得多,因为水雷大都在水下。就这样,小潜艇安全而巧妙地闯过了水雷阵。
晨曦初露,小艇立即下潜,驶进索罗羽峡西边入口,未被德国人察觉,然后紧挨着斯台诺羽岛潜航。
驾驶着“丑小鸭”X—6的是4名突击队员。艇长凯麦伦,27岁,是领航员,他从小就在船上当船员,由他指挥全艇的行动。驾驶员洛瑞麦,20岁,身材高大,航行时他坐在控制室里操纵着小艇。潜水员肯锋,19岁,个子很小,可以毫无困难地从小潜艇特有的干湿室爬下海去。他受过水下割防鱼雷网的专门训练。机械师高达,20来岁,身材魁梧,是修理机器的好手。
9月21日傍晚,X—6到达阿尔他峡湾南端的布拉霍姆群岛,凯麦伦艇长决定在一个隐蔽的岩岸边缓缓上升,让夜间潜望镜露出水面。凯麦伦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觉此刻他们离“提匹兹”号所在的卡湾只有4海里,周围都是德军岗哨和巡逻艇。当潜艇来到一个隐蔽处时,艇长便下令上浮,然后就慢慢地驶入一块大岩石下面。凯麦伦打开舱盖,爬出潜艇,这时,外面雪花飞舞,寒风凛凛。
突然,离他们20米以外,一幢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灯光照在水面上,屋里传出德语讲话声。凯麦伦赶忙指挥潜艇移向另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这时候,X—6已来到德国海军基地的中心地带,“提匹兹”号上的灯光依稀可见。凯麦伦吩咐洛瑞麦在外面放哨,其余的人就在艇内忙千修理工作。
他计划在凌晨1点左右离开布拉霍姆群岛,使肯锋能有充裕时间割破卡湾入口的防潜艇网。
三艘小潜艇虽然各自单独行动,但有一定的时间表。在攻击时间内,他们可以在“提匹兹”号下面安置炸弹,而快到爆炸时间,就必须离开。根据总部统一布置,攻击时间是22日凌晨1点到8点,爆炸时间是8点到9点。
凯麦伦希望能在三点钟前把炸弹安置妥当,这样他们可以有5个多小时的充裕时间逃脱。可当他检查绑在左右两舷的炸弹时却愣住了。右舷炸弹一切正常,左舷的定时钟出了毛病,只能定2个多小时,这样,他们只好推迟安置炸弹的时间,逃脱的时间只有2小时了。
凌晨1点45分,北极即将破晓,X—6开始下潜,朝卡湾进发。肯锋穿上了潜水衣,带着呼吸器,爬进干湿室,准备潜水去割破防潜艇网。按计划,小潜艇要在10米的深度慢慢地驶向防潜艇网,停在网前。肯铎则爬出艇,用电钳把钢网切开一个大口子,然后让潜艇穿过。他要拉着切断的网丝游到艇尾,使网丝不至于缠住尾舵和螺旋桨,待潜水艇穿过网了,他才抓住艇身,爬进干湿室。
离防潜艇网不到300米了。凯麦伦命令潜艇上升到潜望深度。当他把潜望镜升起来后,从镜子里只见到一片绿色,原 来潜望镜浸满了水。他赶紧又命令潜艇下潜20米,然后把潜望镜上的镜目取下来,擦干,再装上去。小潜艇往上升到水下10米,这时,凯麦伦听到一艘船的螺旋桨在小潜艇上方经过的声音。他立即让潜艇升到潜望深度,刚从镜目上看到这艘渔船的尾部,潜望镜又进水变模糊了。
凯麦伦心想,这艘船是朝防潜艇网方向开的,说明此刻船闸已经敞开,我们或许能紧跟在渔船的后面闯过去。可是潜艇处于潜望深度,不仅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太慢,等到了船闸,闸门很可能又关上了。于是,凯麦伦果断地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升到水面!”他大声命令道,“开足马力全速前进!” 在干湿室里待命潜水的肯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呢。没过几分钟,升上水面的小潜艇便赶上了那艘渔船。因为靠得很近,渔船引擎的轰鸣声便盖住了潜艇发出的响声。因此,渔船上船员和岸上守卫人员在大白天竟都没有注意到这艘小潜艇,真令人难以置信。肯铎兴奋地大喊:“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洪福!德国佬不是喝醉了,就是瞎了眼睛。” 突击队员凭借勇气和智慧闯过了第二关——防潜艇网。他们已经进了卡湾,离“提匹兹”号不到6公里了。
在准备突破最后一道障碍,即冲破围在“提匹兹”号的防鱼雷网之前,凯麦伦决定再次修理一下浸水的潜望镜。小潜艇下潜25米后,机械师高达把潜望镜拆下来,他倒掉里面的水,擦干棱镜,然后再装好。凯麦伦立刻使潜艇上升,用潜望镜向四周扫视。他看见峡湾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德国军舰。
大约4公里外,在他们与“提匹兹”号之间有一艘油轮,两艘驱逐舰在油轮的两旁加油。凯麦伦看定了,把潜艇驶往油轮船尾的航线,便立即下潜到水下10米,一边把浸水的潜望镜再次拆下来擦干,一边按推测航行法前进。
潜艇以两海里的时速,花了一个多钟头,才到了凯麦伦估计是油轮船尾的地方。凯麦伦决定上升到潜望镜深度,再观察,一下周围。他的眼睛刚贴近镜头,便看见一艘漆了保护色的驱逐舰的舰身,他们正处于驱逐舰的舰首与浮筒之间,距驱逐舰的缆索只有儿十厘米远,潜望镜差点碰到缆索!凯麦伦大吃一惊,连忙命令下潜20米。
等到了水下20米,便将所有的机器都停了,生怕被驱逐舰的水中监听器听见。可等了几分钟,一点动静也没有,凯麦伦便对大家说:“没事,慢速前进。”小潜艇又朝防鱼雷网驶去。根据英国情报机构的情报,这个防鱼雷网只下垂12米,而峡湾有40米深,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从网底下通过。
此刻,X—6离“提匹兹”号越来越近了。如果在这时使用潜望镜,不仅有被声纳、磁性装置或巡逻艇发现的危险,而巨很可能被舰上值勤的水兵发现。但是,由于水流起伏很大,又非要看清楚艇的航向不可。潜艇又一次升到潜望深度。凯麦伦把眼睛凑近镜头,发现小潜艇处于峡湾的北岸附近。他转动镜头,朝东南望“提匹兹”号。他看见了这艘德国主力舰的巨影,可刚要仔细看看舰身围着的防鱼雷网,潜望镜的上升马达突然走电,“扑”的一声,亮光一闪,整个控制室浓烟弥漫,舱内失火了。
凯麦伦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他大声喊:“下潜20米!”幸亏突击队员们早已受过灭火训练,他们有的去拿灭火器,有的去扳开关,火迅速被扑灭了。
不过,艇身受到了损坏,倾 斜超过15度,很难操纵,加上潜望镜出了毛病,两舷的炸弹也都漏水,或许他们应该放弃攻击计划,将潜艇弄沉,然后潜水穿过峡湾,逃往瑞典,反正艇里潜水衣、地图、药品等都已准备好了。
然而,眼下离目标只有400多米,怎么能功亏一篑呢?何况小潜艇虽然舱内出了事,似乎还没有被敌人发现,这天赐良机又怎能错过呢?凯麦伦望着大家,征求他们的意见。驾驶员洛瑞麦抢先说:“事到如今,艇长,我们还是试试吧!”其他人也点头同意。凯麦伦脸上露出笑容,命令道:“洛瑞麦,继续慢速前进!”潜艇慢慢逼近“提匹兹”号,终于从潜望镜里看到防鱼雷网的浮筒了。凯麦伦命令下潜20米。可是在20米深度,X—6不但没从网底穿过,反而撞到网上。又下降到30米,结果依然如此。他们干脆降到海底,还是碰在网上。看来情报弄错了,钢网一直垂到海床上!凯麦伦只好又把潜艇升到潜望深度,寻找防鱼网的闸门。闸门就在离岸不远处,吃水很浅。
这时候也真太巧了,闸门居然开着,一艘巡逻艇正准备穿过闸门开往“提匹兹”号。不久前尾随渔船闯防潜艇网闸门获得成功,何不如法炮制,再来一次呢?凯麦伦立刻吩咐潜艇掉头,跟在巡逻艇后面前进。他大声命令:“升到水面,全速前进。”巡逻艇尾部激起的浪花掠过了潜艇的顶部。他们跟在巡逻艇后面,艇身几乎擦着海床,安全地闯过了闸门。这真是奇迹!凯麦伦马上命令下潜,开到深水里。
自从离开母艇到现在,已经有35个小时了。大伙儿都疲惫不堪,却没有时间休息。此刻已是上午7点零5分,他们必须在55分钟之内离开“提匹兹”号,离得越远越好,否则就可能被X—5、X—7所放置的炸弹炸得粉碎。因为无论哪一艘潜艇安置的炸弹,都定时在8点到9点之间爆炸。
凯麦伦从潜望镜里朝“提匹兹”号看了最后一眼后,便决定直驶巨舰的底下,去放第一颗炸弹,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小潜艇又出了事故。艇身猛烈地撞在水下的一块礁石上,倾斜着翘了起来,在离“提匹兹”号左舷仅200米处露出了水面。凯麦伦身子一歪,撞坏了罗盘。他们立刻全速开倒车,潜到深水中,看来这一次要被敌人发现了。
“提匹兹”号上的一名士兵确实发现了他们。他向另一个值勤的士兵喊:“喂,伙计,刚才有一个黑黑长长的东西冒出水面,就像一艘潜艇!”那士兵不以为然地说:“你真是做白日梦,潜水艇怎么能跑进网里来呢?” 这士兵便不再争下去。“提匹兹”号躲在卡湾的9个月中,舰上的2500名官兵饱受演习之苦,副舰长亚斯曼为检验他们的警觉性,多次叫人假扮偷袭的盟军,结果每次都被值勤的士兵发觉,拉响了警报,然而每次都是一场虚惊。久而久之,官兵们都厌倦了,对拉响警报的士兵大加嘲讽,所以今天当另一个表示怀疑时,这士兵便不敢作声了。何必自找没趣呢? 小潜艇停在深水中,把马达也关了。过了几分钟,居然听不到“提匹兹”号有什么动静。到了7点零9分,凯麦伦决定开动马达,驶向“提匹兹”号。
罗盘撞坏了,辨不清方向,只好凭印象摸索前进。如果方向正确,两三分钟就能到“提匹兹”号旁边,可是4分钟过去了,却还没到。潜艇只好升到潜望深度,再观察一下。
由于刚才撞了一次,X—6的机器转动不灵,就像受伤的鲸鱼一样,控制不住。洛瑞麦费了好大劲,还是在距“提匹兹”号80米的地方露出了水面。这一回,“提匹兹”号上的值勤士兵完全看清楚了,的确有艘小潜艇溜进了龙穴。
梅那舰长正在舱房里用早餐,值班军官报告发现一艘像小潜艇的船只在防鱼雷网里,梅耶立刻命令拉响警报。
7点15分,警报响了。可是警报拉错了,应该是一声长、5声短,表示发现潜艇,但这位值班士兵却只拉了5声短,变成了关闭防水门的信号。艇上官兵都不知所措。梅耶艇长也发现警报拉错了,不过为避免进一步混乱,他决定过两分钟再拉。这时,缩回水里的X—6一边紧张等着“提匹兹”号的攻击,一边继续朝“提匹兹”号开过去。但小艇一下小心缠在“提匹兹”号放下的缆绳上。洛瑞麦把小艇左开右突,才摆脱了缆绳,但小潜艇又失控了,只好浮出了水面。他们看见旁边赫然立着一个庞然大物,那就是“提匹兹”号,离潜艇只有20米。
幸好离巨舰很近,舰上的大炮无法施展威力,站在舰舷的德国水兵又气又恼,纷纷对着小潜艇开枪。枪弹乒乒乓乓地打在潜艇的钢壳上,又反弹到水中。
凯麦伦急得大喊:“下潜!快下潜!” X—6在海面转了半个圈,终于潜了下去,躲到了“提匹兹”号的龙骨底下。凯麦伦提高嗓门对大家说:“X—6已经没有逃脱的希望了。闸门肯定合了。我们只有在这里放下两枚炸弹,然后浮上去,把艇弄沉。”他低头看看手表,现在是7点22分。炸弹已定好在一小时后爆炸。随着艇长一声令下,左右舷的两枚炸弹便脱离艇舷落下去,滚了两滚,就躺在了“提匹兹”号的龙骨底下。
凯麦伦并不知道,在7点10分,x—7已把两枚定在一小时后爆炸的炸弹置放到“提匹兹”号底下了。
时间紧急。但他们在浮出水面弃船逃生以前,还必须烧毁地图、图表和一些秘密文件,并破坏艇上的特殊设备。因为如果X—5和X—7已经放置好炸弹,返回去与母艇会合,德军找到这些文件和地图,就会拦截他们。
烧毁了文件,破坏了设备后,凯麦伦便命令把艇底的旋塞打开,然后又吩咐洛瑞麦在浮上水面、即将弃船时,要把马达倒车,把舵放在下潜的位置。
就在凯麦伦决定浮出水面的几分钟之前,一队德国水兵在赖奈中尉的率领下,登上一艘快艇,赶到出事地点,等待机会用缆索把小潜艇套住。忽然间,X—6像鲸鱼一样,在不到50米的地方冒出了水面。德国兵立即开枪。
但他们一看到X—6的舱盖打开了,便停止了射击,想连人带艇一起捉住。第一个出来的是高达,然后是肯铎和洛瑞麦,最后是凯麦伦。德国人立刻将他们带到快艇上,井用缆索套住潜艇,准备把它拖走。
此刻,X—6的艇底旋塞已经打开,马达开了倒车,舵也放在下潜位置上。
不一会,X—6开始下沉,德国人原想拖走它,现在却差点被它拖到水里,慌忙把拖缆割断。
快艇摆脱渐渐下沉的X—6,掉头停靠在“提匹兹”号左舷的跳板边。凯麦伦他们被押上军舰。
赖奈中尉起初怎么也不相信他们是英国人,还以为他们是挪威人,他反复追问:“这么小的潜水艇怎么能航行1000多海里?”凯麦伦他们一声不吭,拒不回答。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离爆炸时间已不到40分钟了。4个英国人相互望了望,显然他们都在想:炸弹会不会引起舰上的炸药库爆炸?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会与敌舰同归于尽了。
梅耶舰长与4个俘虏一样,也感觉到时间在飞奔。7点36分,“提匹兹”号上的官兵已奉命准备出海。梅耶疑心军舰底下已经放置了炸弹,他要把军舰开出去,越快越好。可是“提匹兹”号这艘巨舰的引擎要一小时才能完全发动起来。他想用拖船把舰拖走,却一时无法找到。无奈,他只好派两名潜水员下水去搜索炸弹。
就在这时,德国哨乓在舰右舷又发现一艘小潜艇。那是蒲莱恩指挥的X—7,他们已经把两枚炸弹放下了,一枚置于“提匹兹”号的舰首底下,离X—6的两枚炸弹不远,另一枚放在舰尾底下。X—7在向外逃走时,被防鱼雷网纠缠了足足15分钟,还是没冲出去,只好把小艇浮出水面。X—7出水时跟X—6一样,是在舰上大炮的俯角底下,所以只受到一阵轻武器的射击,便又潜入水中。
梅耶舰长现在进退维谷。看来很可能是一批小潜水艇溜进了卡湾,它们正等着”提匹兹”号开出去,以便用鱼雷击沉它。但如果留在原地不动,又害怕被定时炸弹炸毁。他终于想出个办法,紧急命令变换系舰的缆索,使“提匹兹”号在防鱼雷网的范围内移动一个舰身的位置。
变换系舰缆索的工作很快开始了,可是这也相当费时间。凯麦伦和洛瑞麦被押到甲板下的两间舱房分别进行审讯。这时已经8点钟,水底定时炸弹即将爆炸了。两名英国俘虏非常着急,但德国人却问个不停。
8点12分,轰!轰!轰!一阵巨响,空气和舰底的水似乎猛地收缩起来,紧接着又以巨大的力量膨胀开来。舰首底下的三枚炸弹几乎在同时爆炸,在舰尾的一枚也跟着爆炸,竟把这艘巨舰的舰尾掀出水面达2米之多。
凯麦伦、洛瑞麦以及审问他们的德国人都被掀到半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在舱房钢板上。在甲板上,肯铎、高达和几百名德国官兵,都横七竖八地摔倒在地上。军舰仿佛遭到地震,上下颤抖了好几秒钟,所有的灯全熄了,蒸汽管发出咝咝的漏气声,油料流出来漂在水面上。“提匹兹”号向左舷倾斜。
“丑小鸭”重创“巨无霸”,“龙穴行动”终于成功了! 惊慌失措的德国兵,纷纷爬起来,把4个俘虏都押到后甲板上,此刻,凯麦伦他们最关心的是其余两艘小潜艇的下落。就在这时候,X—7又在右舷外的水面上出现了,它损坏严重,蒲莱恩决定弃船。他从舱口爬出来,手挥白色羊毛衣表示投降。舰上的德国兵开枪了,他赶紧跳下海。可其他三名艇员还没爬出来,灌满水的潜水艇便下沉了。一艘德国巡逻艇把蒲莱恩押上了“提匹兹”号。凯麦伦他们向这位湿淋淋冻得发抖的战友打招呼。
随后不久,X—5也浮出水面,也许它与X—7一样遭重创,不得不弃船。
然而到底什么原因却永远不得而知,因为它浮出水面时,正处于“提匹兹”号炮火的射程之中,所以5名俘虏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击沉。过了半小时,X—7的潜水员艾古又被一艘巡逻艇上的德国兵抓获押上舰,原来他在潜艇下沉到海底后,又设法逃了出来。
6名英国俘虏关在“提匹兹”号的囚室里,第二天便被押上一艘德国鱼雷艇,经过漫长的航程送到德国,拘禁在战俘营里,一直到战争结束。当鱼雷艇驶出卡湾时,他们回头看到“提匹兹”号依旧浮在水上,他们大失所望,觉得自己没有出色完成任务,没把它彻底炸毁。
实际上,“提匹兹”号的舰身炸了一个大洞,下面几层甲 板都浸了水,管子炸裂了,机器也炸得七零八落。8台柴油发动机,只有一台还可以用。
从此,“提匹兹”号一蹶不振,直到1944年4月,才勉强修复出海,但昔日的威风已荡然无存。到了11月12日,在英国轰炸机的轮番轰炸下,它终于被炸得底朝天,寿终正寝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参加“龙穴行动”的6名幸存的突击队员获释返回英国,他们这时才知道当年屠龙行动的战果是何等的辉煌,当他们返回英国时,英国各大报纸都以大字标题报道了他们光荣归国的消息。英王乔治六世亲自在白金汉宫为他们授勋并连声称赞他们干得漂亮! 英王的嘉奖,使这6名死里逃生的屠龙突击队队员感到莫大的光荣,而最令他们自豪的是英国海军军部在关于“龙穴行动”报告中对他们的表彰:“这几位勇士表现出无比的果敢与胆识,他们拼命进攻重创敌舰的英勇行为将永垂青史,流芳百世。”
第137、两根牛骨头
刘芸是来乡下支教的。刘芸来乡下小学支教,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热爱的教育,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她以前就是从乡下到城里的。除了那份衣锦还乡的感觉外,刘芸更热爱乡下人会说老实话,乡下人不会那么厉害的骗人。这几十年呆在城里,刘芸似乎有点累。城里的累,叫她有点不敢相信身边的人。尤其吃的,喝的,她分外敏感,一直持一种怀疑态度。
待她刚刚支教两个月后,主任就兴奋地告诉她,村里的尚老汉要宰牛了。这个消息令刘芸兴奋得要跳起来。一听宰牛,刘芸先想到了一头真正的牛,立即又想到了牛肉汤的香。这样一个在乡下来说极平常的事却使刘芸小小地吃了一惊,后来见到了那金黄色的牛时,刘芸真是好一阵惊喜。她终于可以看到一块牛肉是从一头真牛的身上割下来的了。在她的思维里,她一直认为牛肉是一些小商贩用说不清的材料和害人的药剂特殊加工出来的。
刘芸求主任,帮她买一块新鲜的牛肉,还有两根牛骨头。主任笑了,说,这不需帮忙,自个来就行。刘芸也笑了,怀疑地说,行吗?主任说行。刘芸又说,你说行,人家给我掉了包,我不是自找苦吃了吗?哈哈哈,主任笑了,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哪有这样的人?再说牛肉怎么会弄假呢?大家不相信,说刘芸多虑了,可刘芸说假牛肉多的是,自己因为牛肉的假,她多年是不吃的。刘芸怕假,刘芸这几年在城里买鸡,每次掏大价钱买,人家保证那是土鸡,可到锅里就变了。她一次都没有吃出过乡下土鸡的那种独特味道。这是个星期五的下午,按平时,刘芸可以放学后立即坐车就回家了。可为了那块新鲜的牛肉和两根牛骨头,刘芸还是没有立即回家。她求主任和她一块儿去等。她是吃过牛肉无数,可不是怀疑是死牛肉,就是怀疑用其他的肉代替的。骨头,她也买过,几次竟然不是牛的。有人说,那些商贩有的是办法,把其他动物的骨头叫顾客认成牛骨头买。人说谈虎色变,刘芸却谈吃色变。一次一个乡下种大棚菜的亲戚给她送菜说,这菜好哩,我们种来自己吃,不打药的。当时听了这样的话,她的心就跳得失去了节奏。
为了得到真正的牛肉。下午放学,刘芸就在那路边一直等。宰牛的尚老汉似乎故意和她耗似的。一刀一刀,一点一点地剔着肉,把一根根肋骨和腿骨都刮得白得放光。刘芸不奢求骨头上面带上多少肉就好,而是真正的牛骨头就太美了。
“你疯了!”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老公祁民,一见她扛着两根粗壮的牛骨头出现在车站门口,就恼了。
“怎么了?”她却很是得意,她十分满意今天得到了真正的牛肉和牛骨头。周围的人也冲着她笑。你想一个妙巧的小媳妇,打扮得天仙似的,竟然手里提着文明的女士包,肩上扛着这样硕大的两根牛骨头,是何等的另类啊!
可刘芸却不这样想。她想的是这个牛骨头是真牛身上的,是她亲自看着宰牛人抽下来的。谁能得到啊。
刘芸脸上仍然是破了哥德巴赫猜想一样的笑。可她老公却望着她这副得意的样子哭笑不得。
“你啊,孩子气,连个傻孩子也不如!”说完男人自个儿走了。
刘芸仍是笑着。老公的不满被她忽视了,此时,她只能想到今天晚上会有怎样香的一锅汤,全家人是怎样喝了这锅喷香的汤后,交口称赞,是怎样的对她竖起大拇指,从而对她刮目相看。她要叫全家人完全认可她那个观点,乡下的东西安全,乡下的东西就是比城里的东西香。
男人一路都没有歪一下头,因为他怕歪头人会叫相熟的人认出这个扛着骨头的“疯女人”与他有关,甚至是他的老婆。他不敢相信,一个从来都不出头露面的人,今天为何那样死犟,却要肩扛两根牛骨头招摇过市。这样的老婆真叫人丢人。所以,他不但走得很快,就连每周那种急切相见,恨不能立即回家关门亲热的迫切感也没有了。他只想能解恨地踢一脚,让这个怪人,像一只足球一样滚得越远越好。他考虑到她的神经是不是有了问题。两个月乡下的生活真的会让他的老婆就土得凤凰不如鸡,叫人不可忍耐了吗?他害怕,甚至双手掩起了脸,要哭了。
刘芸的老公是一个人大步逃也似的回家的。他把扛着骨头,背着包,拎着肉的妻子抛下了足足两百米远。这在以前是大忌,是要挨刘芸训的。赶在她上楼,他已经把楼门关了起来。她摁了好几次门铃,老公都没有开。可就这样,刘芸也还是笑着。她仍然沉浸在自己买到了真牛肉、真的牛骨头的兴奋中。
“哎呀呀!”她儿子一开门就喊了起来,那两根硕大的牛骨头在绿色的门中闪着亮光,像两件巨大的奇怪的兵器,立即像敲了儿子的头一样,以致叫儿子惊得嘴也无法合住了。
“你,你这是哪来的?”儿子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问。
“真牛肉,真牛骨头!”她还是一脸得意,晃了晃那牛肉袋,以及那两根牛骨头。
今天与往常完全不一样,儿子怕扛着两根白森森牛骨头的母亲,没有去接她手里的包,“饿”了一周的老公也没有讨好地端过水来献上,再暗送秋波,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他来帮助缓解一下。八岁的儿子也把她当外星人一样,眼睛睁得好大,憋着气瓷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真牛肉,真牛骨头!”她还是情绪高涨地甚至有点炫耀地晃着。
“今天,我们可要吃真牛肉了,喝真牛骨汤了!”刘芸累了一天,这真正的牛骨头和牛肉把她的一切疲惫都赶跑了,她一点也不觉得,立即就要进伙房,准备煮肉,煲汤。
“停,停,停停!”这时老公黑煞着脸出场了。
“怎么,难道你们不想吃真牛肉,喝真牛骨汤?”
“是的,不想!一点儿也不想!”老公愤怒地夺下她手里的牛肉扔在地上,?下她肩上的骨头,一下扔到垃圾桶边。
“你,你,那可是真牛骨头!”牛骨头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抚摸着那肉那骨头,像是丈夫抛弃的不是牛的肉和骨头,而是丈夫撕了她的腿骨。牛骨头的一声响,她听到了自己躯体的碎裂,那声仿佛是从她心里发出的,令她心疼无比。
“就是再真上一百倍,我也丢不起这个人。懂吗?”男人眼睛里掺杂着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是痛苦,是不解,是愤恨……刘芸一下迷惑了,仍然抱着自己买来的牛骨头。
“不,不要!不要!”男人望着有点失常的妻子。妻子今天仍然很美,可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含着不是夫妻相见后的激动,而是燃烧一切的火焰。祁民在这火中,自己心中的火在慢慢熄灭,不得不长长地吼了一声。祁民的吼让刘芸又一次回到了那宰牛场,她又一次听到了今天那头健康的黄牛,脖子被割开,血像喷泉一样喷出时无力的呻吟。这是老公认识她以来唯一的一吼,他从来没有这样吼过她,也不敢吼。今天却吼得如此无奈,甚至有些绝望。
刘芸猛地感觉到了什么,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猛地拎起了肉袋,毅然扛着两根牛骨头,像一个斗士一样出门去。
“你,去哪里?”
“你不必管!”恩爱的一对夫妻,竟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变得仇人一样了,她也吼了。但她的吼是有力的,甚至有点地动山摇。
“你,怎么变得叫人这样不可理喻。这么不可理喻呢?”男人望着他可爱的妻子,咬着嘴唇,血都咬出来了。那两根白花花的骨头,简直不是牛的而是自己的,他怀疑妻子扛着的是自己的骨头,不然,他自己为何站不起来呢?
“爸爸,妈妈真的疯了吗?”儿子的话从她的身后传来。
刘芸不相信这牛骨头会没人要。
刘芸走得很快,当她把那牛骨头再次扛上肩的时候,她立即又高兴起来,并且很高兴。老公不要,这不很好吗?这回给了自己的父母,还需要什么借口吗?于是,她把牛肉和骨头一齐提了,那两个牛骨头本来就很粗很长。她刚刚拿到手时,她请宰牛的尚老汉给砍成几段,可那老汉却说,不行。砍断了,里面那骨髓一路弄脏了不说,要是淌了多可惜啊。她想也是,等回到家弄多好,多么有营养。
刘芸家离父亲家不远,一个在乐民小区,一个在颐和小区。两个小区的距离此时对刘芸来说,只是牙长长路而已,刘芸不怕这路。刘芸想到的是她见到父母,父母会因女儿给他们带来了真正的牛骨头、牛肉而高兴。父母亲真老了。这几十年来,她结婚,买房,生孩子。经济拮据不堪,也没有怎么孝敬他们,一晃父母都过六十五岁了。今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爹妈不是常常哎哟着说缺钙了吗?这不正好补一补。父亲是老教师,经常感叹说,现在年轻人是又缺锌又缺钙。在父亲来说,锌就是心,对亲人的感恩之心,对朋友的关怀之心,对社会的责任心,对工作的热心,反正父亲会总结说出许多许多心。钙呢,他也有别样的解释,说现在的年轻人,专是长着嘴用来啃老的,不能自立,是严重缺钙的表现。现在刘芸能为父亲做一点事,并且想到了钙上来,不是心吗?不是对父母的孝心是儿女的责任吗?刘芸走得很快,好像忽然发现了自己有一颗热乎乎跳动的心,而觉得身轻脚快,整个人也像要飘起来一样。她笑了。她想到了自己刚刚把骨头拿到学校门口时。那两根骨头因为长而重,她走了一段路不得不举起来,谁知胳膊一松劲,骨头就和她开了个玩笑,从她的头顶跑了下去,啪掉到路上,还跳了几下,一直跑到了学校门口的小商店门口了。那一刻骨头跑她也跑,惹得周围的人笑得打哈哈。那时,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可笑,反倒觉得周围的人少见多怪了。
“哟,丫头!”她的父亲惊讶丫头怎么会举着这么两个白花花的东西来了。二老完全没有认出这是两根牛骨头,觉得是两根死人的腿骨,寒气森森的。
刘芸照旧笑着。人心情好了,不管别人心里装着多少怨恨,怎么想都是绝对看不到的,自己的心情却是愉快的。“爸妈,你们瞧,真牛肉,真牛骨头。是我从支教的乡下特意给你们买的。”
刘芸要进门,可老爸却黑煞着脸挡住了。
“你这个丫头疯疯癫癫的。闹什么闹?你爸再没有吃过,也不需要你这么扛着个牛骨头来丢人啊。”
“爸妈,这可是真正的牛肉,真正的牛骨头。是你女儿等候了半天,看着人家从活牛身上一块一块割下来的,一根一根抽下来的。不会骗人的,真的!”刘芸说一个字点一下头,像在打铁似的。
进而刘芸的父亲笑了,把她放进了家门。因为再不放进去,一茬一茬下班回家的人,是会被这个疯丫头堵在楼梯处的。那样的话,人可丢大了。
刘芸仍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很兴奋。
“爸,妈,你们看这牛肉红得多新鲜,这牛骨头,可不是马的,也不是骆驼的,更不是什么野生动物的。”
父母笑了,“丫头,你知道吗?这肉你看肥的,这骨头,那里面装的可全是油呢。你爸血压那么高,不吃油啊肉的都走路像走钢丝。你还敢给他吃这东西,喝这东西啊?”不说马,不说骆驼,或许刘芸的父母会认可这是牛骨头,可一说,这可真就成了马骨和骆驼骨了。这两根牛骨头也确实超乎平常的大了。在城里的人,谁都不可能相信,现在的牛天天吃粮食和料精,和骆驼已经相差不多了。
“好啊!这东西可是大补啊!”刘芸一副认真的样子。她根本没有听出父母的弦外之音。
“好了,好了。大补,你就给你公公婆婆补去吧。我们不稀罕。”母亲笑了。母亲的话中有话。这么多年了,你在哪里?现在扛这么个怪东西叫我们补?
等到父母视这东西如仇敌时,这会儿刘芸才发现这东西有点问题,可问题究竟在哪里呢?她一时无法说清楚。
父亲不动声色地把那包肉和那骨头又捆了起来,给刘芸用一只黑色的袋子装起来。说:“要送,你就送你公公婆婆吧。农村人,生活水平低,他们或许没有高血压。”父亲拉长的声音中,刘芸知道了公公婆婆的地位。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这牛肉与牛骨头怎么忽然就与一个人的生活与地位紧密地联系起来了呢,真奇怪了。刘芸觉得不对劲。难道自己今天真干了一件天大的愚蠢不过的事吗?
看看父母并不像是说玩笑话,刘芸算是冷静了一下子。于是,她一声不响地撕了父亲给的黑色塑料袋,又提起牛肉和那两根又粗又大又白的骨头出了门。
父母之所以让刘芸走,并且毫不客气,他们是怕儿子媳妇来了看到那光溜溜的骨头。你说人家丫头女婿都送金送银的。可自家的却送这样一些叫人不可理喻的东西。他们也想喝真正的牛骨头汤,可……那是真的牛肉、牛骨头吗?那么大,那么粗。
出了门的刘芸仍然走得很端正。她坚信自己的东西是真的。她不信,这东西吃了会死人。这几天,乡下的公公婆婆刚刚收完枣,真是累得不行。她准备把自己花了几百元钱的牛肉和牛骨头送给他们去享受。
真的,真正的牛肉和真正的牛骨头,大补啊。她一次次自语。
刘芸觉得自己的行动独一无二,也极为光荣。于是她真把牛骨头扛在了肩上,她要去乡下。刘芸并且有一个特别的决定要一直步行走到乡下去。
刘芸的婆家在城郊区的乡下,离她们的住处也不过四五公里。要打个的,虽说方便,可刘芸觉得打的不够意思,更不能够表现自己买这些牛肉的不易和牛肉的真。于是,她想徒步把自己这一片心送到公公家或许更能叫人觉出牛肉的真和牛骨头的真。这和唐僧师徒四个徒步取经一样,要是唐僧师徒四个人坐了飞机取回那经,可就真不是宝了。真的,她非常想喝一口香香的真的牛肉汤,想了好多年了,今天终于梦想成真了,可没有一个人来支持她。她甚是郁闷。
刘芸走了整整一个小时,终于进了婆婆家。婆婆不敢相信这半天黑夜的儿媳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听到儿媳妇说,她在支教的乡下买了真牛肉和真的牛骨头来孝敬他们时,他们也傻了。公公皱着眉头,婆婆闭着一只眼,共同望着刘芸把肉和牛骨头从肩上?下来,像宝石一样小心地放在他们面前。两位老人,没有像以前一样,儿媳妇给个针尖大的东西就感到受宠若惊,而是鄙夷地望着这两件东西。
“拿回去吧,拿回去让你爹妈补补身子骨吧!他们的身子比起我们来更需要补。一个月拿国家那么多钱,倘若有个闪失,那可是大损失啊!”婆婆的声音很小,可那声音中明显地含着委屈。在这委屈的声音中,刘芸听到了那金黄色的黄牛,血流尽了,那气管中流动的气流声。
二老不吃牛肉吗?
你的爹妈都不敢要,却拿来害我们。得了!
“真的,是真正的牛肉,真正的牛骨头。是我亲眼看着那个尚老汉宰的牛,一刀一刀割下来的,一根一根抽出来的。”刘芸边说边用手背做着割的姿势,可那割的动作等她做出来时,已经像刀在切割自己的心了。
“真的,真的,好的,真的好的!”公公婆婆连忙把那包肉和肉骨头一起收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又递到了儿媳妇手里。刘芸这时才真正发觉自己买的这东西有点怪了。望着没有人要的牛肉和骨头,她说不出的愤怒。
但她相信这牛肉是真的,这骨头也是真的,另外她的心也是真的,好的。想到这,她含着泪,毅然扛着那两根白花花的牛骨头出门了。
“牛骨头,真的牛骨头,是我亲眼看着尚大爷从真正的牛身上抽下来的。”
“真的,真正的牛骨头!”
这天,城里的大街上,有了一个穿着极雅致的貌美的年轻女人,肩上扛着两根牛骨头,一路哭,一路喃喃着走过……
第138、救命一卦
清朝道光年间,苏州有一小商贩,名叫向永吉,靠趸货肩挑零卖度日。小生意不好做,眼看到了除夕,不仅还不起债,年货也无钱置备。
向永吉心灰意冷,正打算投湖自尽,元妙观一个算卦先生告诉他:“我看足下相貌,今晚半夜时分,就会发财。本道熟读麻衣相经,深得其中奥妙。不信,你回家一试。”
向永吉将信将疑,回到家里,与妻子一说,妻子也有些狐疑。
二人还是用仅有的一吊钱,上街买了酒肴,点灯敬神过年。
夜半时分,妻子说:“算卦先生说,今夜会发财,莫不是咱床下藏有金银珠宝?”
向永吉觉得有理,两人挪开床挖了起来。
挖了三四尺深,一无所获。妻子说:“肯定有银子,莫不是在别的地方?”
两人正准备转移地方,恰好隔壁咸鱼行的老板从窗前路过。
咸鱼行老板听见向妻的话,趴在窗口偷看,只见屋内点着灯,床斜在旁边,地面泥沙堆积,笑了笑,哼了一声,吓得夫妇二人停下来。
咸鱼行老板推门进来,向永吉害怕他张口讨账,低下了头。鱼行老板拉住他的手,说:“兄弟,账先欠着,以后再说。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一般没人做肩挑零卖。我行里有咸鱼,你是不是挑些去卖,换得一些过年钱?”
向永吉难为情地说:“我欠你的账尚未归还,怎好还来赊欠?”
咸鱼行老板慷慨地说:“没关系,你卖了咸鱼,再付钱吧。”
当夜,向永吉就去咸鱼行扛回一捆咸鱼。他拆开咸鱼捆,意外地发现咸鱼里面裹有一两碎银。天啊,算卦先生的卦显灵了。
夫妻俩暗暗高兴,藏好银子。第二天,肩挑咸鱼,到大街小巷去推销,很快卖完。
向永吉很高兴,去咸鱼行付钱时,又赊了一捆咸鱼,拆开来,仍然裹有一两银子。向永吉惊诧得合不拢嘴,当下跑到咸鱼行,问老板总共积压了多少捆咸鱼。咸鱼行老板说,库房里有一万多捆。向永吉喜不自禁地说:“这些鱼,我全部包销。”
向永吉把一万多捆咸鱼拉回来,迫不及待地拆开鱼捆,一一寻找。奇怪的是,一万多捆咸鱼里,再也找不出半星银子。
向永吉傻了眼,看着满屋堆放的咸鱼,只觉得浑身虚脱,这才后悔因贪小便宜而吃了大亏。
无奈之际,夫妻二人只好痛下决心,振作精神,起早贪黑,背扛肩挑,四处去推销咸鱼。奔波了一个多月,总算赶在天气暖和前,把那一万多捆咸鱼卖完了。
夫妻二人一结账,不仅还清所有欠债,还大有盈余。
向咸鱼行老板交赊销款时,向永吉额外多付了二两银子。
老板问是怎么回事,向永吉说了缘由。
老板狡黠地眨眨眼睛,问:“难道只是在两捆咸鱼中夹裹有银子?”
向永吉据实相告:“是的。”
老板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那是我有意放进去的。要不,我那一万多捆积压货,你肯为我全部推销吗?不过,你也赚了一大笔钱呀。不是形势逼迫,你敢做那么大的生意吗?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向永吉在商海沉浮中汲取经验教训,逐渐积累起资本,开起了商号。
成了老板,他不忘旧恩,准备聘请那个算卦先生做顾问。算卦先生淡淡一笑,说:“像我这类从事算卦行当的人,有几个能够未卜先知?实不相瞒,这是我跟咸鱼行老板上演的一出双簧戏。因为自身经历过许多坎坷,又由于职业原因,我能阅人。我一眼看出你只是一时受困,只要肯吃苦,将来一定有作为,于是故意编造一个半夜得财的谎言挽救你。等你走后,我拜访了隔壁的咸鱼行老板。他正愁咸鱼滞销,听了我的计谋,当然求之不得。人生在世,只要不绝望,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第139、百般安排不如偶然邂逅
她名英格丽·褒曼,是好莱坞黄金时代最伟大的女演员之一。旧金山报评价道:自从北极光照到赤道以来,没有一个演员像英格丽·褒曼那样轰动过好莱坞。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从影的数十年中,得到了无数影迷疯狂的爱。一个影迷亲自把一头羊从瑞典赶到罗马去送给她;世界各地每天寄来雪花般的信件,其中有的地址只写伦敦,英格丽·褒曼收,便能送到她手中。好莱坞富商霍华德有一次买下从纽约飞洛杉矶的全部机票,使她一定要接纳乘坐他私人飞机的邀请。导演古斯塔夫·莫兰德尔曾为她写下这样的话:凡是你所到之处,必将鲜花盛开。
她生于1915年8月29日,去世在67年后的同一天。她是荧幕上风华绝代的美人,却也是真正献身影业的艺术家。直到生命的最后,癌症缠身,仍没有放下演艺事业。她的墓志铭上这样写道:这里沉睡着一位伟大的演员,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没有放弃演出。
漫长的演艺生涯里,她留给了影史无数经典之作。如《爱德华大夫》,《美人计》,《真假公主》,《圣女贞德》,以至于暮年的《东方快车谋杀案》。而最让人无法忘怀的,便是《卡萨布兰卡》。
这部用爱情反映战争的经典之作,是民主、激情、自由与浪漫的见证。在多年以后,仍有无数影迷认为它是好莱坞拍出的最好作品。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部片子最初因为俗套而糟糕的剧本,曾被众多演员拒绝过,其中就包括后来成为美国总统的里根。辗转多次,制作方最后才决定由的英格丽·褒曼和亨弗莱·鲍嘉出演。让大家并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位本非首选的演员,在剧中的深情表演令世人动容,成功地刻画了发生在战争期间的动人爱情。更没有想到,拍摄过程中剧本一改再改,已与最初大相径庭。那个曾被认为是最糟糕的剧本,最终却成为了好莱坞不朽的名片的蓝图。
而与此同时拍摄的,还有另外一部影片《战地钟声》。它开机时被视为《卡萨布兰卡》的姐妹篇,却有远超前者的阵容,亦被寄予了远超前者的厚望。《战地钟声》改编自大文豪海明威的同名小说。海明威作为编剧钦点了男女主角。一开始,制作方以为,既然负担了加利·古柏高昂的片酬,就没有必要再邀请褒曼出演。但海明威出于对作品的热爱一再坚持,才让初露头角的褒曼得以与当时的超级红星加利·古柏配戏。这部片子有最一线的演员,一线导演和制作,还有大师级的编剧,似乎注定要成为经典。上映后亦曾得到了8项奥斯卡提名,却无一斩获。各种质疑纷至沓来,海明威尤其宣称,小说中最精彩的部分被删节殆尽,他不得不五次进出影院,才能勉强将此片看完。
60余年后的今天,《战地钟声》光芒已被影史消磨殆尽。在广大观众心中,亦远远暗淡于当初偶然遇合的《卡萨布兰卡》。
更好的演员,更好的剧本,更精良的制作,最后却没有匹配当初的期望;而临时删改、数度换角的勉强之作,反而成就了一代神作。
英格丽·褒曼因这部影片获得了不朽声望,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了影片中。她辞世多年后,我们仍可以想见她举杯时的盈盈浅笑,在薄雾机场上送别时黯然伤神,以及在钢琴旁低声沉吟一句:“请再弹一遍《时光流逝》。”
而作为演员的里根,错过了这部彪炳影史的名作,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他出演了卡萨布兰卡,成为红极一时的荧幕偶像,之后还会不会有政坛上的平步青云?
这一切,或许都告诉我们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有时候,百般安排其实不如偶然邂逅。
在命运面前,人生中有太多的事,脆薄如纸,经不起太过于精致的安排,悉心谋划的结果往往事与愿违。而无心栽下的种子,却说不定会在什么时候绿叶成阴,子满枝头。
于是,又何妨退后一步,笑看天意。
第140、花姑和长毛鬼
(一)
萌渚岭是我国华南地区著名的五岭山脉中最南面的一座山岭,它连接粤北桂东湘南,横跨三省(区),岭上奇峰千仞、林木葱茏,野生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这里是瑶族同胞的聚居区,世世代代,瑶胞们和境内的汉、壮、苗等民族一起和睦相处,在大山里生息繁衍。萌渚岭北麓湖南境内,有一个叫白芒坡的汉、瑶杂居的偏僻山寨,山寨里有一户余姓的瑶族人家,眼下是这个小山村里最困难的家庭。
户主余大水,本是一个壮劳力,前年烧炭时因炭窑坍塌,双腿自膝盖以下被压得粉碎。他在医院里躺了三个多月,命虽然保住了,但花了一大笔医药费,两条小腿都被截掉,出院后只能坐在凳子上干点搓草绳之类的活了。余大水的妻子盘腊梅在丈夫住院时为筹集医药费,把房子典卖给了别人,现在一家人只能住在因是危房而搬迁了新址的原村里小学的那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里。
他们有一双儿女,大的是女孩,名叫花姑,聪明娟秀、勤劳善良,今年满十六岁;小的是男孩叫英志,今年才十三,刚以全县升初中统考第三名的好成绩考入县一中。本文的主人公花姑原来也是县一中的高一学生,而且品学兼优,很有希望成为这个偏僻瑶寨的第一个大学生,但父亲出事之后,懂事的她便不得不含泪退学了,因为她除了要协助母亲照顾父亲之外,还要挣钱养家还债、供弟弟上学。
转眼已是七月盛夏,萌渚岭上的山苍子成熟了,这是花姑盼望已久的时刻。山苍子是这里特有的一种林副产品,它状如黄豆粒般大小,成熟后碧绿晶莹,一串串地吊在山苍子树上,特殊的香气总引得蜂飞蝶舞。因为它蒸出的油可以用来提炼高级香精,所以一直是外贸出口的抢手货。每年这个时候,山下大大小小的炼油作坊都竞相用高价收购它。花姑从十岁起就跟爸爸进山采摘,对岭上山苍子树的分布情况很熟悉。山苍子的采摘期有半个月左右,每年的这半个月时间都是本地山民忙碌而充实的节日,因为山苍子值钱呵,它是这一带山民每年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去年七月,花姑全家采山苍子的收入就有八百多元呢。各村寨约定开山采摘的那天清早,花姑匆匆起床带上一团用桐子叶包的冷饭,背着背篓,就一个人急急地上山了。
岭坡上薄雾未散,水草上仍然挂着露珠,但上山采山苍子的人却早已三五成群,在岭坡上忙碌开了。由于山苍子的收购价又有提高,今年到山上采山苍子的人比往年更多。花姑采满半背篓后,在半岭上转来转去,到处都是人影,好久都没有找到未采摘的山苍子树。眼见时已近午,上山的人都在陆陆续续地吃饭团了,但花姑却没心思吃饭。想着床上躺着的老爸,她疲倦的双腿又增添了力气,于是她索性离开半山腰人多的地方,一个人奋力向峰顶爬去。花姑正低着头爬山,突然一只体躯硕大的黑眉叶猴从天而降,神速地从她的背篓里捞过饭团,抓着树枝三荡两荡,坐到了离花姑有七八丈远的一根树杈上,一边嗅着饭团,一边冲花姑做着鬼脸。“死猴子,你抢了我的午饭,我吃什么呀?”花姑大急,一边骂着猴子,一边追到树下。萌渚岭上的黑眉叶猴不少,花姑原来上山就经常见到,但被猴子抢去东西还是第一次。等花姑走近,猴子又灵活地荡起秋千跳到了另一株树上,还是隔着七八丈远,对花姑挤眉弄眼,像故意寻她开心。恼怒的花姑又跟了过去,大声喝斥着猴子。不知不觉间,她跟着这个猴子竟走入了那片常人不敢涉足的原始次生林里。这里叫鬼毛坡,传说中有一群长毛鬼住在这里,专吃人心,所以当地人一般都不敢进到里面去。这里生长着许多珍贵的树种,有水杉、银杏、苍柏、三尖杉、桢楠、银鹊树、红豆杉、柔毛油杉、火炬松、湿地松、青皮竹、多花山竹子、天料木、铁榄……吐绿披翠,枝柯扶苏,真是别有洞天啊!初次踏入这神奇世界的花姑看得眼花缭乱,正好奇间,忽然她醒悟到是进了鬼毛坡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刹那间,许多关于鬼毛坡的恐怖传说涌入了她的脑海。当她急急转身,想退出去时,蓦地,一大片吱吱喳喳的声音快速地由远及近,跟着四周树木乱晃,受惊的雀鸟四散乱飞。“长毛鬼”!花姑的脑海里不由得蹦出这三个可怕的字眼,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全身簌簌乱抖。
花姑和长毛鬼(2)
(二)
忽然,四下里悄悄地静了下来,花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饭团的香味。她麻起胆子睁开眼睛,却见那只抢走她饭团的大猴子正恭恭敬敬地立在她的面前,把饭团捧在她的嘴边,另外,还有三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猴子环立在她的四周,安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友善,甚至还带有一点点乞求讨好的意味。花姑的肚子早就饿了,她来不及多想,战战兢兢地伸手从大猴子的前爪里接过饭团,狼吞虎咽地吞进了肚里。饭团刚下喉,那只大猴子又从旁边的一只小猴子那里拿过来一个狝猴桃,递到花姑的手里。这只熟透了的狝猴桃足有半斤,花姑拿着沉甸甸的,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发现那个小猴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狝猴桃,悄悄地咽着口水。花姑站起身,把狝猴桃递给小猴子,小猴子犹豫了一小会儿,终究抵不住这狝猴桃的诱惑,接了过去。“吱哇”一声,立在花姑面前的那只大猴子龇开满嘴白牙,冲小猴子一声怪叫,小猴子闻声一哆嗦,赶紧又把狝猴桃还给花姑。花姑明白了,面前的这只大猴定是猴王,猴王已决定把这只狝猴桃送给她,其它猴子是不能吃的。她不再客气,小心地剥去狝猴桃的一块外皮,把嘴对上去,唏唏溜溜,一会儿就把这只狝猴桃的浆液吸进了肚子里。真甜啊,花姑过去也常在大山里乱转,野果吃了不少,可从未吃到过这么大这么美味的狝猴桃。等花姑吃完桃子,猴群吱吱喳喳发出了一阵欢快的叫声,接下来,一只原来站在猴群最后面的母猴背着一只小猴来到了花姑的面前。母猴小心翼翼地把病恹恹的小猴放到地上,然后用乞求的眼光望着花姑。花姑弯下腰细看,发现小猴原来是被一种精巧的新式铁制捕兽夹夹住了后腿,这种夹子合上后有一个卡簧弹出来锁紧夹齿,用蛮力是无法掰开的。花姑明白了,原来猴群打不开这个夹子,所以猴王才设计把她引来帮忙,怕她生气,又用狝猴桃“贿赂”她。这帮家伙可真够鬼的!恍然大悟的花姑又好气又好笑,对猴群的智慧更生出几分佩服来。她细细琢磨了好一会,终于把这个夹子掰开了。猴群又一阵吱吱哇哇地欢叫,全都对花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花姑看见小猴子被夹子夹住的地方已红肿流脓,还隐约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她知道这个小猴子所吃的苦头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善良的她对小猴子油然而生同情之心。花姑识得草药,她看见身边正好有几株消炎的药草,便扯下来放进嘴里嚼碎,用自己的小手绢把小猴子的伤处包扎好。解开了夹子的小猴子很快就来了精神,捧起一只野果吃了起来。群猴围着它又蹦又跳,高兴得不得了。小猴子怎么会被夹子夹住呢?花姑在县一中读书时,曾听生物老师讲过,本地的黑眉叶猴是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近年来,在金钱的诱惑下,已经有偷猎者暗暗对猴子下手了。他们把捕到的猴子高价卖到沿海的大城市里,那里有一些暴富嗜血的阔佬,把猴子装进一种特制的木笼里,让猴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用剃刀剃光猴子头顶的黑毛,然后砸开脑盖,用汤匙挖吃猴脑髓。老师所描绘的血淋淋的场面,当时全班同学听得都起了鸡皮疙瘩,现在看来生物老师所言不虚,世上还真有这样丧良心的人啊。“吱吱吱欧……”猴子的喧闹声打断了花姑的沉思,她抬头看看,太阳已开始往西边偏移了。
花姑和长毛鬼(3)
“唉,我得走了,光顾帮你们的忙,我的山苍子怕是装不满篓子了。”花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猴王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拦在花姑面前,比划着让她把篓子取下来,但不等花姑动手,性急的猴群早就七手八脚取下了她的背篓,一窝蜂地往密林深处钻去,只留下猴王、母猴和那只还不能行走的小猴在原地陪她。花姑猜想,莫非猴群是帮她采山苍子去了?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省事了。她只得半信半疑地在原地坐下休息。
工夫不大,几只猴子便摇摇晃晃、得意洋洋地抬着她的背篓过来了,群猴闹嚷嚷地在后面跟着,有的爪子里还攥着山苍子,争先恐后地挤过来往她的背篓里放。果然够朋友,真是一群善解人意的小精灵啊!喜出望外的花姑也不管猴群听不听得懂,一迭声地向猴群说着“谢谢”!然后高兴地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下山了。猴王非常周到殷勤,一直在她的后边跟着,看见她出了鬼毛坡,才目送着花姑离去。这一天,花姑比村上其他采山苍子的人都要回得早,背篓里的山苍子也最多。
第二天,花姑一个人又独自往山顶爬去,她在心里盼着还能见到那群猴子。仿佛心有灵犀,她刚走到昨天猴王抢饭团的地方,那只大猴子就从密叶间露出头来。它看见花姑到了,嘴里吱吱呀呀一阵欢叫,扑下来拿起花姑的背篓,便顺着原路纵跳而去。花姑昨天来回已走了两趟,对这条路已不陌生,她顺着猴王摇动枝叶的响声,三转两转就到了昨天为小猴子治伤的地方,她看见仍是只有猴王和母猴以及那只受伤的小猴在那里,其它的猴子都去帮她采山苍子去了。小猴子看见花姑来了,特别兴奋,它已经能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路了。它蹒跚着过来,举起一颗花姑叫不出名的野果,塞到花姑嘴边要她品尝。花姑也不客气了,接过野果就吃了起来,嗯,甜中带酸,味道真的特别好。也就是两顿饭的功夫吧,猴群又把装得满满的背篓抬了回来。花姑接过背篓,早早地高高兴兴下山了。这一天,她卖完山苍子后在家里吃的中饭,下午还帮妈妈种了半天的地。妈妈问她为什么回这么早,她不想让妈妈知道这个秘密,骗妈妈说自己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发现了几棵特别大的山苍子树,山苍子又多又密,够自己轻轻松松采好久哩。就这样,连续十天,在黑眉叶猴的帮助下,花姑只管把背篓送到山上,除了享受猴群留给她的美味野果,就是陪夹伤已快痊愈的小猴玩耍,用不了多久,就能背着满背篓的山苍子下山。这十天里,花姑卖山苍子的收入,比往年足足增加了一倍。旁人又眼馋又迷惑,都猜不透花姑为什么能又多又快地把山苍子装满自己的背篓。
(三)
第十一天,花姑又来到猴王每天接她进鬼毛坡的地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殷勤的猴王,离山苍子的摘收结束季节还有几天哩,“朋友”怎么不见了?花姑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通过这十来天和猴群的交往,花姑认识到猴子不仅智商不低,而且投桃报李,很讲义气,它们和花姑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彼此间颇为依恋,决不会突然间音讯全无。想到这里,花姑决心弄个明白,她一个人顺着早已走熟了的路进了鬼毛坡。花姑来到她为小猴子取夹子裹伤的地方,蓦地心头一紧,她看见地上有几摊血迹,其中还有猴毛,旁边还有几块像是从人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和人的头发。花姑明白,猴群又遭遇可耻的偷猎者了,偷猎者在取“战利品”时,肯定遭到了猴群的殊死反抗。花姑正在替猴群的命运担心时,忽然,“嗵”的一声闷响传来,接着前面的树林里随风飘过来一股硫磺味。花姑大吃一惊———这是偷猎者在放鸟铳呵!鸟铳既可装铁砂又能装铁码,装铁砂时射击面成扇形,杀伤面宽;装铁码时射击一个点,穿透力强。偷猎者若用它来对付猴群,那黑眉叶猴吃的苦头可就大了。她的心顿时揪紧了,赶紧顺着铳响的方向跑去。
花姑和长毛鬼(4)
隔着树丛,花姑呼吸顿促、血脉贲张,她看见了极其惨烈的一幕:在一处悬崖绝壁前,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樟和一个半个篮球场般大小的草坪,那只熟悉的母猴正躺在草坪的中央抽搐,肚子上的弹孔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但还未断气,愤怒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几只猴子围着翻倒在受伤的母猴旁边的一个铁丝做的大笼子,掰的掰,撬的撬,想把关在里面的两只猴子(其中就有那只原来被夹伤的小猴)弄出来,可不得要领,急得吱哇乱叫。大部分猴子在猴王的率领下,正在对两个偷猎者发起猛烈的攻击。这两个偷猎者衣服已被撕成零散的布条,浑身都是血迹,拿鸟铳的那个较瘦的汉子有一只眼睛已经被愤怒的猴子抠了出来,血淋淋地吊在眼眶外,模样狰狞恐怖,但他为了保命,还在挣扎着和另一个挥舞着一把大砍刀的壮汉一起和猴群拚杀,两人均十分凶悍。但这两个人在猴群舍命的攻势下,不得不步步后退,身上的伤痕在不断增加。然而猴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有三只猴子在搏斗中被砍刀砍中,倒在地上翻滚扭动,发出了痛苦凄厉的叫声。在这痛苦而凄厉的叫声刺激下,猴群的斗志燃烧得更旺,攻势更凶猛了。两个偷猎者不久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面临绝境,他们并没有放弃活命的本能,仍在舞刀挥铳,和猴群缠斗。忽然,那个壮汉把大砍刀舞出一片刀花,护住自己的身体,向那个铁笼慢慢靠近,群猴一时间不知壮汉要干什么,大部分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仍在悬崖边上的瘦汉身上,加紧着围攻,想尽快把他打下悬崖,只有三、四只猴子在跟着壮汉移动。但花姑明白了,这个壮汉肯定是想控制铁笼,好拿那两个关在铁笼里的猴子做“挡箭牌”,抵挡猴群的进攻。花姑知道,盛怒下的猴子没有什么“投鼠忌器”的观念,若铁笼子落入壮汉的手中,猴群会更加恼怒若狂,对两个偷猎者的攻势只会更猛,绝望气恼的偷猎者保不准就会把铁笼扔下山崖,那两只笼中的小猴一定会遭到粉身碎骨的厄运。说时迟,那时快,花姑赶紧一个箭步冲出树丛,抢先把铁笼子拖到了树丛边上。正在左支右绌的壮汉向花姑投过来怨毒的一眼,与此同时,猴王却发出一声高兴的鸣叫,它随即也明白了壮汉的意图,立刻带领大部分的猴子,又把壮汉围了个密不透风。不一会儿,壮汉再次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不过,“困兽犹斗”这句话用在壮汉身上倒真贴切,他的大砍刀也着实厉害,酣斗中,又有一只猴子被他砍翻在地。蓦地,双眼血红的猴王退出战圈,嘬唇发出一声锐厉的长啸,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发生了——两只强壮的公猴闻啸后飞快地爬上古樟,然后借助树枝的弹力,从枝桠上凌空扑下,像两颗出膛的炮弹一样射向两个偷猎者,它们的四肢分别挂牢在两个已浑身浴血的偷猎者的脖子和胸前,巨大的冲力使得猴子和人扭揪在一起,同声发出人的惨叫,向山崖下坠去……
山林里忽然变得一片寂静,群猴围着几个倒在草坪上濒死的伙伴,悲伤无声,就连仍关在铁笼里的两只猴子也安静下来了,不再吱哇乱叫,古樟下笼罩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花姑默默地走出树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开铁笼上的小锁,把那两只猴子放了出来。立刻便有几只猴子抬起那个铁笼,丢下了山崖。猴王悲伤的眼里泪花涌动,它向花姑投过一瞥深深的感激,便带领着猴群,抬着几只不能动弹的伙伴,往密林深处走去。
“吱吱欧,吱吱欧,吱吱欧。”三声凄厉的啼叫从密林深处传来,花姑听得出来,这是猴王那特别响亮高亢的叫声,这是在向她告别?还是在向她倾诉?刹那间,花姑强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依稀想起了她辍学前读到的那篇散文《三峡》中引用过的两句唐诗:“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此情此景,可不正如三峡猿啼,闻者动容?
花姑一任山风吹着她纷乱的发丝,怎么也无法从悲伤和惊悸中缓过神来,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大脑一片混沌。良久,她想起了那些还在当地流传的关于鬼毛坡中“长毛鬼”的许多恐怖传说,是“长毛鬼”要吃人心呢?还是人先要吃“长毛鬼”的脑髓呢?从今天的事例中人们能得到答案吗?以后又会据此幻化出怎样的传说呢?
惑乱而伤感的花姑背着空空的背篓,手扶古樟默默地站立,穿透林隙的斑驳阳光,把她孤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第141、姚县令审石头
“清末年间,滕县有个名叫姚诗志的县令。他清正廉明,爱民如子。这位县令很有学问,写得一手好字。据说他是坐着二把手①来滕县上任的。车子除了少量行李衣物外,全是书籍和字帖什么的。
滕县南门里有家卖粥的小市民,一天,五更头,两口子抬着粥缸子、碗架去摆摊儿卖粥。不巧,被一块大石头绊倒,摔烂了粥缸子和卖粥用的碗。小本营生,这一下,去了半个家当,两口子就坐在地上哭起来。
这天早晨,县令姚诗志,出了公馆,准备到南门外城河涯逛游逛游,正好碰上卖粥的两口子在痛哭。他看了看泼得满地的粥和碎缸,又问了问卖粥的家境,就对卖粥的两口子说:“这样办吧,你俩把这块石头抬到衙门里去,老爷我要审问这块石头,叫他赔你的粥缸子。”
卖粥的心里话:俺这就够倒霉的啦,您这位大老爷还开个什么玩笑?!可不抬不行啊,县太爷的命令,谁敢不听!没法,两口子就顺起扁担,用抬粥缸子的架,抬起那块石头,朝县衙门走去。
人们见卖粥的两口子抬着块石头,跟在县太爷后面,朝衙门里去,都感到很稀奇,有的说:“八成大老爷要审石头,这一叽咕,一街两巷的人都跟着去看稀罕,呼啦一下子就挤满了大堂前的院子。
县太爷命令衙役,看守好衙门口,只许进,不许出。然后,他就站在大堂前开了腔:“乡亲们,今天本县令遇上这块石头绊了人,砸破了缸。害得卖粥的两口子哭哭啼啼。本打算审审这块顽石,估计它不会开口。可它毕竟引来了众乡亲,这算它将功补过吧。没说的,请大伙凑个份子,最少一文钱,多者不限,算是大伙周济卖粥的夫妇吧。”
听了县太爷这番活,看热闹的人,纷纷掏钱捐献,功夫不大,就凑了足足有二十多吊铜钱。县大爷让看热闹的人走了以后,自己又拿来五两散碎银子,连同二十多吊铜钱,一起交给了卖粥的。说:“这足够你的粥和粥缸子钱啦,回家去吧。”卖粥的千恩万谢回了家。
从那,姚县令为小民分忧的事,一直传到今天。
注:①二把手:一种独轮车
一九八七年六月十五日十采录于柴胡店文化站
讲述搜集者:张士哲 男 退休教师
第142、人圆璧合
1.“吉灯”显兆
清末民初,运河航道漕运兴盛,每天进出码头的货运商船昼夜不息,一些专做码头生意的客栈、饭馆也都昼夜经营,从不打烊。
那时人们认为夜里是鬼神的时间,为避免夜里经营招惹上鬼神,家家店铺都要在天黑前挂起一盏“吉”字大红灯笼,寓意趋吉避凶,请鬼神夜行之时绕个道儿走。
这天,天刚一擦黑儿,各家掌柜便都走出了店门,他们一边念叨着:“吉灯高照,鬼神不扰。”一边用挑杆子挑挂起自家的“吉灯”。就在这时,出了个蹊跷事儿,街口第一家洪记客栈的“吉灯”就是挑挂不上。
洪记客栈的掌柜五十多岁,人长得矮小精瘦,一张黑黝黝的脸上嵌着一双通红通红的小圆眼,猛一看,就好像是黑豆饼上粘了两粒赤小豆。因为他姓洪,又长了这双怪异的红眼,所以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洪眼儿”。此时,他正瞪着那对小红眼儿,伸脖踮脚地用力挑挂着那盏“吉灯”,可“吉灯”钩子就是不往檐钩上套,这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急躁。
当时有个说法,叫“灯钩不套,必有显兆”。这“显兆”指的是不吉之兆。要是别家店铺挂不上“吉灯”,就会赶紧去拜神烧利市,当天晚上绝不会再纳客营业,可这洪眼儿跟别人不一样,他挂不上“吉灯”,并没像一般人那么害怕,而是一肚子气恼,他活动了几下酸麻的胳膊,举起挑杆子还要接着再挂,就在这时,在他身后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爹,这儿有家客栈。”
洪眼儿回头去看,就见街对面拐角的暗影处,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看身形,那个高个儿的倾斜着身子,好像是倚靠在矮个儿的身上。这是有宿客上门,洪眼儿停住了手,眯起一双眼睛使劲地朝着那两个人打量起来。
开客栈的讲究观察客人,待把客人的身份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才张嘴去招呼,洪眼儿也不例外。
此时,两个人缓缓地朝客栈走来,借着街上的光亮,就见那个子高些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纪有四十开外,个儿矮些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这两人看着奇怪,当时正值五月,天气闷热,可他们不仅穿着长衫,还都在头上包了个大包头。中年男子显然是身体有病,右胳膊搭在半大小子的肩膀上,靠着那半大小子才能往前蹭着走。随着这两人越走越近,洪眼儿那一双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竟然越瞪越大,而且还直往外冒红光,脸上不易觉察地滑过了一丝惊喜。
两人走到客栈的台阶前停住了脚步,半大小子仰脸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对中年男子说:“爹,到了。”
洪眼儿一看这个半大小子,差点乐了,怎么呢?这小子长得可是太寒碜了,一张不大的脸上,从左眉心到右嘴角竟斜斜地挂着一道暗红色的粗疤痕,就像在脸上爬着条大蚯蚓。
洪眼儿看罢,将手里的挑杆子连着“吉灯”往旁边一放,迎了过去,说道:“二位客辛苦,您二位高抬贵腿上台阶!”
这时,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满面病容,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凛然之气。他和洪眼儿一打照面,不由得打了个愣怔,那只正迈向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半大小子见状就问:“爹,怎么了?”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此时在紧张地思忖着:这个掌柜的绝非善类,那双笑盈盈的小红眼,正是江湖传说的“血睛”,只有杀人无数、眼瞳被血色映染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血睛”!要是搁在十几天前,自己投宿这样的客栈不会有丝毫忌惮,可现在,一连多日的伤寒,让自己连运功提气都有所阻滞……还是小心为上,不能因大意而辜负了自己身上的重托。
中年男子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轰隆,咔嚓!”就在这时,一个炸雷猛然在头顶响起,随着雷声响过,狂风骤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洪眼儿此时一把搀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说:“五月天,说变就变。您这身子骨可禁不住这么大的雨,赶快进店躲躲吧。”
看风雨来势凶猛,中年男子暗中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了。见中年男子抬腿迈上了台阶,洪眼儿在心里嘿嘿一乐,暗道:一条大鱼进网了!
2.黑店狡盗
中年男子没看错,这洪眼儿的确不是好人,“洪记客栈”也的确是个黑店。
洪眼儿自幼习武,功夫虽是一流,为人却心狠手辣,一直干着劫道的营生。十年前,他偶然劫得了一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却因为不小心,在江湖上走了风。为防失宝,他便带着老婆偷跑到这儿,开了这家“洪记客栈”。
俗话说得好:贼性难改,狗性难移,洪眼儿开客栈却改不了他当山贼的贼性,只要见到带着值钱物件的客人,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抢”!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比从前,开客栈不能明抢,只可暗盗。他专盯带着“财”的单身宿客,找时机给他施下剧毒“蛇涎倒”,继而来个“全锅端”。
洪眼儿用的“蛇涎倒”可不是一般的剧毒,它得来非常不易,提取自冬眠毒蛇的涎液。这是一种慢毒,人中了“蛇涎倒”之后,要经过二十个时辰方才毒性发作。毒性一旦发作,人便会突然昏厥,倒地而亡;如正在酣睡,便自此不醒。中了“蛇涎倒”,其死亡症状极像疲累不调,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中毒的迹象。
“洪记客栈”紧邻着运河码头,那些单身宿客多是过路客,在客栈住宿的时间不长。洪眼儿瞅准了这个特点,每每在宿客离店之前,将“蛇涎倒”下到客人的饭菜或茶水里。待宿客离店后,他便会巧扮跟随,最多跟到第二天,单身宿客便会毒性发作,而此时,早已掐算好时间的洪眼儿便会趁其昏厥,在第一时间将他的财物劫掠一空。
洪眼儿谋财害命从不在“洪记客栈”内,十年来,人们见到“洪记客栈”的客人都是平安进出,从没人怀疑“洪记客栈”竟是个黑店。
话说回来,洪眼儿见财起黑心,这爷俩病弱穷酸,怎么会让他认准了是“大鱼”呢?原来这洪眼儿有个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那就是嗅觉极其灵敏,他能嗅出常人嗅不到的气味。
鱼腥羊膻,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特有的气味,像金银珠宝、玉石珍玩这些宝物,不仅各有各的气味,而且越是经年日久、贵重值钱,散发出来的气味也越是浓郁。刚才洪眼儿一见到中年男子爷俩,便嗅到了阵阵玉石的气味,随着这爷俩走近,气味不仅越发浓郁,而且还非常特殊,像极了十年前劫得的那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的气味。
当初劫得“海底玉葫芦”时,洪眼儿就发现那玉葫芦上镂有一个嵌孔,嵌孔的外形就似一只走兽,他断定,这件奇宝应是件“双璧”之宝。今天莫不是老天开眼,这对父子身上带着的正是自己那“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
洪眼儿一边美美地思量着,一边和半大小子一起搀扶着中年男子走上了台阶。他们来到客栈门前,忽然门帘一挑,从里边迎出来了一个女人,她是洪眼儿的老婆,叫金凤。金凤皮肤黢黑,肥硕的身板子足足比洪眼儿大出了一圈。她一出来便立刻侧过身子,往高处掀起门帘子,扯开破锣一样的嗓子说道:“哎哟喂,这大雨的天,赶紧的,快进来喝口热汤吃口热饭。”嘴上说话的工夫,她用眼角把这爷俩由上至下溜了一遍,她这一溜不要紧,黑脸上立刻显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刚才,洪眼儿迎客时喊的那句“高抬贵脚上台阶”其实是句暗语,只有发现了带着值钱物件的单身宿客,才会这样知会她,可今天这是什么情况?明摆着是两个结伴的宿客啊,要知道,给两个人同时施下“蛇涎倒”,那可是犯忌讳的。
虽然“蛇涎倒”不会留下任何中毒痕迹,但若是多人同时倒地而亡,也必定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蛇涎倒”不能下在两个以上结伴而行的宿客身上。
金凤虽是满腹狐疑,洪眼儿却一眼也不看她。洪眼儿此时非常笃定,他见这对父子一个只剩了半条命,另一个又年少懵懂,所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既然他们进了自己的客栈,那就已经稳操胜券,接下来这爷俩就只有乖乖地上套儿了。
3.连环三套
一进客栈,洪眼儿便吩咐金凤:“赶紧开上房、烧热水,让两位客人洗个热水澡。”
这“上房”实为“伤房”,它四壁无窗,单靠着房顶的天窗通风换气,因天窗离地很高,所以天窗的关合根本由不得客人。“上房”进门右面的墙壁是夹壁墙,在这个夹壁墙上暗设了一个窥孔。
有句话叫“要得蜂蜜,先找蜂窝”,洪眼儿劫财,就要先探出客人的“财”藏在哪里。
没有包裹的客人,必是将“财”夹藏于衣衫之内,洪眼儿刚才让客人进门洗澡便是他的第一个套儿,叫“自开家门”。客人洗澡时脱下衣衫,躲在夹壁层内的洪眼儿便通过窥孔将客人衣衫内所藏尽收眼底。
刚才洪眼儿与这爷俩近身接触时,已嗅出了那玉石气味来自中年男子身上,他殷勤搀扶就是想借机探出宝贝藏在什么地方,可中年男子那一身长衫内竟没有任何夹带。洪眼儿正奇怪,一眼便瞥见了中年男子头上的那个大包头,可“男不摸头,女不摸腰”,包头在中年男子的头上,没有理由去探,这才眼珠子一转,让中年男子“自开家门”。
“上房”的摆设很讲究,四壁砌的是花墙,迎门靠墙放着一张方桌、两把靠椅,左侧是一铺大炕,炕上摞着被褥垛,右侧还用木板隔出了一个洗澡的地方。
这父子俩一进门,那个半大小子便扶着他爹上炕倚着被褥垛坐着,烧水的小伙计跟着就将热水抬来了。等小伙计将热水倒进澡盆,洪眼儿先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将肩上的毛巾往隔板上一搭,这才对爷俩说:“二位趁着水热赶紧洗洗。”说完和伙计一起带上房门出去了。
“上房”的门一关,洪眼儿立刻支走伙计,迅疾闪入暗道,进入夹壁层,眯一眼瞪一眼地对着窥孔偷窥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对父子竟然一直跟两个磨盘似的盘腿坐在大炕上闭目调息,根本就没动窝,更没去洗澡。
竟然没入套儿?洪眼儿恨得直咬牙。金凤见洪眼儿泄气而归,便出主意:“依我看,你就去那屋,说帮那病鬼洗澡,趁机把包头解下来。”
洪眼儿一听,冲她一瞪眼:“你个蠢婆子,他要问起来,他没洗澡你是怎么知道的,叫我怎么说?”说着他招了下手,让金凤附耳过来,“咱这样……”
很快,洪眼儿提着茶壶,金凤端着茶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上房”门前,他们要给这爷俩下第二个套儿:“泼水探宝”。
洪眼儿轻敲了两下房门,那个半大小子将门打开。一见中年男子仍坐在炕上没动,洪眼儿心里一乐,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假装不知情地问道:“两位客人澡洗得还好?”
金凤将茶盘放到方桌上,又接过洪眼儿手里的茶壶,满满地斟上了两碗热茶,嘴里说着:“洗完澡口渴,赶紧喝口热茶。”说着就端起一碗热茶朝中年男子跟前送,忽然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整碗茶水便不偏不倚地全泼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
一旁站着的洪眼儿一见,赶忙蹿到了炕上,嘴里骂着:“你个蠢婆子,越老越不中用了!”说着掏出手绢就去揩中年男子包头上的茶水,这一揩,他心里便是一惊,他明显感到包头里有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可凭手感,又觉得有些不对。就在他想再仔细摸摸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蹿上炕来,一看他爹的包头整个湿了,二话没说,愣愣地伸手一把将包头给拽了下来。洪眼儿心中乐开了花,暗道:“真是个二愣子!”他立刻装作无意地朝着包头里边瞧,就见大炕上,已然散开的包头里赫然露出了两张烤饼。
洪眼儿和金凤瞬间蒙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泼水探宝,探出来两个烤饼。
金凤一双鱼泡眼偷瞟向洪眼儿,暗想:难不成这老东西嗅觉出岔啦?洪眼儿心中却是一震,这分明是障眼法,看来下一步得请“酣仙下界”了。
什么是“酣仙下界”呢?这是洪眼儿用来对付那些防范意识极强的住客的,就是给客人施迷香。洪眼儿用的迷香是有名的“醉魂草”,一经吸闻便会昏然酣睡,一个时辰内雷打不醒。洪眼儿就利用这个机会潜入住客房内,将客人所藏之“财”悉数探明。
当夜三更,外边风起雨住,洪眼儿再一次潜入夹壁层内,为防止点燃迷香漏出光亮,他一进来便用孔塞将墙上的窥孔先给堵上,再掏出解药吃了,这才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倾斜竹管抖出里边一根极细的迷香,点燃后,将迷香推送回竹管内。此时,他来到窥孔前,一手拔出孔塞,一手迅疾将竹管探进窥孔,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对着竹管开始往“上房”里徐徐吹气。可奇怪了,此时竹管就仿佛变成了实心的,嘴里那口气竟然吹不出去。洪眼儿诧异地将竹管抽了回来,他刚想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窥孔那边有一股劲道十足的凉风直吹过来。洪眼儿惊得手一哆嗦,连忙稳了稳神,将迷香抖出熄灭后,扒着窥孔便朝“上房”里看。
就见“上房”里依然灯烛通亮,那个大澡盆不知什么时候被端放在了大炕上,爷俩此时正围坐在澡盆旁边玩水呢。就见中年男子闭目运气,一掌拍在水面上,立时,澡盆内便腾起了一条水练,这条水练直直地冲向房顶上的天窗,天窗应声而开。随着天窗打开,外边的清风便“呼”地吹进来,直拍向夹壁墙面。等水练回落,大澡盆内便溅起水花,喷得爷俩一脸水珠。那个半大小子兴奋地跟着他爹学样儿,随着这爷俩你拍我拍,天窗就如同轱辘一样不断地转动关合着。
洪眼儿简直要气疯了,要知道迷香都有一怕,那就是怕凉水罩面。中迷香昏睡的人,只要用凉水泼面,就可激醒。现在,不说中年男子这手“掌拍惊涛”让风直灌夹壁墙,使得洪眼儿吹不进迷烟,单这“水珠溅脸”也会让迷香发挥不了作用。
直到四更天,这爷俩还在那快乐地拍着水,夹壁层里的洪眼儿一双眼睛都要瞪出血了,也没瞅到机会下手。
4.麒麟玉灶
四更天刚过,这对父子竟要结账离店了,洪眼儿看了看外边,此时风停雨住,没理由再拦客,而时间又早,这爷俩还不吃喝,金凤窝在长指甲里的“蛇涎倒”也没有机会施用,这可怎么办?洪眼儿是劫财劫惯了的人,让他眼瞅着这么好的宝贝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就如同割他的肉一样心疼。他向金凤一使眼色,金凤会意,跟着洪眼儿便来到密室,她快速地帮洪眼儿换了装,递过来一把弯把短刃,洪眼儿这是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趁着天还没亮,尾随这对父子,到没人的地方做了他们!
洪眼儿悄无声息地跟着这爷俩出了客栈,可跟着跟着就发觉不对了,这爷俩根本就没往远处去,而是直奔着此地最热闹的“露水集”去了。这“露水集”是天不亮就开市、天大亮就散市的一种集,它专为方便一早就要干营生的人们。洪眼儿见这爷俩一进“露水集”,便找到卖棚布的摊前商量着什么,商量完又到了卖檩条的摊前。洪眼儿看得一头雾水。
眼看天就要大亮了,洪眼儿赶紧潜回客栈换下了身上的行头,等他再出来时,不禁愣住了。此时在运河边上的一块空地上,正在搭建一个窝棚灶,窝棚灶的灶幌子已被那个半大小子插在了灶前,就见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麒麟玉灶。
窝棚灶是此地食摊的一个特色,它前边垒火灶,后边搭窝棚,摊主白天在灶前边做边卖,晚上就住到后边的窝棚里。
新搭的这个窝棚灶别看面积不大,可起的灶名却威风,还用仙兽麒麟给自己打幌子。有人调侃地说,倒要看看他家开灶的时候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很快“麒麟玉灶”就开灶了,这爷俩卖的竟是此地人最爱吃的面食——牛肉大包子。爷俩还给包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福禄包”。
这“福禄包”蒸得那叫一个好,精细的上等白面发得恰到好处,馅料是实打实的牛肋肉丁,拌馅的时候加入了九种秘制香料。顶锅大火蒸半盏茶的工夫,揭盖起屉,瓷白玉润的包子个个头顶一朵盛开的莲花,诱人的香气溢出三里地,趁热咬上一口,油汪汪的鲜汁顺嘴直流。
“麒麟玉灶”的“福禄包”一下子便叫响了。这“福禄包”不仅好吃,还便宜,拳头大的包子一个才卖两个铜板,于是,每天来买包子的人从没断过流。
此时,暗中观察的洪眼儿看出了端倪,这爷俩卖包子光挣吆喝不挣钱,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买卖来的,分明是在用买卖招引什么人。
还真叫洪眼儿猜对了,这爷俩确实是在招引一对母子前来赴约。
中年男子名叫马景祥,是西北武馆的一个当家武师。半年前,马景祥的拜把子兄弟李进诚染病不治,临终时,他含泪交给马景祥一样东西,并向他说出了一个深藏十年的秘密——
原来,李进诚十年前参加反清同盟事败,才逃到这西北武馆落脚,当时一家三口连夜逃命,他为引开追兵、保护妻儿,独自西逃,他老婆则带着八岁的儿子往东去投亲。临分别时,李进诚将祖传的稀世奇宝——海底玉“福禄麒麟”一拆为二,将象征着“福禄”的玉葫芦交给了妻子,自己则揣上了那个玉麒麟。他们相约,十年后的五月十六日,到这运河码头,“福禄麒麟”合璧相认。
海底玉伏于海底,最接地气,是世间罕有的玉石品种,它的品色清澈湛蓝、华光瑞彩。大凡稀世之宝都有其玄妙之处,这海底玉“福禄麒麟”也不例外。若于暗夜之中,将玉麒麟嵌到玉葫芦的嵌孔内,形成“合璧”之势,立刻就会呈现出一幅异景:那只玉麒麟仿佛活了,就见它周身仙鳞片片乍起,两只虎目炯炯放光……
李进诚交给马景祥的正是玉麒麟,他拜托兄长代己践约,一来给自己的妻儿传个口信儿,二来也能让这李家的祖传奇宝得以归宗合璧。
马景祥是个仗义的人,听了把兄弟的一番话,二话没说便慨然应允。他郑重地接下了玉麒麟,将李进诚发送完毕,便准备上路。他知道这一走就要小半年,自己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娘照顾,便干脆带上孩子,爷俩一起上路了。
按说这爷俩已经到了这运河地,就应该赶紧去找李进诚的妻儿,尽快将玉麒麟交到他们母子手上,完成李进诚的托付才对,可他们为什么不去找那娘俩,而是在这开窝棚灶卖包子呢?
因为马景祥根本不认识李进诚的妻儿,连这娘俩长得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让他怎么去找?况且这李进诚是当年朝廷通缉的要犯,哪能四处去跟人打听他的妻儿,那不是害了这对母子吗?
马景祥想出的办法就是大张旗鼓地搭建起这个“麒麟玉灶”,天天便宜卖着“福禄包”,为的是让“麒麟玉灶”的“福禄包”这个名号尽快传播开去,那娘俩听说这个名号后一定会悟出其中“福禄麒麟”的暗示,来这儿探问究竟。
可这毕竟是马景祥自己想的一个办法,究竟能不能成功,他的心里也没底。
一连几天,“麒麟玉灶”除了每天热热闹闹地赔本卖着“福禄包”,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五月十六,这天,马景祥终于发现了一个情况——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儿一直站在离“麒麟玉灶”几十步的地方远远地朝这边观望。马景祥心中一动,但他知道,此地人杂水深,万不可大意,所以他仍稳坐在那,只是暗中观察着。
那个小伙儿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在那儿来回地转着磨,但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走近“麒麟玉灶”半步。
夜幕降临,马景祥爷俩坐在窝棚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就见窝棚的门帘一挑,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进来的正是那个小伙儿,马景祥见这个小伙儿白净面皮,五官周正,身形样貌颇似李进诚。
马景祥就朝着小伙儿问道:“这位后生,可是来买‘福禄包’的?现在已经熄灶,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小伙儿摇了摇头,深施一礼,答道:“晚辈不买包子,实有一事相问,前辈您是否认识一个叫李进诚的人?”
马景祥一听,略想了想,点头说道:“大丈夫不打诳语,我和李进诚不仅相识,而且还是结拜兄弟。”
一听这话,小伙子纳头便拜,他颤着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李广峻,看伯父您开‘麒麟玉灶’,卖‘福禄包’,想必是知道我家‘福禄麒麟’合璧之约了,只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没来?莫非他老人家……”
马景祥缓缓点了点头,说:“我那兄弟确已离世,他临终之时相托于我,来此地将这玉麒麟送归合璧,你既然说你是他的儿子,那你娘为何没来?你那玉葫芦又在哪里?”
小伙儿一听这话,瞬间涕泪交流,他哽咽着说:“我娘没了,玉葫芦也没了。”
5.善恶果报
原来,十年前,八岁的李广峻跟着他娘东奔投亲,半路上,因为慌不择路,娘俩误入了一片山区。娘俩正艰难地翻过一道山梁,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山贼,这几个山贼劫走他们的盘缠还不算完,其中一个为首的山贼竟围着他们娘俩慢慢转圈儿,一边转还一边抽着鼻子闻。忽然,这山贼面罩后边的一双红眼盯住他们,“嘿嘿”冷笑两声,一把扯散李广峻他娘的发髻,从里边一下就抽出了那个“海底玉葫芦”。
一见“海底玉葫芦”被抢走了,小广峻立刻要扑过去抢回来,他娘却紧紧地搂住他,浑身哆嗦着,求山贼放他娘俩一条生路,可为首的山贼红眼儿一瞪,一脚便把他们娘俩踹下了山崖。
李广峻的娘在摔下山崖时一直紧紧地团抱着儿子,所以李广峻摔下来时脉息尚存,而他娘已经气息皆无了。
也是李广峻命不该绝,山脚下正好有一个游方郎中经过。李广峻被这位郎中给救活了,他跟着郎中长大,并承袭了他的医术。三年前,郎中仙逝后,十五岁的李广峻便凭着自己的印象,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他娘遇害的地方,他想用自己行医的便利,探访出那个红眼山贼,一来给娘报仇,二来夺回自家的“海底玉葫芦”。可是三年来一直寻访无着,眼看着到了爹娘约定的“福禄麒麟”合璧相认的日子,他这才赶到了这运河之地。
听着李广峻的哭诉,马景祥沉思不语,一旁的那个半大小子却已是泪眼婆娑,他安慰李广峻说:“所幸你家的玉麒麟还在,让我爹保护得好好的。”一边说一边就蹲到他爹的脚前,伸手朝他爹左脚上的靴子靴帮里去掏。
马景祥立时“哼”了一声,将左脚快速一收,他盯着李广峻,半晌,朝他一招手,等李广峻到跟前,他“呼”的一扬手,“啪”地给了李广峻一掌,把李广峻都拍蒙了。马景祥抖着手,指着李广峻骂道:“你个贼厮,无凭无信,空口扯闲谎,你以为我闯荡江湖之人好骗?赶紧给我滚!”
马景祥正骂着呢,忽然停住了,他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那个半大小子一见,赶紧一步蹿出窝棚,但还是晚了,就见一个黑影“刷”的一闪就不见了。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暗中窥探的洪眼儿。
此时的洪眼儿一口气潜回了客栈,他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竟然没死,刚才自己本想等他一出窝棚就一掌拍死他灭口,可不知怎么弄出了动静,险些让那爷俩给发现了;喜的是今天终于探得了“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竟是个玉麒麟,而且这玉麒麟就藏在那个病鬼左脚靴子的靴帮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财”在哪儿,洪眼儿可就不客气地要动手了。
转天一早,金凤扭着大身板子到“麒麟玉灶”来买“福禄包”,可她没想到,“麒麟玉灶”冷冷清清。突然,她看见那个半大小子从窝棚里急急地往外走,这个半大小子愁容满面,金凤赶紧迎了过去,关心地询问起来。一见有人问,半大小子立刻带着哭腔说,都怪昨天晚上来了一个后生,瞎白话一顿把爹给气着了,后半夜爹的病就重了,自己现在要赶着去请郎中。
正说着,窝棚里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半大小子一惊,扭头就往窝棚里跑,金凤趁机也跟了进去。窝棚里光线昏暗,就见一个喝水的碗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中年男子一脸蜡黄,正喘着粗气栽在土炕上。
“你爹是想要喝水。”金凤指了指摔碎的水碗,她手脚麻利地从旁边拿过一个碗就要去帮着倒水,半大小子正使劲抱扶着他爹平躺在炕上,一见金凤去倒水,立刻警觉地下了炕,一把拿过金凤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
看半大小子端着水慢慢喂给他爹,金凤心中可乐坏了,心说:到底是个二愣子,不知道自己正给爹喂毒药呢!
原来刚才金凤拿碗的瞬间,就已经将指甲里的“蛇涎倒”抖落到了碗里。
金凤出师大捷,凯旋回来便跟洪眼儿低声说:“我眼看着那个病鬼喝下了‘蛇涎倒’,看那样子,根本挺不过二十个时辰……”洪眼儿兴奋得两眼红光直冒,他跟金凤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当天夜里,“麒麟玉灶”窝棚里,如豆的烛光下,半大小子正给他爹喂药,忽然他爹神情一变,人朝后仰倒下去。半大小子吓慌了,大声喊着爹,看他爹不动也不应,把手里的药碗一扔,便飞跑出去请郎中。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溜进了窝棚,见土炕上的人已面色青白、身子直挺,便近前试其鼻息,发觉确已没了气息,手接着往下一捋,那个玉麒麟便到了他手上。
洪眼儿潜回客栈,金凤正等着他,两人蹑足潜进密室,抠开一块青砖,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盖,里边立刻射出湛蓝的微光。洪眼儿拿出玉葫芦,又从怀里掏出玉麒麟,迫不及待地扣嵌了上去,呵!严丝合缝,忽然,那只玉麒麟好像活了,周身鳞片慢慢乍起,两只眼睛也射出两道亮丽的光芒,太漂亮了!洪眼儿和金凤两人脑袋相凑,兴奋地观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俩发觉不对,那光芒仿佛带刺,刺得他俩双眼生疼。
洪眼儿大叫一声:“不好!”刚要将“福禄麒麟”一把摔了,就觉得身后冷风一掠,他俩被人死死地钳住,动弹不得。
就听身后马景祥沉声说道:“我本无意与你一斗,但你步步紧逼,杀我兄弟妻子,夺人传家之宝。今天我用这诈死之计,骗你交出玉葫芦,宝贝现在既已合璧,你们的报应也就到了!”
此时,就见玉麒麟眼中的光亮越发炫目,洪眼儿和金凤的两眼却渐渐枯萎成了空洞,随着两人轰然倒地,便一命呜呼了。
洪眼儿哪知道,这麒麟虽是祥兽,但它也是化煞之王,他和金凤杀人劫财,为世间之煞,被神兽麒麟发灵光惩煞了。
“麒麟玉灶”的窝棚里,马景祥将“福禄麒麟”郑重地交给李广峻。李广峻跪地拜谢,说:“小侄身无武功,无力保护这奇宝,愿将此宝奉送伯父,以谢伯父大恩!”
马景祥一听,笑了,他说:“你没有武功,有人有啊!”说着抬眼望向那个半大小子。
那个半大小子小脸一红,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包头,露出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接着用手从下巴那往上一揭,脸上那个大疤就给揭了下来,露出了嫩白光洁的一张俏脸。原来这半大小子竟是个俊俏的姑娘!
马景祥笑着对看呆了的李广峻说:“她是我的姑娘,叫秀莲,也是我和你爹定下的你没过门的媳妇,贤侄看着可还愿意?”
李广峻一听,激动得连连点头,他赶紧大礼拜道:“请岳父受小婿一拜!”
第143、隐蔽的杀手
一 “地狱之门”出怪兽
地处赤道西非的刚果(布)的西部,逶迤的刚果河从东北向西南浩浩荡荡流去,河岸两旁莽莽苍苍的原始热带雨林,遮天蔽日,密不通风,苍苍茫茫的林海,绵远延长,终年云雾缭绕,在飞机上俯瞰,就像是碧波万倾的绿色海洋。
在加蓬共和国和刚果(布)接壤处,这是一块广漠洪荒的处女地,是一块绿色的膏腴的土地,这里人烟罕至,地上堆积着从远古就积下来的厚厚一层已经腐败了的落叶,到处还有星罗棋布散落着至今在任何一张地图上也找不到的沼泽和湖泊。在当地猎人也很少到达的密林纵深地带,有一连串细长而深邃的湖泊,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泰莱湖。
泰莱湖神秘莫测,人们称它为“地狱入口”。泰莱湖不知有多深,湖中是绿幽幽的湖水,湖岸是一片宽阔的沼泽。终年积水,水草丛生,泛着黄铁锈色的泥浆,不时咕噜噜地从地下冒出气体,湖岸上被热带蔓生的藻类植物覆盖着,这里显示出大自然的蛮荒和神秘。
几个世纪以来,当地的居民一直流传着在这神秘莫测的泰莱湖里存在一种形状奇怪的巨兽的传说。虽然这种巨兽谁也没有清楚看见过,但是巨兽的存在传说,沸沸扬扬,莫衷一是,有人说这巨兽是史前遗留下来的肉食恐龙,又有人说这是一条巨大无比的巨鳄,1996年以来,这巨兽濒濒出现,让人谈湖色变。
据刚果共和国(布)动物学会通报,1996年6月17日下午8时,当地有一个名叫匹司卡尔的农民,他到泰莱湖钓鱼,当晚月色皎洁,万里无云,他蹲在岸边一块巨石上,聚精会神地望着水上的浮标,并未意识到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暮色四合的夜空,夜幕笼罩着烟霭凄迷的湖面,他持钓杆一动也不动地蹲着。
一会儿,月亮从雾层里探出头来,夜雾消散了,一片轻盈的白云在远方蔚蓝色的天空飘荡着。如水的月光,透过湖岸飘拂的树枝,照在清粼粼的湖面上,在离他不远的湖心里,半浮半沉有一个黑糊糊的物体。
这是什么东西呢?倒像是一条沉在水底下长条形的礁石。但是在他的记忆里,这里并没有礁石。
匹司卡尔心生疑惑,他站起来翘首眺望那个物体,它依然一动也不动。他注足定定地盯着它,突然,他发现这“礁石”慢慢地向自己浮来,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只有30多米了,他才发现这“礁石”前头有一对闪着绿幽幽的磷火的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礁石”是活动的,它大部份的身体浸泡在水中,水面只露出它的脊背的一部份。这庞然大物突然加快游泳的速度,霎时,湖里波起浪涌,它向着他气势汹汹地冲来,吓得他丢下手中的钓鱼杆,魂不附体没命向林子里狂奔而去。
又过了一个星期,又有一个叫法利曼的猎人,骑着一匹白马到湖边让马儿饮水,饮完水,他让马儿在湖岸边吃草,他将马鞍接上一条长麻绳,将麻绳拴在树桩上,就到林子里去挖竹鼠去了。大约隔了3个小时,当他来到湖岸边找他的马匹时,那匹马已经不见踪迹了,粗麻绳被扯断,无论如何,这匹马是无法将这麻绳扯断的。更使他惊奇的是湖岸现场被搅得一片狼藉,泥地上留下深深的拖痕,这拖痕一直延到湖边,更使他毛骨悚然的是泥泞的地上留下巨兽深深的脚印。这种脚印呈竹叶状,分五个叉,在泥地里形成周长36英寸的印痕,这脚印深深地陷入泥地里,周围翻起一堆软泥。完全看得出来这巨兽叼着这匹白马,倒退着拖入湖里。它的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达两米远,足可以想像这是何等庞大的动物。据权威的动物学家估计,这头巨兽的体形,远远超过现在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经见过的动物;如大象、河马、犀牛。而且决不是任何一种现在世界上已经见过的动物。
更可怕的是这头庞然大物不是吃草的,它是食肉的。后来的迹象证明这一点,在那湖泊对面的湖岸的水草丛中,发现那匹白马的血淋淋的马头,马颈是被一口咬断的,看了使人毛骨悚然。
接着又是村民或牲口失踪,都同样在湖岸留下深深的拖痕和巨大的脚印。湖岸附近的村民,人心惶惶,整个湖区充满着恐怖的气氛。
此事很快报告到布拉柴维尔,对此刚果政府非常重视,立即成立一支国家探险队,由特种警察部队警官阿格纳少校任队长,还聘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隐形动物专家韦恩·波尔教授和爬行物动学家赖斯特博士为探险队的科学顾问。并由波尔教授提议,吸收声纳专家珍妮小姐组成一支10多个人的精干探险队,深入泰莱湖区的腹地对这头怪兽作科学的考察。
由于波尔教授和赖斯特博士的奔走张罗,美国动物学会赞助探险经费50万美元,条件是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探险队不得伤害这头罕为人知的动物。正是由于有这些经费,使探险队能配备十分精良的现代化装备,他们有电子计算机导控与通讯卫星联系的电信设备,有能及时指明所在方位的电子发报机,还有最新研制成功的微型声纳装置,能随时显示水底情况,还有灵敏度极高的摄影机及水下专用胶卷,能在毫无月色的夜里用红外线拍摄,还有高速度发射的枪械及抗蛇毒的血清,和各种中毒的解毒药品和罐头食品…… 赖斯特带他的女朋友也是医生和鸟类学家安琪儿小姐客串探险活动,使探 险队有一个医务工作者,这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租了一架巨型的直升飞机,从布拉柴维尔匆匆赶到泰莱湖区,在那个当地土著居民称作“地球的阴部”的湖汊对这头怪兽考察。
二 难识庐山真面目
有意思的是波尔教授和赖斯特博士的观点是对立的,波尔这个隐蔽动物研究权威认为曾称霸地球近亿年的恐龙,现在可能还存在,因此他认为泰莱湖出现的巨怪,可能就是史前肉食恐龙的后裔,因为泰莱湖有独特的环境,这里有广深的湖泊,众多的沼泽,茂密的热带雨林,丰盛的食物,自然环境保护很好,一切都是自然状态,而且地理条件独特,气温很高、湿度很大,自从恐龙的时代——中生代白垩纪以来,这刚果河流域没有发生过大的造山运动,所以地理环境和气候环境也没有较大的改变,这些环境条件对恐龙生存衍生繁殖很有利,因此,他估计这头恶魔可能就是一直被科学界认为早就绝种了的肉食恐龙,若果然是这样,这次科学考察不啻是科学界划时代的里程碑。
而作为爬行动物权威的赖斯特博士却认为,以目前地球的环境,恐龙是早就灭绝了的,他估计,泰莱湖这头巨怪,也许只是一条巨大的咸水鳄而已。
因此,阿格纳少校认为,政府聘请这两个科学观点相悖的专家做探险队的顾问,显然是刻意安排的,因为只有争论才能迅速找出真理。
探险队的直升飞机就停在“地球的阴部”这个狭长的小湖汊岸边,探险队在湖滨的大树上搭个窝棚,作为宿营地,波尔和他的女朋友珍妮小姐躲在大树上,用高倍的望远镜对这神秘的泰莱湖腹地——“地球的阴部”湖汊日夜监视。
而赖斯特博士同他的女朋友安琪儿却没有上树安营扎寨,他俩带着仪器,沿着湖岸,寻找鳄鱼的踪迹。
波尔教授在“地球的阴部”考察了几天,一无所获,第三天,波尔教授在湖中的深水处沉下一只血淋淋的羊做诱饵,珍妮小姐利用水下照相机对着诱饵,将水下的镜头接到岸上的电脑荧屏上,若是这头怪兽出现在水底,电脑的荧屏可以清楚看清它的本来真面目,同时拍出它的玉照。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三天晚了,一团黑影在水底缓缓游近诱饵,但是它很快又游走了,照相机只是拍下它的一条巨大的尾巴,但是这照相机却被这条巨大的尾巴击坏了,其余十多张照片,什么也看不见。
翌日,波尔教授又换上一台照相机继续拍摄,当晚12点左右,那团黑影又游向诱饵,但是很快又消失了,照相机只拍到这家伙身体上极小一部份,照片混不清,还是看不清它本来的真面目。
大约又过了四小时,这神秘的家伙又出现了,这次可能是闪光灯快了或是慢了几分之几秒,照片上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大片粗糙的如松树皮一般的皮肤,其余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这家伙,只要闪光灯一亮,它就用它的强而有力的大尾巴摔过开打坏照相机。直到第四天凌晨4点12分,闪光灯才及时闪亮了一下,才抢拍了一个珍贵的镜头,这张照片上出现一个怪兽的轮廓,它既像一条鳄鱼的躯体,但又和鳄鱼有所不同,这家伙浑身长着蓬松的绿毛,活像一只长毛兔,因为湖水被搅的混浊,因而照片上仍是混沌一片,模糊不清,只看见这家伙前头是两个闪光的斑点,好似是它的眼睛,它好奇地盯着照相机的镜头,它有四个强有力的脚,从毛茸茸的身躯伸出来,像个树桠。
这怪物起码有10米长,体重超过四吨。
接着这怪物又向水下照相机发起攻击,摔坏了照相机。
翌日下午,赖斯斯特和安琪儿去巡湖考察找鳄踪回到基地,波尔教授洗出照片,这张珍贵的照片虽然不十分清晰,但是还是能看得清怪物的轮廓的,波尔兴冲冲地拿出这张照片给赖斯特博士看,以为他一定会惊讶无比,因为这毕竟证明这“地球的阴部”小湖汊的确是存在隐蔽动物。
谁知赖斯特看了照片,丝毫没有惊讶,他呵呵大笑着,拍着波尔教授的肩膀说:“我亲爱的朋友!我敢肯定你这张照片,也和那个名叫匹司卡尔的农民一样,把那个全身长着长毛的东西,误认为湖怪了,其实所谓湖怪,却是一段半浮半沉的木头……”
“怎么会是木头呢?它能游动、有头、有爪、有眼睛、并且它已经打坏我三台照相机了……”
“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你的所谓‘怪物’,已被我逮住,被我用野藤拴在湖对岸了!”
波尔教授大吃一惊,只好半信半疑随着他到湖对岸另一个湖汊,果然,湖里半浮半沉漂浮着一段木桩,这是一株赤松树,长约10米,也有如四个脚一般的枝桠,黑黝黝的身躯,浑身长着蓬松的绿色长
毛。和自己所拍的照片有几分相似。
“木头不能在水下活动,而我所拍到的怪物,却能在水在活动!”波尔教授辩解地说。
“你耐心在此观察片刻吧!看它能不能动?”
波尔取出香烟点燃,尚未到一支烟的功夫,他看见这段木头周围冒着气泡,咕嘟嘟这段木头就沉下水底了,水里泛起黑乎乎的淤泥。看得波尔目瞪口呆。
赖斯特博士薄薄的嘴唇泛起淡淡的嘲笑,说:“我的老朋友!我说你是先入为主,首先认定这湖底有活恐龙什么的,才来考察求证,这是不科学的,这有点儿草木皆兵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泰莱湖‘湖怪’,根本不是什么史前遗留下来的动物,其实有一段漂浮在湖里的赤松树干!”
“这赤松树干为什么一忽儿浮,又一忽儿沉下湖底呢?”
“道理很简单,这古赤松树桩,自冰河时期以来,就沉落湖底了,被湖底的淤泥所覆盖,在水深达200米以上的主湖底里,水的压力每平方厘米达25公斤,因为巨大的压力,把它包在树干上的树皮和软木组织形成层挤压得很紧,由于这种古赤松树含有大量的树脂,因而形成一层像胶合板那样坚实的外皮,这层外皮,既防水、又防腐,所以这样整个树干就形成一个囊状物,这囊状树干会产生一些气体,由于树干外面的水的反压力作用,这些气体的压力能达到相当大的程度,这样囊状物就充满气泡,当气泡达到一定的浮力,就能使木头浮了起来,漂到岸边,使人们误认其是怪兽。”
“可是这些古赤松树干为什么又能沉下湖底呢?”
“当这些古赤松树干囊状物里的气泡耗尽,也就没有浮力了,它当然又沉下湖底了,正是这一浮一沉的现像,所以好似它能活动一样,由于它的形状、树干的疤眼,在月光下就像是怪兽的眼睛,所以这‘怪兽”在湖里就显得栩栩如生。”
尽管赖斯特解释得头头是道,但是波尔教授对他的理论仍是抱着否定和怀疑的态度,认为赖斯特博士的解释缺乏充足的证据。尤其是声纳专家珍妮小姐的疑问,他仍未能很好解释。
珍妮小姐说:“这怪物既然是木头,当然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但是据我装在水下的声纳装置显示,此怪物却有心脏跳动声,因此决不是什么古赤松树干,因为古赤松树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它绝不会有心脏跳动声的!”
赖斯特无言以对,只好说:“或许这是湖里的什么大型鱼类的心跳声呢?”
总之,一句话,赖斯特不相信湖里有什么隐蔽动物,正是由于他这个固执的成见,使他差点成了这湖怪的晚餐,使他的女朋友葬身于这湖怪之腹,从此才改变他认为湖里存在隐蔽动物是无稽之谈的看法,而且悔恨终生!
三 血的教训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也就是7月15日,赖斯特心血来潮,决定和他的女朋友安琪儿小姐划船顺流而下,到刚果河口观鸟,准备用红外线照相机拍一些水禽的照片送给安琪儿小姐,因为她是普林斯顿大学的鸟类学家。
那天傍晚,他和安琪儿小姐租了当地的俾格米人一只独木舟,他们在刚果河顺流而下,到泰莱湖口观鸟,因为这里水草丰盛,栖息着全非洲一半以上种类的鸟,尤其是水禽,应有尽有。
他出发前,波尔教授告戒他,劝他们不要乘坐这样的独木舟,因为这种船没有船蓬,离水面也太近,乘坐十分危险,请他们耐心再等几天,再过几天,探险队订做的玻璃钢制成的游艇就运到,乘坐这种有船蓬的游艇才万无一失。然而赖斯特和安琪儿小姐观鸟心切,而且他们认为这次他们去看鸟,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他俩谢绝了朋友的建议。
当天傍晚,他们乘坐独木舟到达刚果河流入泰莱湖的湖口,这里两岸森林茂密,水面辽阔,鸟类繁多。为了拍到更多的鸟类镜头,他俩分头行动,他让安琪儿小姐爬上一株大树,用远程摄影机拍照森林里的鸟类,他自己则划着独木舟到对岸去拍水禽的倩影。
天快黑了,恰巧,当晚泰莱湖区上空,乌云密布,大雨滂沱,赖斯特决定到对岸寻找安琪儿小姐,找一个树洞避避雨。赖斯特划着独木舟准备横渡过刚果河,但是雨越下越大,独木舟里积满雨水,赖斯特被迫停下来舀出独木舟内的积水。他舀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将积水舀干,抬起头来时,才意识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此时夏雨初晴,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静静地普照着这神秘的河面。
突然,他发现前方水草丛中,有一片水草在晃动着,一个巨大的黑黝黝的物体在蠕动着,他心里一惊,难道这河里真的有吃人的怪兽?他心里发怵,就拚命划着独木舟试图离远它,但是没有用,无论你是怎么使劲划船,这家伙始终是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意识到这恶魔一直是跟着他。他划着独木舟在一河湾里靠岸想弃舟逃生,突然,从独木舟的底部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赖斯特惊呆住了,咚隆一声响,独木舟被撞得激烈晃动、颠簸着,船头沉下水底,船尾高高翘起,在即将落水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意识驱使着他,他纵身一跳,抓住头顶上一枝树枝,他顺着树枝拚命往上攀登。这时,在树影斑驳的河里,闪电般跃起一股黑色的旋风,一个怪物踊起前半身,一口咬住他的脚,好在他穿有厚厚的橡胶水靴,因此未伤着骨头,他感觉脚面好似被一把强而有力的老虎钳钳住,强大的力量把他往下拉,他死命紧紧抱住大树的树干,那恶魔原地在水中旋转着,像把螺旋拔塞器似地在水中旋转着。利用强大的扭转力,企图把他的脚扭断,渐渐,他的脚在靴子里松脱,最后脱离开他的脚,那怪物才落入河里,它仍水靴,沉入河底去了!赖斯特慌忙攀上树顶梢。
这时,河里依然有一团黑乎乎的物体,一动也不动潜伏在水底,只露出鼻孔和眼睛,它一直守到天快亮时,才随波逐浪而去。
赖斯特只穿着一只靴子,如只惊弓之鸟,划过河对岸,他要去找在森林里拍虎皮鹦鹉的安琪儿小姐,快点回宿营地去。
夏雨初晴,天亮得如白昼,滚圆的月亮摇摇欲坠在云层里慢步在蓝瓦瓦的苍穹上,四周是一片莽莽苍苍的热带雨林,如一座阴森的监狱。一股带着腥味的风从后面双峰对峙的山谷刮来,刮得他毛发直竖。
“安琪儿!你在哪?”他高声地呼喊着。但是没有人答应,显然安琪儿已经离开这里了。
赖斯特刚走近灌木丛边,他就隐隐听到喘息声,正当进入小径,距他大约10多米的地方,一丛龙舌兰丛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一下,正好在阴影之中,他借着从繁枝茂叶间隙漏下的点点月光,看清龙舌兰丛里匍伏着一个什么庞然大物,叶丛中闪动着两团绿光,他知道那恶魔跟踪他来到这里,正在这当儿,安琪儿小姐从小径里转出来,显然她已经看见自己的情人,她一直盼望他回来到她的身边,因为她感到她所拍的虎斑鹦鹉的照片十分满意,盼望男朋友快点回来好好欣赏。
安琪儿小姐胸前挂着照相机向情人迎去,赖斯特一看见她,大吃一惊,高声呼喊道:“安琪儿!别过来,快回头跑,这里有危险!”
显然,这女孩被情人的惊恐万状的叫声吓呆了,她痴愣愣地原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赖斯特看见在离她较近的一丛龙舌兰中有一对闪着绿幽幽的磷光的大眼睛,随着灌木林的倒伏和晃动,一阵沙沙发响,一条巨大的黑色的东西,贴着地面猛扫过来,它击在姑娘的腰上,其力量之大,使安琪儿好似飞了起来,整个身体斜着被抛到右边的一丛灌木上,立即昏死过去了……
被吓得目瞪口呆的赖斯特,在如水的月光下,看见那怪物血盘的大口中横叼着他的安琪儿,以极快的速度向河边后退着。这时的安琪儿已经苏醒,她惊恐万状尖声嚎叫着,声音真惨,她双手在尽力抓住身边的树枝,但是无济于事,这怪物倒退着,它倒退到河边,然后猛地一甩头,使叼在嘴上的猎物抛向空中,随后又重重地落到河里,它一扑,扑入河里,叼住猎物,潜下水底去了。
赖斯特捶胸顿足,叩地嚎哭着:“我好胡涂啊!怎么不听波尔的忠告,是我害了安琪儿了!”
四 可爱的贝贝惨遭不幸
为了更快认识这个恶魔的庐山真面目,以便制服它,波尔教授建议在泰莱湖安装水下录像机,一旦发现怪物,就紧紧跟踪,试图用它完整地录下怪物在水底下的活动全过程,而这个勇敢的跟踪角色,找一头训练有素的海豚担任。
波尔解释说:“海豚是一种非常聪明伶俐的动物,它的智商不亚于猿猴而仅次于万物之灵的人类,而且它领会事物的能力特别强,它仅需在几次训练,就能撑握所训练的技能和动作,其接受能力之高令人惊叹!况且海豚在大海里游泳的速度实属冠军,每小时能达100多公里,而那个有四肢的怪物,笨拙的身躯,在大海里比赛游泳是望尘莫及的。我们把一台录像机套有它的头上,凭着它的灵活和快捷,那怪物不会追上它的,估计海豚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队长阿格纳同意波尔教授的建议。
翌日,波尔教授到黑角港张罗租借训练有素可以作科学考察用的海豚。
原来波尔教授有一个学生叫伍莱施德,伍莱施德小姐目前在西非著名的港口——黑角港开了一所水族馆,自任馆长。
波尔乘坐的飞机降落在黑角港。黑角港,这个大西洋海岸的明珠,镶嵌在碧波荡漾的西非海岸上,港区细沙白浪,椰荫俪影,点点红白相间的帆影,沙滩上一群磨茹状的帐蓬。
波尔教授来到水族馆,伍莱施德小姐看见老师到来,喜出望外,当伍莱施德小姐知道老师是来租借海豚考察泰莱湖怪兽之用之后,她满口答应免费提供最优秀的训练有素的海豚,波尔教授在她的陪同之下,来到水族馆实地挑选。
海豚馆建在大海旁,用铁丝网围着大海的一角,绿水泱泱,一个身穿三点式比基尼的黑人少女,正在训练一群海豚,海豚正在姑娘的指挥下跳高、跳远、钻圈、顶球、翻筋斗等动作。赢来岸上游人阵阵的掌声。
伍莱施德小姐说:“这些海豚不成,它们只是‘水上杂技演员’的角色而已,若是干科学考察,我还有更好的!”
他们又来到一个偏僻的海岬,这里是禁止游人参观的,水池也比较宽阔。海岸有着自然的嵯峨礁石。几头矫健的海豚在池中游来游去。
岸上有一个浑身晒得漆黑的赤膊黑人,正在岸上用鲥鱼训练海豚。
一头体形修长矫健、仪态典雅的大海豚,被一个八九岁的黑人少年骑在背上,耸起半截身子,露出水面,按着黑人的指令,将那个黑人少年送到对岸。告别时,它用它的嘴像母亲一样吻着那个男孩,很富有人情味。
伍莱施德小姐朝海豚一招手,它马上游了过来,伍莱施德小姐说:“它叫贝贝,今天刚满五岁,是一头最聪明、最勇敢、最逗人喜爱的雌海豚。”
显然,贝贝和伍莱施德小姐之间已经建立了亲密无间的感情。现在它看见伍莱施德小姐到来,份外高兴,嘭的一声,高高跃出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水珠溅在伍莱施德小姐的脸上,她只顾和波尔教授说话,没有提防,着实吓了一跳,她娇嗔地责备:“你是怎么搞的?这般没礼貌,客人到来你是这样迎接的?差点濡湿我的头发!”
那头海豚摇头摆尾欢快地在水池里游了一圈,又回到主人身边,它耸起前半身,像电视台上的节目主持人,头部作出颔首微笑的动作,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女主人,尾巴像是踏着优美的舞步摇摆着。
“波尔老师!贝贝怎么样?”伍莱施德小姐问。
“贝贝虽然活泼听话,可惜它是雌性,而我们的任务是探险,不像你们这里,花前月下供人玩赏,我们那里险象环生,面对穷凶极恶的怪物,说不定要浴血沙场……”
“不!不!波尔老师,你太小看我的贝贝了,它虽然是雌性,但是它是一个勇敢的帼国英雄,也许,很多雄性的也比不上它呢!”
“哦!你能介绍一下它的勇敢表现吗?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勇敢。”
“它原来是西班牙藉‘哥伦布’号船船长布鲁特的宠物,有一次,船长把它从饲养舱放下大海游玩,让它领略一下大海的风光,此时,船长的五岁的儿子失足跌下大海,大海波涛汹涌,附近还不时有鲨鱼群出现,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候,贝贝立即向落水的小主人游去,并把他顶出水面,推着他直到登上了船上放下的救生艇,可见贝贝有超人的机智和勇敢的秉赋。”
“贝贝的智商测过了吗?”
“测过了,它的脑重和体重之比达到1.17%,而人类约为2.1%,黑猩猩也只不过是0.7%,所以它差不多可与人类相比,它的大脑发达,智商比猿猴还高!”
波尔友善地抚着贝贝的头问道:“它每天喜欢吃什么?”
“很简单,每天5公斤鲜鲥鱼。”
贝贝侧着头听他们的谈话,似乎它能听懂,亮晶晶的眼睛好似正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眨着眼睛,好似说:“多谢关照!多谢关照!”
波尔教授被逗乐了,他用手掌轻轻地抚着贝贝的面孔,弯下腰,侧着脸,让贝贝用嘴唇蹭他的胡子巴渣的脸,高兴地说:“好!就要贝贝!”
翌日,就用直升飞机,将贝贝连着水柜,连夜空运到泰莱湖畔。
贝贝到了泰莱湖,经短期训练,终于可以参加探险的跟踪工作了。波尔将一台高精度的水下录像机套在它的头上,就将它放入那头怪物经常出没的湖汊,这个被当地俾格米人称作“地球的阴部”的小湖汊。是个狭长的湖汊,长300米左右,宽10多米。形状像一个人的胃,一头有条水沟和泰莱湖大湖相通,另一头是一条干涸的壕沟与茫茫的大沼泽相通。地处两座对峙的高山之间,现在湖面水光潋滟,风平浪静。
一连几天,小汽艇在湖中慢慢地游弋着,贝贝自由自在地在离船不远的水面上游着,它头上的录像机信号通过电脑不断地显示在游艇的荧屏上。
贝贝工作十分认真,有时远离汽艇,在时潜下湖底搜索怪物是否伏在湖底。
突然,湖水混浊,波浪翻腾。
“啊呀!那是什么东西?”
阿格纳少校从望远镜里惊呼起来,他用手指着远方的湖面。因为他在远镜中看见,清澈的湖底深处,浮动着一团深灰色的阴影,在湖里忽隐忽现,追逐着贝贝,这时,贝贝灵活的身姿,时而游在这团影子的左边,时而游在这团影子的右边,有时快,有时慢,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逗得这黑影火了,加快了速度,猛追不舍,霎时,湖水汹涌起来,水面出现一个个旋转的旋涡,
“是黑鲨吗?”
“不!不是黑鲨,鲨鱼怎么会浑身长满长长的蓬松的绿毛?”波尔教授回答。
这时他们看见湖水翻腾,一股浪头涌起来,把贝贝修长的身体高高托起,送上浪峰,它灵敏迅速游着,那庞然大物,笨拙地在后面紧紧追着。这绿毛怪物精灵得很,它自知自己的游泳速度是远不如贝贝的,它却反其道而行之,等贝贝被波浪抛上浪峰时,它却猛地钻入浪谷水底去,待贝贝被波浪抛上浪峰跌落下来荡入波谷之际,那绿毛怪兽一下子窜出水面,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它那条粗壮的尾巴,狠狠击在贝贝的身躯上,贝贝一时被击昏,肚皮朝天,一动也不动浮在水面上,那怪物向前一个俯冲,张开大口,一口咬住贝贝……
赖斯特咬牙切齿大喊道:“畜生!我同你拚了!”
他举起冲锋枪,波尔教授连忙托起他的枪口,一排子弹射向了天空。
波尔教授安慰他说:“朋友!我十分理解你此刻的感情,但是我们没有杀死它的权利啊!”
“难道我的安琪儿就这样惨死?”
“不!我们另辟蹊径,一定要活捉它!”
那个绿毛怪物,咬住贝贝很快就沉下湖底,水面恢复平静。
“这个可怕的怪物是什么东西呢?”珍妮小姐惊魂未定地问道。
赖斯特说:“我看得十分真切,那是一条鳄鱼,一条巨大无比的非洲鳄!”
波尔教授摇摇头说:“不!不是鳄鱼,鳄鱼是没有毛的,而且,从现在的记载看,现在世界上所捕杀的鳄鱼记录,从没有体长超过6.5米的,从资料上看,现在世界上现存的20多个鳄鱼品种中,体形最大的是美洲的奥里诺科鳄,和非洲的尼罗河湾鳄,但是身长不会超过6.5米,现在这家伙体长超过10米,真是不可思议啊!”
阿格纳队长斩钉截铁地说:“不管如何,不管它是一条老奸巨滑的老鳄,还是史前遗留下来的肉食恐龙的后裔,我们都要活捉它!”
波尔教授顿首:“是的!想要活捉它,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在所难免。”
五 竭泽而渔
阿格纳和波尔环视四周,打量着泰莱湖这个叫做“地球的阴部”这个小湖汊,这湖汊深入陆地,,四周有高高的石壁形成很像一个人的胃,东边有条干涸的通道和大沼泽相通,西边有一条长长水沟和刚果河相连。
波尔看完地形,说:“我们只要将东西两条通道堵死,这真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
阿格纳少校的眼睛投向森林环抱的湖汊,看了使人头皮发麻肃杀的湖面,说:“即使我们能把它堵在这小湖汊里,这么深的水,怎能捉住这恶魔呢?”
波尔沉思半刻,才收回目光,回过头来,阿格纳从他那双坚定的目光中看出他胸有成竹。从他的刚毅极有个性的神情中,他明白教授的决心,不活捉这恶魔决不罢休。
“队长!”波尔教授说:“你瞧!这湖汊和大湖相连只是一条狭窄的水沟,和沼泽相连也是一条干涸的通道,我估计这恶魔自吃了贝贝后,它现在还在这小湖汊里,我们只要将东西两头堵死,再将湖水抽干,就能瓮中捉鳖,看它能飞到天上去?”
“好!我马上派兵24小时轮流值班,严密监视这狭长的通道和水沟,一旦发现这家伙从湖汊里爬出来,企图逃到大湖去,我们就用机关枪轰它!”
“不!不!我们不能伤害它,假如这怪物真的是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恐龙或它的后裔,这真是世界上珍稀又珍稀的动物,它的科学价值,远非目前地球上的大象、犀牛、老虎、大熊猫等能比的,若是我们伤害它,这是犯罪,我们的子孙后代不会原谅我们的!”
“你的意思是——”
“我们必须活捉它!”
“可是湖水茫茫,我们怎么能捉住它呢?”
“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我明天组织村民,将那东西两条通道堵死,我马上到首都布拉柴维尔去,采购100台柴油抽水机,空运回来,马上抽水,竭泽而渔!”
阿格纳思考片刻,说:“采购抽水机一事还是我去吧!布拉柴维尔的情况我熟悉,我准备去向政府汇报,将防暴警察调100人来帮助我们,要不,我们即使将湖水抽干了,将恶魔堵在湖汊里,我们探险队这几个人,也难奈它的何。我们还要准备捕获它的工具,我还准备借一张大的尼龙网,还要采购钢筋,造一个能关它的大铁龙,这样才万无一失!”
说话间,赖斯特博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们的身后,打自他的女朋友安琪儿小姐被怪物吃了以后,他悲痛欲绝,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但是他还是答讪说:“要是它只是一条穷凶恶极的老鳄呢?”
“即使它是鳄鱼或其变种,这次我们捕获它也值得,我们知道,鳄鱼的寿命即使超过120岁,它的身体也不会超过6.5米,现在这家伙身长超过10米,从它的躯体如此巨大判断,它的岁数超过150岁,可上吉尼斯大全,就凭这一点,就有很大的价值了。”波尔教授说。
“对!对!鳄鱼属于极少有的几种动物之一,就是它的躯体和智商总是随着寿命的增长而不停地增长的,要是我没有估计错的话,我们面临的敌手,它有极高的智商,可以说胜过古希腊神话中的‘许德拉’多头水蛇,它凶险,残忍而狡诈,是人类少见的一条老鳄!”赖斯特是一个爬行类动物权威,直到现在他还是坚持他的恐龙灭绝论。
“好罗!好罗!即使它是一条老鳄,就凭它浑身长着长长的绿毛,这也是世界一绝,所以我们必须活捉它!”阿格纳少校说着。
翌日,探险队出资招募当地的居民,在这湖汊通往大湖的水沟,用泥土堵死,又用石头砌一道坝,预防怪物从这里逃入大湖。同时又能将大湖的水堵住。又在通往沼泽的旱沟用热带坚硬的乔木,构成一道坚固的栏栅,预防这怪物从这里逃入大沼泽。这栏栅,用直径30厘米粗的木桩,每隔30厘米打一根树桩,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中间用手腕般粗野山藤缠住,十分牢固。
第三天,阿格纳去布拉柴维尔采购的柴油抽水机陆续运到。原来阿格纳到首都后,马上向总理汇报此事,得到政府在大力支持,责成农业部调运柴油抽水机,很快空运到泰莱湖畔。同时,从特警部队抽调200名精干的警察,由阿格纳率领,支援探险队,分批空运到泰莱湖畔。
柴油抽水机很快安装就绪,入夜,湖岸上机器轰鸣,湖岸上每隔20米就有一个特警荷枪实弹,守卫着湖岸,只不过他们枪里的子弹不是普通的子弹,而全换上麻醉弹,只要怪物一露头,他们就从四面八方向怪物射击,这就万无一失了。
他们抽了一夜的水,翌日,晨雾还未消散,阿格纳指挥士兵组装一只长15米、宽5米的大铁笼,他又从渔民处借来一张大网,志在必得一定要擒获这个恶魔。
阿格纳少校吩咐队员们说:“大伙要注意安全,这是一头噬人的恶魔,但是我们又不能杀死它,因为它是世界上珍稀又珍稀的动物,只要我们顺利将它关入铁笼里,明天一早,全世界所有的新闻媒体,都会把我们作为新闻焦点报导,会轰动全世界!”
入夜,湖水下降了20厘米,这便使波尔教授和全体探险队员欣喜若狂,他们原来耽心湖底有暗河或溶洞和大湖相通,要是这样的话,他们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现在好了,看来,他们的顾虑纯属多余的了。
波尔教授算了一下湖水的储量,信心十足地说:“我们再抽三天,准能把湖水抽干,我看它能飞到天上去?”
湖水开始加快了降低的速度,湖底一块块黑黝黝的石头裸露出来,人们个个睁大眼睛注视着水面的动静。湖水下降得更快了,最后只剩下低洼的水坑,水坑里一群群小鱼小虾,拚命横冲直闯争先恐后逃命。湖底里到处都是稀泥浆,和贴在稀泥上的水藻之外,一点异样也没有。
湖水被彻底抽干了,这庞然怪物是没法藏匿的,是捕捉怪物的时候了。阿格纳、波尔、赖斯特三人商量,成立一个指挥部,由阿格纳任总指挥,为了更好地指挥现场的捕猎工作,他们经过现场的实地勘察,决定将这指挥部设在深入湖区的一个小小半岛上,半岛踞高临下,可以看清湖面的动静。其实,这个所谓“指挥部”,也很简单,只是一顶小小的帐蓬而已,里面放几把折叠椅,内设望远镜和食品饮料等。方便值班人员指挥湖面上的战斗。
午夜时分,这时整个湖汊的水已经抽干了,波尔教授望着强光探照灯照耀下的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自言自语地说:“它会藏到哪儿去呢?难道湖底有暗河洞穴?”
“哪是什么东西?”波尔教授举起望远镜,指着远处水坑草丛中一个巨大扫帚般的东西问道。
“那是怪物的尾巴!”阿格纳队长兴奋地说。
“怪物躲在这里啦!”
岸上的人欢呼雀跃,为了预防恶魔挣扎伤人,阿格纳少校命令任何人不准下湖,更不准随便开枪,他命令士兵用长长的绳子,从四面八方拉开那张大网,悄悄向藏着怪物的水坑盖去,呼的一下盖住怪物藏身的那个水坑,怪物被罩在里面了,眼看大功告成。
这回安全在保障了,阿格纳少校带着八个精干的特警队员,手上拿着挠钩、套索,悄悄接近那个怪物,阿格纳大手一挥,八根挠钩呼地把那扫帚般的尾巴的物体按住,但是奇怪的是这家伙并没有反抗和挣扎,阿格纳用力一挑,翻起那扫帚状的大尾巴,波尔、赖斯特、珍妮三台照相机同时按下快门,因为谁都想抢拍这个划历史的镜头,将史前遗留下来的稀客拍下来,以便在世界各地传媒作划时代的报导。谁知闪光灯亮过之后,这才看清楚,原来扫帚状的东西,却是海豚贝贝的尾巴,我的老天,这巨大的尾巴和身躯接壤之处,是被齐刷刷一口咬断的,露出白惨惨的骨头,看了使人毛骨悚然。
一场空欢喜,一场虚惊!
接着又在泥潭里找到了安琪儿小姐的照相机,说明这怪物尚在这小湖汊里,可以想像,这个肆虐的恶魔,当成百台抽水机在岸上轰鸣时,它仍然泰然自若静静伏在湖底,咀嚼着猎获物的美味。它是多么的胆大妄为啊!
赖斯特是个爬行动物的权威,他对世界上所有的爬行动物都是有研究的,他认为这恶魔是头老鳄也罢,是头恐龙也罢,反正都是爬行动物,他是深晓爬行动物的习性的。他绕湖观察了一遍,仔细观察湖底每个可疑的土丘,他沉思地说:“假如这个恶魔是个爬行动物,它就喜欢挖洞藏匿,它可以用它两只有力的前爪,挖掘湖底的淤泥,形成一个可以藏身的泥坑,它藏在这泥坑里,流动的稀泥浆会填平坑内,将它埋在坑里,这样,它只露出鼻孔透气,在这礁石林立的湖底,我们是极难发现它的!”
阿格纳少校大喊道:“全体武装人员,检查一下自已的子弹,保证换上麻醉弹,向湖底一切可疑的地方开火!”
霎时,寂寞的湖区,响起炒豆般的枪声,湖底里的稀泥,如沸腾一般四处飞溅。但是枪响过后,湖里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阿格纳少校集合士兵们,命令说:“下湖搜索!每隔3米一个人,一字排开,仔细搜寻,挖地三尺,也要将这恶魔挖出来!”
波尔教授连忙阻止说:“不!不!我们不能这么蛮干,这恶魔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迟早它一定被我们捕获的,要是现在我们以这样的密集的队形下湖搜索,你想过吗?一旦发现怪物,这将是怎么样的情景?湖里稀泥太深,一般都达士兵的腰部,他们在这样深的泥坑里,行动不便,怎么保护自己?若是逗怒了怪物,士兵们伤亡可想而知,弄不好,还被怪物逃走!”
“那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应利用现代化的工具进行搜索!”
“现代化的工具?在哪?”
“我们手上不是有一架直升飞机吗?我们可以利用直升飞机贴着湖面飞行,利用直升飞机的螺旋桨掀起的巨大的旋风,将湖底的稀泥掀开,就不愁找不见这怪物藏身的泥坑了!”
“这果然是个好办法!我们不妨试试!”阿格纳同意他的建议。
入夜,阿格纳亲自开着直升飞机,在湖区贴着湖底盘旋飞行,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如一把犁头,掀开湖底的稀泥……直升飞机在湖底掀开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发现目标,最后直升飞机停止了搜索。
一股失败的情绪笼罩着探险队的每一个人员的心头,显然他们是劳而无功,不但劳民伤财,而且,使安琪儿小姐和贝贝惨遭不幸。
“也许是这家伙在我们封湖前,已经逃出我们的包围圈,逃回大湖去了。”
“它若是逃入大湖,我们更是无能为力了!”
阿格纳少校看见士兵们一个个的又困又饿,他决定将队伍撤出,到林子里的树荫下吃罐头、喝饮料休息休息。士兵们都走完了,阿格纳走入半岛指挥部,在帐蓬里,波尔、赖斯、珍妮都来不约而同来到这里,他们都忍着失败的痛苦默默地喝着饮料。
阿格纳默不出声坐在他们身边,拿出矿泉水和罐头吃喝着。波尔教授说:“我不认为我们现在就是失败了,我要回到美国去,重新筹集资金,明年卷土重来,不揭开这谜,誓不罢休!”
“不!不!我们不能等到明年,现在就回去,筹集到资金,马上就回来,一定要捉住这家伙,我就不相信我们斗不过它!”赖斯特补充说。
阿格纳吃完罐头食品,饮完饮料,走出指挥部的帐蓬,走到一块礁石前解小便,他的便溺冲刷着这块礁石的表面的泥浆。突然,他看见这块礁石上的一条缝隙裂开了,扑闪了一下,变成了一只狰狞凶恶的眼睛,眼皮盖不停地眨着。他惊呼一声:“不好!怪物藏匿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呼噜一声,他们连帐蓬、折叠椅、茶壶、茶杯、饮料一起被高高地抛上半空,随着泥块跌落湖里,在他们搭帐蓬的地方,呼地跃出一头怪物,浑身泥浆,长长的绿毛裹着泥浆贴在身上,它一跃而起,如一股黑色的龙卷风,直扑向那干涸的通道上的栏栅,只听到那栏栅咔察、咔察一阵响,碗口般粗的木桩被它齐刷刷地折断,那怪物推倒栏栅,向着前面那浩瀚渺茫的大沼泽冲去,须臾,不见了踪影……
六 有争论的结论
阿格纳的探险队彻底失败了,因为他们以后在泰莱湖湖区又勘查了3个月,再没有发现怪物的踪影了。他们勘查到泰莱湖有这样一种怪现像,每隔半年时间,湖水就会自动消失呢?为什么湖水能自动消失呢?
后来,波尔教授和赖斯特博士揭开这个奥秘,原因是泰莱湖“湖底有湖”。在泰莱湖的湖底有一条巨大的裂隙,消失的水就是顺着这条裂隙漏下去的,波尔教授认为,这泰莱湖地层底下,还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湖,当地下湖的水位上升时,地面上的泰莱湖就到处泛滥。当地下湖的水位下降时,地面上的泰莱湖湖水就顺着裂隙流入地下湖,这样,地面的很多湖区就变成沼泽。
这怪物一定是从湖底的裂隙,逃入地下湖去了,而这个神秘莫测的地下湖不知又连着那条大河,哪个海湾。
这巨型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波尔教授坚持认为,刚果河泰莱湖地区,是目前地球上自然保护最好的地方,绝大部份地方仍保持着原始的状态,是目前地球上可能存在活恐龙或其后裔的最理想的地方。这里沼泽遍地,森林密布,气温和湿度极高,自从中生代白垩纪以来,这里既没在发生过造山运动,气候环境也没有大的改变,这些条件,恐龙生存活下来是可能的,因此他认为所谓泰莱湖怪兽,可能是一头史前遗留下来的肉食恐龙或是它的后裔。
赖斯特博士是个爬行动物学家,因此他认为泰莱湖巨怪,只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非洲鳄。但是为什么非洲鳄有如此巨大的身躯呢?是的!问题问得好!赖斯特博士回答说:“现在世界上由于不知什么原因,有些动物却‘疯长’着,你不听说原苏联核泄漏污染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附近的河里,发现有100多公斤重一只的青蛙,还有如成年野猪般大小的巨鼠,难道鳄鱼就不会因同样的环境改变其基因也嬗变而‘疯长’吗?”
波尔教授和赖斯特博士也有共同的观点,他们在怪物的绿色长毛上得到共识,他们在被怪物弄断的木桩上收集到一小撮怪物被挂下来的绿毛,经化验,其实只是一种绿色的水藻,正像绿毛龟一样,这怪物长期在这种绿色水藻中生活,它浑身寄生了这种绿色丝状的海藻,因此如绿毛龟一样,浑身披着蓬松的绿色长毛,由于出没无常,更增添了恐怖神奇的色彩。
波尔、赖斯特、阿格纳、珍妮小姐都一至表示,他们还在筹集资金,组织科学家,继续为西非这恐龙探秘,揭开世界上这个未解之谜。
第144、朱小狗雨伞杀鬼
朱小狗从小毛病不断,爹娘怕养不大,三岁时就将他送到村后汤江岩胡公庙,拜老和尚天灯法师做师父。一住十七年,回来后不但医好了毛病,而且拳棒精通,成了远近有名的拳师。只是人仍瘦瘦小小,一副风也吹得倒的样子。
日本佬打进来的头年,一个夏日的黄昏,朱小狗拿着块大脚布去大湖塘洗浴。刚走到村口,忽听得前头闹哄哄一片嘈杂。一打听,原来有两个拦路强盗青天白日把一个过路客商给抢了。望着已远远逃到大湖塘对岸的两个强盗,朱小狗将脚布往腰间一缚,二话没说纵身跳入塘中。踩着水面上一张张摊开的荷叶,连蹦带跳飞也似地追了上去。三拳两脚,就将两个牛高马大的强盗打翻在地上,夺回了客商的铜钿。
身轻如燕,落水不沉,朱小狗高超的轻功着实叫人大开了眼界,同时也惊动了附近安华镇上大和商行的一个日本浪人龟田。第二天一早龟田就由镇商会会长邵火陪着,手拎大包小包来到新州,说是请朱小狗去商行做客。
朱小狗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龟田与邵火却像两条蚂蟥,死缠着不放。朱小狗只好抓起靠在门背后的那把破雨伞,怏怏地出门。龟田抬头看看晴空朗朗的天,很是不解,朱小狗笑笑:“晴带伞,饱带饭,这是我们老祖宗手里传下来的规矩,你的日本人不懂!”
龟田把朱小狗请到商行,杀鸡宰鸭好酒好肉一番款待之后,终于死皮赖脸地提出要拜师学艺。百般推托不得,朱小狗只好在大和商行里住了下来,起早摸黑地教龟田武术。一晃三个月过去。眼见该教的拳棒都已教会,朱小狗就提出回家。龟田见功夫已经到手,便也不再挽留,只是当夜在商行里摆了一桌酒席,说是谢师。
老酒喝落,已是半夜时分。送走朱小狗,龟田回到商行,仍独自一人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眼前武功已经到手,留着朱小狗大大不利。喝着想着,忽地立起,一把摘下那柄挂在壁上的马刀。
朱小狗趟着一路如水的月光,迤逦行至浣江桥头,忽听得背后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里一个“格登”,回头一看,果见龟田手持钢刀快步赶来。
朱小狗雨伞杀鬼(2)
龟田追到跟前,将柄明晃晃的快刀往朱小狗面前一横。朱小狗见了脸无惧色,只是仰面发出一阵骇人的怪笑。
龟田一愣:“死到临头,你还笑甚?”
朱小狗道:“我笑你小日本果然是一匹喂不熟的白眼狼。亏得我当初暗中留了一手!”
“什么,你还有功夫?”
朱小狗两只肩膀一抖一抖,笑得益发狂野:“中国功夫博大精深,你小日本学到的最多也不过是一点皮毛!老实告诉你,凭你现在这两下子,不说别的,就是我手中的这把破雨伞谅也难砍断!”
“什么,我的这柄刀,还砍不断你的这把伞?”
“不相信,你试试?”朱小狗说着将那把常年带在身边的破雨伞递了过去。
龟田想也没想,一手紧紧抓住雨伞尖头,一手高举马刀,运足力气下死劲砍将下去。只听“咔嚓”一响,雨伞早已断作两半。断口处,雨伞骨子锋利无比,白茬茬宛若根根钢针。说时迟,那时快,朱小狗趁势一个箭步跃上前去,挥起手中的半把破雨伞,对准龟田的咽喉,直刺过去。
随着一声惨叫,龟田狗屎般瘫倒在血泊中。
朱小狗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第145、武当崔大师
他姓崔,前几年去世。去世之前,我每次去北加州都会去看他,我们关系非常好,大家都管他叫崔大师,具体名字我就不透露了。大家听完故事就知道为什么不透露了。他在北加州开了一个叫东方中医药大学,专门教中医针灸等等,本人是一个武当高手。八十岁的时候还能背吸上墙。
他幼年时先在武当学艺,学艺下山,回村子娶老婆,结果刚娶完老婆没多久,日本鬼子就来了,日本鬼子强暴了他老婆。他老婆被强暴以后,就问他:“那你还要不要我?”他没说话,于是他老婆就投井了。
老婆自杀以后,他就非常痛恨日本鬼子,于是就投军了。投的就是青年军,青年军大家都知道,有十个师,最后青年军有一个师是退到了台湾去。青年军十个师都是文化素质比较高,而且政治素质也比较高的,一寸山河一寸血嘛,十万青年十万兵。他在青年军战场上非常英勇,因为武功高强,就被军统看上了,军统派他到了上海,参加蓝衣社——除奸。
他在抗战期间,在上海亲手杀过两个日本军官。怀着对日本鬼子的无比仇恨,而且是每次冲锋在前,掩护在后,深受军统袍泽们的喜爱,他又年轻,当时在上海一起锄奸的是军统跟青帮一起,所以他跟青帮还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大家都很喜欢他,武功高强,又忠勇的这么一个年轻人。
1945年,抗战结束以后,他回故乡了,本来就想安心做一农民就完了,结果他的故乡解放了,解放土改,然后就有人知道他是军统特工。有人给他戴高帽,帽子上写着“蒋匪”,还要把他给枪毙。结果他的哥哥,因为早年参加了八路军,正好已经当了我军的一个营长,就把他救了。他哥哥对他说:“你跑吧,你跑得离故乡越远越好。”他只好又回去上海。
在上海,他帮人家做保镖,跟军统和青帮走的比较近,但是没有再加入军统和青帮。后来军统执行运送黄金到台湾的行动,保镖都是青帮的人,青帮请他来一起当保镖。
最后,行动顺利完成了,军统的昔日同袍给了他一张船票,说可以去台湾。这一张船票在当时是非常珍贵的,但是他其实不太想走,因为最后在内战期间他对国民党也很失望,结果他就在码头上,把他的这张珍贵船票送给了一个撑着油纸伞的青年学生,当时这个学生站在码头上,虽然没有船票,但是坚定要去台湾,他就说那你拿我这张船票,走吧!然而他就留在了大陆。
不久上海解放了。有一次他见义勇为,看到几个流氓调戏女子,他把几个流氓打了一顿,结果一下把身手给暴露了。人家一看,身手这么好?!马上第二天就有两个中共的特工来找他,他一想这下完了,他们发现我是军统特工,那我就死了呗。结果人家没有发现他是军统特工,人说:我看你身手高强,你愿不愿意加入我党的特工组织?他说那就加入吧。于是加入了中共的特工组织,而且训练他发报、爆炸、刺杀,发现他样样都学得特快。
废话,他能学得不快吗?他原来就是军统特工啊,他什么都会的!所以在中共特工的训练下,发现他学习成绩是第一名,于是就把他派到舟山去当卧底。
正好驻防舟山的就是他参加的那个青年军,大概是207师吧,遇到了当年的袍泽。大家都特别的心灰意冷,都觉得败是已经败了,去台湾也没意思,有的人就散了逃了,有的人就回了大陆,有的人去了美国等等。他在那青年军那里待了一段时间,也没弄到什么情报——本来就也没什么情报,一帮败军守在那儿嘛!
然后青年军撤回台湾的时候,他就到了一个很小的小岛上去,加入了海匪,这个海匪而且在民国历史上还有点小名,叫双枪黄八妹。
黄八妹的家里都是地主,那在大陆的时候被镇压了,土改之后被镇压都枪毙了,所以黄八妹是怀着对共产党的切齿仇恨,在那儿守着那小岛。他跟我讲说,双枪黄八妹爱上了他。
他说,解放军进攻那个岛的前一天晚上,黄八妹跟他说,明天共军进攻,你上船赶紧走,我派一个最好的水手带你去台湾,你就不要在这儿呆了,因为我们肯定都死了。上船之前黄八妹又跟他说,其实我知道你是中共的特工,但是我喜欢你,所以留你一条命。
他到了台湾,所有到台北的人都要集中在一个集中营里,挨着个甄别,就看你是不是共谍。结果就是带他去台湾的这个船夫揭发了他,说他是共谍,于是他又带了一个高帽子写着“毛匪”,准备要枪毙了。
他跟我讲,在监狱里坐着,数着日子,也不害怕,只觉得人生好有意思,一会儿被戴上高帽子写着“蒋匪”要枪毙,一会儿又戴着高帽子写着“毛匪”要枪毙,反正就是这样的命吧,战乱的年代看惯了生死。
要枪毙他的前一天晚上,牢房里进来一个人,就是来挑人加入台湾的叫“青年改造委员会”的特工组织。然后就把他带出来了,去甄别他,找他谈话,就问他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这个负责甄别他的特工,就是他在上海码头把船票给了的那位青年学生!那位青年学生到了台湾以后,就加入了蒋经国的“青年改造委员会”。因为老蒋到台湾以后,所有老臣都不信任了,就让他儿子重新清洗党,另起炉灶,所以搞了这种青年改造委员会,接受了大量的反共特坚决的大陆来的青年学生。就这位青年学生于是就加入了,然后就负责在台北甄别大陆来的青年,结果正好就赶到这人手上。这人说,是你?那,我就不问你是什么来头,我也不问你是干什么的——你救过我一命,那我就救你一命,你就加入这个吧。于是他就加入了青年改造委员会,在二组当了组员,这二组其实就是后来发展台湾黑帮的。
他当时从大陆出发的时候,是有个暗号的,这个暗号就是,如果有人跟你联络,说“陈诚家司机崔巍是你吗”十个字,你就回答“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十个字,这是暗号。他一直带着这个暗号,然后都居然做到了蒋经国的侍卫。
某一天,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问他说,“陈诚家司机崔巍是你吗”,他当时都傻了,他离开大陆已经好几年了,然后都没有人跟他接头,他早就忘了自己还是特工这身份。但是他当时说我是学武出身,学武出身都有一种直觉就是我得仗义,他就立即就在电话里把暗号对出来了。对出来以后,那个人就说,你给我一下你的帐号,我会给你提供一笔经费,然后给你布置任务。他就给了帐号,而且帐号里还汇进了两千块钱,那个时候两千块钱很多啊。他就开始天天等这任务,等这任务,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就只有账上多了这两千块钱。
他就想这是怎么回事?当然一个人侠义,他就把别人想得也都很侠义——后来他八十多岁的时候就跟我讲,他说这哥们(汇给他钱的)一定是一个牛逼的、铁骨铮铮的中共特工,他一定是被抓起来枪毙了,但是在枪毙之前他没有供出来我,不然我也被抓起来枪毙了,因为他知道我是谁啊!那说明这哥们是一个好汉子,既然这个哥们是个好汉子,那我得报答他。我倒没有信奉什么主义什么的,我就觉得我是学武之人嘛。既然没有任务,我就自己执行任务吧。他就自己做了两个土炸弹,准备着。因为蒋介石差不多每个月会来到青年改造委员会开一次会,他想我既然是侍卫,那我就有机会拿炸弹炸蒋介石啊。他还跟我讲,看门的有钥匙那人叫老谢,他还去给老谢买了酒、猪耳朵什么的,把老谢的钥匙都骗到手了,就准备刺杀蒋介石。其实也不是为了什么主义,就为了他觉得那哥们儿掩护了他,那哥们儿是仗义。
结果这个时候,大陆传来消息,他在家乡的哥哥,因为有一个弟弟是军统特务,导致自己的身份不好,被镇压了。结果他愤而到海边,把他自制的两个土炸弹扔到了海里,就说我他妈再也不执行中共的任务了,于是就开始浑浑噩噩的生活。
后来他也没结婚,一直在那儿混了很多年,直到他在上海救的那个青年学生、后来在台北又救了他的那个人,已经当到台北情报机关台北站的站长,他也升成了一个小官。有一天大家在一起喝大酒,当时他们喝酒喝大了,他就去厕所上厕所,厕所有一个门挡板底下是空的,他在那个挡板里吐,一边吐,一边就听见外边有一个人也上厕所,然后周围都没人,只有他俩,那个人突然隔着挡板问他说,“陈诚家里的司机崔巍是你吗?”,他说当时我隔着那个板儿,想了五秒钟,他没有回答,因为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热血青年了。他说我没有回答,而且我透过那个挡板看到了这个人穿的是黄皮鞋。我回到那个酒桌上后,假装把筷子掉到地上,然后我就去捡筷子的时候,看了一眼谁是黄皮鞋的人。
第二天他就找那这个哥们,就这位当年的青年学生,现在台北站站长,他说我要跟你做一个交易,那哥们说什么交易,他说你的手下有一个重要的人是共谍,但是我要告诉你他是谁有一个条件,你要给我一本护照、一张机票,我要离开台湾,永远不再回来,我拿这跟你交换,你换不换?台北站站长、他那哥们儿说,好,我换!
于是那哥们儿就给他办了护照,当时台湾是配合CIA中情局到处在其他地方训练游击队,他(情报站站长)说,我给你这么一差事,你去尼加拉训练,当然你可以在旧金山逃跑等等,我给你办了护照跟机票,然后我送你上飞机……
到了机场,飞机马上起飞之前,他对那哥们说,现在我要走了,我要告诉你,你手下谁是共谍。那哥们跟他说,你不用告诉我,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话,当年在上海,你给过我一张船票,今天在台北,我给你一张机票,你走,永远别再回来。
他当时都傻了,后来跟我说,他说,那就说明这哥们儿也是共谍啊!!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不让我说出他手下谁是共谍呢??于是他上飞机去尼加拉瓜,在旧金山转机的时候逃跑了。
后来,他先是在旧金山的公园里教大家习武,后来开武馆,然后他又开了中医药大学,然后终生也没娶,终生也没再回台湾,当然也没回大陆。
这位崔大师的故事有多少是真的我不敢说,但都是他在旧金山亲口给我讲的。
他只是1949年离骚之年的千千万万人之一,离开了故乡,永生没再回去,就像于右任临死之前,写了几句诗: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遥望故乡,
故乡不可见兮,
永不能忘。
天苍苍,野茫茫,
山之上,国有殇。
第146、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
明朝嘉靖年间,江苏省阜宁县北陈庄有个姓陈的老秀才,由于屡屡考举不中,仕途阻塞,加上不善耕种,日子过得十分贫穷,三十五岁才娶妻成家。然而,屋漏偏逢连天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妻子进门不久就患上心脏病,在给他生个女儿后不到半年就不治身亡。老秀才悲痛之余,日做爹夜做娘,含辛茹苦抚养女儿。他给女儿取名福儿,希望女儿万事吉祥,终身幸福,不像自己这样命运多舛,苦不堪言。为了让女儿不受委屈,他没再续弦,并在家里办起了私塾,挣些钱让女儿吃好穿好。日子在老秀才的辛劳中一天天度过,女儿在老秀才的呵护中一天天长大,转眼间十八个寒暑过去,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加之天生聪颖,又得老秀才传教,抚琴作画、吟诗作赋无所不能,一时间名闻遐迩,许多大户人家遣媒上门,欲娶其为媳,均被老秀才谢绝,他看中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柳明。柳明家住四十里外的柳家庄,因路途遥远,来去不便,老秀才便让其在自家住读。柳明家原本算是殷实富户,只因前年突遭火灾,不仅房屋被焚家道破落,而且父母双双在火灾中丧命。本来柳明是无钱继续读书的,老秀才见他聪明过人又勤奋好学是块好料,不忍心让他中途荒废,便让他免费住读。眼看柳明长进日快,老秀才有心招其入赘,便将心思说给了女儿,女儿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因为她对柳明早有爱意。老秀才又找柳明说及此意,柳明听罢即应允,因为他对福儿也是仰慕已久,只是自惭形秽不敢奢求。
叶有情,花有意,老秀才喜不自胜,马上择日为他俩完婚。
洞房花烛夜,席散客去,鼓敛乐息,一对朝夕相处、相知相悦而又互慕已久的新人在洞房里情切意绵,相拥而语。然而当柳明催福儿宽衣入睡时,福儿却说要到门外梧桐树下看看今晚月亮是不是为了庆贺他俩的婚事而更明亮。一句话引起柳明兴致无限,马上携着福儿的手走出门来。门外,皓月当空,明洁如镜,两人搬来椅子靠着梧桐仰望明月,心中荡起幸福的涟漪。忽然,福儿笑道:“柳哥,你看,今晚月儿这么明亮,说明我俩结亲原是天意,小妹触景生情,想出一联,不知你愿不愿意对下联?”柳明信心十足:“愿意。”福儿笑道:“对不上怎么办?”柳明反问:“你说怎么办?”福儿说:“对不上就不准你进洞房,何时对上何时进,怎么样?”柳明想了想,说:“好的,你出联吧。”福儿脱口而出:“移椅倚桐同观月。”说罢,起身笑着跑进洞房,啪地关上门,在门里说:“你要对上了,我就开门。”
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2)
柳明自信地笑道:“好吧,你等着。”接着便开动脑筋寻思下联。然而,想着想着,柳明便觉得此联不那么简单易对了,因为此联中的字同音同部十分巧妙,又诸多动作相联,想了好久竟没想出一个满意的下联来。眼看新娘在房里等他,柳明心里十分着急,但又不能就此认输,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对出下联,他边踱步边思考,不知不觉来到自己原先住的房子前。此房为一大通间,是老秀才专门盖起来作讲堂用的,后来柳明和另一个学生秦东因路远要住下,老秀才便在屋里搭个阁楼,让他俩晚上住在上面。此时,秦东刚熄灯睡下,听门外有脚步声,便问:“谁呀?”柳明连忙应道:“是我。”秦东好生奇怪,问他:“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在洞房陪新娘,上这儿干啥?”柳明和秦东同师而学,同室而居,朝夕相处,情如手足,便也不瞒秦东,说:“你开门,我遇上难题了。”秦东便点灯下阁楼开门,柳明爬上阁楼便将新娘给他出联作对的事相告。秦东笑道:“福儿也真是,这个时候还想着逗闹,太孩子气了。”他也帮柳明动起脑筋来,还捧书到灯下翻找,柳明也跟着翻起书来。就在这时,柳明灵机一动,脱口而出:“移椅倚桐同观月,点灯蹬阁各攻书,下联就是这!就是这!”秦东略一思忖,马上拍手叫好:“字字相对,词词相扣,珠联璧合,好联!好联!”他一边叫好,一边催柳明快进洞房见新娘。柳明却要秦东拿酒对饮庆贺他对出下联,说他此时心中的喜悦已胜过新婚之喜。秦东没法,便从床头拿出酒来(他俩平时常把酒吟诗),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均有醉意,遂各自倒头睡去。待一觉醒来,柳明发现自己不在洞房,马上想起新娘出对之事,赶紧爬下阁楼回到洞房。洞房门虚掩着,新娘已经睡熟,他摸黑走到床前,凑近新娘耳朵说:“福儿,我回来了,你的对子我对出下联了。”新娘一惊而醒,问他:“你……你说什么?”柳明说:“你的对子我对出下联了:移椅倚桐同观月,点灯蹬阁各攻书。”新娘陡地坐起:“你才对出,才……才回来?”他说:“是才回来。”新娘说:“你没骗我?”他说:“我不骗你,真的,我在秦东那里睡了一觉,不信你明天问他。”“那刚才…”新娘欲言又止,默默躺下。柳明忙问:“福儿,你怎么啦,我的下联对错了?”新娘说:“你对得很好,没错,是我有点不舒服。”柳明心疼地说:“那你睡觉吧,我也睡了。”说罢倒头便睡。次日清晨,柳明醒来,见床上没有福儿,却见他的枕边有一信纸,捧起一看,大惊失色。原来,信是福儿写的:“柳哥,小妹对不起你,我不该在新婚之夜给你出联作对逼走你,我关门后不久就后悔了,开门叫你你已不在梧桐树下,只好掩门等你。谁知让坏人钻了空子,他趁隙而进,并学着你的声音念着下联:点灯蹬阁各攻书,上床就搂住我。我因当时将你逼走,心中愧疚,不便多说,一切便依了他……柳哥,小妹对不起你了,小妹先走了,望保重。”
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3)
柳明如雷击顶,赶紧出门寻找,刚走到梧桐树下就惊呆了,原来福儿已吊死在梧桐树上,柳明哭得死去活来。有人赶紧告知老秀才,老秀才匆忙赶来,见此情景,绝望之极,一头撞向梧桐树,顿时脑浆进裂,随女儿一起去了。
柳明一边请人帮助料理老秀才父女的后事,一边将秦东告进县衙,他断定秦东是干这丧天害理之事的唯一嫌疑人,因为只有他知道柳明被新娘出联作对逼走之事,也只有他知道柳明对出的下联。县官见他说得在理,立即派衙役将秦东捉拿归案。大堂上,尽管秦东屡屡喊冤,拒不认罪,但是县官还是认定他就是那个坏人,将其屈打成招,定了死罪。临刑前,他对柳明破口大骂:“你是个有眼无珠,不辨真伪的小人,我秦东与你吃一锅饭,睡一张床,朝夕相处,情同手足,你却不知我的秉性,不识我的诚实,认友为贼,视诚为奸,你枉为人一生,你无辜陷害我,致我于死地,我一恨死了你。这辈子我放过你,下辈子一定要你还我清白。”骂完便面对苍天号啕大哭,哭声深深震撼了柳明,他想起平日秦东一件件一桩桩谦虚坦荡、诚实可信、关爱他人的往事,忽然觉得秦东极可能蒙冤,连忙高喊:“刀下留人!”但为时已晚,秦东人头落地,他也被良心责备得瘫倒在地。
柳明决心查出真正的坏蛋,为福儿报仇,为秦东昭雪。他发愤读书,三年后考中了举人,又过三年考取进士。恰巧此时阜宁县原县官要告老还乡,皇上便遣他回乡当了县官。
当了县官的柳明时刻惦记着为福儿报仇为秦东昭雪的事。他想那个真正的坏人所以得逞,是因为知道了他要对给福儿的下联。要想抓到此人,必须设法诱其对出此联,会对此联者必在疑中。于是,他一有空闲就乔装打扮成穷书生四乡串游,与人打赌出对。有时他给别人出,别人答对了他给赏钱;有时让别人给他出,他答对了别人给他赏钱。所到之处总能围上一大群人看热闹。然而,一个多月下来,他出的几十条上联都有人对出下联,唯独福儿的那条“移椅倚桐同观月”无人对准。他好不失望,但毫不气馁,继续串游,终于在一个与邻县相接的边远小村遇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对了出来。当小男孩脱口说出:“点灯蹬阁各攻书”时,他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是那坏人?”但他马上镇静下来,给那小孩赏钱后,他问小孩:“小兄弟,这下联好像不是你对出来的,你能告诉是谁教你这样对的吗?”小孩瞪了他一眼:“你问这干啥?只要能对出来就是了。”柳明说:“你要是告诉我是谁教你的,我再给你一份赏钱。”那小孩马上说道:“是我爹教我的。”柳明问:“你爹在哪里?”小孩说:“我爹在家里呀。”柳明又问:“你爹叫什么名字?”小孩说:“叫宋二贵。”柳明连忙又掏钱给小孩,说:“小兄弟,这赏钱是给你零花的,你可不要告诉你爹我给了你两份赏钱唷,你告诉他,他就要没收了。”小孩点点头:“我不告诉他。”柳明当即赶回县衙,派衙役连夜拘来宋二责。
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4)
这宋二贵正是那个冒充柳明骗奸福儿的坏人。
原来,宋二贵是这个边远小村闻名的小偷,他好吃懒做,家里有田不种,专靠偷鸡摸狗糊口度日,村里人渐渐识其贼行,防备严密,他渐难得手,便到处流窜作案,四乡八村无处不去。这晚他窜至北陈庄,见陈老秀才家吹吹打打办喜事,便躲在僻静的讲堂屋后伺机行窃。新郎柳明进得此屋上阁楼和秦东饮酒时,他俩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他顿生淫念,溜进洞房,学着柳明的声音对出下联,骗得新娘的身子,之后趁新娘睡着又悄悄溜走。后来听说新娘上吊死了,他曾经提心吊胆害怕事情败露,后又听说秦东成了替罪羊被判死罪,他心里的石头才落地。近日柳明装扮书生进村打赌出对,他见其中有条上联:“移椅倚桐同观月”正是当年新娘出给新郎的那条,他也曾怀疑其中有诈,但柳明出的赏钱让他眼馋,终于按捺不住。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限,将下联教给小儿子,让小儿子出场得赏钱,谁知还是中了柳明之计,暴露了自己。
宋二贵起初怎么也不肯认罪,但铁证如山,最终还是低头服法。
不久,宋二贵被判刑问斩。
案情大白后,柳明在秦东的坟前立了墓碑,上书:德行万古,以示对他的冤案进行昭雪。据传,这个墓碑一直竖立在阜宁县,直到前几年水利部门重新规划时才被挖走。又据传,柳明自福儿死后便来再娶,以示对福儿的挚爱真情。
第147、蚕神献丝
黄帝在战胜蚩尤以后非常地高兴,于是命令手下的乐官演奏乐曲,让战士们随着音乐跳起雄壮威武的舞蹈,以此来庆祝自己的胜利。
就在黄帝作乐庆功时,天上下来了一位神仙。她手里拿了两捆细丝。一捆颜色像金子一样灿烂,一捆颜色像白银一样耀眼。女子自称是蚕神,特地把精美的蚕丝献给黄帝。
蚕神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惟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身上披着一张马皮。这马皮就好象长在她身上一样,而不是穿在身上,根本不能取下来。如果蚕神把马皮左右收拢一些,那么马皮就整个地将她包围,女子就会变成一条白色的虫,长着马一样的头,人们称为蚕。
黄帝觉得很奇怪,谢过了蚕神的礼物,就询问她的情况。
蚕神说,她住在北方的荒野,那里有三棵高达百丈、并列生长、只有主干没有枝桠的大桑树。她常常半跪着爬在一棵树上,以桑叶为食,不分昼夜地从嘴里吐出闪光的丝。用这些丝就能织成美丽的丝绸。她住的荒野因此叫做欧丝之野。
黄帝听了大为赞赏,就让蚕神教导妇女缫丝纺绸。黄帝的妻子嫘祖也亲自培育蚕宝宝。百姓纷纷效仿,蚕大量孳生繁衍。从此,中华大地上就有了美丽的丝织品。
关于蚕神的来历,还有一个故事。
上古的时候,有一个男子出门远行,家里只剩下一个女儿和一匹马。女孩每天操持家务,喂马洗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父亲走了很久也没有回来。女孩一个人非常的孤独。她越来越想念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
一天,女孩做完家务,给马喂草。她轻轻抚摩马的脖子,一边自言自语:“马儿,马儿,你能不能把父亲带回来呢?如果真的能,那我愿意给你做妻子。”她好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说出来,可是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马奋力挣脱缰绳,从马房里跳了出去,跑出院子。支孩在后面都惊呆了。
马不知跑了多少路,跑了几个日日夜夜,一直来到了女孩父亲住的地方。它不停地蹭着父亲,用蹄踏地,一边向来的方向伸长了脖子,不停地悲鸣。父亲觉得很奇怪,自己家的马怎么跑了出来,还很悲伤地望着家乡。他担心是自己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一刻也没有停留,赶紧骑马回家去。
离家还有段距离时,父亲远远看见家门倚着一个小黑点。走近了一看,是自己的女儿,她好端端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女孩看见父亲回来,欣喜若狂。见父亲担忧的样子,女儿赶忙说明家里一切都好,只是自己非常思念父亲,马通人性,径自去接了父亲回来。
父亲见马这么聪明和重感情,心里非常高兴,于是对马格外地好。让它住温暖的马房,吃精细的饲料。可是马却变得奇怪了。它不吃也不喝,对所有的上好食物看也不看。但是每当女孩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它就又跳又叫,神情异常。
父亲觉察出了这情况,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女儿。女儿就告诉父亲当初自己说过的话。父亲很生气,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牲畜呢?于是他就用弩箭射死了马,并且把马皮剥下来,放在庭院里暴晒。
一天,父亲出门办事。女孩和伙伴在庭院里玩耍。她们看着干干的马皮,心想着这牲畜真不知轻重,还想娶人为妻,就指着马皮,说着奚落的话。
突然一阵狂风骤起,马皮乘风跃起,把女孩整个地包裹住,随大风飘走了。
女伴们惊慌失措,赶紧找来女孩的父亲。大家四处寻找。
几天后,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发现了这个被马皮包裹的女孩。她已经变成了一条蠕动的小虫,慢慢摇摆着马一样的头,吐出一条白而亮的细丝,缠绕在树枝的周围。
好奇的人们都赶来观看。大家就把这个小虫叫做蚕,说它吐出丝来缠绕自己;又把这树叫做桑树,因为女孩在这树上丧失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就这样,女孩做了蚕神,那马皮一直在她身上,和她做了永不分离的亲密伴侣。
第148、山村的天谴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初的东北农村。
在黑龙江的东南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就因为这个村子太小,只有几户人家错落在四面环山的小山岙里,所以很久以来谁也没给这个村子取个正经名来。在那条出村的山间小路旁,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两间小土房,因为久不修葺而已经开始墙体走型,每逢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出来进去的只有夫妻两。男的已年近五十,双眼失明多年,因此一直被妻子爱怜地称为“老瞎子,”既称他老,其妻张氏自然要比他小很多,今年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自嫁进门来十多年,艰难的日子加之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和一身的破衣烂衫,使她比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的多。
话说这年初夏,虽说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同村的别人家里,因有壮劳力,或上山采山货卖、或出去打零工,贴补家用日子到也说的过去。“老瞎子”家因没有这些收入,不要说一日三餐,就是两餐温饱也成了问题,眼见渐渐见底的米缸面缸,张氏心中的大石头越来越重。
这天她借口说去屋后的菜地割点韭菜好做午饭了,却一个人躲起来掉起了眼泪。张氏想着自己和“老瞎子”的这两条命,真是中药铺里的抹布‘苦’到家了。想当年,和家人逃荒来到关东,忍受着亲人一个又一个死在路上的痛苦,坚持到最后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嫁给“老瞎子”后,虽说他人好,心地好,但毕竟他眼瞎年纪又大,就靠着老辈儿留下的那点积蓄,能撑到今天已是不易。“真是两间东倒西歪屋,四面溜空墙啊!……”张氏越想越伤心,眼泪就好比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难怪张氏如此伤心,她本是个好强得人,就因为丈夫上山采不回山货,下地耕不得田,家里家外连个保护的杖子都没有,喂到半大的猪竟生生被几只饿急了的狼给抬走了。
屋子里,忽然传来“老瞎子”的咳嗽声。张氏这才止住了眼泪,强打精神,抬头看看天空,火辣辣的太阳预示着,晌午到了 ——该做午饭了。于是张氏麻利地割了一绺韭菜,起身回屋去了。但动手做饭前,张氏又犯愁了,眼看粮食缸见底,可如何是好……最后张氏决定把韭菜切细了,搅了点玉米面,熬糊糊粥算了。一会儿工夫,做得了糊糊粥,张氏只拿了一个大碗盛了端进屋,强打精神笑着说∶“老瞎子”,你闻闻这味多鲜,一定好吃。不料,“老瞎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喜滋滋地应和∶是香,你也一起来吃吧,这时她就可以谎说自己吃完了,这一碗是留给你的。善良的张氏,本不想让已够可怜的老瞎子再担心日子难过,什么苦还是她自己吃了吧。但眼前,只见“老瞎子”仍旧叼着大烟袋没有动窝要吃饭的意思,便不声不响的把粥碗放到炕上,然后坐到炕沿儿边上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张氏看到老瞎子深馅的眼窝里有浑浊的泪水大滴地掉下来,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妻呀,你别给我宽心丸吃了,咱家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几句话说得张氏心里直泛酸,眼泪又成串地往下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瞎子又说话了,声音有些发颤∶妻呀,我有个办法咱都可以活命,只是你不要恨我呀?老瞎子一向不爱多说话,今天如此反常,张氏清楚一定是有大变故了,心底不安起来∶什么办法你说吧“老瞎子”,只要能够让你好好活着,就是让我死 ——也中呵。老瞎子一声长叹,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想让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要些钱留给我,你的后半生也有好日子过了,我也不会被饿死了……一番话说的张氏犹如挨了一闷棍,一向揣着“从一而终”的信念的她,真想说就是死也要做你们家的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善良的张氏暗问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眼看着老瞎子活活被饿死吗!不能啊、不能……张氏强忍满心悲苦,慢声道∶你既决定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没说的。张氏没哭,老瞎子到嚎啕起来∶“我不是人呐,娶了老婆进门后,没跟我享过一天福不说,最后——还要落得个卖妻的下场!老天爷,还不如让我这就死了呢……
坐在一旁的张氏,心里更好似被刀搅一样难受,不住地安慰老瞎子说不论我走到哪,都会回来看你的。
几天后,张氏被买到了三里外的一户姓林的人家当儿媳。婆婆六十出头,持家有道,丈夫同样三十出头,体壮能干,只因早年家贫,没能娶上亲,而今有了张氏,倒也还感到满意,再加上张氏懂事勤快,从此一家三口人相亲相敬,小日子过得更加富足起来。
放下这边不提,再说老瞎子,自从张氏走后,每天都要哭几遍,尤其想她的时候,便拿起卖妻钱捧在胸口,命根子似的摸呀摸,摸够了,才把钱袋再挂回窗框上,老瞎子的举动,无意间被三个村西读书的少年发现了,真是摸者无心,看者有意,从此老瞎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活命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夏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老瞎子因为孤苦伶仃,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寒冷。这天,他又捧着钱袋哭了一顿,哭累了,便挂回了钱袋,然后靠在旮旯打起了盹。破了洞的窗户纸被风一吹噗噜噜直响,这声音把他惊醒了,本能的,又去摸挂在窗框上的钱袋,心不由一惊——原来什么也没摸到。他明白是被人偷走了,心想妻子卖了,钱又丢了,真是人财两空,看来也是我死期到了!想到这,老瞎子也就不再伤心地想哭了,他摸索着下了地,解下腰间的带子,搭在房梁上,上吊死了。
这天正是腊月二十八。再说张氏,一大早打发走了上山伐木的丈夫,也不闲着,和婆婆又是蒸年糕、蒸包子,又要杀鸡宰鸭的。到了下午心底忽然不安起来,想起“老瞎子”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于是便哭求婆婆∶娘呀,也不知那“老瞎子”现在怎样了,过年的嚼裹预备下了没,我想去看看他,再捎点吃的给他,这年我才过得心安一些,您就成全我吧。性格爽朗的老太太,答应的很痛快,还帮忙把吃的装的满满一篮子,张氏出门前她嘱咐道∶你早去早回,这事最好别让我儿子知道。张氏感激还来不及,哪有不点头称是的道理。三里路的路程,尽管她颠着小脚一路紧走,望见草房时太阳也已经滚到山后头去了。还没到门口,就习惯地叫∶“老瞎子”、我看你来了,还给你带来了最爱吃的年糕和五花三层肉,香着呐……张氏奇怪怎没有回音儿?当她推开门,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篮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了,吃的东西滚的满地都是。当她清醒过来,扑向早已冰冷的尸体,放声大哭说“老瞎子、老瞎子”,你这一死一定是怪我没常回来看你呀!也罢,我们活着夫妻没做到头,死了就在一块吧……想到这她也解下腰带挨着老瞎子上吊了。
再说老太太,眼见天黑还不见儿媳回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最后狠狠心,也颠着小脚找了来。当她摸索着进了屋,点亮了煤油灯,被眼前的情景吓的大叫∶“妈呀,可完了,两个人怎么都上吊了?全怪自己老糊涂了,不该让儿媳回来呀!等儿子回来了,可有什么脸交代呦……也罢,不如我也死了算了……就这样,老太太也上了吊。
发现三人尸体的,自然是伐木回来,不见了母亲、妻子的林某。当他看见的都已是一具具尸体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是二十九,私塾的先生还在尽职地教学生年前的最后一堂课——默写三字经。正当他巡视每个学生是否偷懒了之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声接一声的炸雷就围在房子的前后左右,好象愤怒了的天神要把这房子撕碎了一样。
天象反常,年近半百的老先生明白个中一定另有缘故,当时老先生还以为这雷是冲他来的呐,不然总不会是冲那些还未成人的孩子们的吧,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何时造下的孽,老了老了还要遭此天谴。他怕连累别人,对众学生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谁能跟我到外面去。”说完老先生推开窗户,把手绢托在手上,手绢当真“嗖”的一下飞了出去,老先生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站定,接着又有许多手绢飞了出来,一群孩子争先恐后地跑到先生跟前,等着下一步怎么玩,最后只有三个少年的手绢,怎么往外扔也飞不出来,他们倒也庆幸不必去外面挨冻了。
这时雷声更加像炸开了似的响个不停,足足持续了一袋烟的工夫,之后雷住云散,又是晴空万里。当先生知道自己并没有死,长长松了口气,招呼众人跟我回屋吧,众孩子虽不满先生的做法,却也不敢不听先生的话。
当房门被推开,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三个少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早已断了气。胸前有两行大字∶
“恶少贪财害人命,
天谴当世得报应。”
这时人们才明白,昨夜为何一连吊死了三个人……
第149、与狼为邻
苍苍莽莽的大山里,是野狼主宰的世界。赵炜所在的小村庄位于群山之中,四面环山。
山村往东南两里地,有一座山,村里人都管它叫乌龟山;向西南一里地,有一座首领山,听长辈说,相传宋江占山为王而得名。向东、向北和向西,是一群起起伏伏,断断续续的山岭,被人们统称为绵山,取绵延不绝之意。
因为长期与狼为邻,村里人有了一套祖传的对付狼的绝招,遇见狼最有效的两种办法是:一是,采用火攻,狼怕火;二是,在不具备火攻的条件下,就得打,是巧打。俗话说:“铜头铁脖纸糊腰”,要打它就要瞅准它的腰部,那是狼的薄弱环节。狼一旦折了脊梁骨就跟癞皮狗没什么区别,就很难再伤害到人了。
总之,不知是从哪代流传下来的:对狼,躲得开就躲,躲不开就吓,吓不跑就打的指导方针一直影响着山村里的人们。
凭心而论,狼并没有伤害过赵炜,所以赵炜对狼并没有太大的恶意,直到有一次一条母狼咬死了赵炜家一头小牛,他才对狼恨之入骨,并发誓要灭它九族,灭九族只是赵炜的气话,但把母狼的狼崽给掳回来却是铁了心要去做的。
狼窝虽然隐密,但也经不起猎犬的细心勘查,没过多久,赵炜就随猎犬小花跟踪找到了山洞口。在母狼再度出去觅食的空隙里,赵炜偷袭了狼窝,并掳走了全部五条狼崽。
掳回狼崽的结果,非但没有起到警告母狼的作用,相反,更激发了它对人类的不满。母狼采取了极端的行为。
母狼找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事态按原计划发展,用狼崽引诱母狼,然后一举击毙,赵炜好像看到了母狼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然而,母狼的高深智慧却让赵炜深感吃惊。在赵炜和小花的严密监控下,母狼居然从他眼皮底下先后叼回去了两条狼崽,而且此后与赵炜摩擦不断,赵炜家的家畜屡遭其害,越到后来,摩擦不断升级。袭击事件在全村发生,不少人家的猪羊被吃,事态扩展到狼可能袭击孩子了。母狼的复仇行为使这个村子里一向喜欢各自为战的人们开始自发组织起来,赵炜的人单力薄情况立刻得到改善,使得他更有信心诱杀这条狡黠的母狼。
解铃还须系铃人,赵炜自告奋勇地充任打狼先锋,按着祖辈传下的打狼高招,依葫芦画瓢。先贴安民告示,然后在母狼可能出入的路口挖陷阱、布圈套,还在几处制高点设置了观察哨,万事俱备,只等黑夜来临。
夜幕降临了,赵炜和几个体格健壮的年青人坚持户外值勤。这一夜,全村人提前回家、关门、熄灯、灭火,所有人都着装,或坐或卧,静候待命。火把已经扎好,棍棒、锹镢已经到位,全村人严阵以待,只等那表示总攻号令的鸣锣声。
过了大半夜,狼嗥声渐渐由远而近,赵炜招呼同伙们做好准备,不久,几声沉闷夹杂尖利的巨响传来,赵炜紧接着敲响了锣。
锣声就是命令,男子汉们拿着木棍,铁锹,举着火把,朝村口奔去。刹那间,干柴烈火,灯笼火把,火光冲天把整个小村照成了白昼。人的呼喊、狼的哀嚎、锣的轰响,在村子上空缠绕。那阵势,好像对付的不只是一条母狼,更像是在对付一群入侵的豺狼。
落入陷阱的母狼太过单薄,这是一条为了母爱而甘愿捐躯献身的母狼。没有援手,只能单独在火光中左冲右突,凝重而仓惶的脚步就好像在上演一出精彩的独脚连环舞。围了圆圈的人们在赵炜的指挥下向母狼喊打威吓,前呼后拥,整个场面不像是人在围杀狼,更像人与狼联合举办的别具一格的篝火晚会。
母狼在人群的围攻下,施尽浑身的解数,它不停地嘶鸣,那凄惨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它的前爪不断刨着地面,以至于在不深的陷阱内刨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壕沟,能将身子埋进去一小半,两束恐怖、愤怒的绿幽幽的光柱直逼玩车轮战术的人们。
这样的拉力赛,狼是斗不过人的,因为狼只有一条,而人却有一群。紧张的对峙足有一个时辰,母狼渐显体力不支,而人群却是更加兴奋了。
赵炜似乎在一瞬间就能梦想成功了。
赵炜一声令下,锹头、镢头一刹那间雨点般的落到了母狼的头上、身上。当然更多的是腰部,因为那是它的致命处。
一顿乱打,直至母狼没了声息,人们才善罢甘休。
据说后来,剩下的三条狼崽也被赵炜给杀了。
再后来,引来了一群复仇的公狼。
整个村子从此不得安宁。
第150、袈裟与盛远
上
夜晚,盛远在泥墙外远眺月华,一边踏着落叶,心事重重。
独白
月亮已上来了。向来都迫不及待企盼月出,可惟独今夜,倒有点害怕月色这般清亮。迄今的故我,将于一夜之间消失,明天就完全是个杀人犯了;一想到这里,浑身都会发颤。两手沾满鲜血的样子,只要设想一下就够了。那时的我,自己都会觉得恁地可惜。倘是杀一个恨之入骨的对手,倒也用不着如此这般于心不安,但今夜所杀,是一个我并不恨的人。
他,我早就认识。名叫渡左卫门尉,倒是因为这次的事儿才知悉的。作为男人,他过于温和,那张白净脸儿,忘了是什么时候见的了。得知他就是袈裟的丈夫,一时里确曾感到嫉妒。可是,那种嫉妒之情,此刻在我心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事如春梦了无痕。因此,渡尽管是我的情敌,但我对他既不憎也不恨。唉,倒不如说,我对他有点同情更好。听衣川说,渡为博得袈裟青睐,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我现在甚至觉得,这男子还挺讨人喜欢的。渡一心想娶袈裟为妻,不是还特意去学了和歌的么?想起赳赳武士居然写起情诗来,嘴角不觉浮起一丝微笑。但这微笑绝无嘲弄意味,只是觉得那个向女人献殷勤的男子煞是可爱。或许是我钟爱的女子引得那男人巴结如许,他的痴情,对身为情夫的我,带来莫大的满足也未可知。
然而,我爱袈裟能爱到那种程度么?对袈裟的爱,可分为今昔两个时期。袈裟未嫁渡之前,我就爱上她了。或者说,我自认为在爱她。但,现在看来,当时的恋情,很不纯正。我求之于袈裟的是什么呢?以童男之身,显然是要袈裟这个人。夸张些说,我对袈裟的爱,不过是这种欲望的美化,一种感伤情绪而已。证据是,和袈裟断绝交往的三年里,我对她的确没有忘情。倘如在此前,同她有过体肤之亲,难道我还会不忘旧情,对她依然思念不已么?羞愧管羞愧,我还是没有勇气作肯定回答。在这之后,对袈裟的爱恋中,掺杂着相当成分的对不识的软玉温香的憧憬。而且,心怀愁闷,终于发展到了如今既令自己害怕,又教自己期待的地步。可现在呢?我再次自问:我真爱袈裟吗?
然而,在作出回答之前,尽管不情愿,也还得追叙一下事情的始末根由。——在渡边桥做佛事之际,得与阔别三年的袈裟邂逅。此后的半年里,为了和她幽会,我一切手段都用上了,而且次次奏效。不,不光是成功,那时,正如梦想的那样,与她有了体肤之亲。那时左右我的,未必会像上文说的,是出于对不识的软玉温香的渴慕。在衣川家,与袈裟同坐屋里时已发觉,这种恋慕之情,不知何时已淡薄起来。因为我已非童身,斯时斯地,欲望已不如当初。但细究起来,主要原因还是那女人姿色已衰的缘故。实际上,现在的袈裟已非三年前的她了。肤肌已然失去光泽,眼圈上添出淡淡的黑晕。脸颊和下巴原先的那种美腴,竟出奇般地消失了。惟一没变的,要算那水汪汪黑炯炯的大眼睛啦。这一变化,于我的欲望,不啻是个可怕的打击。暌隔三年,晤对之初,竟不由得非移开视线不可。那打击之强烈,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么,相对而言,已不再迷恋那女人的我,怎么又会和她有了关系呢?首先,是种奇怪的征服心理在作祟。袈裟在我面前,把她对丈夫的爱,故意夸大其辞。在我听来,无论如何,只感到是虚张声势。“这个娘儿们对自己丈夫有种虚荣”,我这么想。“或许这是不愿意我怜悯她的一种反抗心理也未可知”,我转念又这么想。与此同时,想要揭穿这谎言的心思,时时刻刻都在强烈鼓动着我。若问何以见得是谎言呢?说是出于我的自负,我压根儿没理由好辩解的。可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那纯是谎言。至今深信不疑。
不过,当时支配自己的,并非全是这种征服欲。除此之外——仅这么说说,就已觉羞愧难当了。除此之外,纯粹是受情欲的驱使。倒不是因为同她未有过体肤之亲的一种渴念,而是更加卑鄙的一种欲望,不一定非她不可,纯为欲望而欲望。恐怕连买欢嫖妓的人,都不及我当时那么卑劣。
总之,出于诸如此类的动机,我和袈裟有了关系。更确切地说,是戏侮了她。而现在,回到我最初提出的问题——唉,关于我究竟爱不爱袈裟,哪怕对自己也罢,事到如今,已无须再问了。倒不如说,有时我甚至感到她可恨。尤其是事后,她趴在那里哭,我硬把她抱起来时,觉得袈裟比我还要无耻。垂下的乱发也罢,脸上汗涔涔的剩脂残粉也罢,无不显出这女人身心的丑恶。如果说,在那以前,我还爱她,那么,从那天起,这爱便永久的消失了。或者不妨说,截至那天,我从没爱过她,而自那以后,我心里反而生出了新的憎恨。可是,唉,今晚,不正是为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想去杀一个我不恨的男人么?
这决不是谁之过。是我自己公然说的。“不是想杀渡吗?”——想起当时对她附耳细语时,连我都怀疑自己在发疯。可我居然这么说了。尽管竭力忍着,心想别说,终究还是小声讲了出来。回想当时为什么要讲,自己至今也弄不明白。如果这样想也未尝不可,那就是我越瞧不起她、越恨她,就越发忍不住想凌辱她。惟有杀了渡左卫门尉——袈裟所炫耀的这个丈夫,而且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通她同意,才能让我称心。我仿佛被噩梦魇住一般,竟违心地一味劝她去谋杀亲夫。然而,若说我想杀渡,没有充分的动机,那就只能说是人间不可知的力(说是魔障也成),在诱使我的意志走入邪道,除此以外,别无解释。总之,我很固执,三番五次在袈裟耳边响咕此事。
过了会儿,袈裟猛地抬起头来,坦率告诉我,同意我的计划。可我对这简捷的回答,不止是意外。看袈裟的脸,有种迄今未见过的,不可思议的光辉映在她眼里。奸妇——我立即萌生这意念。同时,又好像很泄气,这计划的可怕,突然展现在我眼前。在此期间,那女人的淫乱,令人作呕的衰容,使我不断为之苦恼,这已无须再说,要是还能挽回,我真想当场收回前言。然后,羞辱那不贞的女人,把她推到耻辱的深渊。那样,即使我玩弄了她,说不定良心上还可以拿义愤当挡箭牌。但我还顾不上那样做。那女人宛如看透我的心思,忽然换了副表情,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说老实话,我已骑虎难下,不得不同她约好杀渡的日子和时辰,因为我害怕,万一我反悔了,袈裟会向我报复。事至今日,这种惧怯之情仍死死揪着我的心。有人笑我胆小,就随他笑吧。因为他没看到袈裟当时的神情。“假若我不杀渡,看来即使袈裟不亲自动手,我也准会被她弄死的。与其那样,不如我把渡干掉的好。”——望着那女人无泪干哭的眼睛,我绝望地这么想。我发过誓后,看到袈裟苍白的脸上泛起酒窝一潭,俯首垂目在笑,岂不更加证实我的恐惧不是毫无来由的么?
唉,为了那可诅咒的约定,既不道德,又昧良心,现在还多了一重杀人的罪名。要是赶在今晚毁了约——这连我自己也不肯。一方面,我发过誓,而另一方面,我说过——是怕报复。这决不是欺骗。但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些什么。究竟是什么呢?逼着我这个胆小鬼去杀一个无辜的男人,那巨大的力量到底来自何方?我不明白。我不知道,照理说——不,没这种事儿。我瞧不起那女人。我怕她。恨她。但即使如此,兴许还因为我爱那女人的缘故也未可知。
盛远还在徘徊蹀躞,已然不再做声。月光朗照。不知从何处传来时兴的歌声。
真个是人心非同无明之黑暗,好一似烦恼之火,命危夕旦……
下
夜晚,袈裟在帐子外,背着灯光,一边咬着袖子,陷入沉思之中。
独白
他究竟来不来呢?想必总不至于不来吧?月亮都快西斜了,可还没听见脚步声,他不会遽尔反悔吧。万一不来——唉,我又得像个妓女一样,抬起这张羞愧的脸,面对天日。我怎么会做出这种无耻事儿来的呢?那时,我与路旁的弃尸真毫无二致。受人侮辱,受人蹂躏,到头来落得厚着脸皮,丢人现眼,而且还得像哑巴一样,一声都不能言语。万一真是如此,纵然要死也死不了。不,他准会来。上次分手时,我盯住他的眼睛,心里没法不那么想。他怕我。尽管恨我,还瞧不起我,但却怕我。不错,要是就凭我自己,他未必肯答应来。可是,是我求他。算准了他的自私心理。不,是看透了他那自私自利引起的卑劣的恐怖。所以,我才能这么说。他准会悄悄来的,没错……
然而,单凭我自己,休想能办到。我这人有多惨呐。要是在三年前,就凭我的美貌,比什么都管用。说是三年前,不如说到那天为止,倒更接近真实也未可知。那天,在伯母家见到他时,我一眼就知自己的丑相印在了他的心上。他装得若无其事,像是在挑逗我,对我温声软语。但是一个女人,一旦得知自己丑陋,几句话怎能安慰得了。我只是觉得窝心,感到可怕,伤心难过。儿时,奶娘抱我看月蚀,感觉很可怕,但那时的心情比现在不知要强多少。我的种种梦想,顿时化为泡影。过后,仿佛细雨濛濛的黎明,凄凄惶惶的感觉一直围绕着我——我被这孤寂所震慑,如同死了一般,委身于他,委身于那个并不爱我、那个恨我瞧不起我的好色之徒——向他显示自己的丑陋,难道是因为耐不住那份孤寂?还是因为我的脸贴在他胸前,像给烧昏了一样,委时间把什么都搅糊涂了呢?要不,就是我跟他一样,被一种肮脏之心所驱使吧?这么想想,我都不好意思,感到害羞,无地自容。特别是离开他的臂弯,又复归自由之身时,我直觉得自己有多下贱呀!
气愤之情夹着凄凉之感,不管心里怎么想,千万不能哭,可眼泪还是止不往往下流。不过,这不仅是因为有亏妇道而备感悲伤。妇德有失,加之又遭轻贱,如癞皮狗一般,被人憎恶,受人虐待,这比什么都让我伤心。后来,我做了什么呢?现在想来,好像过去很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我抽泣之际,觉得他的胡子碰了我的耳朵,随着一股热鼻息,听到他低声对我说:“不是想杀渡吗?”听到这话,说来也奇怪,到现在也不明白,不知怎么当时心境一下豁亮起来。是兴奋么?如果说这时月光很明亮,恐怕是因为我心里高兴的缘故。总之,和明亮的月光不一样,那是一种兴致勃勃的心情。然而我从这句可怕的话里,岂不是感到一丝快慰么?唉,我这个女人呀,难道非要谋杀亲夫,还得照旧被人爱,才觉得痛快不成?
我好似这明亮的月夜,因为孤寂,因为心头一宽,又接着哭了一阵。接下来呢?然后呢?究竟是几时,诱使那人跟我约好来杀我丈夫这些事的?就在订约的那会儿,我才想起自己的丈夫。老实说,这还是头一回。在那之前,我一门心思只顾想自己的事,琢磨自己受人戏侮的事。只有在那时,才想到我丈夫,我那腼腆的丈夫——不,不能说是他的事。而是每当他要对我说什么时,总是微笑的面孔,清清楚楚呈现在我眼前。我的计策猛地兜上心来,恐怕也是忆起他那张面孔一瞬间的事。此言何出呢?因为当时我已决心一死了。能做出这样决定,岂不高兴。但是,当抬起这张哭脸,向那人望去时,便又像上次似的,看到自己的丑陋映在那人心上,喜悦之情顿时化为乌有。于是——又想起和奶娘一起看月蚀时黑沉沉的光景。恍如隐藏在喜悦的心情之下,形形色色的怪物都给放了出来似的。我要做丈夫的替身,难道真是因为爱他?不,不,在这好听的借口后面,是因为我曾委身他人,有一种赎罪的心情。可我没有自戕的勇气。我想在世人眼里,多少会显得好一些,我心里还存有这么一种卑劣的念头。何况这么做,八成还能得到宽恕。而我比这还要卑鄙,也更加丑陋。那人对我的憎恶、轻侮以及邪恶的情欲,我美其名曰做丈夫的替身,其实,不是想对这些个进行报复么?证据是,望着他的面孔,仿佛那月光一样,我的兴致忽然竟冰消瓦解,只有满腔的悲伤,转瞬间冻僵了我的心。我不是为丈夫去死,而是为了自己。我是因心灵受到伤害而感到愤然,身子受了玷污而为之悔恨,因这两个原因才去死的。唉,我活着毫无意义,而死也没有一点价值。
然而,我这没有价值的死法,比苟延残喘的活着,不知让人多开心哩。我忍住悲伤,强带欢颜,同他再三商订谋杀亲夫之约。可他也很敏感,从我的话语当中,也能听出一二,万一他失了约,恐怕也猜得出,清晨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既然如此,他誓也发过,是不会不来的。——那是风声吗?——一想到自从那天以来,一直痛苦忧伤,今夜总算熬到了头,心里顿觉一宽。明天,太阳想必会在我无头的尸体上,洒下一抹寒光吧。看到尸体,我丈夫——不,不要去想他,他是爱我的。可我对这爱却无能为力。很早以来,我就只爱一个男人。而这惟一的男人,今夜却要来杀我。在我看来,这灯台的光,也显得晶光耀眼。更不消说,我是被情人折磨致死的呢。
……袈裟吹灭了灯台的火,不大会儿,黑暗中隐约听到撬开板窗的声音。与此同时,一线淡淡的月光泄了进来。
第151、裁缝三苕
裁缝三苕一身光鲜地立在门口。嘴角上一抹笑意极其优雅地绽开。与他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两伙人红着脖子争抢缝纫机,手背上的青筋撇撩得明了清晰。三苕不是不稀罕自己谋生的工具,而是在大别山褶皱的小村里,他更喜欢这种场面——“手艺高,众人挑”。这个时候,他永远处于中立姿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三盘两胜制的“剪刀锤子布”。胜者闪悠着扁担,挑走了缝纫机、熨斗、剪尺、划粉加顶针,还有一钵长了霉斑的浆糊。这时,他才像旦角出场,在乡亲们艳羡的目光中,抖了抖袖子,迈步而走。刚走两步,众人明亮目光蒙上一层阴翳,他们在心里暗叹,三苕要不是瘸子就十全十美了。
三苕确实是瘸子,瘸得悲壮。那年他正读初二,三苕娘抗旱被毒蛇咬伤了脚,气息奄奄。救娘要紧,他一掌将父亲推了一个趔趄,抢走锄头进了深山,去挖一种长在石缝里叫粘耳朵的药材。但悬崖粘不住他的脚,他摔了下来。郎中妙手把他娘从鬼门关拉回。却齐整不了他的两条腿。
就回村学裁缝。师傅佩服三苕救母瘸腿义举,就手把手地精心调教。先练手工针缝,三苕端坐一隅,缝裤边,纫衣摆,锁扣眼,一日复一日,日日状若妇人。365天光阴像簸箕,簸走了毛躁、冲动,甚至懒惰,留下的金黄“谷子”是一个裁缝必须练好的扳、串、甩、锁、钉、扎、打、拱、勾、缭等“手功”,扳则匀称,串则连贯,甩则适度,锁则细致,钉则牢实,扎则稳准,打则果断,拱则隆起,勾则调和,缭则贴边,针针到位,线线匀直,稀密无差。师傅半斤谷酒下肚,舌头打卷,逢人便夸,我这三苕呀,腿瘸心眼不缺!
裁缝裁缝,裁在先,须量算精确,谋划摆布,落剪无悔。三苕得师傅真经,又有书本滋养,很快上手。他安好桌面,平铺一块布,喝一口水留在口中,两腮胀鼓得像气球。取对角而站,屏气用力,噗的一声,水雾状喷出,洒落在布上。划粉长了他的眼睛,知道该往哪儿走,哪儿走直线,哪儿换狐步,哪儿盛开一树梨花,哪儿藏下一岸杨柳。他操起剪刀,刃口对准布料,咔嚓咔嚓,似乎不是裁剪布料而是空气。
裁缝三苕(2)
三苕做衣服式样好又会省料,同样一段布做同样的一套衣服。到他手上硬可以省出一块妇女包头的头巾或是围裙来。他还特别爱惜碎布,连缀拼接,依照大小,缝成小挎包,花手帕,或者枕套,图案别致,色彩绚丽,深受雇主喜欢。
受人尊重的三苕,竟然挨了邻村二妞一巴掌。二妞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三苕早有耳闻,今朝相见,他量她胸围的时候,有点走神,鬼使神差地碰到隆起的乳房。那年月,没有胸罩。二妞触电似的一缩,桃腮带怒,薄面含嗔,玉掌扇过,三苕脸上留有五道指印。
三苕被打愣了。为镇定自己,他低下头,用力紧咬嘴唇,直咬得嘴唇变成青白色。好在这个过程很短,他用冷水洗脸,胸中怒火熄灭,却哧溜一声蹿起一束理智火苗。在闪烁之中,蓦然回首。立即明白二妞这一巴掌打得好,把自己打醒了。他追问自己:能否不量尺寸,仅披布于身,一番打量,挥剪立就?干完二妞家的裁缝活,他就关门歇业,只身来到镇高中一美术老师家,缠着人家给他做裸体石膏人像,男女老少,胖瘦高矮,统统都有。
三苕大门不去二门不迈,整天围绕着石膏模特转悠,比划,脸对着脸,靠得那么近。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竟然让他感到一个个活人的热气,不时地飘洒到他脸上,使他迷惑,使他慌乱。幸好,肩宽、袖长、三围、身高等等所唤起的灵感,不消几分钟,就像往常一样把他带到另一个世界一裁剪,缝制;拆开,修正,再缝制。他痛苦地找寻属于自己的主题,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时序混乱。父母托媒人先后给他介绍了三个女朋友,寄希望于“冲喜”,把他拉到常人的序列。女孩都是纯洁女孩,可是女孩都被他怪异的行为吓退。一时间,村庄的各个角落都长了嘴巴,传说他的魂被狐狸精二妞给勾走了。父母为他封锁了外界的所有信息。在土坯屋里,他用尺、剪刀、布匹、缝纫机跟石膏模特,演绎着否定、肯定,再否定、再肯定的哲学命题。他终于找到了意境高远的主题,那一组组经过分析、提炼数据,形成为我所用的基本公式、尺寸,像一颗颗水珠,落进心的深处。依照性别、体型不同而设计的修正数值,如同装饰音羞怯、温柔地依附在主音节周围,共同弹奏出最诱人的甜蜜的旋律……
裁缝三苕(3)
三苕意气风发地走出了大门,对一地太阳高喊:“我来了!”但是,昔日名裁缝,已成为众人躲避不及的神经病患者。他抱着老槐树,哭诉愤懑委屈,没有人劝解。众人一阵骚动。二妞怀抱一段翠花布,从村口出现,犹如青山里的一朵白云,轻轻地飘到他面前。众人害怕身染狐仙气息,一哄而散,母鸡也吓跑了,狗也躲了起来,只有他的老父老母坐在矮凳上,看上去像两只大大的蘑菇干儿。
躲在隐蔽处的人,看着二妞把三苕的手从老槐树上解开,送上翠花布。二妞高声说:“你量吧,我不怪你!”她故意把胸脯挺了挺。
众人都听见二妞的声音。大伙儿已经忍不住了,三不知地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
三苕一拿起布匹,就感觉手已经成为剪刀的一部分,他瞅了瞅二妞,唯独不量尺寸。众人骇异。剪刀在他手中像乐队的指挥棒,画家手中的笔,嘎吱嘎吱,一款连衣裙裁剪完毕。他端坐在缝纫机前面,费力垫起那只短短的跛脚,一用力,走线直圆有别,不裂不搅不拱。提起炭火熨斗,推而有度,压而有时,拨而有型。二妞穿在身上,立即传达着过目难忘的气质,令她周身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人群中有人问:“不量体裁衣,咋就能做合身的衣服?”
三苕说:“年轻人,朝气蓬勃,志气高扬,胸必挺需前长而后短;中年人,世态熟谙,骄气渐平,则前后宜一样;年老的,老态龙钟,背有点驼,需前短而后长;胖的人腰宽,瘦的人腰仄,性急的人宜衣短,性情舒缓的人宜衣长。”
有人感叹:“三苕没得神经病,原来闭门两年练的是刀剪以外的功夫。”又说:“二妞也不是狐狸精,做衣服是假,给三苕昭雪是真。”
第152、梅妃传
梅妃,姓江,莆田人。父亲名仲逊,家中世代为医。梅妃九岁时,便能背诵《诗经》中的《周南》《召南》。她对父亲说:“我虽是女子,但希望能把诗歌中所称颂的作为我的志向。”父亲认为她很奇特,给她起个名字叫采。
唐玄宗开元年间,高力士出使闽、粤等地,这时梅妃已经到了成年的时期。高力士见她年轻艳丽,选为嫔妃,带回皇宫,侍候唐明皇,受到唐明皇极大的宠幸。长安大内、大明、兴庆等三宫,东都洛阳大内、上阳等两宫,宫妃近四万人,唐明皇自从得到梅妃,将她们全都视如尘土,这些嫔妃们也自以为赶不上梅妃。
梅妃擅长诗文,常将自己比作才女谢道蕴。平常总是施淡妆,穿着素雅的衣服,而姿态却又显得脱俗秀丽,笔墨简直不可描绘。她性喜梅花,所居的亭栏之处,全都种上几株,唐明皇替她题写了匾额,叫做“梅亭”。当梅花绽开的时候,常常赋诗吟赏,到了深夜,还顾恋在梅花之下,舍不得离去。唐明皇因为她有这样的喜好,便戏称她为梅妃。
梅妃曾写有《萧兰》《梨园》《梅花》《凤笛》《玻杯》《剪刀》《绮窗》等七篇赋。
这时天下承平日久,海内无事,明皇对于兄弟间极为友爱,每天都同皇兄弟们饮宴作乐,其时必定是梅妃在旁侍候。有一次,明皇让剥开橙子分赐诸王,到了汉王官邸,汉王偷偷踩了一下梅妃的鞋,梅妃登时从阁中退下。明皇连着数次宣召,梅妃让人回报说:“刚才鞋上的珠子脱线,等缝好后即来。”很久,明皇亲自去叫她,她才提着衣服迎接明皇,并说刚才胸腹作疼,不能前往。结果她还是没有回去。她仗恃着明皇的宠爱竟有如此的任性。后来,明皇又与梅妃斗茶作乐,明皇看着诸王,开玩笑说:“她是梅花精,吹白玉笛,如惊鸿般起舞,使满座洒满光辉。而今斗茶又胜了我。”梅妃应声而答,说:“这种草木的游戏,是臣妾误胜陛下。如若说到镇抚天下,处理大事,皇上自有宪法,贱妾哪能同皇上比较胜负。”明皇听了,心中大喜。
到了杨太真入宫侍候明皇的时候,对梅妃的宠爱渐渐被夺走,可明皇并没有疏远梅妃之意。但杨、梅二人相互嫉妒,连走路都要避开。
明皇把二人比作舜的妃子:女英、娥皇。有人认为娥皇、女英二妃气度宽广,杨、梅二妃不能与之相比,都暗地里讥笑明皇。杨太真生性嫉妒而狡黠,梅妃却生性柔顺和缓,因而斗不过杨太真。后来,梅妃竟被杨太真遣放到上阳东宫。
后来,唐明皇思念梅妃,夜晚派小太监灭掉蜡烛,秘密地以戏马之名将梅妃召至翠华西阁,两人共叙旧日情爱,内心伤悲不已。第二天早上,明皇竟不能如常醒来。这时,侍候的太监惊惊慌慌跑来禀报,说:“贵妃已经到了阁前,该怎么办?”皇上披起衣服,抱着梅妃藏在夹幕之间。杨太真来到,问:“梅精在哪里?”明皇说:“在东宫。”太真说:“乞请把她宣召来,今天我们一同去温泉洗裕”明皇说:“这女子已经被放逐,不用让她同去。”太真听后,语气更加坚定,明皇却只看视左右而不答话。太真大怒,说:“酒肴果品散乱,御榻之下又有妇人留下的鞋子,昨夜是何人侍奉陛下安寝,欢醉不醒,到了日出还不去临朝?陛下可以去接见群臣,臣妾留在此阁,等陛下归来。”明皇非常愧疚,拉上被子,面向屏风,闭着眼睛说:“今天朕有病,不可临朝。”太真非常愤怒,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宫邸去了。明皇马上去寻找梅妃,她已经被小太监送出,并令她步行回东宫。明皇很生气,将小太监杀掉,并把留下的鞋子及翠钿等宝器封赐给梅妃。梅妃对使者说:“皇上就这样深深地把我抛弃了吗?”使者说:“皇上并非抛弃皇妃,只是怕太真发怒罢了。”梅妃笑着说:“皇上担心爱怜我而惹发太真那肥胖婢女的怒情,难道不是抛弃我吗?”梅妃用千金为高力士作寿,并请词人模拟司马相如写作《长门赋》之事,希求重新得到明皇的宠幸。高力士此时正奉承巴结杨太真,也畏惧她的威势,回报梅妃说:“没有人能解得赋。”梅妃便自己作了首《楼东赋》,大略这样说:宝镜生满灰尘,妆奁已然香消,懒得再去巧梳鬓发,把金缕衣空闲搁置。在蕙宫我苦苦守着寂寞,只是把心思凝聚在兰殿。傲雪梅花已然飘零,隔着长门宫哪能看见。何况花心扬起怨恨,柳眼播弄哀愁,暖风习习,春鸟啾啾。黄昏中登上层楼啊,听凤箫声起而回首,碧云飘逝日色暮啊,对皎皎明月而凝眸。温泉不再游,让人忆起往昔春日拾翠的嬉戏;长门宫紧锁,嗟叹青鸟不再送来传情的信笺。想从前太液池水清波绿,水光荡浮,笙歌饮宴,陪从圣人出游。奏起让鸾凤起舞的妙曲,乘坐画着鹢鸟的仙舟。君王情意缱绻,同我深叙两情绸缪。誓指山海而恩爱长在,似日月一般而无止无休。无奈有人嫉恨美色,妒气冲冲,夺走君王对我的爱境,排斥我到那幽深之宫。思念旧日欢爱而不可再得,积想成梦却又是朦朦胧胧。朝花月夕已成虚度,懒散羞对明媚春风。想模仿相如奏上辞赋一篇,无奈世上庸才作赋不工。愁怨的吟唱还未吐尽,远处已传来几声疏钟。徒然长叹而掩袂拭泪,我独自徘徊在楼阁之东。
杨太真听说后,对明皇说:“江妃庸俗下贱,用隐语来宣泄对皇上的怨恨,愿皇上赐她一死。”明皇默然无语。
时逢出使岭南的人归来,梅妃问左右之人:“是何处驿使归来?莫不是那进梅花的使者?”回答说:“是外地进贡杨妃荔枝的使者归来。”
梅妃悲咽下泪。
有一天,明皇在花萼楼,正好有边地使臣来到。明皇命人封一斛珍珠,暗地赐给梅妃。梅妃不接受,把一首诗交给使者,说:“请为我进献给皇上。”诗说:
柳叶双眉久久不再细描,
残妆和着泪水打湿红绡。
长门宫女自然不用梳洗,
何必送来珍珠安慰寂寥。
明皇看完诗,心中怅然不乐,令乐府乐工给它谱上新的曲调,称之为《一斛珠》。《一斛珠》的曲名便从此而来。
后来安禄山反叛,明皇驾幸西蜀,杨太真死于马嵬坡。等到东归长安时,明皇去寻找梅妃,已不知她的下落。明皇悲伤地认为是战争之后,流落他方,便下诏令,有找到梅妃者,官升二级,赐钱百万。当时搜访已遍,还是不知梅妃在哪里。明皇又令术士使出神魂,驾驭空气,升天入地搜访,还是不见她的踪影。有位宦官进献了一幅梅妃的画像,明皇认为很像,只可惜不是活人。明皇在上面题了一首诗,说:想起往昔娇妃在宫廷,粉黛不施而天然纯真;画像虽也似当时模样,却无奈那秋波不盼人。
明皇读后不觉泪下,命工匠把梅妃画描摹下来,刻于石上。
后来,明皇在一个暑日的白天睡觉,仿佛看见梅妃隔着竹林哭泣,满眼含泪,用衣袖遮面,好像雾露中的花那样朦朦胧胧。梅妃说:“昔日陛下蒙难,臣妾死于乱兵之手,哀悼臣妾的人,把我的尸骨埋在池东梅树旁边。”明皇惊骇中流着汗醒来,立刻令人往太液池边发掘观看,没有发现。明皇更加不乐,忽然想起温泉池边有梅树十多株,难道是在那里吗?明皇亲自下令摆驾前往,令人掘土察看。才掘了几株,便发现了梅妃的尸体,用锦缎床褥裹着,装在酒槽里,上面盖着三尺来深的土。明皇大感悲痛,左右之人都不忍看视。察看梅妃所伤,胁下有被刀砍伤的痕迹。明皇亲自写文祭奠她,并用皇妃的礼仪重新安葬。
作者论道:明皇自从兼任潞州别驾以来,就以豪雄奇伟闻名于世,在鄠县、杜曲一带,驰骋犬马狩猎,与少年侠客们一道交游。从支庶的地位崛起,登上了皇帝的尊位,五十余年来,享尽天下的进奉,穷极奢侈,子孙百数,观赏过各方众多美女,晚年得到杨贵妃,改变三纲伦常,搅乱天下,自己丢失了皇位,使国家蒙受了耻辱,回想起来,他并无多少悔恨之意。这其中一定有符合他的心意、满足他的欲望的东西。梅妃处在她们中间,因为美色受到杨贵妃深深嫉恨,作为当皇帝的明皇,其心中所想,即可知道了。有人认为杨氏或被灭族,或死于非命,都是他们因嫉妒而自取灾祸。殊不知明皇到了晚年忌恨而残忍,以至于一天之内杀掉三个儿子,就像轻而易举地捏死几只蚂蚁。到他逃窜西蜀而归,受制于手下那些昏庸背逆之辈,看看原先宫中的嫔妃,都被斩杀殆尽了,只有他一人在穷途中孤独地苟且偷生,天下之人都哀悯他,《传》上说:“把对待自己所不喜爱的人的方法,加在自己所喜爱的人身上。”这是上天对他的报应。看来报应的定数,丝毫不会发生差错。
这难道只是两位女子的罪过吗?
汉代兴起,尊奉《春秋》,诸位儒学之士都拿《公羊传》《谷梁传》来一争胜负。《左传》独独被埋藏起来,未能在世上宣扬,最后才流传于世。古书历经了很久的岁月,才开始传播于世的情况非常之多。当今世上画美女手拿梅花,称之为《梅妃》,都泛称她是唐明皇时代的人,但都没人能详细地指出她的来由。明皇失去了国家,人们把罪过归之于杨氏,所以文人们喜欢渲染他们的故事。梅妃只是一位嫔妃,以美色得到明皇的宠爱,她与杨贵妃,一位名声显赫,一位事迹隐晦,各不相同,世人对她们的态度就理所当然地不同了。这篇传记得自号称藏书万卷的朱遵度家,写于唐宣宗大中二年七月,字迹非常秀丽。其中的一些言语涉及当时的风俗,很可惜史书上没有这些记载。我对它略加修改润色,而尽量遵照原先的语句,生怕改变它原有的样子。这篇传记只是叶梦得与我得到,后世所流传的,或许从此本而出。所以,我又记录下这个本子的来由。
第153、松树姑娘
早先有个老头,他有三个儿子:大的叫鄂珠荣,老二叫鄂力荣,老三叫鄂苏荣。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娶媳妇了,鄂苏荣心地善良,常拿家里东西接济穷朋友,因此哥嫂都恨他。
有一天,鄂珠荣和鄂力荣对父亲说:“鄂苏荣是个败家子,这么大了,什么活儿也不干,还往外分送东西,应该把他打发走!”父亲听了,皱眉叹道:“唉!我也常说他,可他不听,既然你们都要赶他,那就让他到外面谋生去吧!”于是父亲把鄂苏荣叫到跟前说:“孩子,你也不小了,在家不干一点活儿,父亲不能再留你了,现在,你自找生路去吧!”说罢,父亲从圈里牵出两匹马给了他,鄂苏荣告别了父母,直往日落方向奔去。
鄂苏荣离开家,跋山涉水,不知走过多少村镇,把他两匹马也卖钱花了。
一天,鄂苏荣正两手空空地走着,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灰袍,头戴草帽,右手拄着拐棍,左手拿着蝇甩子的白胡子老人。他大吃一惊,心想:在这旷野荒郊,怎么会有人?这老人说不定是神仙,求求他或许能给指点谋生之路。他想着想着,迎向前去,跪下求道:“神明的老人啊,我是个穷人,想找个生活的地方,请您帮个忙,给我指点指点谋生的地方吧!”
老人瞧了他几眼,慈祥地说:“孩子,快起来吧!从这里朝北走去,有一棵青松,你在它旁边等到黄昏,那棵青松就会摇晃起来,变成一个美丽的姑娘,当她迈开步子要走时,你拉住她下摆说:‘你是我的妻子,还上哪儿去?’那她就会和你过日子啦!”老人说完,就不见了。
鄂苏荣照老人指点的方向走去,果然见有一棵伞子般的青松。天渐渐黑了,这棵青松真的开始微微摇晃起来,没多久,它就变成一个美女,她整了整翠绿的长袍,正想姗姗而去,鄂苏荣一把抓住她的绿袍后下摆,说道:“你是我的妻子,还往哪儿走?”
松树姑娘回头一看,是个非常俊秀的小伙子,她满脸羞容地说:“现在我只好跟你过了。”
鄂苏荣说:“我是个身无分文的穷人啊!”
“那没关系,只要心好,比什么都强!”
说着,松树姑娘拿出宝头巾一甩,平地起了两间房,屋里干干净净的,炕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他俩对坐着吃喝起来,有说不出的高兴,忽然间,松树姑娘脸浮愁云说:“咱们在这儿,顶多只能呆三天!”
“那为啥?”
“这你不必问啦!以后会知道的。”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有个男孩跑进屋来,对鄂苏荣说:“姑爷,我爸叫你去劈院里的三根木头呢!”
松树姑娘听了,便告诉弟弟说:“先回去吧,你姑爷一会儿就去!”
她把弟弟打发回去后,拿出一把斧子和一张符,对鄂苏荣说:“我父亲想试探你的力气呢,那三根木头,不是凡人能劈开的,你拿这张符,悄悄贴在中间的那一根木头上,再用这把斧子,各砍一下每根木头,然后赶紧躲在一边。”于是,鄂苏荣来到岳父家,把那张符贴在中间的一根木头上,用斧子各砍一下每根木头后,刚闪到一边去,只听噼哩啦啦一阵响,屑片四下乱飞,三根木头都七分八裂了。
岳父走出屋来,瞧着鄂苏荣,点着头说:“你是我的女婿了,明天你来拜见岳母吧!”
鄂苏荣回来后,松树姑娘问他:“父亲说了什么没有?”
“让我明天去见见母亲。”
第二天早晨,松树姑娘拿出一把宝剑说:“你进屋时,剑刃朝外拿着,请安的时候,把剑举在头顶上。”
鄂苏荣照他妻子的话,把剑刃朝外拿着,进了岳父家。他一看,炕头上坐着一个老太婆,两眼直闪凶光,鄂苏荣把剑举在头顶,刚要请安,只见她忽然变成一条大缸般粗的黑蟒,张着簸箕一样大的嘴,伸出红舌扑了过来,鄂苏荣正惶恐万状,只听一声惨叫,那黑蟒触剑死去了。
等鄂苏荣回来后,松树姑娘说:“你杀了我蟒蛇母亲,父亲不会饶恕你的,咱们得赶紧逃走。”可是,他们没走出多远,后面就传来喊叫声,松树姑娘回头一看,父亲领着三千兵马,驾云追来。
松树姑娘忙对鄂苏荣说:“你先跑,不要等我啦,现在我要和父亲交战,若是胜了,我会追 上你;要是败了,咱俩就再见不上面了。你一直往前跑,千万别回头瞅!”说完,她抽出两把雪亮的宝剑,腾空应战。
她父亲咆哮如雷地喊道:“你叫凡人杀了母亲,还要和我交战?哼,今天就算我没你这女儿,你也没我这父亲!”于是,两人就挥剑在空中打了起来。一来一回,整整打了一百个回合,不分胜败。后来,她父亲开始招架不住了,掉头就逃,松树姑娘飞身追上,“刷”的一剑,把她父亲砍下马,三千个兵见主子被劈死,吓得个个抱头逃命。
松树姑娘拭净宝剑,插入鞘套,驾云追赶鄂苏荣,追了三百里远,他俩方得相见。于是,鄂苏荣领着松树姑娘,又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才回到家来。
父母兄嫂见鄂苏荣领来俊俏的媳妇,立刻召集族内亲戚,设宴欢庆,鄂苏荣兄弟仨有个舅舅,眼睛长得特别:一只是公鸡眼,一只是母鸡眼,他也被请来赴宴了。
执行族亲的盛宴开始了,大媳妇和二媳妇俩,一手只能端一盘菜,三媳妇一手能端好几盘,动作又轻快又利索,舅舅边吃喝边闭上母鸡眼,用公鸡眼看三媳妇,见她精明超众;他又闭上公鸡眼,睁母鸡眼看三媳妇,又见她不像凡人。于是,他把姐姐悄悄叫到外边说:“我看你这新儿媳妇,不像凡人,可能是成精的东西,留她恐怕不吉利呀!”
“鄂苏荣娶得这个媳妇多不容易啊,你快别胡说啦!”
鄂苏荣领着媳妇回来,父母很高兴,欢宴完了,就给他俩盖了一所新房,几个月后,鄂苏荣兄弟仨的舅舅,决定让女儿出嫁,准备要陪送三百件衣服,于是,他把这针线活儿交给三个外甥媳妇,吓唬说:“限你们三天之内做完,不然,必有重罚。”
大媳妇和二媳妇俩,立即动手,三天之内,每人才缝好两件衣服,可是,三媳妇还不着忙,第三天的晚上,三媳妇把两个妯娌没做的衣料,都抱回家来了。
夜深人静,三媳妇在院里点了每束九根的九束香,不一会儿,只见九九八十一张锦绣的缎褥子,从夜空中飘落,铺满了院子,接着,又有九九八十一位仙女飞降下来,她们把衣料放到缎褥子上,借助皎洁的月光,裁的裁,缝的缝,没多大工夫,便把衣服做完,放回屋里,然后,一个个驾着彩云飞回天去,第四天一早,舅舅要活儿来了。
头两个外甥媳妇说:“我们俩废寝忘食做了三天三夜,才做出了四件衣服,剩下的衣料都叫三弟妹拿走了。”
舅舅来到三外甥媳妇家一看,二百九十六件衣服全都缝好了。这一来,他更觉得三外甥媳妇不是凡人了。
有一天,松树姑娘一个人在家,忽见舅舅手拿着白光闪闪的宝网,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她看出舅舅是来捕捉她的,立刻抽出宝剑,砍死了他,松树姑娘杀了舅舅,就到婆婆那里去请罪。
婆婆听了,对她说:“咱婆媳俩无怨无仇,和睦相处到今天,你杀了我弟弟,全怪他想谋害你。只是我不能再留你了,你自己找栖身之处去吧!”
晚上,鄂苏荣回来了,松树姑娘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并说:“现在我要离开这里啦!你要是想和我过,那咱俩就一块走,如不愿意,那你就留下吧!”
鄂苏荣说:“我是想和你生死在一起!”于是,他俩就走出屯子,走了一阵,松树姑娘告诉鄂苏荣说:“现在你紧闭两眼,拉住我的手别放。”
说完,她就乘风驾云,飘降在一个幽静的深山里,拿出宝头巾一甩,有了一所房屋,住了下来,不久,松树姑娘生了个白胖小子,幸福地生活着。
有一天,王爷的猎队来到这山里,看见松树姑娘是个绝世美女,就要动手抢走她。松树姑娘见势不妙,忙甩宝头巾,变出一条小船,让丈夫和孩子都坐上,拿起浆一划,便从院里徐徐腾而去,他们正在天上划行,忽然小船停住了,松树姑娘猛劲一划,船头斜过来,又停住了,她再怎么用劲,小船就是不往前动了。于是,他们一家三口人,便停留在那里,化为三颗星星了,从那以后,天上就多了三颗星星,这就是今天人们所看见的三星的来由。
第154、贫困的范仲淹
范仲淹,字希文,谥号“文正”,是个励志的大典型,两岁死了父亲,四岁随母亲改嫁寄养山东,读书极为刻苦。“划粥而食”不说,大冷天还用冷水浇脸醒神,最厉害的是,“五年不解带”,也就是说五年没脱衣服睡觉。从这一点来说,范仲淹对自己有点狠。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人说他装,其实,他还真是赤膊上阵与当权者对着干的。
宋仁宗二十岁的时候,基本上是个傀儡皇帝,掌朝的是太后刘峨,满朝文武包括皇帝,都得看她的脸色。宋仁宗为了拍刘娥的马屁,打算率领百官给刘蛾贺寿。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范仲淹站出来了。他强烈反对,写了一个奏章,干脆要求太后撤帘还政。还说,太后过生日,皇帝一个人去,倒还说得过去,带领百官跪拜,岂不是坏了体统?皇帝代表国家啊。不用说,太后很生气,要下旨处分范仲淹,宋仁宗还算精明,提前贬他到河中府任通判。
后来,太后刘峨去世,宋仁宗亲政。有一年七月,旱灾、蝗灾在全国蔓延,淮南、京东一带特别严重,范仲淹请求仁宗派人去赈灾,仁宗爱理不理。范仲淹说话就不客气了。他质问皇帝:“如果宫中的人半天没饭吃,会怎样?那么多老百姓饿了多少天肚子了,您将心比心想一想吧!”宋仁宗只好派范仲淹到灾区去安抚赈灾。
庆历年间,范仲淹帮助仁宗皇帝改革,时称“庆历新政”。“新政”的重头戏是干部制度改革,他大刀阔斧整顿吏治,对于贪腐官员就大笔一挥,把名字划掉了,有人戏称他的一支笔比阎罗判官手中的笔还狠。富弼劝他:“你这大笔一勾,可知道他全家都要哭”范仲淹回答:“一家人哭总比一个地区的人哭要好”范仲淹死时,家财散尽,一家人贫困交加,暂借官屋居住。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真不是说着玩的。
第155、操刀绝技
一、祖传绝技
中吴市南门有条老街叫春秋街,街东头有家已有六十多年历史的理发店,门脸一点儿不显眼,店内装修简单老气,跟如今城里那些豪华时尚的美发店相比,简直是寒酸得?人。但不知为什么,它的生意却一直很兴隆。
要说这理发店操刀师傅李南北,是剃头世家“剃头李”的第五代传人,人称“小剃头李”。别看他今年才二十五六岁,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相貌清秀,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的斯文中透着一股手艺人的敏捷。理发店虽然老旧却仍“弹冠客”盈门,这说明和他爷爷老剃头李、父亲大剃头李一样,李南北靠的就是这一手祖传的操刀绝技。据说经剃头李之手剃头的人,不仅通体舒畅,疲惫全消,就算你有些伤风感冒、牙痛上火,也能不治而愈。
中吴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白有德对剃头李的绝技一直是半信半疑,不相信剃头还能治病。
这一天,他进了剃头李的理发店,剪好发,小剃头李将毛巾放进盛满热水的铜盆中浸泡三五分钟后,稍稍拧干,就在白有德的脸上轻轻地擦拭起来。
白有德是见过世面的人,跟朋友出去享受过高级理发厅的帝王服务,他自己也雇了一个专门的理发师为他服务,但没有哪一次擦脸像这次一样舒服——水温适度,用力均匀,仅仅擦了两把脸,他就打心眼里生出一股舒服极了的感觉。接下来就该上刀了,白有德微合双眼,轻闭双唇,感觉像有柔滑的绸布在脸上轻盈滑动,配上小剃头李左掌的适度揉按,舒畅万分。白有德暗暗称奇,心想:这剃头李的绝技,确实不同凡响。
修面完成,又一把温热适中的毛巾在脸上擦过后,白有德起身付钱。小剃头李露齿一笑:“请问白老板,要不要操一回刀试试?”
白有德瞪大了眼:原来操刀绝技还没使出来呢?他连说“行行行”,就又仰躺在剃头椅子上。这回他没有闭眼,他要亲眼看一看,那坊间传得神乎其神的绝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小剃头李一手拿着剃刀,一手拉过挂在镜子前磨剃刀的那条泛着油光的长布条,“噌噌噌”地蹭了十几下,然后调匀呼吸,凝神静气,伸开左掌搁在白老板的头顶上,中指正对百会穴。只见他右腕频摇,捏住刀柄的拇指和食指急速地捻动着,从额角起按逆时针方向滑移。白有德只觉得一股愉悦的暖流从鬓角沿着头顶、脸颊绕了一圈,然后迅速扩展到全身,仿佛浑身的汗毛孔全都张开了,简直就像去了一次仙境神游……
这一番试手,让白老板如醉如痴,如在梦里。直到小剃头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有德才从美梦里醒过来。他觉得左脸颊那块痛了十来年的伤疤有些痒,手捏上去,竟然没有了以前一碰就疼的感觉。白有德不禁欣喜非常,他握紧小剃头李的手,笑着说:“小李师傅,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绝技,佩服,佩服啊!”
二、带徒传艺
一年多前,五十来岁的大剃头李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脚不那么麻利了,那握着理发推子的手总是微微颤抖,给一个“弹冠客”剪完发下来,早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这天,他召集儿女们开了个家庭会议,宣布了“带儿女徒弟传授绝技”的决定。没想到,五个子女里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说父辈的行当低贱,就是没工作吃低保也不想学剃头,嫌丢人。只有在省城中西医大学读书的二儿子低着头不说话,这让大剃头李伤心得直摇头,一夜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早,二儿子李南北来到父亲的房间,说他考虑了一夜,要跟父亲学剃头。大剃头李愣怔了好一会儿,他之前最没有想到的,就是身为大学生的二儿子会对这行感兴趣。他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个徒弟。
后来,大剃头李发现本来爱说话的二儿子不爱说话了,有时一整天就是认真地重复着推发理发、洗发擦脸这些头道工序,从头到尾也不说一句话。大剃头李心中暗自欢喜,手艺人就是要耐得住寂寞,他觉得这个儿子将来会有出息,但又感叹李南北可惜了这几年在大学读的书。
再后来,大剃头李便让儿子多观察他是如何进行绝技操刀的,要儿子记牢他说过的绝技操作方法后多揣摩,还让儿子试着在他的脸上不用剃刀捻转演练,他有心要儿子尽快掌握绝技操刀……
就这样过了一年,那天关了门,大剃头李郑重地对李南北说:“我的那点功夫你学得也差不多了,今晚你操刀,让老子我享受享受。”
“爸,我……”李南北支吾着,“其实我……”
“别说了。”大剃头李摇了摇手,“你有心学并且用心学,也学到了家,即使哪天到阎罗王那里我也心安了,没把操刀绝技带到阴曹地府。好了,在你正式上阵前,我再说道一遍。”
大剃头李说,操刀绝技,奇功奇效,奥妙莫测,其实说穿了也并不神秘,不过就是独特的弹点按摩罢了。旧式剃刀,背厚刃薄,矩宽沉重,刀柄细小,因此搓转方便。修面时,臂控腕,腕控指,指控刀,两指急速捻动,刀刃点按稍轻,刀背拍打稍重,快速交替,震荡按摩,会频频刺激皮肤表层的神经末梢,引起中枢神经的兴奋。操刀人必须谙熟穴位,刀锋经过太阳、印堂、下关、颊车、地仓、承浆等穴位时,要滞留回旋,通过腕力暗中使劲,加强刺激。同时,左手配合按压百会、神庭等穴,双管齐下,这样指揉与刀按密切配合,通过督任二脉疏通全身经络,不仅能调和气血,燮理阴阳,还对头疼脑热、眼昏牙痛等疾患有一定疗效。只是这操刀的手法和力度实在是很难掌握,拍打太轻,无法奏效;打按过重,皮破血流。至于那刀刃轻点、刀背重拍的交替快速捻转,没有扎扎实实的刻苦磨炼,是不可能达到得心应手的境界的。
“可我……”李南北还想说什么,被大剃头李打断了:“我都知道,别费口舌了,开始吧!”说完,大剃头李就躺到了皮转椅上,半闭着眼。李南北没再说什么,流着泪弯腰从父亲的小木箱里拿出那把老剃刀,然后调匀呼吸,凝神静气,开始运刀……
感受了全过程后,大剃头李喊出两个“好”,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等李南北收起剃刀,轻轻地给父亲擦一把热毛巾时,大剃头李突然吐出一口浓痰,尔后头一偏,没了呼吸……任儿子怎么呼喊,他再没醒过来。
给父亲做过“七七”后,李南北就正式成了剃头李的第五代操刀人“小剃头李”。
三、操刀失手
白有德自从那天享受了剃头李的操刀绝技后,就三天两头来找小剃头李理发。小剃头李也是一如既往尽心尽力地为白老板摆弄头发,特别是知道白老板为西南震区灾民捐了十万元后,是更加卖力了。
这天,白有德又四仰八叉地平躺在皮转椅上,小剃头李便周到细致地给白老板操起刀来……中间,秘书进来附在白有德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白有德火气冲冲地骂起来:“奶奶的,金融危机这般严重,房子都卖不出去了,还来要认捐的钱,也太厚脸皮了吧!”
后来,小剃头李得知,白有德在地震后认捐的款子压根就没有打给灾区,有关部门多次催要,他都哼哼哈哈地应付了事。这事听得小剃头李直皱眉头,心里掠过一阵不快。
这天白有德又来了。小剃头李给他理好发,洗过头,修了面,吹完风,上足油,然后站立一边等白有德付钱。白有德等了一会儿,发现小剃头李没有别的动作,就睁开眼睛盯着小剃头李问:“完了?”小剃头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点头说:“完了!”
白有德问:“不摆弄绝技了?”
小剃头李顿了一下,说:“哦,这几天手腕扭了,不敢操刀,怕伤了白老板,不弄了吧!”
白有德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眉头一锁,挤出一个“川”字,盛气凌人地说:“我不怕,你今天必须得给我摆弄!”
等候的“弹冠客”中,有人知晓白有德黑白道全通、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怕小剃头李吃亏遭罪,就直朝他使眼色。小剃头李像没看到一样,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之后才打开小木箱,拿出那把磨得锃亮的细柄宽片老式剃刀,接下来就开始了操刀绝技。白有德稍稍展开了眉头,闭上了眼,准备开始享受这一美妙的过程。
小剃头李托起眼前那胀鼓鼓的双下巴,捻动剃刀的细柄,微微颤抖着从额角往下弹点着。开始,白有德迅速感受到那种舒适快意,但接下来,他觉得小剃头李的刀压在脸上有点沉重,捻转也越来越慢,过去那种惬意的感觉也消失了。白有德睁开眼,头动了一动,只听得“嘶”的一声,他的左颊被利刃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奶奶的!”白有德骂了一声,挺身坐了起来,推开小剃头李,捂住冒血的腮帮子。听到骂声,站在理发店门口的两个保镖冲了进来,白有德凶狠地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小剃头李,低声喝道:“什么玩意!”然后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小剃头李的理发店被一帮不明身份的人打砸得一塌糊涂。小剃头李没有报案,第二天,理发店门口贴出了“停止营业”的告示。
四、“德”字当头
理发店停业了,这让那些老顾客没了理发的地方,心里都急得很。
没想到,几个月后,李家的那两层楼店面装修一新,竟然重新开张了!只是原来门楣上方挂的那块“剃头李理发修面”的喷绘布,换成了一块装潢华丽、写着“小剃头李医疗诊所”的牌匾,玻璃门两侧各有一块不锈钢框镶嵌的广告牌,左边一块写着“及锋而试,操刀绝技真传”,右边一块写着“中西药用,造福中吴百姓”。贴出的“开业告示”中有一句写道:剃头操刀绝技与中西医学结合,兼治疑难杂症!
“小剃头李医疗诊所”的掌门人自然就是李南北。当初,他父亲大剃头李决定“带徒传艺”时,李南北已经是省城一家大医院的实习医生了。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没有人愿意接父亲的衣钵,在一番艰难抉择之后,他下定决心,放弃了宝贵的实习机会,甘愿回家拜父亲为师学起了剃头的手艺。他心里也有小算盘:他是想学会操刀绝技,然后将其与医术相结合,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
其实,大剃头李那时发现自己已是胃癌晚期,时日无多,一直想把李家的独门手法传给儿女们,可他最不想让学医的二儿子来接自己的班,因为李南北可是最有出息的孩子。可没想到,最后自愿学艺的真还就是他。在知道李南北决定学剃头并非出于想做理发师的目的后,他伤心了,但后来他也想明白了:“磨砺以须”是操刀绝技的宗旨,但“治病救人”是更大的功德。于是,他对李南北极其严格。那天晚上,他对儿子语重心长地说:“为中吴百姓造福,要堂堂正正,不卑不亢,也不以貌取人,那是德……”
李南北牢牢记住了父亲的话,所以他只给善良的人剃头,在惹怒白有德之后,理发店虽被砸了,但借这个机会,他重开诊所,一心将学得的操刀绝技运用到中西医结合治疗中,以造福百姓。
第156、女村官的故事
爱玩的女村官
玉山村来了个女大学生村官,叫艾婷婷,还是大学里人的党呢,乡里派她任村支书助理。
哎呀,老支书刘万松一看,这个村官身骨子嫩嫩的,是个妞妞呀。支书脸色不好看了。
果然,这个妞妞来山村没几天,就让刘万松眉头直皱,原来她是个爱玩的村官,把他的女儿山红也带疯了。你看,艾婷婷正经事不干,一来就在村委的电话线接上手提电脑,里边花花绿绿,办公室整天响着她“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闹得刘万松心烦意乱。可女儿山红对此感到新奇又激动,眼睛瞪得山核桃大,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去……她们疯了一阵子电脑后,两个妞又疯到村外的山野里去了。刘万松的心吊起来,这山里有野物,伤着了她们怎么办?怎么劝说也阻止不了。
最让刘万松哭笑不得的是,到了吃饭的时刻,艾婷婷竟然到一户户山民家老着脸皮去蹭食。一个多月,几乎吃遍了山村的家家户户……刘万松再也忍不住了,脸一板批评艾婷婷,她大小也是个村官。怎一天到晚疯玩,不干一点正经事每到这时,他的宝贝女儿山红为艾婷婷解围:“爹,你瞎批评什么呀,你知道不知道,凡世界上有成就的人,都是玩出来的!”
“哼!玩得还有理?”刘万松气得朝女儿扬起巴掌,山红一缩脑袋,拉起艾婷婷一路逃、一路笑。
一天傍晚,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头,刘万松从村委回家,发现山红和艾婷婷互相搀扶着,一瘸一瘸走在山路上。他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急忙奔过去,而两个妞十分机警,看到他的影子,抢先奔回家,等他赶到,她们已经钻进房间关上门了。
原来,艾婷婷进村后,刘万松不放心她独自居宿,安排在自己家吃住。
山红娘喊她们出来吃晚饭,开门探出一个脑袋叫:“娘,把饭端给我。”
刘万松几下扒完饭,扔下碗大声说:“山红娘,村里有事,我出去了。”
刘万松离开后,山红娘叫开女儿的房门,发现她们的脖子、胳膊、双腿满是血痕,像被什么野物抓伤似的,她吃了一惊,“你们……这是为啥呀?”
艾婷婷同山红都笑嘻嘻的,全然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你一句我一句像说着一桩开心事,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山红娘:
今天,艾婷婷带着数码相机,让山红带着,爬上村东头的老猴山。山上怪石嶙峋,千年老松、飞瀑清泉、苍鹰翱翔,极像西游记里的花果山。婷婷兴奋地拍了一阵子风景,突然从岩石后面钻出十几头猴子,蹦蹦跳跳把她们围住。这可不是在城里的动物园,而是在极佳的自然风光中看到野猴,艾婷婷激动极了,举着数码相机“嚓嚓嚓”拍了一张又一张。突然,一头老猴蹿上来,闪电般抢去艾婷婷手里的相机,蹦起来就逃。
艾婷婷大吃一惊,相机储存着她和山红拍摄的几百张山水风光,急忙同山红去与猴子抢夺。可是这群猴子十分顽皮,把数码相机传来传去,同她们做游戏似的,怎么也抢不回,倒是让她们在石头与荆棘丛中一连摔跟斗。
眼看数码相机夺不回了,急得艾婷婷泪珠子直抛。山红脑子里闪出个主意。从背包里掏出香喷喷的玉米饼子,朝猴群扔去。只听得一阵“叽叽叽”的欢乐叫声。猴子只顾抢夺玉米饼子,扔下了数码相机,玉米饼子是山红娘烙的。怕她们疯玩饿坏了肚子。
艾婷婷破涕为笑,捡起相机,看看没有损坏,立刻又抢拍下这群野猴滑稽的抢食场面。
就这样,她俩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四肢擦伤,双腿扭歪,害怕刘万松看到发火,回来后急忙躲进房间……山红娘听了,又好笑又好气,“你们呀,疯过头了……”
赵万松突然推门进来,气得灰白胡子直撅。原来,他根本就没有走远,杀了个回马枪,刚才借着门缝,看到了一切。也听到了一切。他觉得让她们疯玩下去影响不好不去说,出了事可不得了。
那天晚上,刘万松翻来覆去不能合眼,终于做出决定,这个爱玩的村官不能留,赶快找个机会,送她出山。
女村官的故事(2)
撵不走的女村官
一天,山外来了个戴眼镜的后生,眼睛发红,来村委找到刘万松,大声喊:“刘支书,你要帮帮我呀!”
刘万松感到奇怪,扶住他说:“你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后生自我介绍,他叫王斌,是艾婷婷的男友,一同大学毕业。他凭着父亲的关系,为艾婷婷找了一份待遇丰厚的工作。可是,两人出现了分歧,艾婷婷报名考了村官。这回。那个单位催他,如果艾婷婷再不去报到,名额要给别人了。因此,他急着来到玉山村,在村东山上找到正同山红玩疯的艾婷婷,要她跟他回城。艾婷婷冷冷回答他:“城里不少我一个大学生,可这山村却少不了我这个大学生!”一王斌觉得艾婷婷的回答十分可笑,质问她:“婷婷,就凭你手里玩着数码相机,山村就少不了你这个大学生?荒唐!”
艾婷婷回答:“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快回去吧!”
王斌只好来求村支书刘万松,说服艾婷婷不要放弃这个回城的机会……刘万松听后,觉得艾婷婷的行为真是不可思议,如今城里的大学生多得像一群群山雀子,食少难刨,而男友早已为她找了一只金饭碗。她偏不要,犯傻呀?他觉得这是个劝说艾婷婷出山的好机会,让王斌回去等着。
谁知道当刘万松同艾婷婷一谈到这个问题,艾婷婷嘻嘻笑着回答:“刘支书,你就别管这闲事了,你是赶不跑我的!”
难道山里出金出银,粘得艾婷婷不肯离开?正当刘万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艾婷婷突然向刘万松提出,她要为村里做点事了。
这个妞玩腻了,改邪归正了?刘万松惊奇地问她想干点什么。
艾婷婷说,她来村里后,发现村民的文明卫生太差劲了,比如满屋子灰尘,乱倒垃圾,粪坑露天,有人不洗澡,手指甲太长。讲粗俗话……她想在一个月内彻底改变这种状况。
刘万松一听就笑了,想:山村世世代代传下的习惯,你能在一个月中改变?笑话!不过,他马上答应让她抓这件事。还故意鼓励她一番。其实呢,他觉得艾婷婷抓这种事简直是嫩黄瓜落在钉板上,不把她扎得满身窟窿才怪!到时候,她得乖乖出山,不用他劝。
接着,艾婷婷同山红你一句我一句,编了首“玉山村文明卫生歌”,配的曲子是山里的民歌,一同在村里的喇叭里唱。哎呀,她俩的嗓子比春晚的歌星还好听,一时间,男女老少都跟着疯唱……刘万松又在心里暗笑:唱歌能把村里唱文明卫生了,日头落西山了更叫刘万松笑歪嘴巴的是,艾婷婷居然挨家挨户向山民承诺:一个月后评比。一等奖一台彩电,二等奖一台冰箱,三等奖一只手机,还有优胜奖若干,获奖名额占了山村大半,所有奖品两个月内兑现。
这下本来平静的村子一下沸腾起来了,家家户户按照文明卫生歌的要求行动起来。这些山民居然都信艾婷婷的承诺,一个个中了她的邪。
刘万松按艾婷婷说的奖算了算,加起来起码两三万钞票,哪里来?她自己掏,乡里每个月才给她500元工资,不吃不喝也掏不出呀!这个妞,大话说过头了,到时候兑现不了奖品,这戏收不了场,你不离开也得离开玉山村了……
女村官的故事(3)
让山民喜气洋洋的女村官
一个月后,艾婷婷邀请刘万松一同参加文明卫生户验收。刘万松一路走来,惊奇地发现村里家家户户打扫得干干净净,墙壁粉刷得洁白耀眼。锅灶抹得没有一点油污,桌椅擦得一尘不染,路边场头看不到一点垃圾。每户的主人没有开口就给你一张甜甜的笑脸,听不到一声粗俗语言……看来这是艾婷婷的承诺起了作用。刘万松惊奇之后,忍不住问艾婷婷:“你承诺的奖品哪里来?”到了这种时候,他有点不忍心真的出现让她下不了台的尴尬局面。
艾婷婷却故意神秘地回答:“这是个秘密!”
这又让刘万松一头雾水了。
几天后,村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万松急忙抬起头,发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山外人,还拎着一捆东西,男的放下东西,跑到艾婷婷跟前,握住她手问:“你就是玉山村大学生村官、支书助理艾婷婷?”
“是呀!”艾婷婷激动地点头,“欢迎,您……您是周局长,还有是孙经理?你们一路进山辛苦了!”
刘万松一下怔住了,这躺在深山里的一个穷村子,以前来的最大的官只是副乡长,他们来干什么艾婷婷兴奋地向刘万松介绍:男的是市旅游局的周局长,女的是市旅游公司的孙经理,他们一同来考察开发玉山村的旅游资源。
这下刘万松更是如坠入五里雾中,眼睛直发愣。
周局长握住刘万松双手,告诉他:“真是想不到,你们村有这么丰富的原生态旅游资源,策划工作又做得那么周到,全靠你的支书助理艾婷婷同志啊,她是个了不起的大学生村官!”
周局长打开拎来的一捆东西,原来是几十本印刷精美的画册。画册封面写着《玉山村原始风光旅游手册》。随着周局长的翻动,出现一幅幅玉山村的自然风光。对刘万松来说,几十年住在山村,这些都看惯了,以前感觉不到什么美不美的,可印到画册上,由于角度不同,色彩鲜艳,每幅画都美得像人间仙境。不但如此,它们都有好听的名字,什么金鼠抱苍松、白龙腾彩云、老牛渡天河、顽猴戏寿星、长蛇锁龙宫……哎呀,这名儿取得可绝了,把村里的12座山,都与人的12生肖相对应,有趣好记。
更妙的是,12幅画后面有段令你遐想翩翩的解说:到了晚上,如果你能对着自己的生肖围着那座山兜着圈子,就会看到自己的命运变化,如果态度虔诚,坏运转为好运,好运更上一层楼……旅游公司孙经理感慨地说:“艾婷婷的意思是让游客一看到画册,就想起浙江雁荡山的风光,可是,你们村的旅游资源比雁荡山更丰富,气势更大,神秘色彩更浓……”
刘万松乐得手都发抖了,以前抱着宝贝不识宝呀!随着画册一页页往下翻,又出现玉山村12样农家菜谱,什么野菇蒸、珍炖石鼓、嫩笋炒山红豆……最后是旅游须读,怎么对付顽皮的猴子等等。
刘万松翻完手册,激动之后心里有了疑虑。问艾婷婷:“你这个妞,没有出过山村一趟,这些山呀菜呀,怎么上了画册的?”
艾婷婷掩嘴而笑,不答。
“爹,是婷婷姐带我疯出来的嘛!”山红说。
刘万松瞪一眼女儿,艾婷婷告诉他:“靠相机拍嘛,电脑传呗……”
刘万松一拍脑袋,原来这大学生妞不是来村里疯玩的,联想起艾婷婷嘴馋,去山民家蹭食,这一切都是为着开发村里的旅游资源……周局长、孙经理对玉山村的旅游资源整整考察了一天,当天还住宿山民家里,品尝山里的特色菜,看了比雁荡山神秘莫测的夜色山景,让他们发出无限感叹:这里的风光没有雕琢,没有粉饰,天然而成;农家干净,山民淳朴,是条很有特色的旅游线路。他们提了几处整改意见,当场拍板:下个月,就有第一个团队前来试水。
一个月后的一天。玉山村一片喜气洋洋,山外果然进来一个试水的首批旅游团,山红带着20多位漂亮妹子载歌载舞迎接。绮丽的山水风光,富有特色的山里菜肴,神秘莫测的夜游。睡在干净的农家木床上,听着深夜低低的林涛,让游客进入到一个宁静脱俗的清新世界……游客恋恋不舍地离开时,都表示下回还要带上亲友家属一块来。而当艾婷婷一家家去兑现上个月向山民承诺的奖品时,他们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说,他们明白了,所谓的奖品,就是按上回评的等级,由村里安排不同数量的游客食宿,只要再来两三回,彩电呀、冰箱呀、手机呀不是都有了刘万松这才服了这个嫩嫩的村官妞。以前他小看了她,千方百计要撵她出山,现在想想,她是飞进玉山村的金凤凰呢!
女村官的故事(4)
撑着拐棍进城的女村官
可是,当市里的旅游团队来玉山村四五回后。突然寂静起来,再不见一个团队进来,让艾婷婷和刘万松不安起来,不知在哪个环节上出了毛病艾婷婷打周局长的电话,着急地问:
“周局长,旅游团为什么不来了呀?”
“小艾,很抱歉,也许是你们的旅游资源一般。”周局长回答。
“不,周局长,上回你同孙经理是那么赞叹玉山村的旅游资源,怎么说是一般了?”艾婷婷急得想哭。
周局长说:“确实是游客来了几趟后,没有了新鲜感。”
后来再打周局长的电话,电话里拖着“嘟嘟嘟”忙音,一直不接。从没有掉过眼泪的艾婷婷伏在桌上,不住地耸动肩膀。一旁的山红也没有了主意,陪着她一同哭。
刘万松只好劝:“两个妞呀,别哭嘛,想想看。我们村有没有再好看点的景色?”
艾婷婷一经提醒,一下抬起头,擦擦红肿的眼睛,对刘万松说:“村北不是有叫个深坑叫旱海吗,我想下去看看。”
刘万松吓了一跳。大喊:“妞呀,千万不能下去,太深太危险了!”
所谓旱海,是指村北一块五六十亩地大小的深坑,地理上把这种地貌叫天坑。艾婷婷曾向山红提过下去看看,山红说,不能下去,四周悬崖峭壁的,难下又难上,以后再说吧。
艾婷婷急切地向刘万松解释:“这种地貌在其他地方很少,十分神秘,一定有许多新鲜东西。游客都是求新求奇的,旱海是我们玉山村的独特资源,一定要下去看看。”
山红也支持艾婷婷的想法。刘万松拗不过。答应带她们一同下去。
做好准备后,当天他们就来到村北的旱海。先用三根尼龙绳的一头系在坑口的老松树上,另一头分别捆在他们腰间。在刘万松的保护下,艾婷婷和山红沿着岩壁、石缝小心翼翼地往下溜,花了个把小时,才下到七八十米深的旱海底部。
下面的景物果然与上面不同,有珍稀树木,有各种小动物,特别是发现了几十只猫一般大的花猴,十分可爱活泼。许多说不出名字的花朵遍地都是。空中飞舞着色彩艳丽的大小蝴蝶,像流动的彩云。旱海的中间,还有一个亩把地大小的湖泊,静得像一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湖水里游动着一群群鱼,优哉游哉……哎呀,如果以后搭了梯子上下,还不让游客如入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迷恋忘返就在艾婷婷兴奋得脸上汗水直淌,举起数码相机“嚓嚓嚓”拍摄的时候,却没有在意脚下一块石头已经被踩松动,一不小心连人带数码相机滚下五六米深的小石坑。在滚下去的一刹那,如果她能抓住小坑壁上的藤葛,也许不会摔得很重,可她紧紧抱住数码相机,保护拍摄的资料,摔得爬不起来了。
刘万松大吃一惊,下去把艾婷婷抱起来,可她的左腿半步都挪不开了。
刘万松着急地喊:“妞,上去吧,别拍了!”
山红也急得泪水直淌,“婷婷姐,你坚持得住吗?”
艾婷婷在他们父女俩的搀扶下,爬上小坑后,稍稍用右腿支撑住身子。掠掠头上被汗水、草屑粘住的头发,忍住钻心的疼痛,举起数码相机,笑笑对刘万松和山红说:“不要紧,让我拍完。”
那一刻。刘万松激动万分,对艾婷婷的看法已经彻底改变,鼻子发酸,像呵护自己的亲闺女一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安慰她。
上旱海的时候,艾婷婷夹在刘万松父女中间,一个在上面拉,一个在下面用身子顶。三个人汗水淋淋爬上旱海,太阳已经歪西。
这时,艾婷婷脸色煞白,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刘万松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背起她,同山红直奔村里刘老安家。刘老安世传专治骨伤,摔得再厉害,也能接上。一路上,刘万松感到背上的村官妞妞好轻啊,想不到在她这样轻薄的身子骨里,竟然深藏着如此坚强的意志刘老安检查了艾婷婷的左腿,心疼地对她说:“你是怎么走路的呀?小腿骨摔断了。”刘老师马上替她敷上伤药,夹桑树板,再用羊皮搓的绳子扎紧,然后从葫芦里倒出一包黑色药丸,严肃地交代:“回去只能躺躺、坐坐,三个月后,腿骨才能完全接上,否则你就残了。”
一个月后,艾婷婷觉得左腿可动动了,硬是一手撑着树棍,一手让山红扶着去了村委办公室。刘万松吃了一惊,朝艾婷婷喊:“你怎么来了?”
“能走动了,不要紧。”艾婷婷拿出相机,接上电脑,“噼里啪啦”把旱海的一张张图片发给周局长。
很快,周局长收到后在电脑上回复:“真美,真奇!”
“周局长,赶快把我们村的线路开通吧,让我们同旅游公司共同开发旱海景点。”
周局长回答:“艾婷婷,我理解你,可是,我明确告诉你:开通玉山村的线路已经没有可能!”
“为什么啊……”艾婷婷疯了似的在键盘上敲打。
周局长再不回答,像断了线的风筝。
艾婷婷毅然对山红说:“明天,你陪我出山,去找周局长!”
刘万松同山红急忙阻止她:“你的腿不能走!”
“撑根树棍!”艾婷婷的态度十分坚决。
情势所逼,谁也阻挡不住她了。
第二天,刘万松用村里的拖拉机送艾婷婷和山红出山。在山口,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一路小心。他看着她们上了开往城里的公交车,不觉眼睛一酸,滚出两颗老泪来。这个大学生妞,为什么城里的好日子不去过,偏偏甘愿来山村吃苦,她不欠他们什么呀?他呆呆站着,还担心着她们此去不知是什么结果。
一路的颠簸,艾婷婷忍受着钻心的腿痛,终于来到了市政府。她一手撑着拐棍,一手让山红扶着,找到旅游局,推开周局长的办公室。
周局长大吃一惊,见艾婷婷撑着拐棍,脸色苍白,人瘦了一圈,可单薄的身骨子在他面前站着一动不动。他一下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跳起来,声音发颤:“艾……艾婷婷同志,你的腿怎……怎么啦?”
山红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诉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最后责问周局长,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周局长一脸惭愧,叹口气回答:“艾婷婷同志,我不是不答应你们,实在是我有难处,你要谅解。”
艾婷婷愤怒了,大声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周局长,如果你心里坦坦荡荡,如果你还记着玉山村的老百姓,如果你对自己以前的表态还有一点诚信。那么,我觉得开通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是水到渠成的好事,我觉得你一定怀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心思……”
周局长一下抬起头,终于被撑着拐棍的大学生村官的精神所震撼,情不自禁地拉住艾婷婷的手说:“三天后,我一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
“周局长,你说话算数?”艾婷婷同山红还是有点不放心。
周局长斩钉截铁地回答:“开不通玉山村的线路,我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为了减轻路上对艾婷婷腿伤的震动,周局长用自己的车送她们回村,并再三关照驾驶员,路上一定要开稳。艾婷婷虽然感到腿伤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但此次的目的达到了,心里热乎乎的,禁不住朝着周局长流下感激的热泪。
女村官的故事(5)
转正的女村官
回村的第三天,周局长果然打来电话,向艾婷婷做了诚恳的检查,并拨下10万元,帮助艾婷婷在山村创业。不过,以前为什么会产生变卦?周局长也没有做出解释。艾婷婷手握电话筒,情绪由委屈到激动,竟然呜呜哭了。
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恢复后,由于景致特别,很快在省内外有了名声,进山旅游的团体陆续不断。同时,村北旱海景点也同旅游公司合作,进人开发阶段。
一晃两年过去了,玉山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家家盖楼房,户户过上小康生活,一跃而成了县里的富裕山村。
而艾婷婷呢,由于创出了一番事业,被省里评为三八红旗手,获市大学生村官标兵等荣誉。可惜的是她的腿由于那回急着奔忙旅游线路的事,一直没有养好,拐棍再也扔不掉了,这让山村的山民十分痛心,觉得对不起这个村官妞妞。艾婷婷却笑着回答:“没事,只要撑着拐棍能走路就行。”
不久,市里组织部门对艾婷婷进行了考察,根据对大学生村官的有关精神,她被录取为公务员,调市政府任用,通知已经下达。
艾婷婷要调离的消息传出后,玉山村的山民都为她高兴,但是想到她就要离开,他们又非常难受。那些日子,艾婷婷撑着拐棍一瘸一瘸地走在村里。一路上都是“村官妞妞”的喊声,山民舍不得她离开。
山红晚上捂着被子哭,眼睛都红肿了。刘万松则不敢多看一眼艾婷婷,他早把她看成自己的闺女了。可他不能拉住她呀,这些天他饭食无味,真不知分离那一刻该怎么过。
在艾婷婷离开玉山村的前一天,正好乡里组织部门的干部来村里,组织村支书换届选举。艾婷婷撑着拐棍来到村委办公室。说她是党员,让她投上最后一票。
哪里知道选举还没有开始,村委外面围满了山民,要挤进来选举村支书。刘万松感到奇怪,跑到门外大声解释:“现在不是选村主任,是选村支书,党员才有选举资格。”
一个个山民激动地表示,他们虽然不是党员。可也要投一票,选村官妞妞当玉山村的新支书,喝水不忘掘井人,山民们记着艾婷婷带着他们过上的好日子,如今她就要离开山村了,他们难受得都哭了起来,觉得让她当一天半日村支书也好选举结果,即将离开玉山村的艾婷婷全票当选。奇怪的是,艾婷婷也投了自己一票,为什么投自己一票?她向乡亲们说出了心声:
原来,三十多年前,有一对夫妻从城里来到玉山村,在那长达十来年的日子里,他们相爱在一起,同山民刨地在一块,可山民依旧穷困,一点没有改变。回到城里后,这对夫妻一直遗憾,他们的青春在玉山村没有留下一点光和热。而那对夫妻就是艾婷婷的爸爸妈妈,他们婚后很多年不育,生她时已经很晚了。女儿大了,他们常常对她提起这段经历,玉山村就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两年前,艾婷婷为了弥补爸爸妈妈的缺憾,毅然报名当村官,已经退休的爸爸妈妈全力支持女儿……艾婷婷说她已经离不开玉山村了。要在这里干一辈子。当年的爸爸妈妈在玉山村越干越穷,她呢,却是越干越有前途……不久,新当选的玉山村支书艾婷婷撑着拐棍,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俯瞰美丽的玉山村,心里又在规划着另一张发展蓝图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婷婷,我也来了!”
艾婷婷回身一看,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反对她当村官的男友王斌。艾婷婷淡淡笑了一声,问:“哎,你现在是副市长的公子,又是市机关的一个科长,前途光明,来这山沟沟干什么?”
王斌脸发红,低着头回答:“婷婷,我错了!”
“各走各的路吧!”艾婷婷大度地说。
王斌拉住艾婷婷的手,真诚地说:“婷婷,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当今大学生的价值是什么,明白了城里不少你一个大学生,可这玉山村却是少不了你这个大学生的道理。我已经辞职了,来玉山村永远陪伴着你。还有,爸爸要我代他向你认错,道歉……”
艾婷婷推开王斌,心里感到奇怪,王副市长为什么要向她认错、道歉王斌告诉她:两年多前,他为了阻止艾婷婷留在玉山村,央求已经提为副市长的爸爸向旅游局周局长施加压力,周局长怕影响自己的仕途,违心地撤去玉山村的旅游线路。后来周局长被艾婷婷的精神强烈震撼,直接向市委书记提出,市委书记也震惊了,把王副市长狠狠批评了一顿,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才得以恢复。如今王斌的爸爸看到了艾婷婷的成就,感到自己错了,真诚地向艾婷婷认错,并且支持儿子的选择……艾婷听了,眼睛一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正要劝王斌别为她冲动时,身后又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姑娘笑声:“哟,婷婷姐,人家赔礼道歉来了,该欢迎呀,玉山村要发展,光你一个大学生怎么够呀!”
来的是已经当了玉山村村主任的山红。王斌先找的是她。此刻,她见艾婷婷脸有些红,伸手拉起王斌就走,说:“别理我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先回去,我娘为你们做了好吃的,她嘴馋,一定会跟来……”
第157、三难苏学士
大宋神宗皇帝在位时,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学土,姓苏名轼,字子瞻,别号东坡,四川眉州眉山人。苏轼少小博学,聪颖绝顶,天资高妙,过目成诵,出口成章,下笔成文,为人恃才傲物,狂放不羁,风流倜傥,敏捷多思。经过殿试,一举成名,当了翰林院学士,做了宰相王安石的学生。王安石非常器重苏轼的博学多识。当时。王安石正在编写《字说》一书,一个偶然的机会,二人论起东坡的“坡”字,王安石就说“坡”字的意思是“土之皮”。
东坡失声笑道:“如果像老太师说的那样,那么‘滑’字的意思一定是‘水的骨头’喽?”讥讽之情溢于言表。又有一天,王安石又解释“鲵”字,认为“鲵”字是“从鱼从儿”,合起来应该是“鱼子”,如此类推,那么4匹马拉的车叫“驷”,天生的虫叫“蚕”。苏东坡再二次讥讽道:“9个鸟合在一起叫做‘鸠’,您知道不知道这还有一个典故?”王安石信以为真,让他快快讲来。东坡笑着说:“《诗经》上说‘鸣鸠在桑,其子七亏’,也就是说,7个小鸣鸠,再加上它们的爸爸妈妈,不就是9个鸟了吗!”王安石一时语塞。从此以后,王安石就不喜欢苏轼,认为他轻薄,自以为是,便找了一个机会,把苏轼贬调到湖州当刺史。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东坡在湖州不觉已是3年。按照大宋王朝官制,3年期满,要回京城等候朝廷的重新差遣。苏东坡于是打点行装,来到京城,住在大相国寺内。东坡一想,被贬到湖州3年,是因为自己得罪了王安石,如今在朝廷差遣之前,应该去看一看他。便吩咐手下人备上礼品,骑马直向王安石的丞相府而来。离丞相府还有一箭之地,东坡就下马步行,以示尊敬。
来到丞相府门,掌管门房的很多官吏多是东坡旧时相识,因此纷纷站起迎接,东坡也不谦让,举手问道:“列位,老太师在堂上不在?”守门官吏上前答道:“老太师正在午睡。请你先到东书房用茶。”这东书房就是王安石的外书房,大凡学生及亲朋好友来访,都到这里等候。东坡也不客气,径自一人来到书房,只见四壁书橱都用锁锁上,几案上只有笔砚,没有其他的东西,东坡打开砚匣,看了砚池,只见一块绿颜色的端砚,玲珑剔透,晶莹无比,实在是一块难得的宝砚。正在欣赏端砚的时候,忽然看到砚匣下露出纸角来,东坡好奇,轻轻拿起砚匣,原来是一张素笺,叠做两折,打开一看,却又是没写完的诗稿,题为《咏菊》。东坡认得这是王安石的手笔,心里不由暗暗笑道:“3年前,我在京城任职时,老太师下笔千言,不绝如缕,从来都是不用思索,一气呵成,3年后竟然连一首诗都不能一下写成,大概是人老昏愦,江郎才尽了。”东坡把这两句诗念了一遍,心里不由更加吃惊,失声说道:“唉呀,老太师这两句诗是胡写一气的。”原来这两句诗写作: 西风昨夜过园林, 吹落黄花满地金。
东坡心里暗想:西风就是秋风,黄花就是菊花,菊花开于深秋,敢于傲霜斗雪,即使是焦干枯烂,也绝不落下花瓣,古人有“宁可枝头抱香死,决不随风逐流中”的诗句,说“吹落黄花满地金”,岂不是大错特错?想到这里,东坡一时兴起,不能控制自己,提起笔就在诗笺上续道: 秋花不比春花落, 说与诗人仔细吟。
写完之后,苏东坡又后悔不已。为什么呢?原来苏东坡想起贬官湖州之
事,觉得自己又可能惹王安石不快,可是白纸黑字又除去不得,又不能把王安石的手稿带走,更怕王安石睡醒,出来相见,造成难堪。东坡思量一番,三十六计走为上,便匆忙将紊笺放回原处,走出书房,对门房说道:“等老太师醒来,麻烦你转告一下,就说苏某在这里等候多时。因刚来京城,还有很多事要做,只好明天再来拜谒。”说完就骑马回到住处去了。
再说王安石醒来,来到东书房,想起《咏梅》一诗还没有写完,就从砚匣下取出诗稿,不看则已,一看便认出了苏东坡续诗的笔迹,就问门房什么人来过。门房就把苏东坡的话回复了一遍。王安石看完诗稿,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怒火难抑,暗暗骂道:“苏轼你这个狂生,真是山难改,性难移,湖州3年,不思改过,轻薄之性仍然没有半点收敛,不知道自己才疏学浅,竟然敢来讥笑老夫。我要再把你贬到黄州,让你看看那儿的菊花,长长见识。”于是命令手下人把《咏菊》诗稿贴在东书房的门柱上,一心要把苏轼贬到黄州任职。
第二天,朝廷开始差遣,各地官吏,升的升,降的降,各自安命。唯有苏轼对自己被贬任黄州团练副使不服,他心里知是王安石公报私仇,可也无可奈何,只好听命上任。
临行之时,东坡想想师徒父子,还应面辞王安石为好。师生见面,自然客气一番。王安石开口说道:“东坡被派出黄州,实在是皇帝的主意,老夫爱莫能助,你该不会错怪老夫吧!”东坡回答道:“学生自知才力不及,怎么敢错怪老太师。”王安石笑着说:“东坡雄才大略,怎么能说不及呢?只是到黄州任职,闲暇无事,还要多读一点书。”东坡心里不服,自恃读书破万卷,才技压万人,嘴上仍然表示谢意:“承蒙老太师指教。”临别之时,王安石握住苏东坡的手说:“老夫幼年十载寒窗,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虽然服了很多药,但都没有根除。经太医诊治,是痰火攻心,必须用阳羡茶,以瞿塘中峡水煎服,荆溪这个地方进贡的阳羡茶,圣上都赐给老夫,至于瞿塘中峡水,老夫多次想派人去取,都没能做到,一是不得其便,二是恐所差之人不肯用心。你家在四川,如果回家省亲方便,就麻烦你给老夫带一坛子瞿塘中峡水来。如果能治好老夫陈疾,晚年多活几岁,那就是你给的了。”东坡领命,自回大相国寺内,收拾行装,往黄州赴任去了。
苏轼在黄州任上,因团练副使是个闲差,没有多少事情要做,整天无非就是游山玩水,饮酒赋侍,结交朋友,谈天论地,至于军务民情,从不过问。
转眼之间,不觉就到了重阳之时,加之近几天连日大风,秋风萧瑟,使人惆怅万千。一天,秋风稍定,东坡独自一人在书房闷坐,忽然想起定慧院长老曾经送给他数种黄菊花,都栽在后园,今天风势稍定,不妨出去赏玩赏玩。
想着就起身往后园走去,出庭过院,不觉间来到后园,园中落叶遍地,一片凋零。到了菊花棚下,只见满地金黄,一阵微风过后,那菊花瓣便纷纷扬扬,飘然而下。面对此时此景,苏东坡真正是目瞪口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想起王安石《咏菊》“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的诗句,想起自己的续诗“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不由羞愧难当,悔恨自己的浅薄狂妄,顿时悟到让自己到黄州任团练副使是为了用事实来教育自己。
正当东坡深思间,门上报道:“本府马太爷拜访,将到。”东坡此时因心情不好,就吩咐门人辞了。第二天,苏东坡又写了门帖,回拜马太守。交谈间,东坡谈到去年相府错题菊花诗得罪王安石的事。马太守微笑着说:“我
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不知黄州菊花落瓣,亲自看一次,方才相信。可见老太师学问渊博,包罗万象。你一时忽略,也是由于不知,为什么不到京城向老太师赔罪,以求老太师开恩宽宥?”东坡回答说:“我也很想去,可是没有什么理由。”马太守说:“按照惯例,每年冬至节必有贺表送到京城,必须差一地方官员,如果你不嫌琐屑麻烦,就派你到京城一趟,不知你是否愿意。”东坡赶紧说:“承蒙帮助,我愿意送贺表去京城。”临别之时,太守又嘱托东坡把贺表写好。东坡答应下来,辞别马太守。回到府上,想起王安石要他带一坛子瞿塘中峡水的话来。刚到黄州之时,苏东坡心中不服,怨恨王安石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早把取中峡水一事置之脑后。现在想来,觉得应该把王安石嘱托的取水一事办好,以赎自己轻慢妄言的罪过,也好求得宽恕。但此事重大,不可轻易委托他人。正巧夫人生病,想回眉州老家,不如乘机告假,亲自送家眷回家,回来时取得中峡之水,一箭双雕,两全齐美。
从黄州到眉州只有一条水路,水路正好从瞿塘三峡通过,这三峡即是西陵峡、巫峡、归峡,西陵峡为上峡,巫峡为中峡,归峡为下峡。那西陵峡也叫瞿塘峡,在夔州府城东。从黄州到眉州总计有4000多里路,夔州正好处在中点。
苏东坡心里计算:“若送家眷直接到眉州.来回将近万里,把送贺冬表的事耽误了,不如从陆路送家眷到夔州,然后让家眷自己回眉州,我自己在夔州换船走水路,取了中峡水,顺流而下,直到黄州,然后再往京城。”三思而定,就对夫人讲了,收拾行装,择个吉日,辞别马太守,合家起程。
到了夔州,东坡与夫人告别,嘱托得力管家,一路小心,把夫人安全送回眉州。自己就在夔州讨个江船,顺流而下。此时正是重阳之后,还在秋后冬前,又加这一年是闰八月,迟了一月的节气,所以水势还很大。逆水行舟,船行缓慢;顺流而下,船如箭发。东坡来时正是因为怕逆水迟缓,因此舍舟从陆,回时乘着水势,一泻千里,好不顺溜。东坡自在船中,看那峭壁千寻,沸波一线,想起李太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句,想要作一篇《三峡赋》,又因为连日奔波,疲顿已极,不知不觉靠在桌上睡着了,忘记了吩咐水手取水。及至一觉醒来,已过了巫峡,到了归峡地段。东坡赶紧吩咐调转船头,去中峡取水,水手回禀说:“老爷,三峡相连,水如瀑布,船发如箭,如果回头,那是逆水行船,每天只能走几里,极为困难,况且三峡相连,上峡水流到中峡,中峡水流到下峡,昼夜不停,水都是一样的不分好歹,为什么一定要取中峡水呢!”东坡思量一番,觉得水手的话颇合情理,就吩咐手下买了一个干净的瓷坛,自己站在船头,监督水手把下峡水满满地装了一坛,然后亲自包扎牢固,立即开船。到了黄州,拜过马太守,连夜草成贺冬表,送到马太守府中。
马太守看表,非常高兴,敬佩东坡雄才大略,笔走风云,于是就派东坡到京城送上贺冬表。东坡带了表文和一坛子下峡水,星夜赶到京城,仍旧住在大相国寺内。第二天清晨,苏轼就叫手下人抬了水坛,乘马直奔王安石府中而来。王安石正在闲坐无事,就吩咐守门官东书房见客。王安石先到书房,见柱上所贴《咏菊》诗稿上蒙了一层浮土,就用拂尘轻轻把浮土拂去,恢复其原来的面目。再说苏东坡听说东书房见,想起去年自己在东书房改诗的事,只觉面红耳赤,勉强蹭到东书房,见了王安石就下拜于地。王安石用手扶起东坡,说道:“不在大堂上相见,而在东书房,是考虑到你风尘仆仆,不必过于讲究礼节。”东坡起身,还没坐稳,低眼偷看,只见《咏菊》诗稿贴在对面门柱上,恨不得找个土缝钻进去。正难堪时,王安石用拂尘指着贴在门柱上的诗稿说:“子瞻,时间过得真快呀,不知不觉间去年写的诗又有一年了。”东坡听了这一番话,犹如五雷轰顶,又起身拜伏在地,王安石用手扶住东坡说道:“子瞻,你这是为什么?”东坡答道:“学生知罪了。”王安石接着问:“你见到黄州菊花落瓣了么?”东坡赶紧答:“是。”王安石接着说:“你没有见过这一种菊花,也怪不得你。”东坡说:“学生才疏学浅,全仗老太师海涵。” 用茶已毕,王安石问苏轼说:“老夫烦你带一坛瞿塘中峡水,不知带来没有?”东坡答道:“现在府外。”王安石就命令手下人把坛子抬进来,揭开纸封,叫茶童茶炉上煨火,用银铫盛好坛子里的水,放在茶炉上煮。然后拿一只白空碗,放一撮阳羡茶,等到茶炉上的水滚开,赶紧倒入盛茶的碗中,只见碗中半天不见茶色,等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呈现出茶色来。王安石问道:“这水是从哪里取来的?”东坡说是从巫峡取来的。“那么,也就是中峡水了。”王安石紧逼了一句,东坡心里明知不是,嘴上仍然回答道:“正是。”王安石笑着说道:“又来欺哄老夫了,这是下峡的水,为什么要说是中峡的呢?”苏东坡大吃一惊,知道欺瞒不过去,就把水手所讲的“三峡相连,水不分好歹”的话讲了一遍,并禀明确是下峡水。苏轼不知为什么王安石能够分辨出来,就问道:“老太师您是怎么分辨出来这是下峡水的呢?”王安石笑了笑,说道:“读书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要深思慎取,老夫要不是亲自到过黄州,看过菊花,诗中怎么敢讲黄花落瓣?这瞿塘水性,出于《水经补注》,上峡水性太急,下峡又太缓,只有中峡水性缓急适中。用三峡水泡阳羡茶,上峡味浓,下峡味淡,中峡就处于浓淡之间。现在白空碗中的茶半天才看得见茶色,所以知是下峡水了。”东坡听完王安石的话,赶忙跪伏在地上,乞求王安石宽宥。
过了一会儿,王安石说道:“老夫今天偶尔没有什么事情,加上你又到我这里作客,我非常高兴。我们师生相处多年,但我还不知你子瞻学问到底怎么样,我今天下自量力,想考你一考。”东坡非常高兴,朗口答道:“请老太师出题。”王安石说道:“等一等,如果我先考你,你会以为我欺负你年轻。这样吧,你先考我一考,我再考你,怎么样?”东坡连忙接口道:“学生怎么敢考老太师?”王安石见推诿不过,想出了另一个考法,说道:“子瞻,你既不想先考我,我也不想先考你,这样吧,我屋里共有24橱书,都是满满的,你可以随便从橱内取出一册书,不管前后,念出上面一句,如果我答不出下面一句,就算我没有学问。”说完就吩咐书童把书橱上的锁全部打开。东坡心想,恭敬不如从命,不如让我找个难处,让他下不来台。于是专门拣灰尘多的,料想很长时间没有人看的书抽出一本,见书内没有多少圈点勾划,翻到中间,随意念了一句:“如意君安乐否?”王安石应声接道:“窃已啖之矣。”东坡说:“正是。”王安石顺手接过书来,反问苏东坡一句:“这句话怎么解释?”东坡没有能够把原文看个详细,暗暗想道,唐代人讥笑武则天皇后,曾经把薛敖曹叫做如意君,只是这下一句“窃已啖之矣”,文理却又接不上,苦苦思索了半天,也没有答案,又一想,千虚不如一实,可别再在老太师面前弄出什么笑话,就说道:“学生实在不知,望老太师指点。”王安石笑了笑说:“这又不是什么不容易见到的书,你怎么就不知道了,这是一个小故事,记载在《汉末全书》里,大概子瞻还没有读过。”东坡苦笑地说:“老太师学问渊博,学生实在难步后尘。”王安石接着说道:“这也算是你考过我了,我也要考一考你。久闻你善于作对,我就考你对句的能力。我出一个上联,让你对出下联,就看你巧思敏虑的了。这一年闰8月,正月立春,12月又立春,是个两头春,老夫就以此为题,出句求对。”说完,王安石叫书童取来纸笔,随手写了一句: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东坡虽是奇才,无奈这个对句出得非同寻常,一时竟寻不出对句来,羞颜可掬,面皮通红。王安石并不就此罢休,紧接着又说道:“从湖州至黄州,一定要经过苏州、润州,苏州从金阊门外到虎丘,这一带叫做山塘,约有7里路,其中间叫做半塘,润州古名叫做铁翁城,座落在长江边上,有金山、银山、玉山,这叫做三山,都有佛僧房,想子瞻都游览过了。”东坡答道:“是。”王安石说道:“老夫再将苏州润州各出一个对子,希望你能够对出下句来。” 苏州的对子上联为: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 润州的对子上联为:铁翁城西,金、玉、银山三宝地 苏东坡面对3个对子的上联,苦思冥想,不能续对,只好谢罪而出。王安石知道东坡受的教训不少,今后定能虚心求学了,加上心里非常喜欢苏轼才学,便奏过神宗皇帝,恢复了苏轼翰林院学士的任职。
第158、鬼子们的敬礼
1941年12月18日,156名日伪军包围渊子崖村,因为这个村的老百姓从来不向日本人交粮交钱,他们决定教训教训这个村庄的老百姓。结果,鬼子还没有进村,就被村民打跑了。鬼子大怒,12月20日上午1O时,鬼子拉来1500人,4门大炮,轻重机枪多部,决定血洗渊子崖,要杀光,烧光,抢光。
当鬼子到来时,村民林凡义对乡亲们说:“鬼子把咱们包围了,冲也冲不出去,看来这场仗是避免不了啦!咱渊子崖人是有血性骨气的,宁死不当孬种,咱们要齐心协力,同狗日的鬼子兵拼了!”村民们也异口同声说:“宁可站着死,决不躺着活,大伙儿听你的。”林凡义说:“鬼子有大炮机枪,我们只有大刀、爪钩、锄头、铁锹、锄刀,宜于近战,不宜远打。”
鬼子进攻时,用机枪打死不少村民,但无一惧死。村民们大多练过武术,硬是冲进鬼子群中,大刀、铁锹飞舞,血肉横飞。一位壮年男子林九兰抡起大锄刀,一口气连杀8个鬼子。
另一名年轻人林端五也是手挥大锄刀,将冲上来的鬼子砍死,正要再砍时,却不幸中弹牺牲。林端五的父亲林九宣眼看儿子倒在鬼子枪口下,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长矛刺死一个鬼子。但他也被另一个鬼子刺中,临死前高呼:“拼到底,死也不当孬种!”
村民林凡义和林九干,挥舞大刀同很多鬼子肉搏血战,林九干杀死鬼子后也牺牲了,另一个鬼子的刺刀眼看就要刺中林凡义的头部,但这个鬼子忽然倒下了,原来林九干的妻子冲上去,用一块砖头砸向鬼子,鬼子脑浆进裂。林九干的父亲林秉标也冲了上来,儿媳见到公公,大哭起来,林秉标用一捆稻草盖在儿子身上,拉起儿媳说:“孩子,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站起来和鬼子拼呀!”于是,他们又冲向敌群,林九干一家九口最终战死沙场,老人孩子无一畏惧。
在这场肉搏战中,有的夫妻共同刺杀鬼子,有的父子一起在巷口阻击鬼子,有的母女合力同鬼子厮打。16岁的孩子林庆宝赤手空拳抢夺鬼子的枪。林崇周肚子被打中,肠子流了出来,但他用一块布一扎,又冲向敌群。林清义、林九星等十几个老人皆会武功,他们杀敌无数,最后也都壮烈牺牲。王彦治被敌人包围后,马上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与鬼子同归于尽……
1500名鬼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最后选择了逃跑,留下123具尸体和无数枪弹,村民们也牺牲了147人。这147人多数是远距离被鬼子用机枪打死的,当村民们扑进鬼子群中,鬼子死的人就多了起来。
村民们掩埋好同伴的尸体,估计鬼子还会再来,连老人、小孩都做好准备,他们不走,不躲,更无一人惧怕,何况又缴获了很多日本武器!鬼子再来,就再和他们拼!
后来,鬼子竟然没有再来,不但不向渊子崖村要粮,而且每次扫荡或出行,经过渊子崖村,皆绕道而行。一看到渊子崖村,鬼子们便立定,向渊子崖村敬礼;渊子崖村的大人、孩子们,皆怒目而视,毫无惧色。
第159、诺贝尔的传奇故事
提到诺贝尔这个名字,全世界几乎无人不知没人不晓。诺贝尔是瑞典籍的科学家、发明家,他因发明炸药、雷管并经营、生产这两样东西而成为富豪。诺贝尔临去世前留下遗嘱,决定在他死后把遗产的一部分作为基金,以其全部利息分成五等份,作为“对人类幸福最具贡献者”的奖金,即:诺贝尔物理、化学、生理或医学、文学、和平事业五个奖项(1968年增设经济学奖)。
诺贝尔幼年时,家境并不好,父亲为了一家生计,只身前往波兰,但仍不能谋得好职业,后来又辗转来到俄国。
诺贝尔9岁那年,父亲从俄国来信说,他已在圣彼得堡开设了一家制造军用机械的工厂,俄国对他很重视。父亲叫全家到他那里去定居。1843年12月22日,也就是诺贝尔10岁生日那天,全家人离开瑞典,乘坐轮船渡过波罗的海向圣彼得堡出发。
诺贝尔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他读书很用功,很快学会了俄语,接着又学会了英语、德语。他的学习兴趣广泛,不仅阅读有关机械、物理、化学方面的书籍,更喜欢文学,偶尔还作诗自我欣赏呢。
有时候,诺贝尔和哥哥们到父亲的工厂去,他总是被那些转动中的机器深深地吸引住,但他却又发现了更有趣更好玩的东西,那就是装入水雷的火药。当时的火药,无论是用于枪炮或水雷,全都是黑色的。诺贝尔会偷偷地带点火药回家,为了避免让爸爸发现而挨骂,他经常把火药粉放入纸袋中悄悄带走。
诺贝尔用带回家的火药做烟火,他把火药放在纸筒里,然后竖立在草地上,点着火后,火药会“咻——”的一声,在黑暗的夜晚中喷出美丽的火花。他又模仿父亲的发明,尝试做地雷来玩。他先用纸把火药粉包成圆团,再用较韧不易破的纸搓成长条,作导火线。他觉得这还不好玩,又把火药装入小空罐中,封紧盖子,再点燃导火线。“砰!”炸裂的罐子发出了巨响,盖子飞了起来,大家都吓了一跳,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诺贝尔的调皮很快被父亲知道,父亲严厉地禁止他再玩火药。
工厂的员工们听说此事,不再让诺贝尔接近火药。诺贝尔心想:“哼,不给?我就自己制造火药。”他翻阅化学课本,原来是把硝石、木炭和硫磺混合,难怪火药都是黑乎乎的呢。诺贝尔的试验成功了,因此他又开始玩烟火了。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游戏,最后难免被父亲发觉而遭到禁止。但诺贝尔从玩耍中,发现了火药包扎的松紧与爆炸强力成正比的基本原理。
转眼间诺贝尔长到17岁了。这时他的两个哥哥已在父亲的工厂里工作。父亲跟母亲商量,想让诺贝尔也到工厂上班,专门搞新产品的研究和开发。为了让他先打好坚实的基础,父亲先派他去美国,跟那个发明螺旋桨式汽船的瑞典人学习一段时间。
于是诺贝尔第一次离开父母亲,远涉重洋到了美国。他投入到了瑞典籍的美国大发明家艾利克逊门下。艾利克逊对他深表欢迎。
诺贝尔跟艾利克逊学习了许多有关各种机械的技术,并帮助艾利克逊从事热空气引擎的研究工作。热空气引擎也就是今天的燃汽轮机,在当时还没有普遍使用。诺贝尔从这项研究中,得知物体燃烧发热使气体膨胀产生力量的原理,并学习到许多新的知识。
可是单独来到遥远的国度的诺贝尔,心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感,这使他对文学的兴趣胜过对机械的研究。每当他想家感到孤寂时,大诗人雪莱的诗便成了他的寄托,写诗也成了他的主要消遣。
这时候,俄国和英法联军发生了战争。诺贝尔家的工厂大量生产水雷,供不应求。水雷的威力被证实后,有两位化学专家来到工厂访问,他们就是在俄国学术界留下许多功绩的希宁和特拉浦博士。
父亲把诺贝尔介绍给两位专家。希宁说:“为了使俄国获胜而早日结束战争,我们想制造威力强大的炸弹,能不能和你们工厂共同研究?”诺贝尔说:“当然可以,不过,这大突然,一点头绪也没有呀。”特拉浦博士说:“这点你不用急,我这里有强烈的液体爆炸物,但它的威力无法确定,有没有实用价值,还没有把握。”他说着拿出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瓶子来。
诺贝尔一见便说:“啊,销化甘油!”他从书本上得知,这是1847年意大利科学家沙布利诺发明的,今天他是头一次看见。沙布利诺因试管中的硝化甘油突然爆炸而受伤,从此便停止了试验。
两位专家把瓶子留了下来,让诺贝尔做试验用。诺贝尔此时再也不会想到,这件事后来会引起全世界的注意,带给他辉煌无比的人生。
诺贝尔和父亲开始细心研究硝化甘油。由于它呈液化状态,稍微处理不当就会发生可怕的爆炸。但硝化甘油却是心脏病患者的有效医疗用品,至今仍被广泛使用。
俄国最终战败了。诺贝尔家的军事工厂因此陷入了困境,被迫停工。父母亲带着诺贝尔的弟弟回瑞典去了,诺贝尔和两个哥哥仍留在圣彼得堡。工厂换了新老板。诺贝尔由于改良了晴雨表、水计量表并取得了专利,受到老板器重。这时候,父亲来信说他已开始对硝化甘油做研究,并问诺贝尔的进展如何?诺贝尔决心继续研究,不输给爸爸。
经过许多次试验,诺贝尔发明了将硝化甘油装入小玻璃管中再放进一个铁罐里,四周塞满黑色火药,再用导火线点火。“轰!”一声巨响,试验成功了!这种能使火药完全爆炸的小玻璃管,便是诺贝尔的发明物“雷管”。
由于诺贝尔发明雷管,使硝化甘油能安全地使用于矿山、隧道的爆破工程,因此他高高兴兴地把这项发明带到了父亲身旁。而他父亲在这方面却毫无进展。
诺贝尔和父亲打算成立一个诺贝尔硝化甘油公司。为了筹措资金,诺贝尔前往法国,四处拜访巴黎银行,向他们说明他从事的是一种具有伟大远景的事业。但是,没有一家银行愿意贷款给他。后来,幸运之神终于向他伸出援手了,法王拿破仑三世对他的发明很感兴趣,认为硝化甘油在军事上将有广泛用途。诺贝尔因此获得了10万法郎的贷款。
诺贝尔和父亲在瑞典斯德哥尔摩郊外,筹建了一个小型试验工厂,这就是诺贝尔火药工业公司的前身。1863年诺贝尔满30岁时,火药工厂正式开始制造硝化甘油。他的弟弟艾米尔也是个炸药迷,每天泡在工厂里,帮助父亲和哥哥。不料由于大意,9月3日这天,工厂突然发生爆炸,成了一片火海!诺贝尔和父亲赶到出事现场时,工厂已成了一片废墟。他们从残留的灰烬中找到五具遗骸,其中一具便是诺贝尔最疼爱的小弟艾米尔。
经受这次重大刺激后,父亲因脑溢血而病倒,母亲终日以泪洗面。诺贝尔也是悲痛万分!他从悲伤中重新再奋起,并立下一个宏愿:“我一定要找出硝化甘油最安全的使用、存放和大量制造的方法。”
无奈警察机关严禁诺贝尔火药工厂复业,并不准许他们在离市区5公里内做这项危险试验。诺贝尔于是到乡下去寻找用地,但人们都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不得不死了这条心。诺贝尔只好买了一艘大船作工厂,到一个大湖上作试验。尽管如此,其它船只上的人因上次的爆炸事件而心惊胆寒,不许诺贝尔的“水上工厂”靠近。诺贝尔不得不经常改变停泊位置。
硝化甘油炸药又生产出来了,但由于爆炸事件,没有人敢购买。诺贝尔心想,没有人敢使用,我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他于是决定扩大宣传,并亲手做示范表演,让人们知道这是一种不仅威力强大而且安全可靠的炸药。受邀者目睹了他的示范表演,渐渐地打消了疑虑,工厂的订单又源源而来。
诺贝尔又到德国汉堡去开设火药工厂。工厂不大,四周环绕着4米厚3米高的围墙。这座小小的工厂,从此却支配了世界火药界。汉堡的硝化甘油工厂,不久成为热门的消息而传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当时在德国,硝化甘油也仅仅是被用在铁路工程方面和铁矿的开采上。
诺贝尔的硝化甘油信誉步步高升。其实硝化甘油和从前一样,依然是危险的爆炸物。它之所以没有节外生枝,是因为德国气候寒冷,硝化甘油在低温下不易爆炸的缘故。这种炸药搬运起来也很危险。由于硝化甘油是一种粘稠的液体,有些无知的人竟把它当做润滑油来使用。更可笑的是,有一个旅馆的服务员,竟以为那是光亮剂,拿它擦皮鞋和皮裤。
有一位德国旅客到纽约旅馆投宿,外出时他把一个小盒子存放在服务台。服务员不知道盒内装的是硝化甘油,随手放在椅子下面。不久服务员发现小盒子冒黄烟,惊慌之余,他拿起盒子就往马路上丢,转眼工夫,就引起了一场大爆炸。附近一带民房的门窗玻璃全被震破,而马路上丢盒子的位置炸成1米的深坑!
这件事立刻成为报纸的头条新闻,以最醒目的标题、最大的篇幅谴责硝化甘油。
1866年3月,巴拿马一艘名叫“欧洲号”的轮船离港时,甲板上的硝化甘油突然爆炸,致使17人死亡,船身严重受损。在旧金山一个仓库中,硝化甘油爆炸又造成14人死亡……
接踵而来的爆炸灾害,致使各国都严格禁止硝化甘油的贮存和制造。聆听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硝化甘油最早发明人沙布利诺震惊地说:“我怎么会造出这种残害生灵的罪恶物品来?我真后悔呀!”
诺贝尔面临这些打击和不绝于耳的责难,并没有灰心丧气。他想起那些无辜的被炸死的人们,想起可怜的弟弟艾米尔,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研制出十分安全的硝化甘油炸药来。经过无数次试验,他终于研制出一种用雷管引发的、固体状态的硝化甘油炸药。
1866年10月,德国克鲁伯地方组织了一个硝化甘油炸药审查委员会,对诺贝尔所制造的炸药在安全性和威力方面做了一定安全审查。全体委员审查后一致认为:这是一种成功的产品,在使用和运输方面都可以绝对放心。
多年来的辛勤努力,终于有了结果。第二年年初,德国矿业界人士前来订购大批硝化甘油炸药。由于采矿的效率提高,而且从未发生意外,矿商们个个眉开眼笑。接着,法国、英国也来采购,连诺贝尔的祖国瑞典也订购了。诺贝尔见瑞典已愿意采用,高兴地说:“我总算能够为祖国尽一点心力了。”
一度被视为可怕的危险物品,现已成为赐福人类的大功臣。硝化甘油炸药用途之广难以尽述,像隧道工程、开发铁路、挖掘运河、开山辟地、铺路架桥等等,都需要它。
硝化甘油炸药促进了世界科技的快速进步。诺贝尔的克鲁伯火药工厂在不断地扩展着。到1874年,硝化甘油炸药的供应量达3120吨。
不久,德国和法国爆发了战争。当时德国称为普鲁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普法战争。法国无法抵挡新的硝化甘油炸药的威力,终于向普鲁士投降。诺贝尔听说被炸死炸伤的士兵令人惨不忍睹,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他又忆起了惨死的幼弟艾米尔。他深深地责备自己说:“硝化甘油炸药竟然给人类带来痛苦,带来不幸!我有罪呀……”他的工厂投资合伙人劝慰他说:“不,您千万不要这么想,炸药本身无罪,是战争带给人类痛苦的。炸药用来开矿、铺路、搞建筑,不是为人类造福的吗?”
1872年9月3日,诺贝尔的父亲与世长辞,终年71岁。父亲去世后,母亲仍留在斯德哥尔摩老家,过着孤寂而平静的晚年。诺贝尔的两个哥哥也很有出息,他俩在俄国的巴库发现了油田,开办了一家石油公司,并且发明了用地下管道输送石油。公司的年产量达20万吨。
诺贝尔因经营硝化甘油炸药而发了大财,成为世界闻名的大富豪。他后来迁居到意大利,一直到去世。
诺贝尔一生刻苦学习和钻研,他不但发明了硝化甘油炸药,还发明了汽车自动刹车装置、石油连续蒸馏法等,共取得了355件专利。
诺贝尔虽然成了大富豪,可他和妻子、儿女的生活依然与过去一样,从不奢侈浪费。他经常把大笔款项捐给慈善事业,毫不吝啬。诺贝尔慷慨大方之名,很快传遍了各地,因此要求他帮助的穷人络绎不绝,但诺贝尔从不厌烦,总是尽力帮助他们。这样一来,每天都有大群的贫民等候他救济,诺贝尔深感为难,感到招架不住了。他写信给哥哥谈起这件事:“我每天光是收到的求助信,就不下20封,估计每天支出的救济费约2万克郎以上。一年下来就得花去700多万克郎。长此下去,恐怕世上最富有的人也招架不住了!”尽管如此,诺贝尔仍尽力帮助穷困的人,可恶的是这些人中总是夹有诈骗之徒和无赖。
诺贝尔多才多艺。他自幼喜爱文学,平时工作再忙碌,他也要偷闲阅读小说和作诗。他更喜欢哲学,他说:“饭可以不吃,哲学书不可不读。”正是哲学的思辨和文学的想象力,推动了他的科学发明。他喜欢易卜生的戏剧,他和法国大文豪雨果的交情也不错。他不但经常写诗,30岁那年还写了一部名为《兄弟》的小说,后来又写过一部《非洲的光明时代》的历史小说。1885年,诺贝尔还写过一部《专利病菌》的喜剧,1896年临去世前,又完成一部叫《报应》的悲剧。
诺贝尔不像有些发明家只会搞发明不会经营,他还是个极精明的大企业家。他终生守着自己研究、自己创造、自己生产、自己销售的不变法则。他很了解商业界的阴谋险诈与反复无情的激烈竞争。诺贝尔将世界各地硝化甘油炸药公司联合起来,形成庞大的“托拉斯”,无论在生产、经营、技术等方面均由他独揽大权。这种托拉斯的营运组织,已为世界各大跨国公司采用,这是诺贝尔在商业上的一大成就。
诺贝尔的托拉斯成为世界性的特大企业,1886年他就拥有9.7亿美元的资产。
但是,如果诺贝尔只是位发明家和企业家的话,那么诺贝尔奖也不可能诞生了。诺贝尔一生最伟大的发明是硝化甘油炸药和飞行炮弹。这两样东西本身是中性的,它既可以用于防卫又可以用于侵略。诺贝尔一生致力于为人类造福,致力于世界和平和社会的文明进步。所以在1896年他临去世时,留下了永恒的遗嘱:将他财产的一部分,作为诺贝尔奖基金。颁奖典礼定于每年12月10日,也就是诺贝尔逝世纪念日,由瑞典国王在斯德哥尔摩颁奖。
第160、李白醉写吓蛮书
唐代有一个皇帝叫李隆基,也就是唐玄宗。唐玄宗当皇帝时,国内有一个大才子,大诗人,名叫李白。李白长得姿容秀美,清奇飘逸,有超然出世的风度。
10岁时,他就精通书法和历史,作起文章来,一挥而就,不加点缀,人人都说他锦心绣口,聪明绝顶,是神仙降生,所以又叫他李谪仙,他自称为青莲居士。
李白一生喜欢饮酒,视功名如同粪土,立志游历神州大地,看尽天下名山名水,尝遍天下美酒佳酿。登峨嵋山,游云梦山,还曾到过徂徕山竹溪隐居,和孔巢父等5人天天饮酒赋诗,号为竹溪六逸。李白听说湖州乌程的酒最好,又不远千里赶到乌程,在酒店里,开怀畅饮,旁若无人。当时有一个复姓迹叶的司马路过,听到李白饮酒狂歌的声音,就叫手下人去问一问是谁。
李白随口赋诗答道:“青莲居上谪仙人,酒肆逃名三十春。湖州司马何须问,金粟如来是后身。”迪叶司马大吃一惊,问道:“莫非是四川李谪仙?久闻大名。”就和李白攀谈起来,一见如故。临别之时,迦叶司马问道:“以您这样的高才,要想成就功名,易如反掌,为什么不到长安去参加应举考试?”李白回答说:“现在朝政混乱,不讲公道,走后门的高官厚禄,行贿受贿的荣华富贵,如果不走后门,不行贿受贿,就是有孔子孟子那样的贤才,也没有办法。所以我整天饮酒赋诗,就是不受这些窝囊气。”迦叶司马说道:“虽然这样,像你这样鼎鼎大名,谁人不知,一到长安,必然有人举荐你。” 李白听从迦叶司马的话,便来到京城长安。有一天到紫极宫游玩,与翰林学士贺知章相识,两人彼此非常投机,贺知章便邀请李白到酒店喝酒,卖了金貂,当作酒钱。贺知章请李白搬到他家里去住,以便谈论天下大事,饮酒赋诗。第二大,李白把行李搬到贺知章家,两人从此便结拜为兄弟。不知不觉间,考试日期临近,贺知章说:“今年考试的主考官是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监考官是太尉高力士,这两个人都是爱财如命。你又没有金钱去贿赂他们,恐怕就是有再好的学问,也不能考上了。这两个人我都熟悉,我写一封信给他们,也许他们能够给一点面子。”李白虽然才大气高,遇到这种情况,也没了办法,只好照贺知章说的去做。贺知章写好信,就叫人送到杨国忠大师和高力土手上。杨国忠、高力士看了信,冷笑着说:“贺知章得了他的金钱,却写一封空信到我们这里讨人情,等到考试那天,只要遇到李白的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弄掉。”3月3日,天下才子都来会考,李白才思敏捷,一笔挥就,第一个交了卷子,杨国忠见卷子上有李白的名字,也不看内容,说:“这样的人,只配给我磨墨。”高力十接过来说:“磨墨也不配,只配给我穿袜脱靴。”就命令手下把李白赶出考场。
李白被杨国忠、高力士捉弄之后,怒气冲天,回到贺知章家,发誓道:“以后如果我得志,一定要杨国忠给我磨墨,高力士给我脱靴,才能出我这口气。”贺知章安慰李白说:“不用烦恼,暂且在我家住下,等他3年,再考试时,换了别的考官,你一定能够考中。”贺知章整天和李白饮酒赋诗,不知不觉就是一年。
忽然有一天,有一个来自渤海国的番使带着国书到达长安,朝廷派贺知章迎接安排番使。第二天,番使送给朝廷国书一封。唐玄宗宣召翰林学士,打开番书,竟然一个字也不认识,都跪在地上说道:“这封信都是些鸟兽文
字,我们学识浅薄,不认识一个字。”玄宗就叫杨国忠看看,杨国忠打开一看,两只眼睛就像瞎了一样,也是一个字不认识。玄宗就宣诏文武百官,但还是没有人认识一个字,更无法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了。玄宗非常气愤,大骂这些无用大臣:“在有你们这些文武百官,竟然没有一个是饱学之人,谁也不能为国家分忧解难。这封信认不出来,怎么回话,怎么能让番使回去?让他们耻笑我大唐王朝,以为我大唐王朝无人,他们必定会侵犯我边界,这可怎么办?限令3天,如果没有人能知道番书的意思,一律停薪;6天之内,如果还没有人能知道,一律撤职;如果9天还不能知道番书的内容,一律处斩。再选其他的大臣,保护大唐江山。”圣旨一下,文武百官都默默无语,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讲话。玄宗更加烦恼。贺知章回到家里,把这些事一五一十都讲给李白听了。李白微微冷笑说:“可惜我李某去年没有考中,不能给天子分忧解难了。”贺知章大吃一惊,连忙问道:“看来你博学多识,一定能认识番书,我一定在皇上面前保奏你。”第二天,贺知章就向玄宗汇报说:“我家有一个秀才,叫李白,博学多识,要想认识番书,非他莫属。”玄宗非常高兴,立即派遣大臣,带着皇帝的诏书到贺知章家,要李白奉诏上殿。
李白对宣诏大臣说道:“我李白乃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百姓,无才无识,朝廷里有很多官僚,都是博学之人,为什么要向我这样的人请教,我不敢奉诏,生怕得罪朝廷显贵。”大臣把这事向玄宗禀奏。玄宗又向贺知章说道:“李白不肯奉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贺知章回答说:“我知道李白文章盖世,学问渊博。只因为去年在考场中,被主考官屈批了卷子,轰出门去,今天叫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朝拜天子,心里有愧。请皇上赐给他一个名位,再派一个大臣去,一定会奉诏来的。”玄宗说道:“同意你的意见。赐李白进士及第,可以穿紫袍金带。就麻烦你自己去迎接李白,你一定不要推辞。”贺知章领了圣旨,回到家中,请李白去阅读番书,把玄宗求贤若渴的心情一一说给李白听。李白身穿御赐紫袍金带,就骑马随着贺知章一起入朝。唐玄宗正在等着李白的到来,一见李白,如贫得宝,如暗得灯,如饥得食,连忙说道:“现在有一封番信,没有人能读懂,所以特此宣诏你来,希望你能力社稷分忧。”李白谢恩,躬身说道:“我因为学识浅薄,被太师批了一个不取,高太尉把我轰出考场。我是被批无用的秀才,不能令主考官满意,怎么能使皇上满意呢?”玄宗说道:“我非常了解你,请你不要推辞。”就叫侍臣把番信捧出来给李白看。李白看了一遍,微微冷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番信用流利的长安话翻译出来。其实,那封信也很简单,无非是警告玄宗皇帝不要再侵犯它,并要玄宗将高丽割让176个城池给它,如果不答应,就兴兵讨伐。
文武百官听完李白阅读番书,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唐玄宗听了,更是神情不悦,愁云满面。沉思了很长时间,才向文武百官问道:“现在番兵要抢占高丽,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拒敌?”文武百官,就像泥塑也似的没有人敢回话。贺知章启奏说:“自太宗皇帝3次征伐高丽,不知死伤多少人马,消耗多少财物,也没有取胜。幸好盖苏文死了,盖苏文的几个儿子为争权夺利互相残杀,给了我们可乘之机,高宗皇帝派李斌。薛仁贵统帅百万大军,这才消灭高丽,使他们归顺。现在天下太平,多年不遇战事,既没有良将也没有精兵,如果打起仗来,很难说能不能取胜。兵连祸结,不知要到什么时间才能安宁,愿皇帝明鉴。”玄宗问道:“我们该怎样回答番使?”贺知章说道:“皇上可以问问李白,他必定善于辞令。”玄宗于是就召见李白,问
如何回复的事,李白说:“皇上尽管放心,不必多虑。明天召见番使,我当面回答他,也用鸟兽一般文字。信中言语,一定羞辱番家,一定要他们的可毒知我大唐王朝的威严,拱手来降。”玄宗问道:“谁是可毒?”李白奏道:“渤海这个地方的风俗,称他们的大王叫可毒,就好像回纥族人称他们的大王叫可汗,吐鲁番叫赞普,六诏叫诏,诃陵称悉莫一样,都是各地的不同风俗。”玄宗见李白应对自如,滔滔不绝,当天就封李白为翰林学士,设宴款待李白,李白也无所顾忌,尽量而饮,直到喝醉为止。
第二天早朝,李白醉酒未醒,被内官催促着进朝。百官朝见完了,玄宗召见李白上殿,只见李白脸上酒气未退,两只眼睛还显得朦朦胧胧。玄宗叫御厨弄三份醒酒酸鱼汤来,亲自给李白调汤。李白跪着喝下汤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当时百官见皇帝器重李白,又惊又喜,唯有杨国忠、高力士心里极为不舒服,表现出轻蔑来。不一会儿,玄宗召见番使,李白紫衣纱帽,飘飘然就像神仙驾临人间一样,双手捧着番信,站在左边的大柱子下,朗读起番信来,只读得铿锵悦耳,一字不差。番使极为吃惊,不知从哪里来的高人,竟如此精通我们番国文字。正惊异间,李白朗声说道:“小小番国,竟敢如此无礼,蔑视我大唐王朝。皇上圣明,宽大为怀,不与小人计较。现在皇上有诏在此,请番使仔细听好。”番国使臣战战兢兢,跪在阶下。玄宗叫在御座旁边安置七宝床,准备好阗白玉砚,象管兔毫毛笔,独草龙香墨汁,五色金花信笺。吩咐李白到御座前,坐在锦墩上写诏书。李白奏道:“我的靴子不干净,恐怕弄脏了席,请皇上开恩,赐臣脱靴结袜上去。”玄宗同意了,叫一个小内侍替李白脱靴子。李白又说道:“我有一句话,乞求皇上赦臣狂妄,我才敢说。”玄宗说道:“随便你说,我不会怪罪你。”李白这才整了整衣服,说道:“我前次考试,被杨太师批了个不中,又被高太尉赶出考场。
今天看见他们两个人都在,我的精神不足,恳望皇上吩咐杨国忠太师替我捧砚磨墨,高力士太尉替我脱靴结袜。只有这样,我才能精神抖擞,提笔划诏,一挥而就,才能保证完成皇上吩咐的任务。”玄宗觉得这事也有点过份,但用人之际不好多说,只好传旨,叫“杨国忠捧砚,高力士脱靴”。杨国忠、高力士心里非常清楚,这是李白依仗皇帝的宠幸,报复他们两人,出于无奈,不敢违背皇上,敢怒不敢言,只好遵旨。
李白这时洋洋得意,高力士脱了靴子,又替李白穿好袜子,李白这才爬上褥子,坐在锦墩之上。杨国忠在几案旁拼命用力磨墨,待磨好了墨汁,站在一旁侍候。李白用左手把胡子梳了一梳,右手拿起中山兔毛笔,就在五花素笺上挥洒起来,真正是笔力有神,横扫三军。一会儿,写好了吓蛮书。只见字画整齐,没有错落,献在玄宗面前。玄宗看了,大吃一惊,都是番书,一个字也不认识,递给文武百官看时,没有一人不惊骇万分。玄宗叫李白朗诵一遍,李白就在御座前把吓蛮书朗诵一遍。内容无非是大唐王朝将勇兵精,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有多少多少小国家向我大唐王朝朝贡,小小渤海国,和大唐比起来,只不过是大唐三朝的一个郡县。希望渤海可毒不要作茧自缚,被人耻笑。玄宗听了非常高兴,要李白再对番使宣读一遍。李白仍然叫高力士给穿上靴子,这才下殿。叫过番使,把吓蛮书对着番使重读一遍。读得声韵铿锵,番使唯唯诺诺,面如土色,不免又要山呼万岁向玄宗告辞回国。贺知章把番使送出都门,番官偷偷问贺知章道:“刚才读诏的那个人是谁?”贺知章回答说:“姓李名白,官拜翰林学士。”番使又问道:“这翰林学士的官有多大,能叫太师捧砚,太尉脱靴?”贺知章笑了笑说道:“太师是一
个大臣,太尉是皇帝的亲近大臣,他们充其量也都只能算是人间的富贵显赫,而那个李白学士却是天上神仙降临,赞助大唐王朝,还有谁能比得上他?”番使连连点头,回到本国,把在大唐王朝出使的情况都讲给国王听。国王打开国书一看,大吃一惊,召集群臣商议,大唐王朝有神仙帮助,怎么能和唐王朝相抗衡呢。于是就写了一份降表,宁愿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玄宗从此更加敬佩李白,想给他加官进爵。李白启奏道:“我不想当什么官,只想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天天和皇上在一起饮酒赋诗,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玄宗听了这话,说道:“你既然不想做官,我的所有黄金白玉,珍珠玛瑙,任凭你挑选。”李白说:“我也不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希望能天天跟从皇上,侍奉皇上,多喝美酒,也就满足了。”玄宗知道李白清高,不好勉强。从此以后,李白整天和玄宗在一起,寸步不离,连晚上也常常把李白留在金銮殿住宿,向李白征询治国治家的策略。
玄宗对李白越来越亲近,越来越常识,这可气坏了杨国忠、高力土两个人。杨国忠、高力士总想找个机会把李白赶出宫门,偏偏没有机会,就派人处处跟踪李白,想找点借口离间玄宗和李白的关系。终于有一天,高力士找到了一个机会。他对玄宗的宠妃杨玉环说道:“李白最近为娘娘写了《清平调词》:‘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在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红妆’。这个赵飞燕是汉成帝的宠妃,因德行败坏,被成帝打入冷宫。现在李白把娘娘比作赵飞燕,这是诽谤娘娘,娘娘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原来杨贵妃那时正好与安禄山之间关系非常,高力士的话正好刺中了杨贵妃的心。因此杨贵妃怀恨李白,常常在玄宗面前说李白轻狂酗酒,恃才傲物,自尊自大。玄宗见贵妃娘娘不喜欢李白,也就不叫李白到宫内饮酒,也不叫李白在金銮殿过夜了,渐渐便有一种疏远的感觉。李白心里也知道是杨国忠、高力士中伤,也不计较,更加沉湎于酒诗,和贺知章、李适之、王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8人结为诗酒朋友,被人们称作“饮中八仙。” 李白多次向玄宗皇帝请求回到老家去,玄宗心里确是非常喜欢李白,无奈杨贵妃从中作梗。李白知道宦海沉浮,心里更加希望早一天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辞意恳切。玄宗见李白执意要离开长安,就召见李白,问道:“你志存高远,可以先回老家,以后我还会召你回到长安。你对我们大唐王朝有大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李白叩头谢道:“我什么要求都没有,只希望时时有酒喝。”玄宗就赐给李白一块金牌,金牌上面写道:“御赐李白为无忧学土,逍遥落拓秀才,逢着酒店就可以喝酒,遇着官府的钱库就可以取钱,府级的要给千贯以上,县级的要给500贯以上。所有的文武官员如果违背,就以违背圣旨论处。”又赐给李白黄金1000两,锦袍玉带,金鞍龙马,随从20个人。李白磕头感谢皇上,玄宗又赐给李白2朵金花,御酒3杯。满朝文武大臣都放了假,给李白送行。贺知章等7人恋恋不舍,一直送到百里之外,直到过了3天,酒中七仙才与李白挥泪分别。
第161、爱唱歌的修女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奥地利的萨尔茨堡一片宁静。
年轻的修女玛丽亚是个生性活泼,爱唱歌的姑娘。她常常独自跑到青青的山坡上去唱歌,往往唱得把修道院里的规矩也忘个一干二净。院长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见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就介绍她到萨尔茨堡的冯·特拉普上校家去做家庭教师。
冯·特拉普先生是奥地利帝国的退役海军上校,他的妻子在几年前去世了。玛丽亚的学生就是七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他们大的已有十六岁。
玛丽亚拎着简单的行李箱,按地址找到了冯·特拉普家。这里是一座豪华的别墅,大理石的门厅、转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金色枝形吊灯,一切都令喜欢幻想的玛丽亚陷入遐想。
正当她呆呆地站着左思右想时,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请您注意,在这个家里,有几个房间是不允许进去的!” 玛丽亚吓了一跳,吃惊地回过头去。
那人就是冯·特拉普上校,他的个子高高的,挺拔英俊,三十多岁的样子,但神情却严肃得像个五十岁的老军官。他毫不客气地使用着一种军队的口吻说:“玛丽亚小姐,在我请的家庭教师中,你是第十二名。我希望你能比上一个好一些,她只呆了两个小时!” 只呆了两个小时?乘车来萨尔茨堡的路程也不止这些时间呀!这位上校一定非常苛刻、严厉! 但是,玛丽亚还想问问孩子的情况。
海军上校肯定地说,“孩子完全没有错误!责任全在那些家庭教师。她们没有能力维持七个孩子中的纪律!请你记住,在这个家庭里如果没有纪律,一切都会变得乱糟糟的!” 玛丽亚简直想象不出该对七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使用什么样的“纪律”,她就问特拉普先生:“您对教育孩子有什么具体要求?” 上校说:“他们早晨该温习功课,下午该到院子里操练,晚上该严格按时上床睡觉,这几点,是起码该做到的。” 这时,玛丽亚忽然想到:安排得这么紧,孩子们什么时候游戏呢?她刚问了一句,特拉普上校就皱起眉头,突然从衣袋里拿出一支军舰上用的鸣苗,嘟嘟吹了起来。
刹那间,楼上的几个房间都打开了,七个孩子一个个踏着正步走了出来,又排成一队朝楼下奔来。
玛丽亚明白了,特拉普先生完全是按照管理军队的方法来训练他的孩子们的,他根本没考虑过孩子的游戏问题。
这时,七个孩子已经在特拉普先生面前立正站好。他们偷偷瞧了瞧新来的家庭教师,又互相使了个眼色,就根据上校鸣笛里不同的信号,一个个出列报告自己的名字。最大的姑娘叫莉沙,已经十六岁,最小的叫梅蕾特,刚满五岁。
玛丽亚觉得,这七个孩子看她的眼神,都跟看一只空空的玻璃瓶一样,就鼓起勇气,热情地自我介绍说:“我叫玛丽亚,是你们新的家庭教师,我向你们问好。” 接着,她又上前跟孩子们一一握手,但是,孩子们对她很冷淡。
吃晚饭的时间很快到了。
玛丽亚坐到餐桌边,刚向孩子问好,突然发现自己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弹,她不在意地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手指却触到一个湿乎乎活蹦乱跳的东西,吓得她“哇”地叫了起来。
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青蛙。
坐在她一旁的管家马上低声告诉她说:“您还算比较幸运的。上一个家庭教师,在她自己的兜里摸到了一条蛇!” 玛丽亚尴尬地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特拉普先生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谁破坏了纪律?” 这时,玛丽亚做出很轻松的样子说:“这是我跟孩子们的秘密。”她转过头去,对孩子们微笑着说:“真感谢你们,一点也不把我当外人看待,而是把我当作朋友,使我一下子就感到了温暖、幸福和愉快。” 玛丽亚的宽容和体贴,一下子使这七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大为感动,制造恶作剧的小男孩马尔塔首先低声抽泣,接着,孩子们一个个都哭了起来。
特拉普上校很久没有见到孩子们动感情了,一时既高兴又莫名其妙。正在这时,有个叫鲁夫的年轻邮递员送来了一份电报。
特拉普上校看完电报,就对孩子们说:”电报是男爵夫人打来的……明天一早,我得去维也纳。” 孩子们都知道男爵夫人是个漂亮的寡妇,她很可能成为这个家庭的新妈妈,都纷纷议论起来。大姑娘莉沙却悄悄溜进花园,她知道,她的男朋友鲁夫把绿色邮包扔在一边,正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呢。两人碰到一起,立刻快活地唱起自己喜欢的歌曲,忘情地在亭子里跳起舞来。
这时,天空中下起了阵阵细雨。
玛丽亚在自己的房里,跟管家太太商量更新窗帘和给孩子们做新衣裳的事。管家太太说,“上校很可能就要跟男爵夫人结婚了,窗帘的事,就到那时再说吧。” 听说孩子们很快会有一个新妈妈,玛丽亚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她跪下来,真诚地祈祷,希望这位能疼爱孩子的母亲早日来到这个家庭。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又电闪雷鸣。大姑娘莉沙在亭子里玩够了,冲过花园想进房子,但所有的门都关上了。她浑身湿透,见只有玛丽亚的窗子还开着,就不顾一切地爬上去,“扑通”一声跳到玛丽亚面前,这着实使她吃了一惊。
玛丽亚一点也没问莉沙到花园里去干什么,立刻给她寻找干衣服换上,又亲热地叫她坐到温暖的被子里一起谈心。没说上三句话,窗外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顿时,暴雨倾盆而下。这时,房门一次又一次被撞开,另外六个被雷电吓得睡不着的孩子竟一个接一个跑到玛丽亚房里。他们见大姐姐莉沙也在这里,立刻都跳上床来,簇拥在玛丽亚身边,最小的格蕾特甚至把头扎在玛丽亚的怀里。
玛丽亚和孩子们紧紧依偎在一起,感到十分温暖,她对孩子们说:“别怕雷鸣电闪,也别去想那不高兴的事,应该多想想那些美好的东西。” 格蕾特不理解地问:“什么是美好的东西呢?” 玛丽亚笑了笑,她用柔美的歌声来回答说:“白色的小马,松脆的苹果饼,门铃,车铃,小牛排加面条,月亮旁天鹅的剪影……穿着白绸衣裳的小姑娘,落在鼻子和睫毛上的雪绒花,春天河里的碎冰……美好的东西数不清!” 甜美的歌声和形象的比喻,一下子使孩子们联想起自己喜欢的许多事物,他们一点也不害怕了,吵吵嚷嚷地谈起各自喜爱的东西来。
突然,门被“哐啷”一声推开了。
原来,特拉普上校被孩子们的笑声吵醒了。他不问原因,表情严肃地把孩子们一个个撵回自己的房间去。在关上门之前,他用警告的口气对玛丽亚说:“小姐,你一定要记住,在这个家里,第一要紧的是纪律!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能做到这一点。” 玛丽亚一点也没计较上校说话的态度,她看了看窗外,雷雨已经过去了,她知道孩子们不会再害怕了。
第二天一早,冯·特拉普上校到维也纳去看男爵夫人了。玛丽亚一看见孩子们的笑脸,立刻就忘掉了上校那刻板乏味的规定,她把旧的绿呢窗帘取下来,给他们每人缝了一件式样新颖的衣服,让他们穿着高高兴兴地出去郊游。
玛丽亚带着孩子们穿过树林,涉过溪流,他们一起捉迷藏,一起采摘野果和花草,玩累了,就躺在草地上休息。
对着蓝天白云,玛丽亚问孩子们:“男爵夫人快要来了,你门准备为她唱支什么歌呢?” 孩子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爸爸不喜欢我们唱歌!” 玛丽亚点点头,她明白,上校是因为失去妻子后心情抑郁,才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唱歌的,作为一个奥地利军官,岂有真的不喜欢音乐的道理!她笑着对孩子们说:“我们可以改变他的想法。告诉我,你们会唱些什么歌?” 但是,孩子们又齐声回答说:“什么歌也不会!” 玛丽亚听了,只是笑笑,大声说:“不会不要紧,我可以教你们,先从哚来咪教起。” 接着,玛丽亚随口把七个音符编成歌,柔美地唱了起来:“哚,一只母鹿;来,阳光照下来;咪,就是我自己;发,向遥远的地方出发;索,快得像穿梭;拉,大家把你拉;梯,上面有果酱面包和茶等着你,接着,又遇见了哚和母鹿!” 玛丽亚形象的比喻,把“哚来咪发索拉梯”七个音符生动地结合起来,引起了孩子们很大的兴趣,他们又唱又笑,在欢乐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地上了一堂又一堂音乐课。
几天过去了,七个孩子迷上了音乐课,再也离不开带给他们幸福和欢笑的新家庭教师了。
这一天,在通往萨尔茨堡的路上,冯·特拉普上校亲自开着白色轿车,带着美丽、娇贵的男爵夫人,有说有笑地往家赶。他希望,在正式讨论婚姻前,男爵夫人能熟悉他的七个孩子,孩子们也能喜欢这位未来的新妈妈。
突然,他们在汽车里看见,这里有群穿着绿色衣服的孩子在树林里爬上爬下,又唱又闹,简直像是来了一群猴子。特拉普上校觉得有点像自己的孩子,但转念一想,孩子们不会唱歌,又有家庭教师管着,他们不会如此放肆的。
但是,当他和男爵夫人到达目的地不久,就发现玛丽亚带着七个孩子,乘坐着小舢板回到花园后的湖边码头。不知是哪个顽皮的男孩故意一摇晃,全船八个人统统跌到水里,但他们都开心地笑着爬上岸,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上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迅速掏出鸣笛,“嘟嘟嘟”地吹了起来。这时,孩子们才真的乱了套,七碰八撞地排起队来。
上校皱着眉头,在孩子们面前踱着步子,向男爵夫人一一介绍他们,最后,他忍不住问玛丽亚:“我在路上看见一群孩子像猴子似的爬树!我想知道……今天我的孩子有没有在外面爬树?” 玛丽亚点点头,诚实地说:“爬过的。” 上校又指着孩子们身上的绿色外衣问:“这些是什么东西?” 玛丽亚不慌不忙地说:“是我给他们做的衣服!”特拉普上校吃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玛丽亚见他满脸困惑,就说:“孩子们不是光用鸣笛就能管理的士兵,他们需要了解和关心,更需要爱。” 上校觉得,这个家庭教师管得离她的职责范围太远了,就打断了她的话:“孩子是我的孩子,我不想再听你说下去!” 但是,玛丽亚觉得自己刚说到点子上,就恳求道:“我还没有说完……” 可是,冯·特拉普上校已经被一连串的不称心事弄得不耐烦了。他板着脸说:“你说完了!玛丽亚小姐,我命令你,马上去收拾东西,回你的修道院去!” 但是,他的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了孩子们的歌声: 群山洋溢着音乐之声,群山有唱不完的歌吟……我的心像鸟儿从湖上飞向树林,我的心像小天使飘向黎明…… “谁在唱这使人怀念的歌?”听着孩子们熟悉的声音,上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玛丽亚轻轻地说:“是你的七个孩子在唱,他们把这首歌献给你和男爵夫人。”这时,又一阵轻柔的歌声传过来,像春雨滋润了特拉普上校寂寞、忧伤的心,他也情不自禁跟着唱了起来:“每当我的心感到寂寞,我要到山里去,我又会听到遥远的歌声……” 一曲终了,冯·特拉普的心被深深打动了,他把孩子们一个个拥到胸前,过去的岁月和青春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时,他才明白,修女玛丽亚是个多么出色的教师,他愧疚地握住她的手,说:“小姐,刚才……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 玛丽亚的脸红了。她说:“也怪我心直口快,假如我做的对孩子们有所帮助……” 没等她说完,特拉普上校感激地打断了她的话,说:“您对我帮助太大了,简直无法形容!” 晚饭以后,玛丽亚又和孩子们一起为上校和男爵夫人表演了他们排练的木偶剧《孤独的牧羊人》。每个孩子都操纵着他们的木偶,说说唱唱,表演得精彩极了。特拉普上校一次又一次地鼓掌,男爵夫人也对表演大加称赞。
孩子们高兴得团团围住爸爸,非要他当场唱一支歌不可。
上校看到孩子们十分兴奋,他也感动极了,仿佛一下子回到童年,满怀激情地唱了一支《雪绒花》。雪绒花像一张张孩子的脸,在他的眼前闪现,他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欢乐的笑声又开始在这个冷清了多年的别墅里出现了,孩子们热情地围着玛丽亚,久久不肯离开。男爵夫人猛然发现,特拉普上校看家庭教师的目光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不久,在一次舞会上,人们都议论起德国要和奥地利合并的消息。特拉普上校说:“什么合并?这是纳粹侵占、吞并奥地利,他们的野心很大,只会给奥地利人带来灾难!”纳粹安插在当地的一名坐探泽勒对上校说:“像您这样有威望的人,说话别这么随便。他们要叫你担任要职……至少,要请你用雄厚的男中音,唱他们谱的曲子。” 上校反唇相讥:“当纳粹占领奥地利之后,吹吹打打的事当然该由你泽勒先生担任了!” 就在泽勒向特拉普上校发出纳粹攻势的同时,男爵夫人正在跟玛丽亚进行另一场谈话。她说:“上校好像对你有意思。那天晚上,你穿着漂亮的绿衣服,他直盯着你看。” 单纯的玛丽亚慌张地说:“这没什么……” 男爵夫人又紧逼一句:“他请你跳舞时,你的脸红了。孩子,你可别认真,上校很快会冷下来的,男人都这样。” 玛丽亚终于明白了男爵夫人的用意:她出于妒忌,不希望自己留在孩子身边!她冲动起来,告诫自己说:“这里不能呆了,走!” 当夜,玛丽亚收拾起简单的行李,留了一张便条,就不辞而别,回到了修道院。但是,她的心情是不平静的,她怀念孩子们,也很想念坦率、正直的特拉普上校。男爵夫人以为,玛丽亚一走,孩子们会转而向着她。但是,当孩子们一早发现他们的家庭教师不辞而别,就像失去了最亲的亲人,一个个没精打采,甚至向这位“未来的新妈妈”发火,男爵夫人想用恃拉普上校的鸣笛来训练孩子们,谁知,从最大的孩子到最小的孩子,谁也不理她。最后,她只得向特拉普上校说:“把这几个小家伙都……送到寄宿学校去吧……” 特拉普上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这么多年,我从没想过把孩子送到缺乏温情的寄宿学校去。” 当天,孩子们集体失踪了。
他们不能失去玛丽亚!大孩子背着小孩子,七个人一起来到修道院,要求见见修女玛丽亚。但是,玛丽亚却不敢离开自己的房间!她内心十分喜欢他们,但又不知道怎么办。
院长嬷嬷知道玛丽亚心中的矛盾,对她说:“你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跟着天上的彩虹,去寻找自己的梦想,把今生今世的爱,都注入这个梦中。” 听了这番启发和鼓励,玛丽亚的眼睛变得明亮了。
七个孩子失望地回到萨尔茨堡,他们完全没去想早已过了吃饭的时间,特拉普上校一肚子无名火,逼着他们要说出到哪里去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也不愿说出心中共同的秘密。
正在这时,客厅的门开了,玛丽亚竟拎着行李箱出现在大家面前。眨眼间,孩子们不顾一切奔过去,争先恐后地抱住了她。
顿时,特拉普上校一切都明白了,他甚至明白了自己心中无名火的来由,他跑上去,温柔地说:“你走的时候……也没说声再见。” 玛丽亚的脸上泛起红晕,真诚地向上校和男爵夫人祝福。但是,上校做了一个否定的姿势,这时,男爵夫人明白了,上校的心里只有玛丽亚了。
不久,玛丽亚成了特拉普上校的妻子,七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唱着歌,
簇拥在这个新的母亲周围。
正在这时,纳粹德国的军队占领了奥地利,那个肥头大耳的纳粹坐探泽勒摇身一变,成了侦缉队长,逢人就举手喊:“嗨,希特勒!” 莉沙的男朋友鲁夫也盲目地加入了冲锋队,成了法西斯的爪牙,成天跟着泽勒耀武扬威。
这一天,特拉普上校怒气冲冲回到家,一把撕去了被人逼着挂上去的纳粹国旗。玛丽亚关心地走上前,轻声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特拉普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说:“柏林命令我参加他们的海军,明天一早就得到不来梅基地去报到!” 玛丽亚早就担心会出这种事,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特拉普上校说:“要是我拒绝,纳粹会向我们全家下毒手!……快把孩子们找来,我们得利用今晚歌唱比赛的机会逃出奥地利!” 法西斯警察已经严密监视住萨尔茨堡,但是,他们却没法阻止这一家人参加当地隆重的歌咏比赛。玛丽亚让孩子们穿得暖暖的,全家乘车去参加音乐会。
纳粹的汽车紧跟着他们,也来到音乐会上。侦缉队长泽勒将孩子们一个个打量过来,满腹狐疑地问:“你们怎么穿着厚厚的旅行服?” 玛丽亚微笑着说:“夜里气温低,我怕孩子们的嗓子哑了,才让他们穿这么厚的演出服的。” 侦缉队长看不出破绽,只得说:“好吧,我同意了,你们全家都上去唱,这样可以显示,与德国合并后的奥地利一切正常,等你们演唱完,我们就要把上校送到不来梅海军基地去!” 上校和玛丽亚没有被吓倒,他们带着七个孩子,站在台上,唱起了那曲热情奔放的《哚来咪》,一下子把生性爱好音乐的听众们的热情都调动起来了。
在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中,孩子们一个又一个按顺序陆续退场,悄悄上了外面的汽车。特拉普上校一次又一次对观众的掌声鞠躬致谢,最后,他走到麦克风前说:“奥地利的同胞们,也许要很久见不到你们了,现在,我再为你们唱一支古老的奥地利民歌!” 他两眼湿润,深沉而动情地唱起了《雪绒花》:“雪绒花,开不败,就像一张张笑脸,点缀着祖国美丽的河山……” 全场的奥地利听众热烈鼓掌,他们都像特拉普一样,有一颗热爱自由、和平的心,他们也将为此而不屈不挠地斗争。
紧接着,热烈的授奖仪式开始了。
主持人先报了第三等奖的获奖者名单,并请获奖者上台领奖。在热烈的掌声中,第二等奖的获得者也满脸春风地上台领了奖。
最后,主持人激动地大声宣布:“一等奖,全奥地利的最高荣誉,授予冯·特拉普上校的家庭合唱队!” 掌声更热烈地响起来了,聚光灯一次次照向舞台人口处,祝贺曲一次又一次奏响,但是,上校家的任何人也没有出现。
这时,纳粹分子猛然省悟:上校一家逃走了!泽勒立刻通知封锁国境线,带上鲁夫和冲锋队员,在全城搜查。
原来,在修道院院长的帮助下,特拉普上校一家人都躲到古代贵族的石碑林后面。石碑虽然很高大,一块接着一块, 但几个幼小的孩子们仍很害怕,
甚至想用唱歌来镇静自己。玛丽亚紧紧搂住最小的格蕾特,嘱咐她千万别出声。
但是,这细小的声音仍引起了鲁夫的注意,他让纳粹队员们先走一步,自己却悄悄埋伏在石碑林的铁栅外面。
不一会儿,上校和玛丽亚带着孩子从石碑后走了出来。不料,鲁夫从黑暗里跳了出来,用枪指着特拉普说:“上校,你的游戏结束了!” 上校非常镇静,他让玛丽亚和孩子们一个个从自己身后走出去。莉沙也央求这位昔日的男朋友说:“鲁夫,我父亲不愿为希待勒卖命,你放了他吧。” 鲁夫不敢正视莉沙,更不敢正视上校严肃的眼睛,他紧张地说:“你再往前走,我……就要开枪了!” 上校慢慢靠近鲁夫,规劝他说:“你不是那种人,你还是个孩子,跟我们走吧。” 鲁夫步步后退,紧张地叫道:“不许再过来!” 但是,上校已抓住了他的枪,坚定地说:“把枪给我,跟我们一起走!” 鲁夫浑身颤抖,突然转身边跑边喊:“中尉!中尉!他们躲在这儿!” 正在这千钓一发之际,两个年长的修女跑来了。她们在这之前曾拣到一技枪。一位修女用这枝枪瞄准了鲁夫的背影,一枪打死了这个可耻的叛徒。
上校、玛丽亚和七个孩子冲破黑暗,登上了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奔向自由和平的地方。一切都像他们唱的那样,他们将跋山涉水,随着天上的彩虹寻到自己的梦想。
第162、橡树行动的故事
1943年7月10日,英美联军在艾森豪威尔统帅下,在西西里岛登陆,并向意大利本上推进,7月19日,盟军飞机开始轰炸罗马。这对意大利法西斯独裁者墨索里尼来说,无异于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希特勒获悉意大利军心涣散,抵挡不住盟军的进攻,连忙与墨索里尼举行会晤,为这个同伙打气。墨索里尼心力交瘁,年龄不满60岁,已显得非常衰老。在会谈中,希特勒一个人滔滔不绝他讲了6个小时,墨索里尼才勉强答应尽力而为。回到罗马,他发现罗马已被英美空军炸得满目疮痍,而他的女婿齐亚诺早已背叛了他,正在密谋采取行动,联合党内元老迫使墨索里尼召开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自1939年12月以来,该委员会从未开过会,一直是听命于墨索里尼的虚设机构。
7月24日下午5时,意大利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在罗马威尼斯宫的鹦鹉厅里举行。墨索里尼首先发言。他极力为自己辩护,把失败归咎于陆军不听他的指挥,然后,他要求委员们对意大利今后的命运发表意见。
反对派领袖、众议院议长格兰迪感到事不宜迟,抢先发言,并宣读了自己的动议,建议恢复君主制,由国王重新控制军队和政府,墨索里尼只当党的领袖。
墨索里尼顿时发现自己第一次在会上成了众矢之的。许多原来对墨索里尼的亲德立场不满的委员,都争先恐后地发言,指责墨索里尼把意大利带进了灾难的深渊。
会议持续到深夜。最后在凌晨2点,对格兰迪的提案进行表决。结果19票赞成,7票反对,格兰迪动议案获得通过。墨索里尼对此结果无动于衷,认为决议归决议,他还是他,但第二天却发生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7月25日下午,意大利国王伊曼努尔三世传旨召见墨索里尼。他丝毫没有危机感,还特地回家换上礼服。他妻子拉凯莱担忧地说:“你不要去国王那儿,他不会再信任你。凭我的直觉,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墨索里尼不以为然,认为国王是他的最好朋友。他准备在国王听政会上主动交出军权,以保住政府总理大权。
下午4点55分,墨索里尼由秘书陪同来到萨伏依别墅,国王将在这儿接见他。他看到门前不远处停着一辆救护车,还天真地猜想是王室里有什么人生病了。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这辆车将成为他的囚车。
实际上、在他抵达国王别墅前半个小时,切里卡将军已率领一名上校和50名宪兵先期到达。他们是奉命前来逮捕墨索里尼的。这项命令由国王授意,由多名将军和公爵签署。
国王焦虑不安地听完他的汇报后,显得有些激动,结结巴巴地说:“我亲爱的领袖,这种局面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最高委员会的投票结果实在令人震惊,有19票赞成格兰迪的动议。眼下你成了意大利最令人憎恨的人。你能够依靠的,最多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我……我现在已经决定,你的职位由巴多格里奥元帅担任,他将组织一个政府,并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墨索里尼这位不可一世的独裁者,听后顿时脸色苍白,一阵眩晕,就像断了脊梁骨的丧家犬一样瘫在沙发上。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这么说全都完了,全都完了……”然后,他又以威胁的口吻说:“国王陛下,你作出的决定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决定。它将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国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也很遗憾,但现在只有这样一个解决办法。不过,在新政府就职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全部谈话时间不到20分钟,随后国王就起身把墨索里尼送出了接见大厅。
墨索里尼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准备找自己的汽车。迎面走来宪兵上尉保罗·维涅刊。维涅利“啪”地向墨索里尼行了个礼,对他说:“领油,我奉国王陛下之命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墨索里尼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太过分了,没有这个必要,我有我自己的卫兵。”上尉强硬地说:“不,必须由我本人来保卫你。”墨索里尼挥挥手:“既然如此,你就上我的车好了。”上尉指着那辆救护车,郑重其事地说:“你的车恐怕不保险,我们已准备了一辆更安全的救护车。”墨索里尼有些发火了。“真是荒唐透顶!我从未乘过这种车。你究竟要干什么?”上尉拍拍手中的卡宾枪,以无可置疑的口吻说:“你必须跟我上车。很抱歉,领袖,这不过是国王陛下的命令。”接着,他手一挥,过来了几个宪兵,硬是把墨索里尼及其秘书塞进了救护车。上尉和另外3个宪兵、两个便衣警察也跟着上了车。车门一关,救护车便风驰电掣般地开往波德戈拉兵营。
第163、苇叶船
清亮亮的大清河,映着蓝蓝的天,那河水好象一匹抖动着的蓝绸子,在一平展展的原野上飘呀飘,一直飘到白云间。
水面上常常飘着一只苇叶般的小船儿,快得象抛出去的梭,出了弦的箭,一会儿穿行在浪花丛,一会儿飘到云彩里。
撑船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秀秀挺挺地站在船头上,红朴朴的脸儿象一朵出水的荷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象亮晶晶的雨珠儿,滴溜溜转。那两只木桨在她手里是那么轻巧,轻巧得象大雁的两片翅膀,在清亮亮的水面上忽闪着,一翅子能飞出半里远。小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雪雁。
雪雁家住大清河的南岸,从小就跟爷爷在河里摆船,练出了一身好水性,也划得一手好船。她从小就一个人驾着小船儿,在浪涛滚滚的大清河上运送过往行人,到对岸的大苇淀里摘菱采莲。
那苇淀长着一片片翠绿的芦苇,没边没沿,象一片绿色的云海,里头长着一片菱藕,开着许多花儿,还有各种各样的水鸟和野鸭……
雪雁喜欢水里的荷花,也喜欢那千里堤上的垂杨柳;她喜欢那清亮亮的大清河水,更喜欢那岸边翠绿的芦苇。
她常常用苇杆做成笛儿,吹出一曲曲动听的小调;她也常常用苇叶编成小篓、小燕儿和小船儿,在水面上嬉戏、玩耍……
后来,日本鬼子象一群螃蟹跑到大清河里横行,把雪雁姑娘那童话般的生活搅乱了,把那清亮亮的河水搅混了。在大扫荡中,两岸的乡亲残遭蹂痛,雪雁的爷爷也被杀害了。那大清河里流的不是水,那是半河血,半河泪啊!仇恨的种子落在雪雁的心里,象一团滚烫的怒火冲撞着姑娘的胸膛,她要报仇……
她象小雁寻找大雁,象星星寻找月亮,划着小船儿在大清河里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八路军。
她常常象一只小雁半夜里悄悄飞出村去,一个人驾着小船儿,运送游击队,传递情报,成了八路军的小交通员。
后来,河对岸的那片苇淀成了八路军的根据地,鬼子不敢进里边去,就封锁了大清河,把大清河里的船都给炸了,把雪雁的那条心爱的船也给毁了。还派小汽艇架着机枪来回巡逻,见人就打,见船就炸,水面上连只鸟都不让飞过。
雪雁瞅鬼一子那横样儿,心里腾着火,眼里冒着火,她常常一个人躲在河边那碧绿茂密的芦苇丛中,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着河对岸的芦苇淀,恨不得一翅子飞过去!可这个小小的船手没有船,就象小雁失去了翅膀,可怎么飞呢?
这一天夜晚,游击队交通员交给雪雁一份重要情报,要她马上送到河对岸的苇淀里去。她接到情报后,一刻也没停留,悄悄地走出村子,躲过鬼子的哨卡,象一只轻轻的小鸟儿飞过大堤,钻进一片茂密翠绿的芦苇丛中。她身后堤外不远,就是鬼子的据点,那炮楼就象个高大的怪物一样戳着,上边的灯火就象魔鬼的眼睛一样四下盯着,发现一点儿声响就开枪开炮。
雪雁在芦苇丛里悄悄地钻到河边,扒开一道苇缝望着河面。河水特别清亮,水面也特别宽,天扣着水,水映着天,天连着水,水连着天,分不清哪是水,哪是天。这么大的水,没有船,可怎么送信过河去呀?
她望着那深蓝的水面,一颗晶亮的星星从里边的天上蹦出来,两颗晶亮的星星从里边的天上蹦出来,直到大大小小的星星都出全了,也没想出主意来。
这时,一只鬼子的巡逻艇,打着贼亮贼亮的灯光,不时地往两岸打着机关枪,象鬼赶的一样冲了过去,把一河的星星都给搅和乱了。汽艇过后,又是一团漆黑,死一般的寂静,河里的星星又都一动不动。雪雁却仍没有想出过河的法子,急得她抓把身边的苇叶,在手上缠着裹着,裹着缠着。她看着那翠绿宽大的苇叶,心想:要是这苇叶能给我化作一只小船该多好呀,划起来又轻又快,跳溜溜就到对岸了!
她揪下一片苇叶丢在水里,翠绿的苇叶象一只长长的小船儿浮在水面上,追着浪花漂走了!猛地,她那清亮亮的大眼一忽闪,想出了过河的主意。
她轻轻地劈起苇叶来,一片片一抱抱,劈了一堆又一堆,然后又飞快地编啊编,很快就编了个轻轻巧巧的苇叶船:翠绿的船头翅翅的,翠绿的船尾尖尖的,象一只翠绿的鸟儿,漂亮极了!
雪雁把这苇叶船搬到水里,张开两只胳膊轻轻往下一跳,象只蜻蜓落在上头,苇叶船摆了两摆,晃了两晃,没有半点儿声响,那么轻巧,那么自在地往前走了。
翠绿的苇叶船好似一片荷叶托着她,从星空一般的水面上往对岸漂去。清爽爽的夜风吹着她,白花花的浪头迎着她。小小的苇叶船漂呀漂,快到对岸了,又绕过敌人的哨卡,从河里飘进翠云一般的苇淀。
雪雁在苇淀里找到那个指定的小岛,上了岸,象一只快活的小鸟儿飞进茂密翠绿的芦苇丛,她一边走,一边吹着苇笛,学着鸟叫。芦苇从里的游击队员听到那鸟叫都迎上来,雪雁把情报交给了杨队长,说道:“叔叔,我来晚了。”
杨队长说:“敌人封锁这么严,你能过河到这里来就很不简单了。”
雪雁又说:“我恨死了鬼子,恨死了鬼子的小汽艇,多想杀死儿个,给乡亲们和死去的爷爷报仇啊!”
杨队长摸着雪雁的头说:“好孩子,你送来的情报很重要啊!八路军有你这小小交通员,就多了一双眼睛,多了一对神耳朵,就能更好的出击,消灭更多的鬼子!我奖给你一颗手榴弹吧,留必要的时候用!”
雪雁接过手榴弹,象一只快活的小鸟飞出芦苇从,来到岸边,轻轻地跳上她的苇叶船往回漂,漂出了翠云一般的苇淀。
雪雁划着小小的苇叶船,在清亮亮的水面上朝前飞,一只白绸子一样的水鸟从她头上飞过去,一头扎进大清河里,随后又飞起来,溅起朵朵雪白的浪花。
望着这清亮亮的大清河,望着这白绸子一样的水鸟儿,雪雁想起了爷爷。三年前,有爷爷这只老鱼鹰护着她,她就象白绸子一样的水鸟儿,是那么欢快!想朝哪飞,就朝哪飞,想往哪落,就往哪落。可自从日本鬼子杀死了爷爷这条老鱼鹰,烧毁了她家的小船儿,雪雁就象没窝的鸟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她恨死了日本鬼子,恨死了鬼子的小汽艇!
苇叶船漂到河心,忽听远处汽艇唉叹响,又听到机枪嗒嗒叫,该死的鬼子又来了!雪雁摸到了腰里的手榴弹,恨不得迎着鬼子的小汽艇冲上去,把他们炸个粉粉碎,好为爷爷和乡亲们报大仇!可是一想,自己这样冲不上去,得想个法儿把手馏弹投到鬼子的汽艇上。她那清亮亮的人眼一忽闪,想出了个主意,紧接着,她象一条鱼儿,轻轻跳入水里……
大清河的水,清凉清凉的,雪雁象一条小小的鱼儿在水里游着,游着,一层浪花翻过来,又一层浪花翻过去。一条小鱼游过来,雪雁轻轻一闪,闪了过去;又一群群鱼儿游过来,雪推轻轻一躲,又躲了过去。
她那双亮星星一般的人眼在水里搜索着,搜索着,搜过了一层层浪花,一团闭菱藤,一条条藕茎,一片片水草。猛然间,雪雁的人眼睛一亮,只见前边一条黄色的大鲶鱼游来了!它瞪着圆圆的眼珠一子,张着扁扁的大嘴,一条条小鱼游来,它一张嘴就吞了下去,一群群虾米游来,它一张嘴,又吞了下去。看它那凶恶劲,就和该死的日本鬼子一模一样!
雪雁看得两眼冒火,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朝着大鱼扑过去!她张开两条小胳膊上去抱鱼头,大鳃鱼轻轻一拱,就从她怀里冲了出去,只管朝前游。雪雁又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追上去,张开两条小胳膊去抓大鳃鱼,人鳃鱼猛地一甩尾巴,把雪雁扫出老远!大鳃鱼又只管大摇大摆朝前游,看它那横样儿,压根就没把雪雁放在眼里!
雪雁急了,一手拔出了腰里的手榴弹,又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朝着大鳃鱼冲过去,拦住了它的去路,抡起手榴弹,朝着大鳃鱼头狠狠地砸下去,正好砸中。
大鳃鱼疼得狠狠一拱,硬是把雪雁拱出好远,冲了过去,逃进一片水草丛里。
雪雁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紧紧追上去,抡起手榴弹又是一通狠狠地砸!大鲶鱼疼得直摆尾。又把雪雁给扫出多远!趁这时机,大鳃鱼逃进了一团菱角藤里。
雪雁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又随后追去,她轻巧地左绕右绕,钻进了菱角藤,追上了大鳃鱼又狠狠地砸!好雪雁,硬是把大鳃鱼头也砸昏了,眼也砸瞎了,十分威风去掉了八分,只是张开圆圆的大嘴喘着气,雪雁一手拖住大鲶鱼,一手拿着手榴弹朝大鳃鱼的嘴里捅进去。她狠狠地捅啊捅,硬是把手榴弹捅进了大给鱼的肚子里……
这时,鬼子的巡逻艇从河上开过来,那上边的几个鬼子不停地打着枪壮胆。小汽艇开得飞快,开着开着,忽见前面飘来一只小船儿。
“船!”
“船!”
“八路的船来了!”
鬼子们一齐惊叫起来。机枪朝着那小小的船儿扫射着,密集的子弹象雨点儿,哗哗打过去。鬼子打了一阵枪,没有打沉小船儿,小船照样在水面上轻轻地漂;鬼子打了两阵枪,没打沉小船儿,小船照样在水面上轻轻的漂;鬼子打了三阵枪,还是没有打沉小船儿,小船还是在水面上轻轻的漂,反倒越漂越近了!鬼子们又惊又急又害怕,为啥这小船不怕机枪打,难道它是铁打的,钢造的?
鬼子壮着胆子开着汽艇冲了过去,一直冲到小船儿的跟前,仔细一看,这小船儿一不是铁打的,二不是钢造的,却是轻轻巧巧的苇叶编成的,刚才放的那几阵枪,只不过是在这苇叶船卜添了几个洞洞。
这下可把那些个鬼子给气疯了,狠狠地抓住苇叶船扯过来,哪想到,猛一下子扯出一条大鱿鱼,这条鱿鱼好大的个儿,黄乎乎的身子圆滚滚的肚,宽宽的鱼头扁扁的嘴,扯出来足有三尺长!
鬼子们一看可乐了,一个鬼子探出身子,伸开爪子去抓鱼,一看鱼嘴里有条线拴在苇叶船上,就用力一扯,刚刚把大鱼抱到汽艇上,就听“轰”的一声,大鱼爆炸了!闪起了红光一片,鬼一子们都给崩飞了,小汽艇腾腾地着起大火来,冒起了滚滚黑烟。
四下据点里的鬼子发现了,嗒嗒地朝河里打枪,却谁也不敢出来。
这时,雪雁早已回了南岸,躲在一片翠绿的芦苇中,正扒开一道缝儿,一双清亮亮的大眼睛望着远处那红红的火光,她快活得眼里要蹦出晶亮的星星……
第164、女鬼
独自在外的日子里,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黑。
我原先是不知道有个她的。那段时间我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正是居无定所,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过着显得有些狼狈不堪的日子。这套房子是我偶然发现的,不贵,二百块钱一个月。有的时候我就觉得在这个城市里我是赚了,因为我住着一套月租只要二百块钱的房子,这似乎也成了我要留下来的理由之一,离开了我就亏了。
渐渐地也就有了自己的一些家当,有的时候开始把这里当作家了,会想一想假如房东突然死去那我就是合法的主人了。房子唯一的缺陷就是临街,假如睡得不踏实的话,会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也像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掠过的黑色车影一般在飘啊飘的,而指路的就是那发黄的车灯。
实际上要想在这里生活下来还是很简单的,之所以觉得复杂是因为人有很多想法和欲望。我认为我过得快活,是因为我比别人看得更开一点。比如我现在的工作只是帮老板站店,一个月五百块钱。除去房租开销之外也就差不多了,换上别人就会说你到这儿来是干嘛的呢,还不如在家里呢。我会说我就乐意在这里呆着,在这里赚不到钱但可以逛逛街,家里有这么宽的马路么。而且我总以为会慢慢好起来的,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啊。底下的话就不说了,你应该考虑到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其实是不要太过为她担心的。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两三个月,最害怕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一抬头,看见了我妈站在店门外。虽然我两三天就要打一次电话回家,一个星期写一封信,我说我在这里很好,老板是个四十岁结了婚的男人,他对我对我们大家都很好,中午给我们买盒饭吃。我在这里不缺钱花,昨天我只花了四十块钱就买到了一瓶香水。
但我妈还是来了,她一句话不说,就站在门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在门外站了多长时间了,我回想了一下刚才我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觉得今天我的心情蛮好的所以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样子,妈妈也应该看到了,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宽心了。
妈妈到我住的房子里来看了一下,没说什么。然后她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妈,她看着我,我说我在这里蛮好的。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僵在那里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随你吧。我送她到了车站,她说,你住的那个房子阴气太重,换一套吧。我说我知道了。
千不怕万不怕我最怕的就是妈妈的出现。她让我的心情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像一根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在你快要得意忘形的时候拉你一下。另外妈妈有关房子的那句话也让我不太开心,她在农村里的职业是医生兼算命。虽然我觉得她算的总是不太准,但找她的人还是很多。我不喜欢她说的那句话。
这里有什么阴气?阳光普照,打在那个小小的仙人球上,似乎能听见它在拼命长个子的声音了。有阴气它还会长得这么好吗!结果那天晚上回来就出了点事。房子里的灯爆掉了,就像有谁控制好了一样,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灯在你面前一个接一个地爆掉,像是公园里的那种彩灯,控制好线路一样。但彩灯熄掉了还会再亮起来,而房间却是永久地黑了下去。我不能再在里面呆了,想到妈妈白天说的话,我开始起鸡皮疙瘩,但我也无处可去,我开始就着蜡烛翻电话本,寻找这个城市里我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
小张第一次怎么出现在我面前我已经记不得了,甚至连他的样子我也有些模糊了。只是有个他的电话号码。他很快地就搞定了,房间里又重新大放光明,我舒了口气,让所有的灯都亮着。这个时候我很感谢小张,是那种发自于内心的感谢,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却是无能为力,他让我觉得了某种温暖。后来就不对劲了,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我想我把一头色狼牵回来了。这种东西我只是在电影里看过,没想到真的要发生在我身上了。他说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我笑着说没有啊。他说你知道么,你眯着眼睛笑起来最好看了。我说是么,说着站起来要往厨房里走,他拉着我的手说你上哪儿去啊。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我说我给你倒杯水,我去去就来。到了厨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顺手拿起把菜刀,然后把门一关,隔着门我喊操你妈的,你再不回家我就拿刀把你劈了。我听见自已颤抖的话音,似乎好像还听见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正有些纳闷以为他被我的话吓跑了的时候,我听见门山响着给蹬了开来,他眼睛通红地站在门外。我呆住了。
她就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在他把我从厨房拖到客厅时出现的。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把我从地上拖过来时就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然后脚不沾地般地飘进厨房里,端过一杯水,用那种咬字不准的广东普通话说,先生,请喝茶。
我醒过来的时候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她的眼睛眯起来比我还要小,就像林忆莲那样小。当时我给吓晕了过去,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试着欠起身找小张,我宁愿他这会儿在我身边,我宁愿他把我带走。“他跑掉了,拉了一裤子的尿呢。”我笑着说是吗,一边笑着我就一边爬起来,一边爬起来就一边就往外走。“小妹妹,你要上哪儿去?”我说我不上哪儿去,我出去买个东西。她也不拦我,还是原来的姿势,她说小妹妹,你躲不了我呢,你信不信,因为我是一个鬼。我的两条腿说软就软了。
我听她说了一个晚上的事。她是个三陪女,怪不得衣服穿得花花绿绿的,事先我也没敢往这上面想。她说你租房子的时候,有没有听房东说这房子里出过事?我摇摇头,整个晚上我已经不会说话了。房东问你要了多少钱?我伸出两根指头。她啧啧地摇了一下头,说心黑哩,房子出了事以后,给人家白住都不住,哪晓得还有你这种冤大头呢。我回想着那个房东脸上暧昧的笑容,觉得自己算到最后还是被别人耍了。
她叫王小庆,她让我看碗橱后面的一张报纸。我找到时,发现是一张去年的报纸,可能是油烤水渍的缘故,已经发黄了,显得很脆,似乎一不小心它就会化成纸屑。上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篇不起眼的小报道,说的是某三陪女被两男子杀死在××路××号的房子里,望知情者提供线索,协助破案者奖励一万元。她说,我要你做的就是做回三陪女帮我把那两个人找出来,找到以后我就自动从你眼前消失。如果我不想找呢。那我就一辈子缠着你。你讲不讲理。我不讲理,因为我是个鬼。
我说我要想想。我显得很害怕的样子。她很得意地带点宽容地点点头。想吧,我不勉强你。你别害怕,我可以保护你呢。她虽然是鬼,但她还是不能看到我内心里最深处的想法,不能知道我五岁时的事情。
五岁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去看了一场戏。我对台上的咿咿呀呀不感兴趣,我所著迷的是一个女演员身上穿着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我问妈妈那是谁,妈妈说那是妓女,是坏人。第二天,妈妈回家时,我正找到了一切可找到的布条,把身上弄得披红带绿的,我说妈妈我要做妓女,妈妈随手就给了我一个大耳括子。
在我独自在外的日子里,我一直暗中看着那些流连在街角的穿着黑色长筒靴的女人,她们的嘴唇血红,鲜艳得要滴下来;或是乌黑,黑得仿佛已经渗进了血里。
她们香味逼人,她们衣着单薄,她们和男人坐在出租车里,回来的时候孤身一人在黄包车上左顾右盼。她们上街购物的时候总是成群结队,似乎这样才不会落单。她们不用上班,白天在房子里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大把大把的钞票却是来得毫不费力气。我说试试吧,人生什么菜都要尝一尝是不是?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太惬意了。衣冠楚楚的男人眼里闪烁着狼一样的光,在我有些招架不住恐惧开始一点点上升时,她就及时地出现了,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丢下鼓鼓囊囊的皮夹子狼狈逃窜。我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我为这样的日子鼓掌。
“你觉得幸福么?”“幸福。”“为什么?”“还用得着问吗?”我笑着想说你看我的笑容就知道了。“你想离开这样的生活么?”“为什么要离开?”我睁大着眼睛看着她。她笑笑说,“不为什么。”她说话时的气息打在我脸上,冰冷冰冷的。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甚至不去想这整个事情的目的,说来也是很奇怪,她从不催我,在我看来她对那两个杀她的男人甚至不是非常的仇恨。
在酒吧里我点上一根烟,悠闲地吐着烟雾。透过吵闹的人群,我能感到一股目光正向我扫来。我睨着眼回敬了过去。我想我的样子肯定很性感,就像外国电影里的浪荡女人。我和没有品味的她们不同,我读过书,而且我放得最开,因为我什么都不要付出。我只要尽着自己的性子去玩去闹就行了。这是一个显得有些猥琐的男人。个子小小的,戴着一顶球帽,甚至不敢正视我,只是借着喝酒的机会时不时地扫过一眼。我也不说话,就在那里抽着烟。抽完了两根烟,喝了一杯酒,我就穿过人群,慢慢地走出了门。
我倚在黑暗的墙角,酒吧的门不时被进进出出的人推来推去的,里面的吵人的音乐也就时有时无的。我看他冲了出来,东张西望的,然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会出来,我还知道假如我不采取主动的话,他会不好意思和我搭讪。在我的面前,他似乎显得很自卑,在他的面前,我似乎显得很骄傲,骄傲得像个公主。我故意发出了一声响。
一切都从我拿钥匙开门时结束:我以为她会及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但进来时我已经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房间这回真的是空了,没有一点活气在里面。他的手已经伸过来了,我带点恼火地说你干什么,他的手突然反过来就打了我一个巴掌,他说臭婊子,你神气什么。他的样子已经彻底变掉了,从猥琐变成了凶神恶煞。我绝望地反抗着,心直往下掉,却是一直没有找到能够承受它的地方,我知道我掉入了一个陷阱。我没想到他还有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穿过了我薄薄的衣服,血慢慢地涌了出来。
“没想到你最后找的是这样一个男人,还不如我那两个呢。”她出现在我身边,对我说。我不说话,我看到那个男人像老鼠一样张惶地在黑暗的街道里跑着。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墙角开始呕吐起来。他的手神经质地擦着衣服上的血,血块已经干了,这是从我身上流出的血,它变成了一团黑色,像黑口红那般的黑。“杀我的那两个男人早已经被枪毙了,所以你是找不到他们的。你听说过替死鬼么。”我还是不说话,我像是飘在半空中看着那个男人。我知道他心里很怕,他注定是逃不掉的。“谁让你踏上这条船呢,是你自愿的。你找下一个替死鬼吧,我要进天堂了。
好在这样的人不难找。我们天堂见。“我看着她像雾一样飞了出去,飞进了阳光里,不见了。
我找了块地方坐下来。来了很多人,把我的肉身抬了出去,然后是哭天抢地的妈妈。人都走了,妈妈抬起头,朝我在的那个角落里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得我心里发慌。妈妈像在对着空气说,玲儿,回家吧。我摇摇头,我说我是属于这个城市的,我不要回农村。不晓得妈妈有没有听见。
白天过了是晚上,深夜里有悄无声息的汽车掠过,我跟着车灯往前飘。晚上过了是白天,在第一缕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我在房间里慢慢地睡着了。我看到了一尘不染的房间里的第一丝灰尘的飘落。在所有的东西渐渐都蒙上了灰时,门又重新开了。
那个房东领着一个乡下妹子进来了,他说不贵,一个月只要二百块钱。她住了下来,把房间四处打扫了一下,然后对着窗外发呆。我站在她身后,对着她发呆。
第165、盗墓贼的恋尸癖:汉高祖妻子吕后尸体遭侮辱
盗墓在汉代属“奸事”之一,其实就是“作奸犯科”的意思,在当时的社会受到了法律和舆论的一致谴责。恰巧的是“奸事”与“奸尸”谐音,而实际上在盗墓这一“奸事”活动中确实也出现过奸尸的违反人伦的行为,其中在重新恢复礼制的汉朝就有两起典型的奸尸事件,一起发生在西汉末年,一起发生在东汉末年,都是兵荒马乱的时期。
第一起的受害者是汉高祖刘邦的原配妻子吕雉,即历史上有名的吕后。当时赤眉军作乱,不仅烧杀抢掠,还对西汉皇陵采取无所不用其极的盗掘手段,并且侮辱了吕后的尸体。吕后的尸体由于采取了良好的防腐措施,所以在当时尸体还很完好,结果有些赤眉军当中的不讲人伦的分子,竟然见了她的尸体起了淫念。这绝对是一起病态的事件,赤眉军作乱时距离吕雉下葬的公元前180年,已有二百多年,而且吕后死时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老妪”。
这件事情记载在《后汉书?刘盆子传》:“后二十余日,赤眉贪财物,复出大掠。城中粮食尽,遂收载珍宝,因大纵火烧宫室,引兵而西。过祠南郊,车甲兵马最为猛盛,众号百万。盆子乘王车,驾三马,从数百骑。乃自南山转掠城邑,与更始将军严春战于郿,破春,杀之,遂入安定、北地。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遂污辱吕后尸。凡贼所发,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故赤眉得多行淫秽。大司徒邓禹时在长安,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九月,赤眉复入长安,止桂宫。”而且《后汉书》也称“污辱吕后尸”“多行淫秽”。
另外一起则是东汉末年的冯贵人尸体受辱事件,冯贵人是汉桓帝的妃子,到了汉灵帝时期遇到盗墓贼掘冢,死后70年惨遭奸尸。这件事情记录在《搜神记》中:“汉桓帝冯贵人,病亡;灵帝时有盗贼发冢,七十余年,颜色如故,但肉小冷;群贼共奸通之,至斗争相杀,然后事觉。后窦太后家被诛,欲以冯贵人配食下邳陈公达;议以贵人虽是先帝所幸,尸体秽污,不宜配至尊,乃以窦太后配食。”这里我们惊讶的发现冯贵人死后70年不仅尸体颜色如故,就像活人一样,而且还略带体温,盗墓贼见色起意,轮奸了她的尸体,而且因为“交媾”的先后顺序问题甚至大打出手,引发流血冲突最后导致盗墓事发。
史书记载,东汉第十位皇帝汉桓帝刘志后宫有嫔妃五六千人,冯贵人即其中之一。《资治通鉴?汉纪?孝灵皇帝上》(卷五十七)记载,熹平元年(172)六月的时候,导致外戚专权的窦太后病死,窦太后所在的窦氏家族也大多获罪遭诛,朝议窦太后的下葬规格的时候,有大臣说应该以贵人规格下葬窦太后,与冯贵人葬在同一陵区,而不宜以太后身份与桓帝刘志葬在一起,从而达到对引起外戚专权,并且“垂帘听政”的窦太后进行惩处的目的。当时这一观点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廷尉陈球就表示强烈反对,他说到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冯贵人冢尝被发掘,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他不仅说到冯贵人墓葬被盗的事实,也用极其委婉的方式指出了冯贵人被奸尸的事实,即所谓“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不然仅仅是因为被盗墓怎么会引起廷尉陈球如此强烈的反对声呢?
其实包含这两起奸尸事件在内的所有奸尸行为都是一种病态行为,是受到了“恋尸癖”的影响,不然一个正常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其实从大量的盗墓案例可以看出,有“恋尸癖”的盗墓者比比皆是,甚至出现了某些盗墓贼就专门等着新近死亡的女性埋葬的消息,然后伺机下手。有些盗墓贼除了满足自己的扭曲的性需求之外,往往还带有一些复杂的政治动机,比如赤眉军侮辱吕后的尸体。
第166、和亲公主未嫁丧夫怎么办?
李元昊的深宫秘事之四
不防多一桩意外
驼车里却是喧闹温暖。
“主子您可把我们急死了!”孤石悄悄潜回,撞上鹫丽鹘丽的六神无主。不由分说,鹫丽抢先抱住了她。
这两个丫头,定是顾虑着主子名节,只干着急,却不敢告知埃杜哈,派人找寻。孤石任鹫丽抱住,想起刚才那一路凉意,倍感温馨。
原来越是无情的人,越在意情啊!
这可又是一个顿悟。孤石满足的闭眼,有鹫丽鹘丽,也算不枉此生了。
她的要求,向来不高,呵。
鹘丽却发现了主子的不妥:“呀!主子身上......”
那是血。素净的衣裙残破不堪,更有数处染了鲜红。孤石一路若有所思,根本没有注意,结果把鹘丽吓得够呛。
“没事,救了只野鹿。帮我更衣。”二两拔千斤,阻住两个丫头的追根行动。
私自外出,已经把她们深深打击,若再把抱着男人逃命的行迹透露,不把她们吓傻?自己脑中视礼教为无物,身子却最受礼教束缚。还是扮乖一点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嬷嬷说的。
鹫丽鹘丽对望,眼中都是不信和担忧。这个主子!说她平易近人,却从不把心事告诉人,与任何人都隔得远远。说她软弱可欺,偏有许多惊人的独立特行。荒山野岭的,居然一个人往外跑。好不容易盼回来,又带了满身残破。
救鹿,可能吗?
身为侍女,主子不愿提,那也唯有视不可能为事实。吞下一肚子的询问,默默更衣。又去取了饭食,给孤石吃下。一切妥当,时候尚早,侍卫门便围了火堆,自行说笑解闷。有人带头吹羌笛助兴,很快歌声四起,好不热闹。
鹫丽耐不住诱惑,便把身子探出车外:“呀!吹笛子的原来是埃杜哈将军!”回头招呼鹘丽:“快来看,他样子可有意思了!”
两个丫头,便拥在车门口看那一堆热闹。埃杜哈将军?孤石心中一动,有点印象。这十多天朝夕相处,两人却并未见面。只偶尔挑帘,见到他背影,壮实,挺拔。处事沉稳,办事妥当。只不知是否已有婚配?大夏宫中必然比回鹘国更凄冷,自己是无所谓了,鹫丽鹘丽,可得快快给她们找户好人家呀。
又是自嘲一笑。孤石呀孤石,你今年不过十五,却操心起这么些老成的事。
车外歌声突断。但听人吼马嘶,一队强弩之兵蜂涌而至,把众侍卫团团围起。鹫丽鹘丽迅速缩回车内,神色苍白:“主子!好凶的人,把我们都给围起来了!”
“怎么回事?”孤石挑起窗帘,根本看不分明,只隐约知道周围黑压压都是兵马。心中一动,莫不是刚才追人的那批人?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
这个问句也是埃杜哈的当务之急。看周围的兵马,绝不下千人,自己这百人小队,可危险得很。况且公主金枝玉叶,稍有差池,他如何担当?昂首行礼,朗声道:“回鹘国孤石公主行仗在此,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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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火光昏暗,只隐约见到对方往左右闪出一条通道,当先走来一骑一人。来人并不下马,“原来是孤石公主行仗。大夏国主帐下泽世王给公主请安。” 大夏国主帐下泽世王! 埃杜哈心中大震。据他所知,大夏中的泽世王是当今大夏国主的王后的弟弟,也就是国主的亲小舅,权倾东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众王中最庞大的势力。不敢轻忽,忙单膝跪下:“末将埃杜哈叩见王爷。” 既是王爷,那么便是友非敌了。泽世王不欲久留,一挽马头道:“请公主速往都城,朝中自有人侍侯。只是国主前日驾薨,公主节哀。” 国主驾薨,李德明死了! 这个消息直教山崩、地裂。而世泽王把惊雷打出后,不再耽搁,即刻率队离去。 李德明死了,西侵的军队也该撤退了,那么,孤石公主何去何从? 望着大队兵马急速撤去,埃杜哈不由目瞪口呆。和亲,本就是无奈之举。无人可和,更是难堪。进退不得,莫名其妙。 孤石在车内把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老天真会开玩笑,千里迢迢把她引到这异国他乡,却原来是多余。所谓的丈夫连一面还没有见到,居然命归黄泉。 该惊?该喜?该怒?该怨? “埃杜哈将军,我们作何打算?”这是难题。 车外一片静寂。不止孤石,鹫丽鹘丽及百名侍卫均在问:该作何打算? “禀公主:此行既是和亲,虽大夏国主驾薨,我等也无回国的道理。不如先往灵州,看看新的国主有何安排。”埃杜哈终是作出回答。 谁叫她是平止战乱的礼物之一?无人接收,却仍属于对方。在她的生命中,意外总是多多,再来这么一桩也无防。“好,就按将军的意思办了。” 热闹不再,连天上的月亮都心事重重,往云里躲去。鹫丽鹘丽看着主子无甚波动的脸,想说点什么话宽宽她的心,却着实想不出该说点什么。 应该不会有事吧?主子想得比任何人都多,也比任何人都想得开。一向如此,唉。 拥被而眠,主仆三人各有所思。而孤石想的,是树林子里那一双厉如晴天一霹的眸--主事国主既死,当然免不了夺位的戏码。他,不知是大夏中哪一位王子?竟然,可以让泽世王亲自追杀? 想来不是庸人。救人的悔意,也便散去。睡罢,大夏之行,本来就无所谓的。 再行多几日,都城愈近,丧帝的悲凄就越甚。侍卫们便在额上绑了白带,以示哀悼。又是一件可笑的事,若在回鹘国,大夏丧主,这些侍卫们定振臂欢呼,怎可能做这些功夫?还是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无疑,眼下的大夏是混乱的。第二十七天,一行百人终于行至都城灵州外。埃杜哈持节进城,得到的答复却是新的国主尚未确认,请公主于城外行宫暂驻,进宫之事日后再议。 这么说,世泽王还没有称心如意了? 不愿掺入这些是是非非,默默搬入了城郊行宫。显然,这是王族避暑的庭院,小而雅致,这么一百多人挤进去,刚刚够住。无人过问他们的生活所需,孤石不忍埃杜哈奔走求告,便把带来的嫁妆取出使用。 这被大宋称为西北的地方,虽然寒冷的时日很多,可是,到了夏季热起来,太阳当头时,那可是要把人晒冒了油。 行宫地处偏远,清静得很。每日里读书写字,说说笑笑,也不见有什么烦恼。孤石随遇而安,众人便跟着宽心。第167、遥远的草原
夜幕铺向整个戈壁,很静。
一只狼,一只孤独的、年轻的狼在荒凉的戈壁滩上趄趔向西....它就是风,一只强壮的饥饿的狼。
风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它想起了昨天的那只小羊,当时它很费力地将她扑倒,在它张嘴要咬断她的喉管时,却很不幸地看多了她的眼睛-----一双流露出绝望、无助的大眼睛,它呆住。太象了,太象灰儿了,它忽然感到心很痛,脑子里一片混乱,它到现在也没有搞清它为什么要放她走,它很怀疑自己的狼性是否还健全----一只饥饿的狼居然会放弃到嘴里的猎物。
风实在太累了,它在一块大石旁坐下。
应该不远了,爷爷说过,穿过戈壁一直向西走两天就能到那片大草原了....它好象看到自己置身于那片蓝天绿草羊群之中....它想,再也不看眼睛了。风又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怎么又想起眼睛来了?它很恼火自己的不争气。
恍惚中,又听见了抢声,风带着狼群左冲右突。可是这一次猎人每好象是早有预谋,退路都已封死。抢声越来越近....风有不详预感。它回头看看一直跟在身后的灰儿,奇怪,她居然没有一丝的荒乱,眼神还是那么温和,仿佛不是在逃命,而是象往常一样在陪它散步。
灰儿在它的耳边悄悄说:“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这句话还在耳边回荡,风下意识地睁开眼,只有漆黑的夜色....一起风了,风往石头后面缩了缩身子。
看到了,又看到了....那双眼睛,风看到躺在怀里的灰儿,鲜血从她身上的弹孔中不断流出,它抬起爪子拼命想捂住伤口。
灰儿低声地呜咽....我不想死....我还要陪你去大草原....就在那一刻,风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和无柱,仿佛在责怪它没能保护她....你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啦....我想我去不了大草原了....
风看到血从它爪缝里顽强地流出来,有生以来它第一次流出了眼泪,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疼。
它紧紧抱住了灰儿,“你不能死,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我找到大草原也没有意义呀....”“别这么说....你....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去大草原,我的魂会跟着你,你去了我也就去了.....”
“好,我答应你....我不死,我去....灰儿...灰儿....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一阵凄厉的嚎叫在山谷久久地回荡.....风木然地趴在灰儿的身旁,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仿佛忘了逃生。
它觉得自己很无能,连自己的恋人都无法保护,狼群的覆没也是自己的无能造成的....
一个猎人小心翼翼地的端着抢来到这里,当他确认这两只浑身是血的狼都已经死了的时候,其中的一只狼跳了起来-----不,是飞了起来。速度之快使他根本来不及扣动扳机,他只看到一双喷出火的眼睛....当其他猎人赶到时,地上只有一堆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风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已经泛白。它努力站起身,开始继续西行。
我一点要找到那片大草原,风想,那里才是狼族的天堂,灰儿,我一定把你带到大草原.....
风沙中一只孤独的狼艰难地西行.....
第168、赵飞燕别传
我家乡有位姓李的书生,世世代代都以读书为业。眼下已是家道衰微。有一天,我前去探望他,见墙角破筐中有古书数册,其中有《赵后别传》这本书,虽然编次已经脱落,还是可以大致观览。我便向李生要了这部书带回家中,补正讹误,编好顺序,成为此篇传记,以传给那些爱好故事之人。
赵后腰骨特别纤细,善于独步行走,就像人手中所执的花枝一样,颤动不已,其他人没有谁能仿效,因而在家里,号称为“飞燕”。她入宫后,又把妹妹引荐给汉成帝,得到汉成帝的宠幸,封为昭仪。昭仪特别善于说笑话,生得肌骨秀滑。二人姿色皆天下第一,倾倒后宫。自从昭仪入宫后,汉成帝便很少驾幸东宫了。昭仪居住在西宫,太后在中宫。皇后每日每夜都在企求生个儿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并为长久打算,就多次用牛车载着一些青年进宫与自己私通。一天,成帝只带了三四位侍从往皇后宫中,皇后正在与人淫乱,不知成帝驾到。左右之人急忙禀报,皇后窘急惊慌出来迎接成帝。她冠发散乱,言语失度,成帝很是疑惑。成帝坐下不久,又听见墙壁间的帷幕中有人咳嗽的声音,成帝便离开了。自此之后,成帝便萌发了加害皇后之意,只是因为赵昭仪的缘故,隐忍而未发作。一天,成帝与赵昭仪正饮酒时,成帝忽然捋起袖子,圆睁双目,直视昭仪,怒气勃然,不可侵犯。昭仪急忙站起,离席跪伏于地,禀告成帝说:“臣妾生在家族孤少、门第寒微之家,得不到有强势的亲人爱护。一旦得以充备后宫服侍君王,没有想到能独自得到君王的宠幸,身受圣人的浓恩,立于众人之上。因为自恃君王的宠爱,致使召来众人的诽谤。再加上不识忌讳,冒犯了君王的威怒。臣妾愿圣上赐予速死,以宽慰圣上的心怀。”说着便泪如雨下。成帝亲自扶起昭仪,说:“你坐下,我告诉你。”成帝说:“你无罪,你的姐姐,我将要斩下她的头,砍掉她的手足,把她丢在厕所中,来使我的心情舒快。”赵昭仪说:“皇后因何缘故而得罪圣上?”成帝告诉了昭仪墙壁帷幕中的事。昭仪说:“臣妾因为皇后的缘故才得以充备后宫。如皇后死,那臣妾哪里能够独自生存下去?陛下无故而杀皇后,天下之人便有机会来非议陛下了。臣妾愿意投身鼎镬,血溅斧钺。”说完便放声大哭,倒在地上。成帝大惊,急忙扶起昭仪说:“朕因为你的缘故,确实不加害皇后,只是说说罢了。你何必自己哀怨如此。”过了很久,昭仪才在席间就座。成帝询查壁中之人,暗地查到他的踪迹,却是宿卫官陈崇之子。成帝派人到陈崇家把他杀掉,又废除了陈崇的官职。
昭仪去拜见皇后,对她说起成帝的话,并说:“姐姐还记得我们家贫饥寒无所依靠,姐姐让我与邻家女共织草鞋,然后到集市上卖鞋买米。一天买得米归来,遇上风雨,没有火可以煮饭,饥寒交迫,夜不能寐,姐姐让我抱着你的背,我们两人一同哭泣。这件事姐姐难道不记得了吗?现今我们有幸得以富贵,其他人不能超过我们,而我们却自己要毁掉这些东西。如若我们再有过错,君王再次发怒,那事情就不可挽救了,我们将身首异地,被天下所笑。今日之事,妾还能挽救。但生死无常,如果那样,妾死了,姐姐还能依靠谁呢?”说着哭泣不已,皇后亦跟着流泪。自此之后,成帝不再去皇后宫中,陪侍成帝就寝者,仅只昭仪一人。
一次,昭仪正在沐浴,成帝在暗中偷看,侍者报告昭仪,昭仪急忙跑到烛光后躲避。成帝一见之下,心神更加迷荡。另一天昭仪沐浴时,成帝暗暗赏赐侍者,特令其不准出声。成帝从屏风罅缝中窥视,但见香艳的池水泛着波光,昭仪坐在池中,宛如三尺寒泉浸润着白玉一般。成帝神情飞荡,好像六神无主。成帝对左右侍者说:“自古以来君主没有二位皇后,如果有,那朕就立昭仪为皇后了。”赵皇后知道成帝看昭仪沐浴,对她更加宠爱,也准备了热水就浴,并请成帝前往观看。
成帝去后,赵皇后开始入浴,皇后裸着身体,用水浇洒成帝,她越表示亲近,成帝越是不高兴,最终不欢而去。皇后哭着说:“君王的宠爱只在一人身上,没有办法呀!”
在赵皇后生日这一天,昭仪前往祝贺,成帝亦随往。酒喝到半酣的时候,皇后意欲感动成帝,便流下数行眼泪。成帝说:“他人对酒而乐,而你独悲,难道是你还有不满足的事吗?”皇后说:“臣妾从前在后宫时,皇上驾幸臣妾主人的府第。臣妾立于主人之后,皇上不时地看我,目不转睛,很久。我主人知道皇上的意思,就留下我,让我侍奉皇上,竟然让我能够承受与皇上亲近的宠幸,臣妾下体污秽之物曾经玷污了御服,臣妾想为皇上洗去。皇上说:‘留下它作为纪念。’没过几天,臣妾便被选入后宫。当时皇上的齿痕印犹在臣妾的颈上。今天想到这些事,不觉感动泣下。”成帝怀念旧事,内心怜悯,而生爱怜皇后之意,看着她,感叹不已。昭仪知道成帝想留在皇后身边,便先告辞离去。成帝至日暮才离开皇后的寝宫。皇后因为成帝与她共寝,便怀着奸心,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器重与宠爱,过了三月,便假称有了身孕,给成帝上了篇奏章,说:“臣妾长期服侍后宫,早先有幸陪侍皇上,承蒙赐予皇后的尊号,已有多年的时间了。近来适逢臣妾的生日,再加上臣妾虔心祷告,特屈皇上车驾驾临东宫,使臣妾能够久侍私宴,再次得到皇帝的亲爱。臣妾数月以来,腹中充实,月经不流,饮食甘美,同往常一样。臣妾已知皇上的骨血已在臣妾的体内,能辨析皇嗣已入臣妾之怀。彩虹贯日,应是最为珍奇的瑞符;龙种占据臣妾之胸,此为佳庆吉祥。臣妾更期望能生育陛下的神嗣,抱着他接受皇上的教诲,瞻望圣明,接受群臣的踊跃朝贺。臣妾谨将此事奏上。”成帝当时在西宫,得到奏章,满面喜悦,回复说:“因览奏章,喜庆交集。夫妇之亲,情义同为一体,社稷之重,以子嗣为先。皇后刚刚怀孕,需要多加保养。有毒性的药不要服用,无毒的食物可以接近。有需要奏报的,不用烦劳书写奏章,口授给宫中使女就行了。”这之后,两宫都派人来问候。
宫中使者不断前来,皇后担忧成帝驾幸,发现她的欺诈行为,便与宫使王盛商议保全自己的方法。王盛对皇后说:“不如推辞说有妊之人不可接近他人,接近他人,则会对胎儿有所触动,触动了胎儿,怀孕便失败了。”皇后便派遣王盛奏明成帝,成帝便不再召见皇后,只是派人去问讯是否平安。到了快要诞生的这一月,成帝准备好了沐浴皇子的仪式。皇后召来王盛及宫中使女说:“自你穿上黄衣出入宫廷中开始,我便使你们父子二人都富贵。我为自己长久的利益打算,假托有孕,实是我的私意,实际上没有这回事。眼下已经到了该生产的时期了,你们能为我想想办法吗?如若事情成功,你们万世都有好处。”王盛说:“臣下为皇后去寻找民间一个才生下来的儿子,携带入宫,作为皇后的儿子。只要事情机密,不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害处。”
皇后说:“可以。”
王盛在都城外找到刚生产婴孩的一户人家,婴孩生下才几天。王盛用百金买了小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带入皇宫,去见皇后。打开器物,那婴孩已经死了。皇后惊问道:“这婴孩已死,还有什么用?”王盛说:“臣下如今知道了,装着婴孩的器物不透气,所以这个婴孩死了。
臣下现在再去寻找一个婴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再在上面钻些孔洞,使空气可以出入,则婴孩便不会死了。”王盛又找得一个婴孩,奔到宫门想进去,不想那婴孩惊恐大哭不止,王盛不敢进宫。过了一会儿,王盛又带着他走向宫门,那婴孩又是如此。王盛最终还是不敢入宫(后宫守门的人特别严密。因为原先的壁中帷幕藏人之事,所以成帝特令严密防备)。王盛来见皇后,详细告诉她婴孩啼哭之事。皇后哭着说:“这怎么办?”这时候,怀孕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月,成帝非常怀疑、惊讶。有人向成帝上奏说:“尧的母亲怀孕十四个月才生下尧,皇后所怀,当是圣人。”
皇后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便派人上奏成帝说:“臣妾昨晚梦见龙卧于地下,不幸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成帝只是叹惜不已。昭仪知道这是欺瞒,令人告诉皇后说:“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难道是怀孕的日子没有满吗?这连三尺小孩都不能欺骗,何况是人主?一旦真相暴露,妾不知姐姐要死于何处!”
这时后庭中掌管上茶的宫女朱氏生了一个儿子。宦官李守光便奏报给了成帝。成帝正在与昭仪一起进餐,昭仪听后非常愤怒,对成帝说:“前些日子皇上说从中宫来,现今,朱氏便生了个儿子,这儿子是从哪里得来的?”说完,昭仪便栽倒在地,放声大哭。成帝亲自将昭仪扶起来坐下。昭仪呼叫宫吏祭规,说:“赶快把朱氏的儿子抱来。”祭规抱来朱氏的儿子,昭仪对祭规说:“给我把他杀掉。”祭规犹豫不决。昭仪怒骂道:“我花很多钱养了你,是用来干什么的?你不干,我连你一同杀了。”祭规便将小孩在大殿的石基上摔死,投之于后宫。凡是宫女有怀孕的,都全部把她们杀掉。
之后,成帝行动步履迟缓,颇感疲惫,不能再同昭仪做爱了。有方士献上大丹。这丹药要放在火中烧炼百日才成。炼丹之时,要先用土瓮贮水,待水满,便将丹置于水中,水沸腾后,将水倒掉,再换上新水。
如此过了十天,水不再沸腾,丹药方可服用。成帝每天服一粒,又能与昭仪做爱了。一天晚上,在大庆殿,昭仪喝醉了,给成帝吃了十粒,上半夜,在绛帐中,成帝拥抱着昭仪,笑声吃吃不止。到了下半夜,成帝昏昏沉沉,知道有些不行了,想坐起来,却又扑倒在床上。昭仪急忙起来,持着烛蜡去看成帝,只见他的精液像泉水一样地溢出。过了一会儿,成帝便驾崩了。
太后派人紧急地追查昭仪,要追问成帝得病的缘由,昭仪只好自杀了。皇后居住在东宫,很久没有得到成帝的爱幸。一天晚上,皇后睡着了,梦中惊啼很久,侍者呼唤问询,皇后方才醒来,告诉侍者说:“刚才我做梦不见了皇上,皇上从云端中赐我坐,并命人上茶。左右之人向皇上禀报说:‘皇后原先侍奉圣上不恭谨,不该饮此茶。’我心中不快。又问:‘昭仪现在在什么地方?’圣上说:‘昭仪因多次杀害我的子女,现今罚为巨鼋,居住在北海的阴水洞穴里,受千年冰寒之苦。’”说完,皇后放声悲哭不已。
后来北边的大月氏国国王在海上渔猎,看见一只巨鼋从洞穴中爬出来,头上还戴着玉钗,抬头仰望海波之上,似乎在恋恋不舍地怀想什么。大月氏王派人向梁武帝请教,武帝以昭仪的故事回答了他。
第169、少年妙计剿匪
日照县城北有一座奎山,连绵数百里,山高林茂,易守难攻,自古就是土匪横行霸道的地方。
民国初年,奎山被一股土匪所盘踞,匪首姓王,因面皮黝黑,得了个外号叫王黑子。他要奎山周围的乡民定期向山寨供应粮草,如若不依,就要举兵下山攻打那个村子。曾经有一个刘家寨,因为没按时交清土匪索要的物品,结果土匪下山攻打,不但将没来得及逃出的村民全部杀死,将村内值钱的东西全部掳掠上山,还将村子一把火给烧了。
看着土匪渐成气候,官兵也来清剿过几次,但是因为奎山地形易守难攻,而土匪营寨全是用山上大块青石建成,墙体又厚又高,即便是炮弹打在墙上也不能损坏多少,所以官兵每次都惨败而归。
这王黑子别看人长得粗鲁,却很喜欢看戏,尤其是当地的吕剧。山下有一个姜家村,村民都会哼几段吕剧,还组织了一个剧社,农闲时就去四里八乡演出,很受欢迎,所以很自然地就被王黑子盯上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姜家村吕剧社前去山寨唱戏。迫于土匪的淫威,姜家村的村民不得不赔着笑脸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唱戏。
这一年秋收季节,农民们都忙着在地里掰玉米,刨花生,忙得不亦乐乎,这王黑子又上了戏瘾,命手下小土匪给姜家村村长姜青山捎信,次日到山寨唱戏,姜青山向来胆小怕事,敢怒不敢言,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姜青山就带着戏班子上山了。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叫刘天石,是奎山另一边一个村子里的人,这一次是因为前来山上采药迷了路,幸好见到了姜青山等人。
刘天石问姜青山要干什么去,姜青山一脸忿忿地说了原委,刘天石一听两眼放光,说自己也要跟着戏班子去土匪山寨。姜青山打量了一下刘天石,问:“你也会唱戏?”刘天石回答:“我不会唱戏,但是我会吹笛子,而且吹得还不错!”姜青山这才注意到,刘天石的药篓边上挂着一支黝黑的短笛,因为怕刘天石再迷路,姜青山只好再三叮嘱他到土匪山寨不要乱说话,然后将他带在身边,一行人继续向土匪山寨行进。
此时正是六月,山上蚊虫肆虐,姜青山一行人上山时便穿着长衣长衫,但是仍有小虫侵扰,叫苦不迭,刘天石见状,就递给姜青山一个小瓶,叫姜青山等人遍身涂抹,姜青山问那是什么,刘天石说:“这是我祖传神药,涂抹后百虫不侵。”姜青山忙在全身擦了一遍,接着递给众人涂抹,果然,蚊虫皆避而远之。
到了土匪营寨前,高高哨楼上的土匪哨兵见到了戏班子,早就进去通报,然后山寨的大门就打开了。
匪首王黑子听说戏班子来了,就招呼一帮弟兄在山寨的一块宽敞的地方坐下,王黑子一挥手:“开始吧!”
戏班子开演了,今天他们演出的是《王定保借当》,戏曲情节曲折,扮演王定保的姜青山唱功又好,惹得王黑子拍着大腿一个劲叫好。
戏班子一连唱了两段吕剧,土匪听得如痴如醉,非要戏班子再唱一段,姜青山为难地说:“大爷们,我们今天就准备了两段曲子,也只带了这两段的戏服……”
王黑子不肯罢休,掏出枪来,喝道:“别敬酒……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非要老子动粗咋的?”
姜青山正在危难之际,那个刘天石站了起来,他对着王黑子一拱手,说:“大王,小的我吹得一口好笛子,想献给大王还有众位大爷听!”
王黑子一听,说:“一根破笛子能吹出好听的声音?”
刘天石说:“我吹的笛子与一般笛声不同,能引来百鸟合舞,百兽和鸣。”
王黑子一听果然来了兴趣,就命令刘天石开始吹奏,刘天石从身后取出那支黝黑的笛子,开始吹奏。
一只不知名的小鸟首先飞了过来,站在刘天石的肩膀上啾啾地叫着,接着呼啦一下,一大群鸟径直飞了过来,随着那悠扬的笛声翩翩起舞,又过了一会儿,刘天石的笛声变得浑厚起来,那群鸟儿呼啦一声都飞走了,却听见山上传来无数只动物的叫声,有野狼凄厉的嚎叫,猴子尖尖的哀鸣,野猪低沉的吼叫……土匪们这才知道刘天石所言非虚,都啧啧称奇。
忽然,刘天石的笛声变得尖厉起来,很刺耳,那些野兽的叫声戛然而止,土匪们正在诧异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山林中传来嗡嗡的闷叫声,接着几个粗大的黑影团就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涌过来。
土匪们仔细一看,那些黑影团竟然是密密匝匝的黄蜂,那些黄蜂到了刘天石上空,却都止住不前,像一队队等待命令的士兵,刘天石用手一指众土匪,口中的笛子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只听见轰的一声,那些黄蜂纷纷攻击土匪,顿时惨叫声响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刘天石又发出了什么指令,那群黄蜂就立刻停止了动作,像凯旋的勇士一般向四面八方飞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再看土匪,都已经倒在地上,浑身肿得像吹满了气的气球,在那里一个劲地哼哼,没有了一点还手之力,匪首王黑子的脑袋肿得像个猪头。姜青山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问刘天石:“刘……刘兄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刘天石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采药人,他有一门祖传的手艺,那就是用一支笛子召唤飞禽走兽,甚至还能召唤黄蜂。
刘天石原是刘家寨人氏,土匪凶残地灭掉刘家寨之后,刘天石侥幸逃了出来,对土匪恨之入骨,就想借助黄蜂,灭了这帮土匪,为亲人报仇,但是苦于进不了山寨,这一次他听说姜青山要带着戏班子进山给土匪演戏,想跟着他们一起进山,但是他打听到姜青山胆小怕事,又怕他不让自己跟着进去,就在半路上等着他们,谎称自己迷了路,借机进了山寨,灭了山匪,救了姜青山还有山下众多黎民百姓。
至于黄蜂们为什么只叮土匪而不叮姜青山等人,前面早有交代——刘天石让姜青山等人身上涂抹了防蚊虫的神药,黄蜂再凶狠,也是虫子。
第170、乞丐报恩
清代雍正年间,距洪城十里外,有个夏家岩子村。村里有户丁姓人家,老子叫丁尚文,专读道德文章。儿子叫丁鹏举,喜欢舞刀弄枪。前两年父子俩同科考试,一在文场一在武场,都中了举人,显赫一时。这年腊月十八,丁鹏举娶李桐沟姚孝廉的女儿姚秀娘,自然排场十足,风光得很。
姚丁二家,本是世交。姚秀娘年方十八,面若桃花,肤如凝脂,像画儿里的人一般。好不容易盼到娶亲的日子了,丁鹏举骑着高头大马,不时回头往身后的花轿张望,想到花轿里如花似玉的人儿,整个人像醉了酒般,晕晕乎乎的了。迎亲队伍来到王家山脚下,两条道路依着山势分向两边。正要打马走上大道,突然一个癞痢头的年轻乞丐,蹿出来拦在娶亲队伍前:“丁少爷,你们走小道吧。”
这两条道,一条宽敞平坦,一条狭窄曲折。走平坦的道,两三个时辰,便可到家,不过得从罗家寨下经过。而走另一条呢,得绕个大圈子,多花上小半天工夫。正在兴头上的丁鹏举,冲乞丐吼道:“让开,少爷我走哪条道,用得着你操心?”乞丐一脸焦急,劝阻说:“罗家寨上那帮匪徒……”话还没说完,便挨了劈头盖脑一顿马鞭。“少爷我武举出身,还会怕了几个蟊贼?滚开!”丁鹏举说完,拨马走上大道。
罗家寨聚集那帮匪徒,别人怕,意气风发的丁鹏举,倒巴不得匪徒现身,好在新娘子面前显显身手呢。刚走到罗家寨山脚下,一声梆子响,树林后蹿出群手持刀枪的人,拦在道中。丁鹏举一提马,吼道:“蟊贼大胆!真敢挡本武举的道?”匪徒轰一声全笑了。为首面色蜡黄的汉子,做出满脸惊诧的样子:“原来新郎倌是武举啊,咱们倒失敬了。没啥东西相送,送你几响炮仗如何?”说话间拉开手中泥胎大弓,拈着弓弦,朝着丁鹏举便虚放三下。弓弦震颤,真的发出炮仗爆炸般的噼叭声。每一声爆响,便有道劲风直袭丁鹏举,第一响射飞头上大红冠,第二响射飞耳旁英雄结,第三响射飞挂在胸前的红花。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丁鹏举,一下子面色如土。那汉子一声大笑:“滚吧!”随着弦响,马臀挨了一下,那马一声嘶鸣,驮着失魂落魂的丁鹏举,放开四蹄就朝向山口飞奔而去。那些轿夫和抬着嫁妆的,全发一声喊,四散奔逃了。
姚家准备的嫁妆极丰厚,足有数十抬。再看到轿里花容失色的姚秀娘,匪首雷光义哈哈大笑,正准备大张宴席开怀畅饮,那癞痢头乞丐却在守寨门的匪徒带领下进来了,扑通一声跪在面前,哀求道:“求各位英勇了得的爷,放了姚家小姐吧。”
雷光义笑开了:“打下的鹞子,还能让它飞了?姚家小姐花容月貌,美人嫁英雄,正合适嫁咱们二当家。龟儿子,你是哪个?”那乞丐说,他叫陈三。前些天在姚孝廉家行乞,姚家的人不但不施舍,反倒放恶狗将他咬得遍体鳞伤。眼见快葬身恶犬之口,被姚秀娘得知了,不但吼住了恶狗,给了他馒头稀粥,还给他弄药敷伤。说到这里,乞丐一个劲磕头道:“常言道受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各位大爷全是仁人义士,就放了姚小姐吧。姚丁二家,都是有钱人家,只要姚小姐得以保全,他们还不报答你们?”
乞丐报恩(2)
雷光义一撇嘴,冷笑道:“嘿嘿,一个女娘进了匪窝,他们会出钱?想也别想。你龟儿子算是个人物,可要咱们放人,总得拿点本事让大家看看吧。”
拿什么本事让大家看?陈三犯了难。当他看到雷光义手里捏着旱烟袋时,顿时有了主意。他站起身来,伸手从屋中炭炉里,拈出个燃得红彤彤的炭团!只听得皮肉吃吃连声,周围立刻散发出一阵阵焦臭。陈三面不改色,走到雷光义面前,将炭团凑到烟管前,恭敬地道:“大爷你吸一管吧。”雷光义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像有意与陈三为难似的,慢吞吞往烟锅里填烟丝。陈三夹着炭团的两根指头,随着吃吃的皮肉炙响,渐渐变成了黑色。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额角滚落。可他连眉毛也没动一下。雷光义呵呵一笑,烟管一挑,将炭团从陈三指间挑落。“你龟孙算个人物。老二,人是你抢来的,你说咋办吧。”
那个脸色蜡黄的汉子,上前一巴掌拍在陈三肩上:“大不了咱往后再抢一个。这人我要不放,往后兄弟们都会瞧我不起呢。”陈三一脸欣喜,躬身要谢,汉子却板着脸说:“你比那什么武举龟孙强多了。这姚家小姐我作主,嫁给你当老婆。往后,你就跟咱们当山大王!”这话一说,匪徒们全齐声赞同,不顾陈三苦苦推辞,真把他一番装扮,逼着和姚秀娘拜了堂。
陈三进了洞房,见被捆缚在床上的姚秀娘,心里好生不忍,忙过去要解她身上绳索。姚秀娘又气又羞,猛地一挣,坐了起来,圆睁着双眼,恨声道:“你要是碰我一下,我化为厉鬼,也不放过你!”陈三一声苦笑,跪在地上,发誓说:“皇天在上,姓陈的对姚小姐若有半点不轨之心,定叫我千刀万剐,不得好死!”说着掏出把羊角小刀,挑断绳子,然后将小刀递进姚秀娘手里。“这把刀,你留着防身吧。只要一有机会,我定会将你完完整整送出去。”说着在地上搭了个地铺,和衣躺下。
接下来过了数天,姚秀娘伤心得两眼都肿成了大水泡,丁姚两家,却没有半点消息。好在陈三对她礼敬有加,那帮匪徒,也没骚扰过她。时间稍久,她心里竟将面目丑陋的陈三看作兄长一般依赖了。
这样过了一月有余。一天夜里,陈三被雷光义叫去,一起喝酒。几杯酒下去,陈三只觉浑身燥热,丹田处像堆着无数块燃得正旺的炭,不由大吃一惊:“大当家,这酒?”
雷光义呵呵一笑,指指酒杯说道:“酒没啥啊。只是酒杯上,涂过些催情春药。难为你龟儿子,守着个如花似玉的娇娘,居然能不动欲念。嘿嘿,咱好人做到底,姚家女子的饭菜里,也加了药呢,好帮你生米煮成熟饭。”说着吩咐人将陈三送回房中,然后一把大锁,咔嚓一声锁上了门。
脸目赤红的陈三进屋时,只见那姚秀娘双颊红如火炭,一边呼热,一边一个劲扯身上衣衫,露出雪白粉嫩的肌肤。一见陈三进屋,竟娇喘连连,主动投怀送抱。陈三只觉脑袋轰一声响,整个人像被烈火团团围住,立刻要被熔化了般。他猛地伸出手,去抓姚秀娘肩膀,看看手已快抓在肩上,那手却不由自主偏离了方向,叭的一声重重拍在姚秀娘脸上,将失去理智的姚秀娘打晕在地。接着将左手食指塞进嘴里,咔嚓一口,竟将指头硬生生咬断。剧烈的痛楚,令他快被熔化的神智重新变得清醒。这时,锁着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满脸怒气的雷光义进门就给了陈三一记耳光:“老子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呢。滚、滚、滚,带着这个女人,滚下山寨去!”
乞丐报恩(3)
陈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扑通跪下,磕了两个头,然后将断指草草包扎后,背起姚秀娘,便往山寨下走。破晓时分,陈三终于来到了丁家大宅前,咚咚叩响院门。开门的家人,一见气喘吁吁的陈三背着姚秀娘,立刻大惊失色,将两人让进屋,赶紧去叫醒了丁尚文父子。
姚秀娘已安然送到,陈三起身欲走,丁尚文哪里肯答应,长揖到地:“阁下从匪巢里救下秀娘,老朽感激不尽,哪能如此就走?”赶紧叫人给陈三打水洗脸,并安排早饭。陈三奔波一晚,也实在疲惫不堪了,见盛情难却,便留了下来,一边断断续续说起山寨里的事。丁尚文脸上敬重之色,愈来愈浓,连声赞叹,说陈三不愧为当世义丐。说话间,丰盛的宴席便摆下了,架不住丁尚文殷勤劝酒,不多一会,陈三便酩酊大醉了。
等陈三醒来时,只觉全身又疼又酸,猛地一挣,却根本动弹不得,原来自己被五花大绑着,身下铺着些乱柴草,分明置身在一间柴房里,不由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千辛万苦救出姚秀娘,丁家的人怎如此对待他?
好容易挨到天黑,柴房门轻轻被推开了。只见脸色凄艳的姚秀娘,蹑手蹑脚进了屋,用牛角小刀割断捆绑陈三的绳索,然后垂泪道:“陈大哥,多谢你搭救之恩。丁家父子不会放过你,你快逃吧!”陈三不敢相信,丁家父子为何会恩将仇报,他站起身来,就想出去找丁家父子理论。不曾想丁家父子已出现在门口。那丁尚文指着姚秀娘,朝丁鹏举道:“鹏举,姚秀娘要是没跟这乞丐有啥苟且,怎会来放他?而这乞丐,又怎会不顾性命,从匪窝里救她出来?”丁鹏举满脸杀气,拿着柄单刀,咬牙切齿逼近姚秀娘道:“你这贱女人,枉费我对你一往情深!”陈三大惊,纵身护到姚秀娘面前,“她是你们家媳妇啊,你们也想下毒手?”丁尚文冷哼一声道:“一月前丁姚二家都已发丧,很多人都看到,姚秀娘为全名节,在罗家寨下自尽了。鹏举,还等啥?”陈三只觉肝胆俱裂,这时,只听一声脆响:“慢着!”姚秀娘挺身护住陈三:“你们,你们放过我俩吧,我,我跟他走,从此,再不回丁家!”
“当啷”一声,丁鹏举到底不忍,手中的单刀落地。姚秀娘一把抓过还在发愣的乞丐的手,两人夺门而出,隐没在茫茫的夜色中……
第171、“人雹”菲利斯
1943年夏天,在法国北部沿海重镇勒阿弗尔,人们一片惊慌。
当时,法国已被德国法西斯占领,纳粹为了攻占海峡对面的反法西斯中坚英国,在朝英国方向的海岸线上设立了许多秘密军事基地。盟军曾一度把注意力集中在离伦敦直线航程最短的加莱,三番五次进行密集轰炸,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位于塞纳河入海口的勒阿弗尔才是德寇下了重大赌注的地方。
原来,德寇在这儿建造了一座飞弹工厂,按照设计能力,一枚飞弹能将近两吨炸药一下子从法国打到英国首都伦敦,如果几十枚甚至几百枚飞弹同时自天而降,伦敦就会被炸成一个恐怖的巨坑。
英国情报机构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炸掉飞弹工厂,他们在皇家空军几次轰炸失败后,决定派出最优秀的侦察少校菲利斯去执行爆炸任务。
菲利斯被人称为“百战英雄”,他曾深入德国本土抓回密码专家。他会驾驶飞机、坦克,甚至能操纵潜水艇去海底遨游。他会说法语,德语也说得很纯正。
这一次,他带的爆炸物不多,只是十来根新颖雷管,但只要把它们插在关键部位起爆,炸掉飞弹工厂还是很有可能的,他对载他潜往勒阿弗尔的飞行员戴维说:“飞弹工厂有的是炸药,只要到了那儿,不愁它不飞上天!”
戴维微笑着点点头,不无忧虑他说:“但愿能空降到那儿。
不过,去勒阿弗尔的飞机,很少有生还的,那儿的防空火力实在太猛烈了!”
听了戴维的话,菲利斯考虑了一下,起身将装雷管的箱子打开,取了五根,将它们小心绑在身上。他又将降落伞包挂在滑行杆上,准备随时跳伞。
但是,飞机还未到达勒阿弗尔,德军的雷达就发现了他们,三架歼击机窜上来,向他们猛烈开炮。
德军驻勒阿弗尔的一名王牌飞行员,一炮就摧毁了他们那架飞机的驾驶舱。幸亏菲利斯等候在座舱里,否则,他已与戴维一起上西天去了。
飞机燃烧起来,像没头的苍蝇那样胡乱向下坠去。德军飞行员又是一炮,命中了座舱,弹片横飞,竟将菲利斯的降落伞绳也削断了,随着阵阵爆炸,菲利斯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抛向空中。幸运的是,他没有碰上任何金属片,完全像是从一个炸裂的气球里被抛了出去。
他在一刹那间像是被震昏了,但是,高空中有股强冷空气从西北面吹过来,他浑身一激灵,立刻又清醒了。
他的意识还有点儿模糊,似乎自己随着降落伞在空中飘浮,但当他一摸背上,立刻吓出一身冷汗:那儿只有降落伞的几截断绳了!
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确实在上升,而不是直向下坠。原来,他的身底下正有一股热气流在拼命往上升,强大的动力竟将他裹夹着送到厚厚的浓积云里。
菲利斯一时间竟弄不清自己是头朝上还是脚朝上,因为,当他被热气流抛上去时,他分明看见星星在他的脚下,但不一会儿,星星又在他头上了。当他再跌进浓积云里后,发现四周都是水气和小冰晶,顿时,浑身冷得直打哆嗦。
但是,他还是迅速摸了摸绑在身上的雷管和手枪,发现它们还在,心里顿时觉得十分安慰。他甚至异想天开地设想,有架德寇的飞机从身旁飞过,他伸手搭住它的翅膀,安全降落到勒阿弗尔的秘密基地里。
周围越来越冷。那些小冰晶被气流带动得互相碰撞,粘结,形成一个个小冰核,飘浮在持续上升的热气流上面。
菲利斯少校发现,他的外衣上也沾上了亮晶晶的冰粒,他知道,气象预报并没有说要下冰雹呀,他被忽上忽下的两股气流带到了什么地方了呢?
这时,在他身下边的两千米处,正是德军的飞弹工厂!
一位德国小姐正在用德语发出紧急通知:综合雷达和探测气球的数据,飞弹工厂上空即将出现暴雨冰雹,要求各部门坚守岗位,注意遭受雷击雹砸。
原来,菲利斯的处境十分危险:冰晶已经完全把他裹了起来,而已还像滚雪球那样,将他上下左右翻滚,不一会儿,就将他卷得像一个巨大的冰雹。菲利斯只是坚持举着他的右臂,不住晃动一下,以保证空气能通过狭窄的孔道,自己不至于被冻死。
忽然,他觉得心里一慌,立刻敏感到开始下冰雹了。这时,他才真切地思考:自己从几千米高空掉下去,会摔成什么样子!
随着这个“人雹”的坠落,浓积云里形成的大小冰雹都稀哩哗啦往下砸,不一会儿,飞弹工厂的女播音员又用德语在敦促大家注意安全了。
在高速下坠中,菲利斯少校一点也没抱生存的希望,他只愿自己能砸到飞弹工厂的炸药库上,而不要掉到谁也不去的荒山顶上。
说来也巧,他竟掉到了一棵巨大的雪松树上。雪松横向伸出的枝条将他反弹了几下,敲碎了裹住他身体的松脆的冰壳,又使他从高处的枝条逐渐跌到低处的枝条上,最后,竟让他跌到夏季刚脱落的厚厚的松针上。
说实话,菲利斯少校跌得并不疼,只是像从两米高的地方跳到地上,雪松下的松针多年没有清扫,像是比毛毯粗糙一点的软垫。
更巧的是,飞弹工厂的炸药库,偏偏就在附近!
原来,德国人建造炸药时,特地选择了雪松环绕的隐蔽处,这里还有通往港口的河流,以备消防灭火及运送物资。谁知,这时竟成了菲利斯少校的最佳着陆点。
他在厚厚的松针上躺了一会儿,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冰雹敲击地皮的声音,试着舒展了一下胳膊。立即将手枪拔了出来。
这时,那位德国女广播员开始播音了,菲利斯少校立刻明白,他已被命运之神送到了目的地飞弹工厂。
一个德军哨兵持枪站在高高的了望台上,警惕地注视着通往炸药库的一片开阔地,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英国军人会跟冰雹一起砸向地面。
不一会儿,菲利斯少校已弄清,炸药库近在咫尺,只要干掉了望台上的哨兵,他就可以放心地潜入炸药库去了。他蹑手蹑足爬上了望台,来到那个哨兵背后。
这儿的哨兵,已是最后一道哨位了,他的警惕性,比前几道岗哨差多了。这个哨兵从没见过下得这么久、这么大的冰雹,他不住地伸出一只手去接冰雹,一点也没注意到菲利斯少校的到来。当他发现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时,他竟一句话也喊不出来了。
菲利斯少校将哨兵的尸体靠在柱子上,仿佛他还在忠诚地执行任务。接着,他悄悄摸到炸药库门口,躲在阴影里,留神四周的动静。
忽然,他听见门里有人在说话。那是一个军官在叮嘱士兵,他说:“我得去检查一下花房的玻璃。我会叫汉斯中尉来代替我的。咱们将暗号改一改,你说‘冰雹’,他回答‘雪花’,记住了吗?”
军官说完,就打开门走了。过了一会儿,菲利斯上前敲了敲门,只听见里面问:“冰雹?”他用德语回答说:“雪花!”
门开了,那个卫兵揉着眼睛,想辨认站在暗中的是谁,菲利斯少校猛地给他一枪柄,就把他打晕了。
真是天赐良机!炸药库规定要有两个人值班,偏偏那个军官是个养花迷,他容忍不了冰雹砸他的玻璃花房,擅自离开了岗位,甚至将暗号也暴露给了自天而降的“人雹”。
菲利斯少校迅速看清了炸药库的情况,他拖出几箱炸药,用导火索将它们联接在一起,将几个新颖雷管分别插在炸药箱上,打开它们的安全装置,让它们处于随时会爆炸的状态。
在离开炸药库前,他将一箱炸药拖到门后,小心翼翼地插上新颖雷管,再一寸一寸地将箱子和门一起拖过来,直到那门只能容一只手通过,才轻轻缩回手,将门掩好。
他悄悄地来到河边,避开巡逻的士兵,潜泳到一艘即将离开飞弹工厂的运输船旁,抓住它的船板,让身体飘浮在阴影里,安全地通过了架有三道铁丝网的检查闸。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却一直没有听到爆炸声。这时,他躺在勒阿弗尔的一处沙滩上,正在后悔不该将手枪扔到海里,他想再寻找机会通过船只混进飞弹工厂,但又觉得,再要得到进入炸药库的机会,真比登天还难。
他想,一定是雷管出了问题。那个军官叫人替代他,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还没去炸药库……
但是,事实却是,那个军官压根儿没找到汉斯中尉,他在花房收拾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赶回炸药库,一推门——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声一阵接着一阵,炸药库上了天,整个飞弹工厂也上了天!
菲利斯少校望着冲天火光,笑了起来。忽然,他摸到了沙滩上一颗还没融化的冰雹,把它紧紧地贴在心口,低声说道:“谢谢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我愿再作一次人雹……”
第172、绿珠传
有位名叫绿珠的女子,姓梁,是白州博白县人,白州属南昌郡,古时候为越地,秦时为象郡所辖,汉代为合浦县属地。唐武德初年,平定萧铣之后,在此地置南州,不久改名为白州,乃是选取境内的白江而为其州名。在白州境内,有博白山、博白江、盘龙洞、房山、双角山、大荒山。山上有水池,池中有一种鱼名叫婢妾鱼。绿珠便生于双角山下,美丽而娇艳。越地风俗以珍珠为最宝贵的东西,因此,生女便名为珠娘,生男便呼为珠儿。绿珠的称呼,便由此而来。晋人石崇任交趾采访使时,以三斛珍珠换取了绿珠。
石崇有别墅一座,在河南金谷涧中,涧中有金水一条,它从太白山发源而来。石崇依据这山川之势建置园馆。绿珠善于吹笛,又善舞《明君》之曲(明君,便是昭君,因避晋文帝的名讳,改昭为明)。所谓明君,即是汉元帝的妃子。汉元帝时,匈奴单于入朝拜见汉元帝,汉元帝诏令将王嫱许配给他为妻,这王嫱,便是昭君。到昭君将离去而入朝向汉元帝告辞时,但见她光彩照人,汉元帝遂生后悔之心,但事情已难于变更。汉人怜惜昭君远嫁,为此写下了《明君》之歌。石崇将这首歌曲教给了明珠,而自己又创作了一首新歌词,说:我本是良家女子,却将远嫁单于边庭。
辞别还未终结,
前行的队伍已经举起了旗旌。
仆人、御夫流泪相别,
辕马悲伤哀鸣。
哀情积郁摧伤了五脏,
泪水涟涟沾湿了珠缨。
不停地走呀,一天远似一天,
最终到了匈奴的邦城。
单于在穹庐边引颈而望,
给我加上皇后之名。
同异族相处不是我企盼的平安,
虽是尊贵却非我需要的殊荣。
父兄受到他人凌辱,
让我既惭愧而又惊怒。
想了此残生却又不那么容易,
只好默默隐忍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
郁积的思念令我怨愤充盈。
我愿借上飞鸿的翼翅,
乘便飞向遥远的他方。
飞鸿不顾念我的苦情,
我只有呆呆伫立心神不宁。
从前我是那匣中的宝玉,
现今却是那粪土上的苍蝇。
朝花已不足给我欢乐,
只愿与秋草相并。
我把心里的话留给后世之人:
远嫁他方令人不胜悲情。
石崇还另写了一首《懊恼曲》赠送给绿珠。
石崇有艳丽的姬妾千余人,他选择数十人,让她们妆饰得一模一样,使人忽然一见,简直不能分别出来。她们腰佩玉刻的倒龙佩,头插黄金绕成的凤凰钗,系结长袖,绕柱而舞。如果要呼唤谁,并不叫她的姓名,完全听她玉佩的声音,观视金钗的色泽。玉佩声音轻的站立在前,金钗颜色浓艳的站立于后,她们总以这样的秩序依次而进。
赵王司马伦扰乱纲常,贼党孙秀派人去索取绿珠。这时,石崇刚好登上凉台,身临清水之畔,姬妾侍候左右。使者将目的告知,石崇叫出侍婢数百人给他看,这些妇人浑身蕴含着兰麝的香气,身披轻盈的罗纱。石崇对使者说:“这些人任随你选择。”使者说:“侍候君侯的这些人,都艳丽极了,但我受命索取绿珠,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位?”石崇勃然而怒,说:“绿珠是我最心爱之人,你们不可能得到她。”孙秀便因此事在司马伦面前数进谗言,要对石崇满门抄斩。拘捕石崇的军队忽然来到石崇的府第,石崇对绿珠说:“我现今为了你而获此罪。”绿珠哭泣道:“我愿效死在您的面前。”石崇阻止她,绿珠还是坠楼而死。石崇被斩杀于东市,当时人便将这座楼称为绿珠楼。这座楼在步庚里,靠近狄泉。狄泉在洛阳城的东面。
绿珠有位弟子叫宋伟,有倾国之貌,善于吹笛,后来被选入晋明帝宫中。现在白州还有一条河,从双角山流出,与容州江汇合,被人们称之为绿珠江,这就像归州有昭君滩、昭君村、昭君场,吴地有西施谷、脂粉塘一样,都是选取美人的典故来命名的。另外还有绿珠井,井在双角山下,老人们都相传说:“汲饮这井水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必有许多美丽者。当地有见识的人认为美色对时世没有益处,便用巨石将井镇盖。自此之后,生下的女儿有容貌端正、漂亮的,七窍及四肢又多不完整。”多么奇怪啊,山水竟能造成这种情况!昭君村生下的女儿们皆被大人们用火灼烧脸面,因此,白居易有诗说:如不鉴取往昔的训戒,只怕给后人遗下屈冤;不见现今村女的娇面,烧灼的瘢痕历历可见。
这又是对村女五官、四肢残缺不全表示怜惜之情。
牛僧孺在《周秦行记》中记载道:“夜宿薄太后祀庙,看见戚夫人、王嫱、太真妃、潘淑妃这些人,各自赋诗表明心志。另有一位善吹笛子的女子,短的鬓发,窄的衣衫,长的腰带,容貌特别美丽,同潘氏一道前来。太后让她坐在陪坐的位置上,令她吹笛,不时叫人给她酌酒。太后顾视左右说:‘认识此人吗?她是石家的绿珠,潘妃把她收养,当成妹妹。’太后又说:‘绿珠哪能没有诗呢?’绿珠拜谢太后,作诗道:此时之人已不是那往昔之人,笛声传出对那赵王伦的怨恨;红花凋残宝钿破碎在花楼下,金谷园里千年不再出现阳春。
太后接着说:‘牛秀才远道而来,今日谁人与他作伴?’绿珠说:‘石卫尉性情严酷妒忌,现今唯有死,不可做那乱行之事。’”此事虽然诡异奇怪,但可聊以让人开颜一笑。唉,石崇的败亡,虽是从绿珠开始,但其由来已久。石崇曾经任荆州刺史,他抢劫远来使者的货物,沉杀客商,使自己成为巨富;他又送鸩鸟给王恺,共同干下以鸩酒毒人之事。有这样一些阴谋,加上他每次邀客宴集,令美人酌酒,客人饮酒有不干完之人,便令手下人将酌酒的美人斩杀。王导丞相与王敦大将军曾同访石崇,丞相平素就不能饮酒,只好勉强自己喝,竟至于大醉。到大将军,大将军故意不饮来观看其中的变化,石崇连斩杀了三位美人。君子说:“祸与福没有专门的门径,只是自己招致。”石崇心怀不义,动辄便随意杀人,哪能不遭到报应!不是绿珠,就不会使石崇遭到较快的诛灭;不是石崇,就难以显出绿珠的声名。绿珠的坠楼,是侍女中的贞节之人。同古人相比,则与一位叫六出的侍女相同。六出,是王进贤的侍女,进贤,是晋愍太子的妃子。洛阳遭乱,石勒抢掠王进贤渡孟津时,想对她强行施暴。进贤大骂道:“我身为皇太子妻子、司徒公的女儿,你们这些胡羌小儿,敢冲犯我吗?”话说完,便投河自尽,六出在旁边说:“既有这样的主人,奴婢也应该如此。”也投身河中。又有一位叫窈娘的人,是武则天朝乔知之的宠婢,姿色特美,犹善歌舞。乔知之教她读书,便也写得一手好文章,乔知之对她是宠爱有加。当时武承嗣骄横显贵,在内庭宴会酒酣之时,强迫乔知之以金玉来赌窈娘。乔知之没有赌胜,武承嗣便令人到乔知之家将窈娘强抢上车,送归自己的府第。乔知之非常怨恨、懊悔,便写下《绿珠篇》来抒发他的怨愤。诗中写道:石家金谷园最爱那新词新声,十斛明珠买来女子玉立娉婷。
这日的女子娇艳得无人可比,
这时的女子可爱得让人钟情。
夫君家的闺阁未曾历经灾难,
曾是欢歌曼舞让人昼夜观看。
富贵雄豪不守本分伤天害理,
仗恃骄矜势力强横将人侵犯。
辞别夫君离开夫君心终不忍,
只白白地掩面哭泣损伤红粉。
人生的死别呀总爱在那高楼,
总有一天红颜为君奉献生命。
乔知之私下托武承嗣家阉奴将诗送给窈娘,窈娘得诗后悲痛哭泣,投井而死。武承嗣令人将窈娘从井中拉出,在窈娘的衣中得到乔知之所写的诗,武承嗣便鞭杀了送诗的阉奴,并授意官吏罗织乔知之的罪名,最终将知之杀掉。
悲哀呀,这二人将自己的爱姬示人,招致丧身之祸,这真是倒持太阿宝剑,将剑柄授予他人。《易经》说:“收藏财物不谨慎,这是教人来行盗,女子妖冶容颜,是教人以淫荡。”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这之后,诗人们题咏歌女舞伎,都以绿珠为名。庾肩吾有诗说:兰桂堂上佳客到,绮罗席前清弦抚。
自作一曲《明君辞》,
还教绿珠轻盈舞。
李元操有诗说:
红树之下摇歌扇,
金谷园里舞筵开;
绮罗摆袖拂归客,
留人欢醉翠玉杯。
江总有诗说:
绿珠含泪舞,孙秀强相邀。
绿珠死去已百年了,诗人们还咏吟不已,这是什么原因呢?一位侍婢,没有多少学问,却能感激主人的恩德,愤激而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其情志刚烈严正,确实足以让后人仰慕不已,歌咏不止。至于有那种享受厚禄、盗居高位、失去了仁义的本性、心怀反复之情,朝三暮四、惟利是图之人,其节操反而不及一妇人,难道就不觉得愧疚吗?
现今为此事写下这篇传说,并非仅仅是叙说一个美人的故事,要堵塞祸乱的根源,还希望能惩罚训戒那些负恩背义之人。石崇死后十天,赵王司马伦便失败了,左卫将军赵泉将孙秀斩杀于中书省,军士赵骏剜剖孙秀,把他的心肝取出吃掉。赵王司马伦被囚禁于金墉城,朝廷赐他金屑酒,司马伦惭愧不已,以头巾遮面说:“这都是孙秀害了我呀!”便饮金屑酒而死。他的整个家族都被诛杀。南阳生说:“这是借上天来报仇怨,不然的话,哪里能立刻就见到仇敌被斩杀、家族被夷灭呢!”
第173、历史上有多少美女是被人食用?
根据历史上吃人的例子统计,吃美女的办法有许多种。有的是把美女放在一只大缸里,外面用火煨烤,直到把美女烤熟;有的是把美女放在一个铁架子上,下面用火烤,像烤羊肉串似的;有的是把美女的手脚捆绑起来,用开水浇在身上,然后用竹扫帚刷掉美女身体外层的苦皮,再割下肌肉烹炒而食;有的是把活美女装在大布袋里,放进大锅里煮;有的是把美女砍成若干块,用盐腌上,随吃随取;有的是只截取美女的两条腿,或者只割下美女的两只乳房,其馀的部分扔掉。
历史上吃人的人还把人肉的味道分出了三六九等。北宋靖康元年(公元1126),金兵南侵,战乱四起,官兵和百姓都无粮可食,于是就把死人全部用盐腌起来,晒成肉乾,以供食用。登州人范温组织义军抗金,兵败后乘船渡海到临安,队伍进城后还在吃携带的人肉乾。他们把这人肉乾叫做“两脚羊”,其中老而瘦的男子叫做“饶把火”(意思是说这种人肉老,需要多加把火),年轻的妇女叫“不羡羊”(意思是说这种人的味道佳美,超过羊肉),小孩叫做“和骨烂”(意思是说小孩子肉嫩,煮的时候连肉带骨一起烂熟)。元朝末年,天下动乱,驻守淮右的官军缺粮,也捕人为食。他们认为小孩的肉为上等,女人的肉次之,男人又次之。他们把人肉叫做“想肉”,意思是说吃了之后美味无穷,还使人想念。
翻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在书的夹缝里,我们真可以找到许多吃美女的记载!我们按照吃美女的原因不同,分类记载如下:
一、在遭逢大饥荒的年头会出现吃美女的惨象。
这种现象当然是违背人性的,但在那种每个人都面临著饿死威胁的情况下,不能打仗、不能干重体力活而肉又好吃的美女自然首当其冲地成为受害者。
隋末的朱粲,是一位著名的吃人魔王。当时襄阳、邓州一带大灾荒,白米万钱一斛还买不到,百姓相食成风。朱粲乘乱起兵,常捕捉民间幼儿蒸熟吃肉。他对军士说:“世上最美的食物,还能有超过人肉了,只要国中有人,我就不用担心没有军粮。”于是下令,让部下分道捕获妇女和儿童,蒸熟分配给士兵当饭。每攻下一座城镇,朱粲就传命把弱小的女人和儿童分给各部,需要时就杀著吃。
五代时的赵思绾和朱粲是一丘之貉。他领兵占据长安时,城中没有吃的,就杀妇女儿童为军粮,按一定的数目分给各部,每当犒军时,就杀上百人。赵思绾爱吃人的肝,他把活的美女绑在木柱上,剖开肚子,割下肝脏,炒熟饱餐,把肝吃完,那被割下肝脏的美女还在惨叫。赵思绾从作乱到败亡,共吃人肝六十六副。
史载安史之乱时,张巡守睢阳,兵士共食三万人。当时人们相信这是事实,非常吃惊,韩愈却独持不同意见,认为是不可能的,并写文章进行考辩。后世也曾有人重论此事,说张巡的军队所食三万不是百姓,而是阵亡的士兵的尸体。但张巡杀死爱妾、把美女熬成肉汤,犒赏多日无食可进的士兵,以此作坚固军心的手段,使得睢阳不但得以保全,甚至还能够反败为胜故事,倒的的确确是一个有案可稽的历史真实。这段熬食美女的故事,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还被传为精忠报国的千古佳话。
清顺治九年(1652),南明将领李定国率兵攻新会,城中粮尽,清军守将就杀居民为食。有个姓莫的媳妇与婆母相依为命,守将要杀食婆婆,美女莫氏叩头请求替婆婆死
,守将说:“真是一位孝顺的好媳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舍了婆婆,把美女烹而食之。又有一个姓李的美女,丈夫被守将抓去,将被杀,李氏哭著说:“丈夫还没有儿子,如果杀了他,就绝了他家的后代了,我即使活着又有何用?请把我吃了吧!”守将也答应了,就烹食李氏美女,把她的骸骨交给她的丈夫带回家安葬。新会县城被围困八个月,守军吃掉民众近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和儿童。有户人家的女人孩子全部被吃,只有他一人幸免兵乱过后,这位幸存者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了清军守将,就跪下向他下拜。守将感到惊讶,问:“你拜我干什么?”那人说:“我的老婆孩子都安葬在你的肚里了,她们都没有坟墓。如今寒食节临近,我不朝著你的肚子下拜又到哪里去拜呢?”二、出于凶残的本性或怪异的嗜好,以吃人肉、喝人血来满足残酷的欲望。因此类事例被吃的美女甚多,说起来骇人听闻。十六国时,石虎的太子石邃凶残无度,他看见美貌的尼姑就抓过来,白日里求欢,奸污后把她杀死,把她的肉和牛羊肉一同煮食,并且把肉赐给左右的人一起品尝人肉的滋味。东晋孙思作乱时,擒获县令就把他剁成肉酱,并且把他的美女妻子和美女女儿杀死吃肉。谁不肯吃这美女肉就把他支解处死,连他的肉也一块吃掉。隋代末年,诸葛昂和高瓒是一对豪侈凶残之徒。他俩互相争强赌富,都想占上风,彼此设宴相请,都千方百计夸耀奢华,以超过对方为满足。有一天,高瓒宴请诸葛昂,把一对十来岁的双生子烹熟,头颅、手和脚分别装在盘子里,端上宴席。满座客人见是人肉,掩口欲吐。不久,诸葛昂宴请高瓒。他让自己的一位爱妾敬酒,那美女无故笑了一下,诸葛昂怒叱美女一顿,命令她退下。不一会,把这位美女被整个放在大蒸笼里蒸熟,摆成盘腿打坐的姿势,放在一只特大的银盘子里,她的脸上重新涂好脂粉,身上用锦盖著。这道“菜”抬上来后,诸葛昂亲手撕她大腿上的肉给高瓒吃,同席的宾客都捂著脸不敢看。诸葛昂神态自若,撕扯美女乳房上的肥肉大吃大嚼、尽饱而止。施州刺史独孤庄喜欢吃人肉,他生病时不想吃饭,只回忆起平时吃过的人肉味道不错,这时他的部下有人死了一名婢女,就叫人割下她肋下的肉煮熟给他吃。后汉蔡王刘信是一个极端残忍的家伙,他掌管禁军时,左右若有人犯罪,就抓来他的妻子和孩子,当著他的面零刀割她们,让犯罪者吃自己老婆的肉。被零割的美女身首异处,手足分离,满地鲜血横流,刘信举杯饮酒,并让乐队奏乐,毫无怜悯的表情。北宋初年,有个名叫王继勋的,本是彰德节度使王饶之子、孝明皇后的异父同母弟,因为是皇亲而被朝廷授予要职。后来他因横行不法,获罪被贬,怏怏不乐,产生变态心理,专门以生割奴婢的身体为乐事。开宝三年(970),他复官分司两宗,性情越来越残暴,经常强行买得民间少女作奴仆,稍不如意,就把她们杀死,烹食其肉。宋太宗赵炅继位后,有人揭发了他的罪行,(977年)将他罢官治罪。他供认共杀食婢女百馀人。因罪状确凿,被斩首于洛阳。又据传说,古代契丹的东丹王李赞华好饮人的鲜血,他常把婢女的身上刺个洞,用嘴对著伤口吮吸血液,像小儿吸奶似的。三、相信左道邪术以吃美女肉来治疗某种疾病。南宋宁宗嘉定年间,林千之任西钦州知州,得了一种病(末疾),有个医士告诉他,吃童女的肉可以强筋健骨。于是,林千之派人在本州境内捕少女,制成肉乾,叫做“地鸡”。嘉定十年(1218),此事被当地土司告发,林千之被朝廷免官,但未判死罪,仅流放到海南。由于南宋政治腐败,这样的吃人的昏官竟然没有得到惩罚。有的人相信吸食人的脑髓可以治病。明代万历时,朝廷派到福建的高姓抽税太监本是被阉割的人,有人告诉他生取童男童女脑髓和药一起服用,可以使阴茎重新长出来,恢复性功能,于是,他就攫取民间少女和小儿,吸食脑浆,致使税监府院的水池中白骨累累。当今的人类已经进入了信息化的文明的法制的时代,烹食美女已经成为了不可想象的天方夜谭。回味历史上这些人吃人的惨剧之后,我们就更应该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决不能让这一幕历史重演。美女们幸福、快乐的时候,也应该是我们民族强盛、文明的时代。第174、闪光的岩顶
十八世纪末,在非洲南部兴起了一股淘金热。托米是个孤独的淘金者,他生在英国,后来当过水手,当他服务的海船在印度洋失事后,他被波浪送上马达加斯加岛。在那儿,他学到了淘金的手艺,淘到好些金沙,卖掉后赚了不少钱。他在海滨盖了房子,娶了一名牧师的女儿当妻子。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他外出淘金回来,发现家里遭到抢劫,房屋被烧毁,年轻的妻子也变成了一段焦炭。
他收拾上一些东西,渡过海峡,离开了令他伤心不已的海岛。
海峡对面的南部非洲,听说盛产黄金和钻石,不过,由于干旱缺水,他的淘金手艺用不上了。他决定寻找比黄金价值高得多的钻石,一旦获得成功,他将搭乘回英国的海船,到家乡去侍候自己年迈的母亲。
于是他花了一笔钱,买了一匹马就出发了。
在深入南部非洲腹地的途中,他听到了不少关于钻石的传说。他注意到,几乎每一个传说都与一个名叫马祖克的地方有关,他问清了前往马祖克的方向,就纵马奔向那里。
马祖克是个小镇,因为这里是钻石的集散地,因此,它不同于一般村镇。这里驻有几个部落酋长们的私人军队。军队和军队之间常常大打出手,弄得小镇不得安宁,但是,奇怪的是,士兵们并不是为了争夺钻石而打架,最主要的却是酗酒斗殴。为此,酋长们商量后推举了一个名叫哈克的英国人当了镇长,由他协调军队之间的矛盾,管理小镇的日常事务。哈克娶了黑人妻子,生下三个混血儿,他秉公办事,把马祖克小镇治理得井井有条。
托米对哈克进行了礼节性的拜访,并询问他是否能在马祖克找到钻石,哈克皱着眉头说:“马祖克有的是钻石,但都在各人口袋里,你打算把它们从别人口袋里弄来吗?”
托米坚决地说:“不,我绝不是海盗和小偷!我的妻子刚被那种人杀死,我不会学他们的样子的。我相信,马祖克还有来被人们找到的宝藏,我会将它们找出来的!”他询问能否找到懂英语的助手。哈克告诉他:“人倒是有一个,他的名字叫拉西里,现在正醉倒在街角的小酒店里。但是,你得当心他,我觉得,他不是一个想靠诚实的劳动发财的人。”
托米点点头说:“我暂时还不会雇佣他,除非我已有了明确的目标。”说完,他起身告辞出来,又去街角那儿看了一下醉汉拉西里。
拉西里也是个英国人,据说是被一条海船撵下来的。哈克怀疑他犯了愉盗罪,而他自己声称是喝醉酒得罪了船长。现在,他靠变卖随身物品过日子。
托米骑着马,在整个马祖克地区转了一大圈。曾经出产过钻石的两个废矿他都仔细去勘查过,觉得那儿的油水真的被榨得干干净净了。但是,他发现,靠着两个废矿的大峡谷和一座陡峭的悬崖,却很有希望找到珍贵的钻石。特别是那座悬崖,在它的岩石顶上,常常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就像上面堆满了钻石似的。
困难的是,悬崖高不可攀,形状又像一只倒放着的梨。更使人望而生畏的是,悬崖四周常常蹲满了凶恶的黑雕,它们密切注视着接近大峡谷的动物和人,随时俯冲下来,合力将猎物撕成碎片。据接近过大峡谷的人说,曾有三个人企图攀登上那闪光的岩顶,但都被黑雕们啄死吃掉了。这些黑雕,就是传说中的“钻石保护神”。
听到这一传说,托米更相信岩顶上有暴露着的钻石。根据他淘金的经验,那个大峡谷里也应该有,这些钻石该是地壳变动时从地球深处抛出来的。他在最靠近大峡谷的一家小店里住了下来。
岩顶上是无法爬上去的,大峡谷也是没法攀援下去的,唯一取得钻石的方法,是请那些黑雕帮忙。
托米买了个头盔,还特别做了一件牛皮服装,外面再用铁丝缝上铁片,这就成了一身铁甲外套。他给自己的马也披上了一身铁甲,就出发到悬崖旁去了。
那些黑雕老远就发现了他和马,竟黑压压地朝他扑了过来。马被惊得直立起来,差点将他掀翻在地。他胡乱开了一枪,就仓皇撤了回来。仔细一看,罩着马眼的铁丝框已经几乎要被扯坏了。
他想:黑雕为什么要攻击人和马呢?难道它们正是传说中的“钻石保护神”?很快,他否定了这种想法,他认为,黑雕是由于饥饿才向人类攻击的!第二天,他到马祖克镇上买了一车带血的牛肉,用刀剁成方方正正的一块一块,再装上车,由他的“铁甲马”拖着,再次向闪光的悬崖出发。当他看见第一只黑雕俯冲下来时,铲起几块,迎着黑雕扔去。
黑雕们兴奋地叫着,舍弃了人和马,抓起大块的牛肉就向岩顶飞去。牛肉的数目比黑雕多,它们一次次飞下来,直到把牛肉抓光为止。
托米警惕地抓住马缰,不住拉正刚遮到马眼上去的黑布。不,一会儿,他看到,黑雕们都蹲在岩顶上,撕扯起那些带血的牛肉来了。
这时,他小心地牵着马,一步一步朝悬崖走去,他希望能将马藏到山崖的凹处,免得凶暴成性的黑雕再来袭击。
突然,一只黑雕似乎发觉了他的意图,竟叼着一大块肉府冲下来。当它的爪子在托米的铁甲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时,它似乎一下子又改变了主意,折身又飞向岩顶。而且,竟将它嘴里的那一大块牛肉留在托米的脚下。
托米捡起牛肉,仔细一看,上面竟沾着一块闪光的钻石!
不一会儿,黑雕们为了争抢大块的牛肉,竟在半空中争斗起来。托米在掉下来的一块牛肉上,又找到了一块钻石。这两块钻石,就足够他在马祖克住上五年了!
他兴奋地跳上马,带着钻石往回奔去。
第二天,他又去弄来了一车肉,如法泡制,竟又在掉下来的肉上捡到了三块沾着的钻石。他还仔细地在靠近悬崖底下的黑雕粪中翻找,竟也找到了一块小钻石。
这样,他连续干了一个多月,竟积攒了二十八颗大小不等的钻石。他想,一旦积满了三十颗,他将离开马祖克回英国,这些财富足够他和母亲过上一辈子了。
但是,钻石却越来越难捡到了。
岩顶仍然闪着光,一点儿也没减弱半分。
托米想,很可能,那是些大钻石在闪光,它们不会被带血的牛肉沾上去,也不会被黑雕吞下肚子,因此,仍旧在太阳下熠熠闪光。
托米找到那个嗜酒如命的拉西里,对他说:“我估计,闪光的岩顶上有钻石,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攀登上去看看?”
拉西里喝了口酒,瞪了他一眼,说:“你想死吗?咱们又不能毒死那些黑雕——这样,土著人会跟我们拼命的。即使那些黑雕不存在,要爬上悬崖,也是做梦。我看你每天到镇里来买牛肉,是不是已经将那些黑雕驯服了?”
托米望了他一眼,想把找到小钻石的秘密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时,拉西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别胡思乱想了,能挣点钱就挣点钱……你看我,没有钱,不是照样喝酒?”
托米点点头,觉得自己不该太贪心,是该考虑回国的事了。他喝完拉西里敬上的酒,又问了一些海船的情况,就带着新买的一批牛肉,骑上马,摇摇晃晃地回到住地。
第二天上午,他被阵阵惊呼声吵醒了,睁眼一看,屋子里尽是士兵。镇长虎着脸向他喝问:“是你杀了店老板吗?”
托米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枕头底下的小布袋,发现它竟不翼而飞了——那里面藏着他用生命换来的二十八颗钻石呀!
他哇哇叫出声来,跑到外屋,一眼就看见店老板的尸体躺在放牛肉的车里,身上挨了六刀。那刀,正是他的。
钻石不见了,自己又被当成杀人凶手,托米急得愣住了。这时,哈克走了过来,说道:“别紧张,我只是按照惯例问你是否杀了人。我相信,这不是你干的。我听说,你常常到镇上去买牛肉,请你将这里面的奥妙告诉我。”
托米觉得,自己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只有哈克一人了。店老板被害,如果没有哈克为他申辩,他将被土著人碎尸万段。他立刻将用牛肉引得黑雕带下钻石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哈克。哈克听完了问:“你将这个秘密告诉过谁吗?”
托米想了想,说:“没有。但是,昨天我跟拉西里喝酒时,曾提议和他一起攀上悬崖去寻找钻石。”刚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那匹马也不见了,那些买来的牛肉也不见了。哈克镇长立刻说:“看来,是拉西里猜到了你的秘密,偷走了钻石,又杀死了发现他秘密的店老板……”
托米马上说:“他没穿上铁甲,也没让马披上铁甲,如果他到悬崖那边去,会死在那儿的!”
哈克镇长摇摇头说:“恐怕这个贪心的家伙是去了悬崖,否则,他是不会让马将牛肉也带走的。”
托米披上铁甲,跟着哈克镇长和一群带着枪的土著人,赶到了悬崖那儿。
拉西里的尸骨乱撒着,他的马和托米的马也被啄死了,而那两只束紧牛肉的口袋,却一点也没被撕破。
托米找到了放钻石的口袋,分了一半钻石给哈克镇长,请他接济镇里的穷人。他将带着剩下的钻石回英国去,如果能找到拉西里的亲人,他也想接济一下他们。
岩顶上仍闪着光。
第175、英雄拳
民国时期,一场由川军军长杨森首倡的川东九县武术教官选拔擂台赛,在万县钟鼓楼下已经打过四轮三十二个回合,再打一轮八个回合,朱歪人就顺利进入打铜章的轮次了。今天,擂台比武已经进入争金、银、铜章阶段。那时,南浦城江边钟楼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仲夏的太阳蒸笼一般烤着擂台,与朱歪人交手的前两位好汉,一个被他铁拳打得脑浆迸流,一个被击中胸口吐鲜血,后来两位英雄也都倒在擂台下由江湖郎中接骨疗伤。杨森推出的这台擂台赛,规定除了不准使用暗器以外,任何绝技都可使用,死伤由参赛者自己负责。因此,打擂充满了血腥气。此时,朱歪人瞧着台下沸腾的人群和呻吟的对手。目空一切的眼睛再次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杀气。
“哪条好汉再敢上来送死?!”
朱歪人歪斜着嘴巴,声如震雷狂吼。按照武林规矩,凡上台来比武之人,须得先报姓名、籍贯、年龄,再签生死文书。但朱歪人上台后一不打拱作揖,二不自报姓名,说既是英雄只凭拳头说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签啥生死文书。
第一个跃上台来的好汉,擅长石磨拳,但凡与其交手,只要四手相触,对方就像粘住一般,被他在掌肘中推磨一样揉得昏头转向站立不稳,晕眩中被他剑指一点,戳瞎了眼睛踉跄下台,第二个好汉善使泼水功。英雄未栊身,便被他双手搅起的狂风摧倒在台上,小指再一抠,取了一只眼滚下擂台。胜过多少高手的好汉,前后没有两个回合均被朱歪人打败。凭啥?凭他一双铁钩手。他每每战至关键时刻,便突地来个“拔云见天”的怪招,然后使个“蟹螯钳击”,将对方双眼血淋淋地抠掉。一旦这招使出,即使铜墙铁壁,也防他不住。
凭这天下无二的铁钩手,朱歪人所向披靡,打到了最后三关。
挑战鼓擂了一遍,无人上台。再擂,无人应声。三遍响过,朱歪人振臂狂吼:“铜章归我了!”
吼声未绝,一洪钟之声悠然盖过:“且慢,是你的,抢不走,不是你的也拿不去。”
众人抬头,见人群里走出两条青年彪汉,一左一右扶了一个铁骨铮铮之人,这人身披红袍,头扎红巾,脚蹬麻耳红皂靴,一步一步缓缓登上擂台,那派头完全是一个公子哥儿。
上了擂台,两个彪汉各自退下,铁骨人也团了红袍抛下擂台,随即向前后左右深施一礼,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双膝跪地,双掌向上叩拜苍天大地,其礼尊皇天后土的斯文之举博得海潮般的掌声。掌声刚落,铁骨人便启口道:“各位父老乡亲,看我打擂,是抬爱我,为我鼓掌,是寄望于我,在下断不敢有负诸位厚望!”掌声好似暴风骤两再次响起。
铁骨人又施一礼:“是人都得报名,是英雄都得签生死文书。既不报上姓名又不签生死文书是对苍生不敬,是对天下公认的规矩不从;即使大胜,又有何脸面立于世上做人?!”
英雄拳(2)
万千观众被铁骨人的说词感动得拍肿了手掌。当铁骨人一双亮眼一动不动地盯住观众朗声报上姓名后,狂潮一般的观众齐举手臂喊着他的名字,恨不得掀翻擂台把金章和川军武术教官的头衔直接授予他。
“刘对眼,英雄汉!”
“朱歪人,滚下来!”
朱歪人到底是久经沙场的硬角!他不慌不忙向前两步将对手从上到下做了一番吃肉嚼骨的扫描:此人虽然相貌平凡,但举手投足英气逼人。手指又短又粗,一看就是在砂石器械中磨出来的。气势上不骄不狂,特别是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人是那么透骨,只觑一眼,五脏六腑连同灵魂好像都能被瞧个透心凉!面对朱歪人的轻蔑、讥讽、恶逼与挑衅,居然不显丰点惶惑、愤怒和胆怯。这是一种不因人讥而羞,不因人鄙而怒,不因人怒而惧的君临天下藐视群雄,胜券在握的大英雄神态。朱歪人明白眼前这人绝非等闲之辈!
刘对眼向着歪人一抱拳,说:“请了。”
面对挑战,朱歪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原以为凭自己的胜利会使刘对眼慌了手脚,陆场不战,没料到他元气不浮,神情不乱,脚跟不虚,一个“请”字让他心动。当下,朱歪人先慌了心神,急忙摆了个“仙人摘桃”的招式居中迎战。这个柔里藏刀的动作当即赢得了擂台一角太师椅上杨森的喝彩。但是刘对眼早已闻风出拳,摆了一个“观音摇扇”的招式又赢得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
束歪人心旌不稳。习武二十多年来他深知武林之人良莠混杂。技艺一般的,手脚并用;技艺超群的,用脚不用手;超凡脱俗的顶尖功夫,则是用眼——眼到意到手到脚到,这种功夫让人防不胜防。
一声锣响,朱歪人身子往下一沉,重又摆出“游蛇探路”专等来人上前交手,此时,他的眼睛血红,视网膜上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爬行和撕咬,心尖上突地升起一股无名大火,火堆上跃动着数不清的英雄好汉,一个个挥舞着拳头和刀、枪、剑、戟,阻挡着他通向金章和川军武术教官之路,他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扔在火堆上烧烤!而对方那双亮眼在自己逼视下不仅没躲闪,反倒镇静自如,里面似有蛟龙卧底。顿时,朱歪人怒发冲冠,话激对方:“是英雄,你上前冲,是狗熊,你就撒!”
刘对眼稳步不动,那对眼直视对方,只摆“铁头椎山”的动作蓄势以待。
朱歪人再次一惊,他极力躲避着对方的眼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意向。他不时地变换招数,摆出声东击西,指上打下的动作。但是,无论自己怎样迷惑对手,那刘对眼丝毫不为所动,有时,他干脆侧过头去,用耳朵捕捉风声,以猿猱攀枝的矫健和快捷,闪展腾挪避开他的高鞭腿和扫堂腿。刘对眼那双长满厚茧的双手,准准地以档、拈、椎、砍、劈、刺、绞、开的招式化解了那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毒招。双方你来我往斗至六个回合,朱歪人想,与其鱼死不如网破,他决定改打守机,待刘对眼攻至面前时突然给他来个鹞鹰叼鱼,迅猛地摘取他的双眼。
英雄拳(3)
静寂。这种无声胜有声的角斗,激得台下观众的心脏都怏跳出了胸膛。
一声哨响,朱歪人和刘对眼双双受到了裁判的警告。
“他奶奶的!你他妈的是走路踩了稀狗屎,喝汤卡了骨头吗?”杨森的声音雷霆一般砸在朱歪人的心窝上。假如两声哨响再不交手,自己的比赛资格将被取消,铜章、银章、金章和川军武术教官的头衔都会离他而去;杨森将军的企望也会化为泡影。面对稳如泰山的刘对眼,朱歪人忧心如焚。
好在刘对眼已经等不及第二声哨响了,他向朱歪人招了招手,意思要朱歪人上前打“冲机”。朱歪人心里叫了声“苦”,看来,今天最后一关,非得先出手不可了,后发制人的招数用不上了!在万千观众鄙视的眼光和喝倒彩的呐喊声里,在扬森军长威风凛凛的逼视下,朱歪人横下心来,他虚晃一掌,左脚跨一步,出右手,压左臂,以拔山之力来了个海底捞月,出其不意地扛起了刘对眼。
奇迹就在人们“糟”的一声惊叫中发生了。刘对眼早已捉住风声,辨清来势。乘朱歪人手臂齐出扛起自己的一刹那,他顺势一跃,双腿已经当胸骑上了对手双肩并将他颈子紧紧钳住。众人一起大喝,正要高喊赢了,却不料朱歪人将刘对眼衣领揪住,往下一拉,与此同时,他双手的中指食指齐出,以疾如电闪的速度将刘对眼双眼摘出。刘对眼倒了。
台下“哇”的一声,免不了一片遗憾。
朱歪人手上摊着刘对眼的眼珠向众人展示,却忽然发现这眼珠没有半点血迹。正惊讶,那刘对眼忽然跃起,对刚刚走到身边的朱歪人裆下来了一个仙人摘桃,只听一声“噗”,朱歪人裤子被撕破,两粒睾丸被他活脱脱摘下,朱歪人一声狂嚎,当即痛死在台上。
擂台下欢声雷动。面对欢呼的人群,刘对眼连连施礼。接着,一个更加惊人的情况出现了。刘对眼一低头,从未歪人手里取回了自己的一对眼珠,仰天一拍,重新按回眼眶。又哈哈一笑:“多谢乡友关爱!看好了,我这眼球是可要可不要的。朱歪人已除,我这眼珠也可不要了。”言毕,将手一挥,就听得擂台下“啪”的一声脆响,人们定睛细看,原来是两粒玻璃珠。
人们惊叹声中,只听刘对眼高声说道:“世上多少有眼的人,见色起淫心,见财起贪心,见利起黑心,见仇起杀心,这种人一旦有盖世武功,邪气熏心,定将祸国殃民,我四岁时就听师父讲起,这朱歪人自小就练了鹰爪功,不分男女老少,专门害人眼睛,凭这手绝技,他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作恶多端,血债累累。我刘对眼五岁时被这恶霸打瞎了双眼,从此发誓要替乡亲报仇,替自己雪,限,师父说那就只有彻底牺牲自己的一对眼。于是师父干脆剜了我的双眼,又请美国史密斯医生给我安装了一对以假乱真的眼球。从此,师父就命我独居练功房,耳不闻窗外事,眼不见世间丑,一门心思闻风练守机,循声练冲机,以至于蜜蜂飞来,我伸指即捉,麻雀飞过,我出掌即落,这些年,我练到了一手仙人摘桃的绝技,乘他朱歪人得意忘形之时,取了他的命根。师父说,要让这种恶人在世上绝种。今天,听人说他连败数名好汉,义愤之下,我特地赶来废了他,还望杨军长见谅!也望各位英雄从此放心无虑地凭自己的真功夫去摘取功名。”
言罢,刘对眼在欢呼声中飘然而去。
第176、烈女真相
新上任的党史办主任闫松林领了一项不大不小的任务——在建国六十周年之际编辑出版一本本县英模烈士的书,作为献礼和对外宣传的重要工具。按说,这个任务对于闫松林这个本县有名的大才子来说,实在是放屁翻跟头——小菜一碟,但是,偏偏本县唯一在陵园树碑的烈士周山虎,却找不到任何资料记载他牺牲的细节。周山虎和他是老乡,是抗日战争时期一位赫赫有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游击队长,现有的资料上说他当年是中了鬼子的埋伏,所率领的游击队近百人全军覆没。但也有人说是有叛徒或者汉奸告密,才造成了本县历史上最大的一起游击队惨败。但叛徒或者汉奸究竟是谁,最后也没查出,成了一起历史悬案和难解之谜。几个朋友劝他说,别太认真了,胡编一段算了,有谁知道真假,现在哪个单位不在造假材料?况且,也没人追究真假……
闫松林淡淡一笑说:“这不是写小说,怎么能胡编呢?别人做不做假我不管,但我不能做假。”同事们就暗暗地笑他刚近不惑却早早迂腐,说好心当了驴肝肺。闫松林倒不在意,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弄清这起悬案的真相,给英雄的在天之灵一个告慰,给后人留下一个明白的说法。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领导一天天的追问,心里虽然着急,但却没有办法。
这天,正在发愁,忽然接到了乡下远房表妹打来的电话,说奶奶突然病情加重,看来时日不长,奶奶让他火速赶回,要向他透露_个天大的秘密,不然,她两眼一闭,这个秘密就带到了阴曹地府,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放下电话,闫松林摇摇头,心里有点苦笑。奶奶已经是年过八旬的老人,自从爷爷在当年南下支前阵亡之后,不知怎么一直未嫁,带着年幼的父亲从故乡闫家寨迁移到了现在的松树湾,父亲一直要接她到城里来,她只是进来转了一圈就回去了,一直一个人生活,身体硬朗得很。倒是退休后的父亲反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上几年就先她而去了。过了两年,母亲也随父亲而去。奶奶在松树湾生活了一辈子,平凡得就像路边那棵狗尾巴草_样,她的心里能埋藏下多大的秘密?解开这位周山虎烈士的谜,对于他来说才是天大的秘密。但一想到一辈子孤苦伶仃的奶奶,闫松林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他安排了一下工作,然后就赶紧驱车上路了。
县城距松树湾村足足一百多里,中间必须经过闫家寨乡。快到闫家寨时,前面的路突然堵塞了,原来,闫家寨正修“村村通”公路,必须绕道邻乡三十里才能拐上通往松树湾的“村村通”公路。
烈女真相(2)
闫松林叹了一口气。每次回家经过闫家寨时,不知怎的,他的心里都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也许就是人们通常说的那种故乡情结吧。事实上他对于这个地方只不过是少年时期一点模糊的记忆,并没有留下什么太多太深的印象。说也奇怪,每次到这里,他只要下了车,点燃一支香烟,遥望着这个并不富裕的村庄,和那些依然十分平常的土地,心中涌起的那种起伏不安就会像退了潮的大海,渐渐归于平静。
这一次,车子还没有到达闫家寨,不知怎的,闫松林心里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烦燥、焦灼,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他急忙让司机停下车,站在路边的一道小高坡上,点燃一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口,长长地喷吐出去,看着浓浓的烟雾在仲春的山风中转瞬即逝,他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就在他准备上车赶路时,前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哎呀,一个人头!”
“怎么这个骷髅头里有一根簪子啊?”
“这肯定是一起谋杀案……”
众人七嘴八舌,引起了闫松林的注意。他好奇地走上前去拨开人群一看,原来这是一座位于新拓宽路面下的坟墓,棺材已经腐烂,从里面滚出来的白茬茬的骷髅脑后明显地插着一根银簪,拨出一看,足足有三寸多长。这是妇女别发髻用的东西,怎么会插在死者的头上呢?很可能死者是被人害死的,是一桩人命案啊!那么,究竟是情杀、财杀、还是仇杀?闫松林顿时来了兴趣。
正在这时,有人喊来了闫家寨乡派出所李所长。李所长一下车就看到了闫松林,连忙上来吁寒问暖。他们是老同学了,今日相见,分外高兴。李所长说:“松林,听说你的老家就是这个闫家寨,在部队你也当过侦察兵,怎么,今天有没有兴趣和我查一查这个银簪骷髅案?案子能破了,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啊!”
闫松林笑着说:“功劳不功劳无所谓,关键是你以为这案子一下子就能破了吗?我可还要回去看望奶奶呢!”
李所长说:“这不简单吗?一问这家坟主是谁不是什么都清楚了吗?你就别急了,帮帮我,中午为你接风洗尘,咱哥俩也老长时间没见了,好好叙一叙。完了我陪你一起回去看望老人家,如何?”
话说到这分上,闫松林也没办法。李所长就让那些民工们继续忙活,自己取了这根银簪,和闫松林一起到村子里打听。
坟的年代太长了,村里人都不清楚。李所长正要作罢,村长说:“我们去问一下‘老八路’吧,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烈女真相(3)
“老八路”今年八十多了,当年参加游击队打鬼子,没想到被鬼子打中了命根,命拣回来了,人却废了。一个人没盐淡水地过了一辈子,虽然有政府照顾着,衣食不缺,但除了晒太阳,连句话也懒得说,好像一个哑巴。村长带着闫松林和李所长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暖暖的秋阳下懒洋洋地打着盹。听了村长和李所长的问话,他好一阵才睁开眼睛,懒懒地说了句:“那是闫山贵的坟,死了六十多年了,他媳妇柳叶眉早迁到松树湾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你胡说!”闫松林突然怒喊一声,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众人一看,只见闫松林满脸通红,情绪激动,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八路”好像见怪不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胡说不胡说,你问问不就是了。”说完重新闭上了眼睛,任你再百般询问,只是一言不发。
李所长有点奇怪:“怎么,你认识这个柳叶眉?”
闫松林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李所长有点不解:“那你激动什么?走,正好,咱们一同到你老家,一方面看望老人,一方面调查案情。”
闫松林眉头深深皱起,不经意地“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只是心里另外起了波澜。因为“老八路”刚才所说的“柳叶眉”正是他奶奶,奶奶曾经说爷爷闫山贵南下抗战牺牲在外地,连个尸体也没有留下。难道奶奶说了谎,还是和这根银簪之间有什么故事……他不敢往下想。
到达松树湾的时候,闫松林借故把李所长拉到一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李所长听了心里也是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柳叶眉竟是老同学闫松林的奶奶。心里是既兴奋又矛盾。他安慰闫松林说:“你别多想,也许其中另有隐情,我们先听听老人怎么说吧。”
闫松林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奶奶把他叫回来要告诉他的“秘密”,八九不离十与这根银簪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天知地知和她知了。
一行人进到那年月不短的老房子里,闫松林看到一向健朗的奶奶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头发干枯而稀薄,不由得心里一酸,早已把刚才的事丢到了脑后,扑上前去颤声叫了一声“奶奶”,喉头就哽咽了,双手抓着奶奶的手,眼泪哗哗地涌出来。
卧病在床的柳叶眉听到喊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闫松林,眼睛亮了一下:“我可是憋着这口气等着你回来啊……”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了一旁穿着公安制服的李所长。她犹豫了一下,回头问闫松林,“怎么,你们全知道了?”
烈女真相(4)
闫松林这才回过神来,望了一眼李所长,对老人说:“这是派出所的李所长,我的同学,他来这里办一件事……”
老人摇了摇头:“知道了也好……不过,事情的真相只有我知道,只有天知道……”
话说到这儿,闫松林和李所长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李所长掏出那根银簪上前轻轻地问:“老奶奶,你可认识这件东西?”
老人转过头来,缓缓睁开眼睛,等她看到李所长手中的那根银簪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呼”地一声坐起来,一把抢过银簪上下左右地细细打量了一遍,惊奇地问:“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件东西?”
见此情景,李所长心里有了底,同时也增添了无限疑惑,但面上仍然平静地说:“这是在闫家寨新建公路工地的一座乱坟中找到的,我们怀疑……”他咽下了后半句话。
闫松林紧张地望着老人,希望老人能够摇摇头断然否定。可是,老人脸上平静如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在我心里藏了六十多年了,我不想把它带到阴曹地府去。现在既然这个东西也重见天日了,我也就不隐瞒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的白杨树在秋风的吹拂下,树叶飘飘然离开枝头,在空中打了一个旋,悄然无声地落到了地上。
老人的思绪穿过时光隧道,回到了六十多年前……
周山虎拉着刚满十八岁的柳叶眉偷偷地钻进了闫家寨村后的那片柳树林子。正是三伏天,林子里一片蝉噪。来到林子深处的一个隐秘处,周山虎用石块赶跑树上那些没心没肺的东西,这才转过身来在满脸泪痕的柳叶眉身边坐下,默不作声。柳叶眉把长长的辫子向后一摔,双手抓住周山虎的胳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忧愁地望着他说:“山虎哥,你说怎么办?我如果一进那闫王爷的门,恐怕是今生再难和你相见了……”
周山虎轻轻地抚摸着柳叶眉软绵的小手,语气坚定地说:“不行你就跟着我跑吧。咱们就到这中条山里去投靠八路军,打鬼子,斗地主,自己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不然,呆在这里不是被那闫王爷欺负,就是要被小鬼子糟蹋。”
“可是,我不忍心丢下重病在床的老爹啊,爹一个人……如果没有老爹,我早和你跑了……”
“可你也不能就这样把自己卖给闫王爷做小老婆啊,何况,他家那只母老虎能容下你吗?”
烈女真相(5)
柳叶眉深情地望着身材魁梧、肌肉发达、方盘大脸的周山虎,把身子慢慢地贴上来:“山虎哥,我想过了,我们可能前世有情,今生无缘。不过,我不甘心,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现在就把我要了吧,也不枉我们好一场……”
“叶妹……”周山虎一下紧紧地抱住了她滚烫丰满的身子。
“好啊,你小子吃了豹子胆,竟敢在这里偷我的女人……来呀,给我往死里打!”
周山虎和柳叶眉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只见地主“闫王爷”手里挥舞着那根明晃晃的文明棍,嘴里唾沫四溅,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持枪舞棍,嗷嗷扑上来。周山虎自小和父亲打猎,学过几手,见势不对,一把把柳叶眉推到身后,随手抓起一根树杆,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一场恶斗,猛虎不敌群狼。眼看周山虎就要被闫家的家丁打倒,柳叶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喝一声:“你们都住手!如果你们打死了山虎哥,我就一头在这树上撞死,陪他一起上路。”说着就要往旁边的一棵大柳树上撞。
闫王爷一看急了,大声喝道:“快停下,拉住她!”
家丁们放开了已经是遍体鳞伤的周山虎,抓住了柳叶眉。周山虎正要挣扎着上前去救柳叶眉,柳叶眉大声喊着:“山虎哥,别管我,你快跑,如果我死了,你记住给我报仇……”
周山虎看看他们人多势众,自己不能一下取胜,只好放弃。他含泪叫了一声:“叶妹……你一定要等我……”深情地看了一眼正在挣扎的柳叶眉,转身向中条山深处跑去。
当天,闫家就张灯结彩,准备给闫王爷和柳叶眉圆房办喜事。柳叶眉抱定一死的决心,一直在寻找机会。闫王爷的老婆崔氏虽然比他小一二十岁,也不会生养,但却是有名的母老虎。因为不能生养,她一直想让自家的侄子过继给闫家当儿子,好接下这万贯家财,但闫王爷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了一辈子的财产流入外姓人的腰包。俩人为了这事一直绷着。现在闫王爷要娶柳叶眉进门取代自己的位置,她岂肯轻易罢手?当即耍起泼来,大闹了一场,整个闫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闫王爷虽然心狠手辣,在众人面前凶狠霸道,却是惹不起他家的这只猛虎。看看到口的肥肉干着急却不能入口吞下,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作罢,让家丁把柳叶眉锁到柴房里,再想良策。
母老虎知道闫王爷的心思,下决心要害了这个柳叶眉,不能让闫王爷的好事得逞。她暗地里指示家丁们折磨柳叶眉,能致死最好。家丁们知道这个女人是闫王爷的心头肉,害怕让他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但是也惹不起这个母老虎,胆大的趁人不注意,像猪一样抱住柳叶眉乱啃乱摸一气,胆小的只是不给她饭吃或者少给饭,柳叶眉受尽折磨却有苦难言,想寻死又找不到机会,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何时才是尽头。
烈女真相(6)
柳叶眉的遭遇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他就是在闫家充当小工头的闫山贵。
闫山贵和周山虎岁数不相上下,性格却截然相反。他在闫王爷家里打长工,因为是同姓,加上生性乖巧,善于见风使舵,所以很得闫王爷的信任,让他做了一个小工头。闫山贵早就喜欢上了长得像画一样的柳叶眉,但是却不敢和身强体壮的周山虎相争,只是在暗暗寻找着机会,梦想发一笔横财,然后再到柳家求聘。他相信到那时候,穷得像水洗过一样的周山虎肯定是和他争不过这个柳叶眉的。现在看到周山虎被迫出走,闫王爷和他的母老虎为柳叶眉相斗不下,认为把柳叶眉弄到手的机会来了,不禁心头大喜过望。
闫山贵拿出自己这几年苦心积攒的一点钱财,谎称柳叶眉是自己的远房表妹,用好酒好肉买通家丁,说让自己来看守表妹,绝不让她出任何问题。家丁们正在为这件事而左右为难,见有人主动请缨,还有好酒好肉侍候,乐得做了顺水人情,柳叶眉这才少受了许多屈辱和皮肉之苦。
后来,母老虎为了让闫王爷彻底死心,就让柳叶眉做了自己的丫环,每天端香的送臭的,稍有不顺,轻则百般辱骂,重则抬手就打。肚子里时常是饥一顿饱一顿,身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躲过母老虎的眼睛,柳叶眉常在半夜三更悄悄地流泪,盼望自己的山虎哥早日回乡为她报仇雪恨,带她远走高飞。闫山贵知道她的心思还在那个周山虎身上,暗暗下决心要把柳叶眉弄到手,于是对她格外关心,百般讨好。她有时挨了打受了骂,闫山贵就好言好语相劝,她饿了肚,就偷偷塞给她几个白面馍。渐渐地,柳叶眉对这个闫山贵产生了好感,对他十分感激。
这个时候,中条山里突然出现了一支游击队,队长叫“飞山虎”,据说两手会打双枪,黑夜能使飞镖,经常神出鬼没地打击鬼子和汉奸。闫王爷派出的人回来报告,说这个“飞山虎”就是当年被他打走的周山虎。这个消息使闫王爷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霸也不禁心惊胆战,生怕这个周山虎哪一天夜里突然打回来要了他的老命,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闫山贵这段时间正在软磨硬泡地缠着柳叶眉办婚事。柳叶眉的爹自从女儿被抢进闫家,连气带病,不几天就在自己家里悄悄吊死了。等柳叶眉得知消息回到家里时,尸体己经生蛆了。柳叶眉抱着爹大哭了一场,可是别说棺材,就是连给爹弄一身衣裳的钱也没有,她又气又急不知道该怎么办。闫山贵抓住时机,出钱把她爹的丧事给办了,柳叶眉不知如何感激他才是。闫山贵说:“感激什么?就当女婿出殡了老丈人。你看你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也是孤身一人,不如咱们俩成了亲,以后也有个照应。”
烈女真相(7)
柳叶眉低头想了一阵说:“山贵哥,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我心里一直装着山虎哥,我答应活要做周家的人,死要做周家的鬼。现在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真是感激不尽。不过要想让我嫁给你,只有当山虎哥他……他不在了,我就答应你。”说着,两个眼圈就红了。
闫山贵听了,心里可恨起这个周山虎来,恨不得现在就拿刀杀了他,只能暗暗咒他早日死掉好成就他的好事。他知道柳叶眉的脾气,硬的是来不得的,只有慢慢地等待机会。
这天晚上,闫山贵收拾完工具去找柳叶眉,想和她商量早些把婚事办了,免得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夜长梦多。路过闫王爷睡的后房时,忽听得里面有说话声,就好奇地凑上去。这一听,把他吓了一跳。
原来,闫王爷把害怕周山虎回来报仇的事向他老婆母老虎说了,那母老虎一听,也吃了一惊。如果周山虎真杀回来,就凭她和她男人办的那些事,哪个也不得活命。当下就说:“那你还呆什么,赶快找个靠山啊!”闫王爷说:“现在找靠山只能找日本人,但是我看这些东洋鬼子们都是不好招惹的东西,弄不好哪天,周山虎没杀我们,他们反而把我们杀了。”母老虎不经意地说:“你个笨猪,不会想个办法吗?上次那个日本兵小队长佐川让你给找女人,你没有给他找下,我看他对你可真是有看法。我们现在把这个柳叶眉送给佐川,一方面讨好了日本人,另一方面,那周山虎将来打回来要人,就推说柳叶眉是让日本人抢去了,让他和日本人去要,我们不就坐山观虎斗了吗?”
闫王爷一听,不禁连声称赞:“这个主意高!这叫做移花接木,嫁祸于人。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这事不容迟疑,明天我就先派人去和佐川联系一下,说妥就办。”
躲在窗外的闫山贵一听,肺都气炸了。这不是把我媳妇送给日本人吗?不行,得想个办法,来个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柳叶眉,果然,柳叶眉一听就急了:“山贵哥,你可要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我啊。真不行,你就到山里去找山虎哥,让他回来救我,然后我们就一起参加游击队。”
闫山贵一听,两眼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他从身上掏出一根长长的银簪说:“叶妹,这是我娘临终前留下来的,她要我交给我的媳妇。我知道你心里还是装着那个周山虎,可是我也真的很喜欢你。现在到处是鬼子,我这次去山里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这银簪就暂时交给你,如果我死了,留给你作个念想,让你日后看到它也知道,除了周山虎,还有一个闫山贵也很喜欢你。如果我活着回来了,你再交给我……”
烈女真相(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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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眉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山贵哥你别胡说,我一定等你回来……”
闫山贵紧紧地抱住了柳叶眉,一边在她脸上狠狠地亲着,一边动手动脚。柳叶眉一边挣扎一边低声喊道:“山贵哥,你别这样,我说话算数,如果山虎哥他真的不在我就马上嫁给你,可是你现在如果不放开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到一起的……”
这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闫山贵刚才火烧火燎的身子顿时冷下来。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心火暂时熄灭,双手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眼前这个漂亮温热的柳叶眉,回到了自己的草房里,躺到土炕上,一边慢慢地回味着刚才那亲亲抱抱的美好感觉,一边在暗暗思量着……
第二天一早,闫山贵正盘算着进山去找周山虎,闫王爷却派人将他喊了去,说有重要事情让他去办。闫山贵一听心里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又不敢不去。果然,闫王爷让他去见佐川,说有花姑娘送上,请佐川派兵保护他的家产。闫山贵左右为难。去吧,送的是他想了好长时间的柳叶眉;不去吧,得罪不起闫王爷,更得罪不起那如狼似虎的鬼子兵。何况,还有一个“飞山虎”给柳叶眉撑腰呢!思来想去,只有自己是谁也害怕,谁也得罪不起,不禁懊恼起来,恨不得把这闫王爷和周山虎一起杀了才能如意。这样一想,开始时狠狠地把自己吓了一跳,后来再一想,他忽然笑了。
打定主意,闫山贵立即行动。佐川驻扎在县城,往返最快也需要一两天时间,中条山离闫家寨也有百余里,靠一双腿怕是跑断了也赶不上。闫山贵下了狠心,到镇上高价雇了一匹马,先跑到中条山里找到了周山虎,告知了柳叶眉现在的情况,请周山虎立即发兵去救。周山虎也是日夜惦记着自己的心上人柳叶眉,问清情况后非常感谢闫山贵,约好第三天子夜时分带一个小队攻打闫家寨,枪杀恶霸,并让闫山贵到时做内应。闫山贵满口应承,立即返回。但是他并没有返回闫家寨,而是星夜赶往县城……
三天后的夜晚,周山虎带领游击队悄悄地潜入了闫家寨,一声枪响后,早已埋伏在大门口的闫山贵立即打开大门,把游击队引入院中,并且大声喊道:“‘飞山虎’ 杀进来了!”闫家寨的家丁们平时欺负平头老百姓还行,一听说“飞山虎”来了,早已吓得抱头乱窜,屎尿满裤,纷纷跪地缴械投降。周山虎毫不费力地把藏在牲口圈里吓得浑身筛糠的闫王爷和母老虎像老鹰叨小鸡似地拎出来,当众宣布了汉奸闫王爷的罪行,说:“对这些卖国求荣叛变投敌的汉奸,我们一个也不轻饶。”说完,双手一举,只听“啪啪”两声枪响,闫王爷和母老虎的脑袋就开了花。
烈女真相(9)
柳叶眉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禁不住扑在周山虎的怀里号啕大哭。周山虎安慰她说:“好了,现在仇也报了,我们也相见了,你就跟我参加游击队吧,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开了。”周山虎又转过身来向站在一边的闫山贵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谢谢你这几年对叶眉的照顾,以后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柳叶眉从头上取下那根银簪双手递过来:“山贵哥,这银簪还给你吧,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心上人,把它插到她的头上。”
闫山贵双手推着:“不不,这银簪就送给你吧,我……”
柳叶眉还是坚持把银簪留给他。闫山贵急了,把手一推说:“我也要和你们去打游击,请你收下我吧。”
周山虎一听,喜形于色:“好啊,我们热烈欢迎。不过,现在我们就要连夜撤退回到中条山里,你能同我们一起走吗?”
闫山贵一拍胸膛说:“我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什么可牵挂的,走!”
众人正准备撤出村外,突然枪声大作,一支鬼子的队伍不知什么时候包围了村子。周山虎一边指挥众人抵抗,一边向村里撤退。火光中,佐川手握指挥刀,狞笑着大叫:“‘飞山虎’,你跑不了了,快快地交枪投降!”
周山虎一看敌人人多势众,恐怕难以脱身,把柳叶眉往闫山贵身边一推说:“山贵兄弟,你先带着叶妹藏起来,如果我们能冲出包围,你再带她来找我;如果出不去,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柳叶眉还要说什么,周山虎低声喝道:“这是命令,快走!”就带着队伍向村外冲去。柳叶眉没有办法,只好任闫山贵拉着她躲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窑洞里。
也不知鬼子来了多少兵,这场战斗从天黑一直打到天明,最终以游击队全军覆没而告终。“老八路”在这次战斗中被打残废,躲在死人堆中拣了一条命。村子里也被鬼子洗劫一空,村人死伤大半。鬼子残忍地割下了周山虎的头,回去后在城门上整整悬挂了十天……闫山贵和柳叶眉侥幸躲过了这场劫难。
柳叶眉得知这个噩耗,只觉得天塌地陷,一下子昏了过去。闫山贵好不容易才把她救醒,但她一醒过来就开始不停地哭,只哭得肝肠寸断,气若游丝。
夜,黑漆漆的,如同泼墨。埋葬牺牲的游击队员的那片乱坟岗阴风凄凄,鬼火闪烁,不时听到那些死去冤魂的哭嚎,令人毛发倒竖,全身悚然。村人们白天都不敢到这里,更莫说这夜半三更了。柳叶眉摸到周山虎的坟头,点燃三柱土香,又摆上一壶酒,来祭奠这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游击队长和自己未过门的丈夫。她默默地跪在坟头,看着在浓重夜色里忽明忽暗的香头,仿佛看到了春日里,山虎哥和她一起跑过村后的那座小山岗,一起去采摘那满山怒放的玛榴花,他弄来一大把各色各样的花草,编了两个漂亮的花帽,一人戴一个,然后硬是拉着她跪在地上要拜天地,羞得她起身跑开了,只是把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洒在坡上,周山虎在她身后一边追,一边喊着:“叶妹,你等等我,等等我……”
烈女真相(10)
现在,你的眉妹已经长大了,成人了,成了花一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姑娘,只等着你这个心上人来采摘,可是你却走了,把她孤伶伶地撇在这个世界上,’让她有了话儿向谁说,有了苦儿向谁诉,让她的终身向谁托……
柳叶眉越想越难过,禁不住悲从心来,从小声如溪流的呜咽,变成了涛涛如江河的咆哮。她一边哭,一边嘴里喃喃自语着:“山虎哥,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你等等我,我这就随你而去,我们生不能成夫妻,就是死了也要成为鬼夫妻,永远在一起……”
说完,站起身来,向坟头边的一块大石头撞去。这时,从身后突然蹿出来一个人,一把紧紧抱着了她的腰,嘴里低声喊道:“叶妹,你可千万别这样,千万要想开啊,没有了周山虎,还有我闫山贵啊,你可不能让我的一片苦心白费了啊……”
柳叶眉转身一看,原来是闫山贵。她叫了声:“贵哥!”扑在他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闫山贵一手搂着她温热的腰肢,一手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拍着安慰她:“人已经死了,再哭也没有用。你还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啊!”
柳叶眉住进了闫山贵家,山贵的姑母知道侄子的心思,加上柳叶眉模样是模样,活儿是活儿,是这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好闺女,如果真能成了她闫家的媳妇,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因此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闺女来看待,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冻了。柳叶眉自出娘胎到现在,还真没有享过像这样的一天福,心里对闫山贵和他的姑母渐渐产生了好感,只是心里还一时放不下周山虎。闫山贵更是乐得如同一只春鸟,进进出出脸上满是笑意,嘴里小梆戏不断。别人问起他是不是要娶柳叶眉了,他毫不避讳,说:“快了,就在八月十五吧。”这样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柳叶眉要嫁给闫山贵,都说山虎没福气,山贵娃也行,叶眉也应该享几天福了。
闫山贵和柳叶眉的大喜日子定在八月十六,闫家上上下下忙着在张罗喜事。八月十五晚上月正圆时分,柳叶眉跟闫山贵说:“明天就是我俩的大喜之日,我想今夜去祭奠一下山虎哥,顺便想告诉他一声,他一个人在那边恐怕很孤单啊!”闫山贵虽然心里有点不愿意,但看到柳叶眉那真诚的一双眼睛.想,反正明天晚上就是我的人了,他已经做了鬼,难道还能把她拐走吗?最后还是同意了。但他放心不下,也要随着她去,被柳叶眉拒绝了。
柳叶眉来到周山虎坟前,禁不住又悲上心来。她摆上供品,烧上土香,心里默默地说:“山虎哥,本来说好这一生你要陪好我的,但是你却先走了,本来我也要随你而去的,但是山贵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有报。明天我就要和他成亲了,你在地下就放心吧,我活着也不会忘记你,以后的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我都会来给你烧纸祭奠的,你在那边也就放心吧……”
烈女真相(16)
李所长还能说出什么呢?不过他仍然感到奇怪,柳叶眉当年大义灭亲,挽救了游击队,为革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应该是有功之臣啊,为什么从解放到现在过了六十多年了,她却始终没有向任何人标榜自己,没向党和政府提出任何要求,心甘情愿地住在这山沟沟里?
老人挣扎着坐起来,一手拉着闫松林,一手拉着李所长,一字一句地说,当年,我柳叶眉是个受苦人,是游击队、共产党从火坑里把我救出来,如果没有游击队、没有共产党,也就没有我柳叶眉,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几句普通而朴实的话,令屋里的几个人热泪满眶。闫松林和李所长“扑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久久不愿起来……
第177、京华时报:《白蛇传说》模糊了人和妖的界线
早年徐克拍的《青蛇》,是借了香港女作家李碧华的小说神髓来打造,讲人妖殊途的恩怨纠结。如今程小东继《倩女幽魂》之后,拍了这部《白蛇传说》,剥开神话传说中的“禁忌之恋”,重新诠释《白蛇传》的故事。
《白蛇传说》刻意将人妖界线模糊了一番。兴许是如今都在走小清新路线,妩媚诱惑的妖精形象已经过时。黄圣依与蔡卓妍可说是妖气全无,反而清纯素雅,与林峰扮演的斯文许仙倒也般配。片中,原本最爱棒打鸳鸯的降妖大师法海处在两难境地。
最有意思的,是小青与能忍的感情。二人原本就互有好感,加上能忍被蝙蝠妖所伤之后,体质界于人与妖之间,他开始体会到妖的一些苦衷,于是与小青更加惺惺相惜起来。同时,能忍作为法海的得意弟子,突然变成妖怪,也令这位师傅左右为难,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
李连杰扮演的法海与《青蛇》中赵文卓演的法海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对妖怪没有想象中那么苛刻,虽有原则,却也懂得反省。区别在于,李连杰版的法海是因见证白素贞与许仙生离死别之疾苦,加上能忍的尴尬现状,才扪心自问降妖的现实意义;而赵文卓版的法海则是情欲难抵,心魔作祟,更残酷也更真实一些。所以说《白蛇传说》走了正统的路子,但又不乏思考,演员也相当卖力。
这部戏里尽管有摒弃不掉的通俗元素,戏码也没有特别新鲜,但场面做得漂亮很要紧。《白蛇》占了这样的先机,给足观众视觉享受,而且剧本并没有因特效而变弱。
□小庄
第178、杀你个回马枪的故事
明朝末年,苏浙交界处的金牛河有一伙盗匪,为首的四十多岁,名叫洪三,苏州人氏,瞎了一只右眼,人称独眼洪三。
这天午后,有手下人来报,说从南边缓缓驶来一只官船,已到金牛塘。黄昏时分,果然有一条官船徐徐而来,洪三一声呼哨,几条小船同时从溪塘里射出,飞一般向大船靠拢。接近大船时,洪三一个箭步飞上大船:“谁是船主?出来答话!”
话音刚落,就见从船舱里走出—人,神情肃然,来到洪三面前,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官船,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洪三冷冷一笑,说:“什么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来人,给我绑起来!”“慢着,”站在船头的船夫这时接过腔来,拦住了洪三,“好汉,这位曹大人辞官回乡,租用我的船。你们要抢劫钱财,我自然管不了。但曹大人一向清廉,还望你们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洪三冷笑道:“清廉?这条船吃水这么深,怎能瞒过我?给我搜!”
“我曹菜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对得起天地神明,”曹大人朗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只有银子三十两,你们要是不嫌少,尽管拿去。”
这时,搜查的手下人来报:船舱里有两箱衣物,三箱诗书和一把雨伞,银子三十两,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舱底里放了一堆石头,舱上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鸽子。
洪三眨了眨眼,盯着鸽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刀指着石头,说:“你运这么多石头干什么?”
船主忙道:“好汉,因为曹大人所带的东西太少,船在河里直打转,无法前行,我才搬些石头增加重量,把船稳住。曹大人清正廉洁,只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才辞官回乡,还请好汉高抬贵手。”
洪三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和船上的东西,抱拳向曹大人深施一礼:“大人,都怪我粗野莽撞,冒犯了大人。几年来,我们劫官船无数,船上装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玉器。大人如此清贫,真乃两袖清风,我洪三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曹大人忙扶起洪三:“壮士所作所为也是迫不得已。曹某为官多年,深知百姓疾苦,曹某志在回苏州卖红薯而已!”“大人也是苏州人?”洪三惊喜道。曹大人答:“正是!我的老家就在望亭西街上。”“噢?”洪三浑身一震,“曹世植不知大人可否认识?”“正是家父。可惜家父已于十年前病故了,壮士也认识家父?”“什么?曹世植是你的父亲?”洪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十分吓人。
看着洪三的变化,曹大人惊异地问:“你是——”
“洪谦的儿子——洪三!”曹大人听了如雷轰顶,脸都白了。
二十五年前,曹世植与洪三的父亲洪谦同在朝中为官,曹世植在皇上面前屡进谗言,害得洪谦被罢了官,被满门抄斩。那年洪三才十六岁,在家人的帮助下,冒死逃了出来。为此,他戳瞎了自己的右眼,发誓要报仇雪恨,没想到冤家路窄,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夕阳从洪三的头顶徐徐滑落,他的独眼里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曹大人脸色惨白,他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洪三的面前:“壮士,家父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常言道,父债子还,我今天愿偿还家父对你一家的伤害。”“罢了,”洪三伸手拦住了他,好一会才冷冷地说,“如今,你的父亲也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走吧,从这里到苏州,一路畅通无阻。再也不会有盗匪出现了。”曹大人感慨万千:“壮士,你……”洪三跳上小船:“曹大人,一路保重,好自为之。”说完,小船像离弦之箭,向远处飞去。
曹大人站在船头,目送洪三他们远去,才摸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船主”轻轻地探过身子说:“大人,好险呐!”曹大人抬头望了望渐渐拉上的夜幕,冷笑一声:“想跟我玩?还嫩了点。管家,立即放鸽子,通知后面的船队,加速前进,今晚一定要通过此地。”
子夜时分,七八条满载着金银珠宝的大船在曹大人的监督下徐徐而过。突然,一声哨音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河面灯火通明,十几只小船横在河面上拦住了去路。
洪三站在最前面的小船上,手上的钢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杀气腾腾。见此情景,曹大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船驰到近前,洪三哈哈一阵大笑:“曹大人,戏演得不错呀。这回你还敢对天发誓说自己是清正廉洁的吗?”曹大人用手指着洪三“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洪三又一阵大笑:“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个回马枪吗?是那鸽子泄的密。别人可能以为它是一只观赏鸽,但骗不了我,那鸽子名叫‘雨点鸽’。是世上最好的信鸽之一啊!我派人截获了它,又放了它,这不,在此恭候曹大人。”
曹大人愣了半天,然后一头栽倒在船上……
第179、一件人命案
话说印度德里城外的一个乡村里住有一家姓杜基的庄户人家,这户人家父母早亡,就兄弟两个。兄弟两个都已成亲。大媳妇长有一张酱色的扁脸,浓眉如刷,又宽又密,眼睛细长,扁鼻朝天,配上一张又阔又大的凹嘴,丑八怪似的,偏生脾气又异常暴躁。弟弟的媳妇叫琼德拉,这是个娇憨美貌的少妇,虽说外表清秀,然而内秉风雷之性,这两人犹如一对铃铛,不碰上也罢,碰上了总要了当作响。不是我挖苦你几句,便是你抢白我几句。一个讲话锋利尖酸,另一个抓尖要强。逐日价你一榔头我一扁担的,两个鸡争鹅斗地使性较量着,闹得家翻宅乱、人嚎鬼哭的。兄弟两人常常各自劝自己妻子别这么斗嘴斗舌的,可是说了也等于白说,只要兄弟两人不在家,她们还是照吵不误。
这天一大早,兄弟两个吃了早饭,就手提砍刀干活去了。兄弟两个前脚才出门槛,妯娌两个的早功课后脚就开场了。隔壁邻居对于她们的相骂声早已司空见惯,也不在意,只是说了句“嘿,又干起来了!”任她们扬铃打鼓地瞎折腾去。其实,这类事,在他们家里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她们的两个丈夫也并没放在心上。
且说这天傍晚,兄弟两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来。一进家门,发现家里冷冷清清的。
这时屋外还是闷热异常,青蛙在屋后牛栏附近的洼地里“呱呱呱”嚷个不停。宁静的空气中弥漫着蛐蛐的叫声。
中午的一场暴雨就像从天上倾倒下来似的。山上洪水暴发,大水淹没了黄麻田和稻田,冲毁了许许多多的农田。农民们都赶忙到水里去收割已经成熟了的稻子和黄麻。唯有兄弟俩被地主的狗腿子拖了去修理地主家的帐房,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到手的庄稼泡在黄黄的脏水里发芽发霉。帐房屋的屋顶裂了两条缝隙,地主逼着他们淋着大雨将它抢修好。兄弟两个攀高爬低,淋得像只落汤鸡似的,这才算修理完毕,可是自己家的庄稼却因整整泡了一天而已成了一堆烂草,这怎么不叫他们伤心呢?一年辛苦又落了空,今后拿什么来填自己的肚子?拿什么来养活老婆孩子?
当兄弟俩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的时候,只见小媳妇沉着脸坐在地上。她与大媳妇从早上吵到傍晚,各显其能,各不示弱地斗了一整天,早已舌干口焦,神倦力竭,只是坐在地上将息。大媳妇铁青着一张丑脸,眉间犹如罩着一层黑云。她坐在阳台上还在呕气,她的那个一岁半的儿子已哭得睡着了,扎手舞脚仰卧在阳台地上。
弟弟还未跨进门,听见屋后的牛在哞哞大叫,连忙上屋后喂草去了。
哥哥则走进屋来,看见这幅情景,也不理睬,他劳累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一进门,就嚷嚷道:“饿死我了!快拿饭来!”
大媳妇虽算不上是穷嘴笨腮,但还总是及不上小媳妇的伶牙俐齿,这一天争斗下来,她少不得吃了不少口舌亏,这口恶气正没处出,见丈夫进门来,不先向她陪话,反大声粗气的,就像火药桶里给扔进了一颗火星。
她一跳跳起来,双手一叉腰,大声吼道:“你这天杀的,发什么清秋大梦?你要吃饭,叫我上哪儿弄饭去?你带回来米了吗?莫非还要我出去为你挣米不成?”
哥哥这一天辛苦下来,不仅拿不到一文工钱,反被那个刁钻刻薄的地主家帐房贼头鼠脑、臭短臊长地骂了一天,更何况自家的庄稼已泡了汤,一肚子的怒火正没气出,听了妻子的话,一时急怒攻心,眼露杀气。
他怒发如狂,咆哮道:“你,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他手抄起砍刀,一刀向她头上砍去,这一刀砍个正着,大媳妇应声倒地,正仆在坐在地上的小媳妇身上,这时,大媳妇已脑破骨裂,血汩汩地流出来,早已一命呜呼了。
小媳妇当时正脸侧在一边,只听见他们在吵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大媳妇“咕咚”一声倒在她身上,她忙随手一推,不料竟染了一身一手的血。
她大叫起来:“这是怎么啦?”
哥哥一见闯了大祸,吓得丢下了砍刀,双手捂脸,傻傻地坐在地上。
孩子被响声惊醒,吓得又大哭起来。
这时,弟弟正从牛棚回来,看到这一惨景,忙不迭一步上去,一把捂住了自己妻子的嘴,悄声道:“别嚷嚷!”
天色已黑下来,牧童们在赶着牛回村,村民们也运了收割下来的稻谷划了船回家去,人们各自在头上顶着三四捆稻谷打他们家的门口走过。
地主拉姆洛琼在村邮局寄走信后,正坐在屋里悠闲地抽烟,忽然想起杜基兄弟还欠着他一笔债,说好今天还他一部份的,想来这个时候他们也已经回家来了,于是他把围巾在肩上一搭,带了一把雨伞,走出家门来。
当他一脚跨进杜基家的门槛,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只见屋子里黑灯瞎火地也没点一盏灯,漆黑的阳台上,隐隐绰绰中有几个人影在晃,从角落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啜泣声,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哭。
拉姆洛琼一颗心突突乱跳。他吸了一口气,问道:“屋里有人吗?”
老大正目眩神昏,心乱如麻,像一尊石菩萨似地呆着,猛然听到屋外有人进来,禁不住剧烈发抖,眼泪一连串挂下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弟弟慌忙一个箭步跨出来,遮住哥哥及死了的嫂子,来到拉姆洛琼面前。自从事情发生后,做弟弟的真是心头塞了一团乱丝。他脸如死灰,慌慌张张,头脑中主意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决定先保住哥哥的命再说,一等天黑透了,就将嫂子的尸首搬出去掩藏起来。谁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竟来了个外人。
拉姆洛琼问道:“怎么啦,两个女人又在闲磕牙?”
弟弟只好应付道:“……是呀是呀,两人老对嘴对舌的。”
拉姆洛琼闪过一边,打算朝阳台方向走去,边说:“妇道人家吵归吵,要你哥哥哭什么呀?”
弟弟一拦没拦住,知道迟早躲不过,只好随口说:“不瞒老爷说,是我女的在火头上动了器械,在我嫂子的头上剁了一刀……”
拉姆洛琼听了吓了一跳,站住道:“有……有这等事……刀伤不重吧?”
弟弟只好说:“唉,这一刀砍在要害上……看来是活不成了。”
说着他蹲下身来一把抱住了拉姆洛琼的大腿。
拉姆洛琼吓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口里一个劲地念“罗摩”(注:印度人遇到不幸时,常叨念的一位下凡神仙),半天才说出话来:“倒霉!倒霉!今晚债讨不到手,还撞上了这样的糟心事,往后光去法院作证人,都要跑断我的两条老腿呢。”
弟弟怎么也不肯放开他的大腿,一个劲地说:“尊敬的老爷,救救吧,救救我的老婆,救我老婆一命吧!”
拉姆洛琼是全村最熟悉诉讼案的师爷。他说:“你放开,我好生想一想……”
他想了一阵,道:“有了,我看这样吧,你现在即刻上警察局去,就说是你的哥哥,你的哥哥下了工回家来,向你嫂子要饭吃,谁知你嫂子反恶言恶语相加,他气不打一处来,就将砍刀扔了过去,误出了人命。我敢说,你这么一说,你那个冒冒失失的媳妇就有命了,而你的哥哥也不会判重罪。”
在印度,妇女的地位低下,他的主意倒也不是信口开河。
弟弟听到这里,背上多了一层寒意,额头汗水涔涔而下,站起来,道:“多谢老爷了。只是老婆死了还能再讨一个,哥哥死了可再没有了。老爷这主意好是好,只怕行不通……”
拉姆洛琼叹了口气,道:“唉,老弟,实话实说,两全其美的主意是没有的。要保全你哥哥,你就只好老老实实说出来。”
他叹着气离开了杜基家。不消一顿饭功夫,这个吓人的消息已飞遍了全村:妯娌俩嘴嘴舌舌的,小媳妇一气之下将她的大伯嫂子砍死了!
于是,警察随即便进了村。
且说小媳妇琼德拉虽说要与大嫂蝎蝎蜇蜇地天天斗口齿,可是与弟弟小夫妻俩却是情投意合,两人的日子过得很和美。这天亲眼看见大伯砍死了妻子,这女人的尸首倒在她的身上,喷出来的血糊了她一身。她毕竟是一个年才十七八岁的小媳妇,哪里见过这场面?一时间犹如饱醉醇酒,耳朵里嗡嗡直响,呆在那里,半晌作声不得,一心指望亲爱的丈夫能帮助她快点儿摆脱这尴尬的境地。谁知丈夫非但没帮助她,反而为了救他的亲哥哥,将罪名胡乱加在她头上。顿时,她心头一阵迷糊,剧烈的晕眩,使她犹如在空中飘浮飞舞一般,头脑中一个声音在说:“瞧他,瞧他,这个驴心狗肺的人,我……我这般全心全意爱他、怜惜他,把一切都交托给他,而他……他为了救杀人的哥哥,竟将我像一块抹布样丢弃,去作替罪羊,去作挡箭牌……世上最最亲爱的人都这般对待我,我活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她一下昏死过去。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丈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附着她的耳朵,在与她说悄悄话:“……琼德拉,琼德拉,别怕,别怕……你一口承担……承担下来好了,就说……就说嫂子拿了刀子来杀你,你……你出于自卫,只好也用刀子抵挡……你放心,我们会马上……马上救你出来。到了法院里,你……你就说……”
琼德拉心如死灰,对丈夫的话一句也听不懂,只是泥塑木雕似的,呆呆坐在地上。她真的不想活了。
警察已着手开始调查了。然而先入为主,村里人众口一词,都说是她们妯娌两人一天到晚口口舌舌的,小媳妇在一气之下就杀了她。
当警官审问琼德拉的时候,她回答得很干脆:“不错,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怎么办都可以。”
警官问:“你干吗要杀人?”
她大大咧咧地说:“我看她不顺眼。”
警官惊异地问:“是不是她先动的手?你为了自卫,才杀死了她?”
琼德拉白了他们一眼,说:“她没动手,是我动的手。”
警官仍不甘心,启发她说:“大概是她平日老欺负你,所以你怀恨在心?”
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不,她没欺负我。是我一刀杀了她。你们干吗老问个没完?!”
这些话,叫听的人都吃惊得张开嘴巴,再也合不上。
他丈夫更是眼睛发黑,身子摇晃,耳朵嗡嗡作响。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再也沉不住气,说:“她……她说得不对。是我大嫂先动的手。”
警官喝住他:“闭嘴,没问你!”
警官又用各种方法反反复复地审问她,她执拗得像头公牛,一口咬定说自己是主动杀了人,她简直是拼命地把自己的头往绞刑架上套。
几天后,弟弟已深深地后悔了。他疾首痛心,连肠子都悔青了。他拔自己的头发,打自己的耳光,下决心到时候将什么都抖出来。
法院审问的那一天,他双手合十,哭着道:“法官,法官,我可以向您起誓,真的,人不是我妻子杀的,真的……”
他将这事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都说了。
可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拉姆洛琼咳嗽一声,说:“别信他的话,这个小伙子什么谎都撒。杀人的那天,我正好有点事上他们家去,亲眼看见这个女人一身一手的血,凶器就在她的身边。推到他哥哥的身上,说什么他哥哥是因为他嫂子不烧饭,他一怒之下就砍了她一刀,等等等等,大家别相信他的话。”
结果是有39个证人证明,人确系小媳妇琼德拉所杀。
最后,法官说:“琼德拉,你所供认的罪会受到什么惩罚,你知道吗?”
琼德拉摇摇头。
法官说:“你将被判绞刑。”
她听了一点也不惊慌,反而很坦然地说:“行,大人,就这么办吧,只是,我求求你们,你们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这时,她的丈夫进来了。他哭得言不得,语不得,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说:“法官,……法官,人……人是我杀的……我……我要吃饭,……大嫂不给……我火头上……举起了刀……”
他的哥哥当作证人被传进来。他听到弟弟自认杀了人,一下就昏了过去。好一会,才醒过来。他的眼泪滚滚而下,说:“法官大人……我从实招了……人是我亲手……亲手杀的,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又经过了反反复复的审问,可是,法官们一致认定,弟弟承担罪名是为了想拯救他亲爱的妻子;哥哥承担罪名是为了拯救他的弟弟。更何况,琼德拉固执地坚持自己的供词:她是真正的杀人犯。
就这样,这个娇憨漂亮的小媳妇竟被送上了绞刑架。
第180、红军将领肖尔斯
话说1918年2月,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军队占领了乌克兰,成立了“乌克兰共和国”。
1918年6月29日下午,乌克兰的沃罗比耀甫卡村里闹翻了天。以木匠谢维林为首的130条好汉,用马刀袭击了德国侵略者。他们砍瓜切菜似地砍杀德国兵和乌克兰反动的海达马克骑兵队,杀得他们人仰马翻。丧魂落魄的敌人在菜园子的葵花丛中和麦地里东窜西逃。但是,过不了多久,德国人来报复了,于是,这些个小伙子只好骑上马,告别了亲人,纷纷去投奔乌克兰的英雄肖尔斯。
就在乌克兰契尔尼戈夫省北部的乌涅恰镇近郊,德军和肖尔斯领导的波艮团队对峙着,中间相距仅3公里。德军的那边打着一个木桩,上面用德文写着“乌克兰共和国”。而这边,在烟雾弥漫的暗灰色的树丛旁边,则站着一个哨兵。
突然,树丛在动,哨兵喝道:“站住!喂,什么人?”几个浑身湿透、衣衫褴褛、打着赤脚的庄稼汉走了出来。他们回答道:“是游击队员!肖尔斯在这里吗?”哨兵喝道:“证件!” 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像是带队的,他因为睡眠不足两眼红肿,走到跟前,说:“同志,我们的证件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白匪盖特曼和彼特留拉的,也有德国人的。本人是德国人的。” “那你拿出来瞧瞧!”这个游击队员掀起湿衬衫转过身去,背冲着哨兵,只见他的背上满是步枪通条抽击的伤痕。哨兵说:“进去吧!”天亮前,来投奔的人一股接着一股。
天亮后,一大群游击队员站在乌涅恰车站的一栋小房跟前,有人在喊:“立正!波艮团指挥员肖尔斯同志来了!”游击队员们静了下来,许多人还赶紧整理简陋的衣着。肖尔斯出来了,他微笑着站在木台阶前。他使许多人都感到吃惊,因为这位令敌人闻风丧胆、赫赫大名的指挥员,竟是这样一个23岁的年轻人。他中等个儿,清瘦而结实,留一撮淡黄色的小胡子。他身穿短皮袄,不佩马刀,只在腰间持一支勃朗宁小手枪。他并未提高嗓门,说道:“你们好,同志们!”大伙回答:“你好!”肖尔斯欢迎他们的到来,接着告诉他们,白色恐怖就得用战斗来对付,小股的游击队是消灭不了敌人的,需要建立正规的红军,因此,他们得接受军训。
几天后,在一条昏暗的胡同里,有一伙游击队在对肖尔斯团队严格的纪律深感不满,为首者是一个轻浮的小伙子,名叫罗果夫。他在煽动他的同伙:“我问你们,革了命没有?革了,可是结果呢?还不是整天开步走,喝荞麦汤。告诉你们,肖尔斯是要恢复旧制度,他是什么人?他是沙皇军队的上校!”还有几个人也赞成他的看法。他们说:“是呀,这个坏蛋,他自己就像沙皇。
留一撮小胡子,跟沙皇一模一样!”罗果夫曾装病不参加军训,而肖尔斯不准假,对此,他耿耿于怀。他在造谣,说有人告诉他,电台在广播,昨天彼得格勒的工人们推翻了布尔什维克,增加了粮饷,还实行了选举制。他气势汹汹地提出质问:“昨天军事法庭把依瓦什枪毙了,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一个金烟盒吗?”有人问:“就是那个演员身上搜出来的金烟盒么?”罗果夫说:“正是。为了革命,他连一只烟盒都舍不得!”接着,他们窃窃私语,说德同人悬赏肖尔斯的脑袋,出十万卢布呢。为了钱,为了自己的私仇,他
们打算有所行动了。
天黑了,突然窗外响起了零乱的枪声。肖尔斯掏出左轮手枪,放在桌上。
门蓦地敞开了,闯进4个手持武器的游击队员,为首的正是罗果夫。他阴不阴阳不阳地说:“指挥员同志,交出您的证件来!”肖尔斯头也不抬,沉着地说:“你们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前几天你不是把我们拘留起来了吗?”一个小伙子颇有礼貌地抓起桌上的手枪,说:“有人把我们放出来了,上校先生。您被逮捕了。”肖尔斯道:“给我走开,回到监房里去,听见了吗?”这时,外面的枪声未停。有人用枪丘敲了敲百叶窗,叫道:“快,快快,你们被包围了!”肖尔斯站了起来,说:“好吧,证件在这里。”说着,他走近橱柜,打开橱门,猛然抓起一个手雷,转身朝这4个家伙吼了一声:“滚!”这4个人吓得屁滚尿流,踉踉跄跄夺门而逃。其实,肖尔斯手里的那颗手雷并没有装雷管。
这之后,团里一口气开除了30个人,将10个人送交了军事法庭,还加强思想教育,让战士们都进行了一次宣誓。
1918年11月3日,德国的基尔舰队起义了。11月7日,慕尼黑的革命爆发。
11月9日,德国社会党领袖台尔曼宣布德意志为共和国。第二天,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就下了台。这件事大大鼓舞了乌克兰人斗争的士气。德国发生了革命,可是德军军官们瞒着士兵们。肖尔斯深信德国士兵们一定拥护革命,他决定亲自带领团队去与德军的士兵们联欢。他下令道:“全团向雷什奇村出发,跟居民一起,向德军战壕前进。一枪也不准放。带着口号、标语,奏乐前进!” 于是,波艮团开出了村子。后面跟着男人、妇女和孩子。人们的头上红旗招展。指挥员和手风琴手走在团队的最前列。当这支不平凡的队伍走过密布铁丝网的德军阵地前面时,德军的哨兵们在铁蒺藜跟前跑来跑去。机枪手跳进机枪巢。军官们慌成一团,并吹响了哨笛。来的人群已经靠近铁蒺藜了。
人们已经抬起德国哨兵,把他们抛起来。“革命万岁!革命万岁!”被高高地抛在人们头顶上空的哨兵也欢呼着。人们搬开了铁蒺藜,穿行在战壕和密密匝匝的铁丝网中间。这时,已经不是个别的,而是好几个德国哨兵同时被劳动人民强壮有力的手高高抛起在头顶上了。德国的机枪手也喊起了“乌啦!”一个德国上校站到人群和德国士兵的中间,大声儿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来干什么?有事请愿吗?”肖尔斯径直走到上校跟前,大声儿回答道:“我们是什么人,这你肚里一清二楚。我们是来向你们的士兵道喜的,因为德国发生了革命。这件事你们早已知道,只是不敢对你们的士兵说罢了。”上校的脸白了”,他结巴起来:“我……我没有接到关于德国革……革命的上级命令。我禁止你以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肖尔斯用德语说:“我没有什么话可以跟你讲的。是哪个坏蛋把你领到这儿来的?让开!德国军队的士兵同志们!……”“乌啦”声和德语喊万岁的“霍赫”声响彻云霄。然后,肖尔斯缴了德军的械,发给他们一些粮食,让他们上路回德国去了。一支德国团队高举着红旗和标语,奏着军乐,敲着战鼓。士兵们流着眼泪,高呼着“霍赫”。人们在高呼口号:“祝贺德国同志们革命胜利!”孩子们敲打着面前走过去的德国人的钢盔,在喊:“嘿,吓破胆啦?”人们在庆贺乌克兰摆脱了德国人的统治。
然而,德军刚撤出,白匪彼特留拉又兴风作浪了。1918年底,他在基辅
成立了革命民族主义的执政内阁,妄图夺取人民的胜利果实。于是,肖尔斯又与彼特留拉于上了。
这天,沉寂笼罩着谢米波尔基村。有人在喊口令:“俘虏们,立正!波艮团指挥员肖尔斯同志来了!”口令声传遍了彼特留拉分子长长的俘虏行列,他们面前架着机关枪。就要决定命运了:生还是死,肖尔斯快步走过来。俘虏们屏住了气息。他们听说,此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他军纪严明,执法如山。肖尔斯站在一挺机枪旁,说:“你们好,哥萨克们!人数不少啊!……”这时有人答:“3250名士兵加200名军官!”肖尔斯说:“好。你们是什么地方人?都是干什么的?”俘虏们默不作声。肖尔斯屈起一个手指,召唤一个俘虏,说:“你过来!”彼特留拉分子脸色苍白地走出行列,站到肖尔斯跟前。肖尔斯问:“你是什么人?”这人将脑袋垂得低低的。肖尔斯又问:“我问你,你是什么人?是亲王?伯爵?贵族?地主?还是做生意的?”那人的脸色越发苍白,喃喃地回答了一句:“我是……是庄稼汉、乡下人。” 肖尔斯说:“好。我是工人,并不像你们那只老狗彼特留拉所说的我是沙皇将军。我的战士们也都是些工人和庄稼汉。指挥员们也是一样。可是你们的指挥员是什么人?”这个汉子说:“他是地主老爷。”肖尔斯说:“好。
这么说,你是给地主官儿老爷们打乌克兰的独立天下喽!可是你的老爹却把身上最后一件衬衫都剥给了德国人和彼特留拉了。”这个俘虏扑倒在地上,痛哭起来。肖尔斯大声对俘虏讲起革命道理来。最后,他说:“你们以为怎么样?枪毙你们吗?不,我们饶恕你们。走你们的吧!”俘虏群里有人怯生生地问,“上哪儿去?”肖尔斯说:“听凭你们高兴,可以去投靠德国人、波兰人、彼特留拉,也可以回家。”不少人说:“就让我们留在你们这儿吧。”肖尔斯说:“不必了。各走各的吧。如果你们对乌克兰还有一星半点良心的话,你们就把我们的真实情况说一说,说说我们是什么人,干吗要打仗。去吧!”接着,他转身走到被俘的军官那里,说:“上校先生们,走出队伍来。”军官队伍里走出8名灰溜溜的上校来。肖尔斯摇摇头说:“仗打得不好啊,很不好。太不成体统了。谁能说说,为什么一个由准尉领导的工农团队,竟打垮了由几百名训练有素的高级军官组成的大部队呢?”一个上校说:“你们是出奇制胜。”肖尔斯说:“不,不是,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唤来了一个俘虏的士兵,问他为什么不好好打仗?那个士兵说:“是这么回事:听说布尔什维克要给农民分地,可是彼特留拉,鬼知道他是好还是不好,他这个骗子!”肖尔斯说:“是了,你们都怕死,这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为什么去死。”他将他们都交给了军事法庭审判,只将其中一个上校派去担任青年战士的军事教练。
1919年2月5日,乌克兰首都基辅被肖尔斯攻占。人民像过节一般地狂欢。但是战士很久没发饷了,肖尔斯要求他部下、旅长波仁科向基辅的资本家去募点捐,并要求他一定要做到斯文有礼,因为波仁科这老爷子是个粗鲁人。
于是,在歌剧院的大厅里,资本家都被召集到这里来。波仁科身穿皮大衣,头戴皮帽子,从后台走出来。他身后拖着一架“马克沁”机关枪,活像一辆小儿手推车。波仁科走到一般歌剧演员登台演唱的地方,站住了,清了清嗓子,使脸部表情和嗓音尽量变得温文和顺,开了腔:“资产阶级公民们,人物们!请宽宏大量,原谅我们不得不在城下打一仗。不然,怎么让你们这些贼坯子懂点事呢?我们亲爱的指挥员肖尔斯让我问问各位,知不知道这是
什么玩意儿?”他温情地指了指机关枪,好像在问这可爱的胖娃娃是谁家的,大厅里鸦雀无声。波仁科犯愁地说,“不知道,很可惜,这叫机关枪,正是你们想出来杀劳动人民的。现在,结合着这架机关枪,我想提一下:能不能供给我们五六千万卢布的现款和粮草。别舍不得了,资产阶级公民们,反正你们迟早要完蛋!”他的政委在他耳边提示他:“老爷子,温和点!”波仁科终于按捺不住了:“去你妈的蛋!我可不是演戏的,拿钱来!白军不是由你们提供给养的吗?” 说完,波仁科就回到团部来,让那些资本家们留在那里凑钱。但是才一会儿,波仁科的卫兵萨甫卡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飞快地跑上了大理石楼梯,到了二楼,闯进了餐厅。他勒住了马,嘶哑地说:“老爷子,戏院里的资本家们怎么办?钱已经凑齐了,他们都说口干,要出去喝点水。”波仁科看看肖尔斯,建议道:“我看先打发他们到阴世去,让上帝去管教管教他们。”肖尔斯说:“不,老爷子,上帝的事咱不管,可是咱们当家做主的乌克兰土地上,可不能容许无政府主义。”波仁科皱起眉头,说:“什么无政府主义?是谁在大会上说过:同志们,要消灭资产阶级!现在,打下来了,资本家——碰不得,旧军官——动不得,好像他们是些活天使,或者是小娃娃似的。”肖尔斯耐心开导他,说明政策的重要性,最后使他醒悟过来,说:“好啦,去他们的吧!” 于是、被关在剧院的资本家们都被放回去了。
1919年的春天,波艮团攻下了维尼察。但是,当他们来到斗地方时,他们惊呆了。他们发现从山脚到教堂,整整三分之一的村庄已被烧成一片焦土,小土岗上出现了42座新坟。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是被德国电子和白匪枪毙的,这些个匪徒说,这里是布尔什维克的老窝,这事是神父告的密。
肖尔斯的部下、老农民出身的普罗柯边柯,带了4个人直往教堂而去。
当他全副武装,背着步枪笔直地站在他50年来一直做礼拜的老地方时,神父情知大事不妙。他紧紧偎在祭坛后边,索索发抖。教民们都走了,教堂已经空无一人,普罗柯边柯于咳一声,朝祭坛走去。他走到雕花的圣门跟前,普罗柯边柯画了一个十字,叫了一声,“神父!”神父抖得像在筛糠。他瓮声瓮气地说:“神父……为了不渎犯上帝,也不让百姓为难,脱下你的圣服,请到墓地来一趟。”一会儿,穿着凡人衣服的神父出来了。普罗柯边柯开口了:“是这么一回事。你把可怜的基督信徒出卖给革命的敌人,被处了死刑;因此,我宣布:剥夺你这个叛徒犹大的圣职和生命。转过身去!”说罢,他枪决了这个叛徒。
在这么个乱糟糟的时候,仗真有得打的,德国人、盖特曼、彼得留拉和各种零股匪多如牛毛。肖尔斯简直像个清道夫一样,率领战土们在乌克兰打扫着所有的垃圾。
这天,肖尔斯打到一个村里,一个长有一双顽皮眼睛的老汉,邀请肖尔斯喝一杯,肖尔斯笑着谢绝了。正当两个人说说笑笑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女人的喊叫声:“救命啊!救命啊!”肖尔斯站了起来:“什么事?”奥列娜老婆婆在人堆里挤向肖尔斯,喊叫着:“天啊,抢东西啦!”肖尔斯问:“谁在抢东西?”老婆婆说,“你们的人……抢绣花毛巾和高跟靴子呢,这不得好死的东西……”老婆婆身旁,4个战士推着小偷走过来了。肖尔斯指着那个人,问:“是他吗?”老婆婆扑向小偷:“是他!你这个坏东西!我还给这个坏蛋牛奶喝呢。这就是我的绣花毛巾。”肖尔斯怒气冲冲,命令道:
“枪毙!”老婆婆、大姑娘和小孩子们听了,一个个吓得闪到一旁。老婆婆奥列娜一下慌了神:“枪毙?枪毙谁?”肖尔斯说:“枪毙给红军丢脸的那个无赖和坏蛋。”奥列娜惊慌地说:“为了什么?为了一条花手巾?您怎么啦?发疯啦?别怪我的话不好听!我情愿再给他两条,让他拿去擦脸用吧!”人们不睬她的话,叫道:“瞄准这个叛徒和强盗!”奥列娜老婆婆这才真的急起来,她奔向小偷,用身子护住了他,叫道:“哎哟,救命啊!……说说情吧,好人们啊!要枪毙人啦,枪毙人啊!哎哟,可别放枪啊!哎哟,让我这该死的老糊涂烂掉了舌头尖吧!哎——哟哟!”肖尔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下令:“枪放下!”看到威严的执刑人放下了枪,老婆婆乐得笑起来。她用孱弱的手抓住小偷额前的一绺头发,开始捶打他,好像在惩罚自己惹了祸的不懂事的小孙子似的,惹得大伙忍不住哄笑起来。
正在这时,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英勇无比、威武有力、屡立战功的指挥员波仁科老爷子的老伴在基辅被杀害了。“哎哟,老婆子啊老婆子!”波仁科在一间教室里抓着身上的衬衫,悲痛得直撞墙壁。当他的警卫员萨甫卡胆怯怯地想安慰一下自己的旅长时,波仁科大声喊道:“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教室外,人们在叫嚷:“向基辅进攻,小伙子们,让基辅血流成河!”这时风尘仆仆,由于长途跋涉而显得消瘦了的肖尔斯骑着满身汗沫的快马,穿过人群,来到了,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他冲进教室,奔向痛哭着的波仁科:“老爷子!老爷子!别哭了!不要哭了!喝口水吧!”波仁科推开水碗,抓起一件黑色毡斗篷,蒙住头,倒在沙发上。一阵可怕的、嚎陶大哭的声音震撼着四壁。他呻吟着说:“肖尔斯,杀了我的老伴啦。她给土兵沏茶送水,照看伤员,给战土们洗衬衫……是谁杀死了我的老伴?”他忽然大吼一声,用皮鞭猛力一击,把一只地球仪像肥皂泡似地踏碎了。他突然说:“你看怎么样,肖尔斯,我想拉出我的人马去血洗基辅,你不会扯我的后腿吧?”这正是肖尔斯最最担心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丢下自己的师团,不分昼夜赶来了。
肖尔斯走到老人跟前,迎着他那充满悲愤的目光,说:“我很爱你,老爷子。但是,如果你这样干的话,我的人马将立即把你们整个旅消灭掉,我也将就地处决你。我自己也不活了。止他妈的一切都完蛋,让整个世界天塌地陷吧!你是了解我的,老爷子。” 这当儿,房门开了,他的一个部下进来,小声对肖尔斯说了几句,递给他一把老式的富丽堂皇的金鞘马刀。肖尔斯双手捧刀,像举行隆重仪式时捧着一盘面包和食盐似的,走到波仁科老爷子面前说:“乌克兰的工人阶级,跟政府和党一起,对你个人的不幸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工人阶级相信,你的革命目标将永远能够克制你个人的恩怨,因此,他们以你为荣。”突如其来的事使波仁科惊讶得翻身坐了起来。他睁大着热泪盈眶的眼睛,望着肖尔斯。肖尔斯继续说下去,并请他接受这一工人阶级赠送给他的礼物。这才使这位伤心的老英雄心里轻松了点。他收下了这把刀。
然后,波仁科又带领部队出征去了,只是并不单纯是为了复仇。
可是就在波仁科节节胜利的当儿,传令兵进来向他报告:“军部视察组来了!”波仁科怒冲冲地说:“滚他们的蛋,我不需要视察组,我需要的是兵员!”但是视察人员已经走进当时波仁科的车厢,来的一共有8个人,看模样儿全是旧军官出身。波仁科说:“请拿出委任书来!”来人递上了委任书,波仁科看也没看,就转给了副官。波仁科说:“只能跟你们谈10分钟。”
视察组长波尔阔夫斯基说:“遵命。我们需要检阅一下您的旅,和你们的战利品。” 波仁科嘿嘿一笑,说:“原来如此,你们是盯上战利品了……”一个视察人员此时此刻颇不识趣地说:“我可以提几个问题吗?”波仁科说:“提吧!”这人问:“您是哪年出生的?”波仁科说:“忘了。”这人又问:“文化程度?”波仁科答道:“在大学里跟祭司念过书。”这人不信:“不,请照实说。”波仁科说:“跟你说跟祭司上过学。”这人又问:“军事教育程度?”波仁科瞟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说:“没有什么程度。”警卫员萨甫卡听了,赶忙退后四大步。波尔阔夫斯基说:“对不起,既没有文化程度,又没受过正式的军事教育,您怎能担任旅长这一职务呢?”波仁科说:“我是为革命服务,不是为级别服务。”他笑了笑,殷勤地给波尔阔夫斯基推过一把椅子,侍客人坐定以后,他挨上去,拍了拍客人的肩膀,说:“你这狗崽子,缺德货!你们给盖特曼混事的时候,我没少枪毙你们吧?你以为我不记得你了吗?你什么时候当上了视察员?”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只老大的放大镜,眯起一只眼,细细地端详着波尔阔夫斯基,像查看地图上的一个小圆点似的,波尔阔夫斯基跳了起来,“请您放客气一点!”波仁科勃然大怒,挥拳击在桌上,“霍”的站起来:“我就要不客气!我马上要出动了,你们跟我去当普通一兵,当他两个礼拜。到时候你们就看到我的文化程度和军事教育了。你们能活着回来,咱们再谈谈;回不来,由我给军部打报告,说你们英勇牺牲了!”波尔阔夫斯基叫道,“你没有这个权力!” 正争得不可开交,门开处,肖尔斯进来了,另一个视察员乌尔姆跟在他后头,肖尔斯说:“你好,旅长,情况怎么样?一切顺心吗?”波仁科说:“谢谢,有转机,援军到了。”然后他对8个人说:“马上去领枪支!”波尔阔夫斯基的脸都气歪了,他对乌尔姆说:“这简直是侮辱!”肖尔斯对波仁科说:“别开玩笑了。”波仁科认真地说:“我就是要开!”肖尔斯霎那间暴怒起来,大声喊道:“波仁科旅长,我命令你!”波仁科喃喃地说:“好吧,好吧,我听你的,肖尔斯,你说什么就什么!”他匆忙走出了车厢。
波仁科走后,肖尔斯和乌尔姆进行了一场对话。乌尔姆指责肖尔斯他们有游击作风,要以波尔阔夫斯基来替代波仁科,可肖尔斯不承认,他说他会将这事报告列宁的,但是乌尔姆说:“对不起,您是托洛茨基的部下,不归列宁指挥。”肖尔斯说:“对,可是我除了是师指挥员外,我还是一个党员啊。” 正这时,站台上突然吵嚷起来。原来是一个老战士一把揪住了波尔阔夫斯基的衣襟,在大声喊着:“跑不了啦,坏蛋!啊哈,你原来在这儿啊!”肖尔斯跳下车厢,命令道:“松开手!”老战士脸色苍白,异常激动,说:“师长同志,我抓住了一条毒蛇!”肖尔斯问:“什么,什么毒蛇?”这老战士答道:“他是我们的地主老爷,是盖特曼的讨伐队长!”肖尔斯说:“也许你认错人了。松开手!”这个老战士说:“我不松!他这么大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他用手一比.离地一米高。有人在喊:“我们被出卖了!”波仁科看到这番情景非常高兴,说:“出卖不了你们。谁稀罕你们这帮穷光蛋?大家上车,咱们上前线去!”这样一来,这才好歹解了波尔阔夫斯基的围,最后,肖尔斯对视察组人员说:“请吧,乌尔姆同志。波尔阔夫断基老爷,您也请。今后,不许你们再到我的师团驻地来。” 几个小时以后,传来一个坏消息:涅仁团叛变了,这个团里乌尔姆安插
了十来个波尔阔夫斯基这类的人物。肖尔斯立即从军官学校挑出30名机枪手,带了机枪上了平板车。马上,火车头挂着两节平板车,出发去迎击叛军,一辆平板车上放着大炮,另一辆载着经过伪装的30名学员机枪手。半个小时后,叛军出现了。两辆火车对峙,叛军布成散兵线跟在军车两侧。肖尔斯跳下火车头,快步走向对面的军车。涅仁团的士兵一下子围住了他,肖尔斯的两个警卫员吓得脸都白 了。蓦地,肖尔斯大吼一声:“不要说话!”他不动声色地说服了他们,指出他们的错误。最后,他喊道:“立正!”人们静了下来,“向右看齐!”队伍站齐了。当时,30挺机枪早已包围了他们。他又喊:“我以共和国革命军事会议的名义,命令你们交出武器。把武器在放在地上!一,二,三!”武器纷纷落地。这样,他在处理了儿个彼特留拉分子、抢劫犯和散布流言蜚语的家伙后,重新整顿了队伍。
1919年的难忘的夏天快过去了。这一年,肖尔斯和白匪们拼得很凶,波仁科老爷子在战斗中牺牲了。
这之后,肖尔斯变得更成熟了,他已成了一名优秀的红军指挥员。
第181、奇怪的抢劫犯
不速之客
城南老街有个香烛店,老板阿宝是个毛头小伙子,喜欢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从老爸手中接过这个店后,从来没有好好打理过,生意渐渐都被别家抢了去。
这天夜晚过了十二点,整条街都静下来了,唯有阿宝的店还亮着灯。他睡不着觉,正琢磨着怎么赚大钱呢。忽然,外面有人擂鼓一般敲门,看样子挺急的。
阿宝懒洋洋地起身开门,一边埋怨道:“来了,怎么大半夜来买东西,你以为你是鬼啊!”他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外面的人就猛地发力一推,两个男人直闯了进来,接着又飞快地把门关上。阿宝差点跌了一跤,正要骂人,却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顶在他的胸口上,拿刀的男人冷冷地说:“别动,哥俩抢劫!”
阿宝大吃一惊,接着又觉得有点滑稽,把手举得高高的,说:“两位大哥,你们大概找错地方了吧?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今天连根蜡烛都没卖出去哩。”
说话时,另一个劫匪已经在屋里翻开了,突然他一声惊呼:“大哥,我们发财了!”便见他两手各抓着一大把钞票走过来,欣喜若狂:“全是大票,还有美元!”拿刀的家伙一看,眼里顿时射出两道光,“啪”的就给了阿宝一个大耳光:“还说没有,这是什么?”
阿宝一看,这哪是什么钱,全是店里卖的冥币。看来这两个家伙真是穷疯了,阿宝忍不住“嘻”一声笑出来:“大哥,这是冥币呀,只有在阎王爷那儿才流通。”
那家伙听他这么说,仔细看又了看,一抬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光:“这明明是人民币,你骗鬼呀!给我放老实点!”说罢,便把阿宝绑在一张椅子上。阿宝眨巴眨巴眼睛,心说这两个家伙难道是傻子啊?
两个劫匪可不管他了,贪婪地四处搜寻起来,一边翻,一边连连惊叫:“妈呀,简直太多了……这儿还有金条,呀,这么多首饰珠宝!”
阿宝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店里纸糊的东西。他看着两个劫匪把自己的店洗劫而空,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了。看这两人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而是真把这里的东西都当成真的了。再仔细看他们的脸,阿宝感觉两人都长得很古怪:身子又长又小,轻飘飘的,像纸糊的一样,一张脸又瘦又干,似乎就只有一张皮,而且脸色青蓝青蓝的,眼眶有一大圈黑影。
忽然,窗外吹进来一股凉风,阿宝不禁打了个冷战,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心中大叫:见鬼了!不是鬼,谁会抢这些东西?
阿宝虽说从小就跟店里这些鬼用的东西打交道,可还是头一回撞上鬼,只吓得全身发抖,不知所措。
大难不死
两个“鬼”把店里所有的冥钱以及“金银首饰”都洗劫一空,甚至连那些纸糊的手表、手机和MP4都不放过,装了满满两大袋子,临走前,还在身上挂满了纸枪,说是逃跑时拿来对付警察。
拿刀的“鬼”是老大,显然对这次抢劫的结果十分满意,兴奋地对另一个“鬼”说道:“兄弟呀,有这么多钱,我们以后不用再干这行了,到太平洋买个岛,买艘船买架飞机,再买几百个女人,快快活活过日子吧!”
另一个“鬼”连连点头称是,他看了一眼阿宝,问“鬼”老大,怎么处理这个人。
“鬼”老大说:“这么大一单案子,怎么能留活口?当然要杀人灭口了!”说着,拿着刀向阿宝走来。
阿宝不敢看他,吓得闭上眼睛求饶:“两位大哥,求求你们留我一条小命吧,我发誓不报警。你们想要什么,我以后烧给你们!”
“鬼”老大笑道:“这家伙吓傻了。烧什么烧?你以为咱哥俩是死人啊?”阿宝心想,完了,这两个“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定是刚死不久的新“鬼”。
眼看刀子就要捅到身上了,阿宝情急之中灵机一动,嚷道:“等等!两位大哥,我心甘情愿让你们杀人灭口,但我临死前有个请求,能不能用枪啊?这样更干脆一点,求求你们了,让我死得痛快点吧!”
“鬼”老大一听,似乎发了善心,从身上掏出一把纸手枪来,突然脸色一变,骂道:“枪一响,警察就来了,你小子想跟我们耍花招啊?”
“不、不、不。”阿宝拼命朝地上努嘴,“你看,那里还有消音器,装上去什么声音都没有。”
“鬼”老大点点头,捡起“消音器”装上去,把枪口对准阿宝的额头。阿宝壮着胆子盯着他,眼看他手指做了一个扣扳机的动作,马上把头一歪,装死过去。
接着,他听到“鬼”老大说道:“好了,快离开这儿,别让警察追上。”
过了好一阵,阿宝确定两个“鬼”已经走了,才敢睁开眼睛。然后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把绳索弄开了。可刚才接连遭遇了撞“鬼”和杀人灭口的惊吓,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两条腿更是软绵绵的,站不起来了。
为了给自己压压惊,阿宝跌跌撞撞地走到里面的房间,拿出针筒,往自己胳膊上一气扎了三针,惊恐的心情这才慢慢恢复平静。接着,他就想这事要不要报警呢?按说抢劫是真的,被抢去的东西也值个千把块,可抢劫的是“鬼”,警察能捉到吗?考虑了一下,算了,自认倒霉吧,反正说被“鬼”抢劫也没人会相信。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大声问:“阿宝,你没事吧?劫匪跑了吗?你放心,警察马上就到了!”
奇怪的抢劫犯(2)
自寻死路
阿宝一看,原来是隔壁的老板。那老板说他刚才起来小便,听到阿宝的店里有动静,发现有人抢劫,于是就帮阿宝报了警。
阿宝心里却有点不乐意,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一会,外面街上就响起了警笛声,一辆警车停在阿宝门口,跑进来几个警察。他们看了看现场,问阿宝被抢了些什么。
阿宝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抢的多了去啦,光是现金就有几百亿。”警察大吃一惊,几百亿,就是银行也没这么多现金啊!阿宝连忙解释,说那都是阴间的钱。
警察这才注意到这原来是一家香烛店,全都十分惊讶,抢劫的见过多了,就没见过连这也抢的。阿宝哭丧着脸说:“警察同志,你们还是别管这事了,你们也管不了的,因为抢劫的不是人,他们是鬼啊!”接着添油加醋地把刚才被抢的经过说了一遍。
警察听了他的话,犹豫了半天,尽管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最后决定去追劫匪,看看能不能追上。阿宝连连摆手:“你们就别忙活了,他们是鬼,怎么能捉得到哟!”
可警察还是把他拉上警车,开足马力追去。追了十来分钟,他们就看见前面有辆可疑的摩托车,上面坐着两个身影。
阿宝心中一哆嗦,指着摩托车说道:“就是他们,他们是新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警察说:“什么新鬼旧鬼,明明是两个人嘛。”
这时,摩托车上的两个“鬼”发觉有警车追来,立刻加大油门。坐在后面的“鬼”还掏出枪,回头向警车开枪。警察大吃一惊,说:不好,他们有枪。
阿宝乐了,说那是他店里的纸枪,警察这才松了口气。
说话间,“鬼”已经把摩托车开上了一座高架桥。警察追到桥下,停了下来,一个警察下了车,拿着大喇叭直喊“快下来”。
阿宝觉着奇怪,问:“为什么不追了?”
警察解释说这座桥还没完工,是座断头桥,劫匪肯定得回头,他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了。
阿宝大声嚷道:“他们是鬼啊,什么断头桥,能难得倒他们吗?”
只见那辆摩托车飞快地来到了大桥断头的地方,两个“鬼”连车速也没减一下,径直向空中飞了出去。紧接着,连人带车一块往下掉。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轰隆一声。
阿宝说:“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吧?”
警察愣了愣,拔腿往桥底下跑过去,找到摩托车掉落的地点一看,两个劫匪已经摔得不成样子了,早已一命呜呼。尸体周围掉着两个大袋子,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警察对后面跟来的阿宝说道:“你看,他们现在才是鬼呢。”阿宝呆呆地看着那两个“鬼”,脑袋也迷糊了,鬼难道还会死吗?不是鬼,那抢他的冥币有啥用?
一个警察捡起一张冥币瞧了瞧,叹道:“哎呀,真是冥币。”递给阿宝说,“嘿,这两个家伙连阴间的钱都要抢,真是想发财想疯了!”
阿宝接过钱一看,眼似乎有点花,急忙揉了揉,却突地一亮,这哪里是什么冥币,分明就是一张货真价实的“老人头”啊!
他一下扑到那些冥币上,捧起来仔细一瞧,天啊,竟然都是一沓沓真钱。不单有人民币,还有美元、欧元。再看那些金银首饰,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老天爷,竟全部都是如假包换的真货!
真相大白
阿宝怔怔地发了一阵呆,接着噼里啪啦打了自己几个耳光,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拼命地把钱往怀里搂,激动地大喊:“天哪,天哪,我发财了!怪不得他们抢,原来真的是钱啊,这么多钱,世界第一首富就是我啦……”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抱着钱往每个警察手里塞了厚厚一沓,“拿着,这件事最好就这样算了,别张扬出去啊!”
警察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乐得手舞足蹈的阿宝,傻了。
过了一会,他们见阿宝仍在疯疯癫癫地胡闹,就上去一人抓住他一条胳膊,捋起袖子,拿电筒一照,好像都明白是咋回事了,于是不管阿宝怎么反抗,硬是把他拖上了车,径直往医院开去……
阿宝在医院里昏昏沉沉睡了一觉,一睁开眼就喊:“钱呢?我的钱呢?”
过了一会,有几个警察走进来,扔给他一沓票子:“在这呢,你的几百亿。”
阿宝拿起来一看:冥币!使劲揉揉眼,再看,还是冥币。他傻了眼,喃喃自语:“昨晚明明是真钱的呀,怎么就变了?那两个家伙,难道真的是鬼吗?”
警察呵呵一笑,告诉他,那两个家伙是人,不是鬼。
他们不是鬼,但为什么要抢冥币呢?那是因为他们抢劫时产生了幻觉,把看到的冥币和金银珠宝都看成真的了。
说到这,警察的脸严肃起来,说:为什么劫匪会出现幻觉呢?因为他们是吸毒者,抢劫前曾经吸食了过量的毒品!
阿宝听罢,禁不住全身打起了颤。他见几个警察都盯着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忽然双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我承认,昨晚他们走后,我扎了三针,比平时多了两针,求求你们把我送去戒毒吧,我不想变成他们一样……”
第182、差狗子认输吃大粪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常言道:“堂堂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且不说县官老爷贪脏枉法,只会要钱;就是那班叫“狗腿子”的差役,也是敲许勒索,巧取豪夺。徐苟三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决心惩治差役一番。
一天,徐苟三把芝麻糊炒得又焦又香,加上熟粉、红糖,用蜂蜜拌好,然后用挤筒挤成粪便模样,乘黄昏溜上公堂,把它堆在老爷的公案上。
第二天,老爷上堂,只见面前一堆“大粪”,勃然大怒。他侧过脸去用手直扇鼻子,连声喊臭。接着把惊堂木猛力一拍,喝道:“哪个狗奴才胆敢在公案上拉屎?老爷要打断他的狗腿!”差役们颤兢兢地抬头朝上一瞄,果然一堆“大便”供在那里,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跪在堂上,连连哀求道:“老爷息怒,小人们岂敢!”县官大怒道:“胡说,庙里屙屎有何人?再不说出来,每人责打四十大板?”差役们的磕头如倒蒜:“老爷在上,奴才们实在不敢冒犯虎威。”老爷说:“不是你们,又是谁呢?”有个差役猜想说:“这事只有徐苟三做得出来!”另一个差役也随声附合:“对,对,小人见他来过。”老爷把徐苟三传来,苟三喊冤叫屈,老爷喝道:“人赃俱在,还敢抵赖,你是愿打还是愿罚?”徐苟三问打是怎样,罚又是怎样?老爷说:“愿打就打四十大板;愿罚就将屎吃掉!”苟三无可奈何地说:“就罚吧。”他挤眉弄眼地把那堆“屎”一口口吃了,差役们把他轰出衙门。
过了一段时间,徐苟三大吃大喝了几顿,溜到公案,真的拉了一大堆臭屎。老爷一上公堂就闻到了一阵臭气,暴跳如雷地追问差役。差役又说是徐苟三。老爷再将徐苟三传来。苟三哭嚎道:“老爷,做官的想情,上次小人忍辱含冤吃了屎,怎敢再犯严威,自讨苦吃?分明是差役栽害,请老爷明镜高悬,替小人做主!”老爷觉得有理,责令差役将屎一人分一点吃掉,不然,每人责打四十大板。差役害怕皮肉受苦,只好照办。那堆屎又臭又脏,一个个吃得无可奈何,有的当堂呕吐,有的几天吃不下饭。
苟三连连打躬作辑道:“老爷真是青天,真是青天!”他出了衙门,一路放声大笑,好不快活,笑够了,他回过头来对差役们说道:“我吃芝麻蜂蜜糖,落口消化香又香;你们吃的是大屎,灌得满肚是臭肠。”差役们又恨又羞,会气死。
第183、逃不出的囚困岛
一
我叫迈克,今年30岁,公司职员。我做了这样一个古怪的梦,在梦中,我走在一片黑暗广袤的荒野上,头上雷电轰隆,雨水哗啦。我踉跄回头,光影忽明忽暗,身后有一个人如同鬼魅一般紧紧地跟着我,但我却始终看不到他。后来我终于看到了一栋漂亮的房子,它立在荒野之中,屋里灯光幸福温暖。我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我想走进去,可我身后的讥笑声传来。那个人说,你永远都别想靠近她……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的空房间里,眼皮辛涩沉重,好像已经睡了好几天。我看到房间的地上铺满了报纸以及一些速食品,耳边传来远处海鸥的叫声,我抬眼往窗口望去,只见天空蔚蓝,阳光明媚。
我打开房间的门,眼前是一片深蓝的海,海鸥高翔于蓝天之上。耳边风声呼呼吹过,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灯塔上,塔下崖壁崔嵬,怪石如刀,起码有十丈来高,远方隐隐有渡轮鸣笛。
一条楼梯环绕着塔柱,我走下楼梯,来到断崖上。断崖的另一边有一片沙滩,错落着几间房屋。
我可能身处一座小岛之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想我那奇怪的失忆症,又让我失去了几天的记忆。
记忆中最后的片段,是我的女朋友艾伦躺在血泊之中,另一个女人用凶狠的眼睛盯着我,我往她身上扑去,大力掐着她的脖子,她用一个花瓶砸在我的头上……
记忆由此截断,我不知道我失忆了几天,这些天我做了什么事。我想拿出手机看今天的日期,可我的手机却不见了。我走回灯塔的房间,也没找到我的手机。我知道我只要一失忆,身边的东西就会不见。
我找了一条小路,下了断崖,向远处的那片沙滩走去。途中我听到钟声,我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远处山上一个血红的十字架站立在一座钟楼的上方,那里是一座教堂。
我向教堂走去。这是一个简单的小型教堂,有些破旧。我推开教堂的门,里面冷冷清清,一个神父正虔诚地划着十字。神父看到我,说:“你来了?”
我看着神父,问:“神父,你认识我?”神父惊讶地看我,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我一定又问蠢话了,我向神父解释我有失忆症,经常把之前几天所有的事情忘掉。
神父依然惊讶地看着我,随后终于说:“原来这是真的,你之前跟我说过一次了。”我问神父:“我来到这个岛上几天了?”
神父说:“四天。”我说:“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岛上吗?”神父将我带到他的房间,将一封信封交给我,说:“你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让我替你保存这封信,你说你可能会失去记忆,让我在你失去记忆时,将这封信还给你。”
我谢过神父,打开信封取出信,只见上面写着:艾伦已死,警察怀疑你是凶手,要想活着,别走出这个小岛!
二
我看完信,冷静地将信塞回信封,然后问神父今天是几号。神父说今天是10号,我心里默数了一下日子,又问神父这小岛是什么地方,离S城有多远。
神父说这个岛因为交通不便,一直以来都有个不好听的名字,叫囚困岛,现在坐船然后再转车的话到S城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
我别过神父,重新回到灯塔上的房间里,看着手里的信纸,心里起疑。里面的字迹并不是我的,可神父为什么说是我亲手把信交给他的呢?我醒来时记忆最后的片段是艾伦躺在血泊之中,可警察为何会怀疑我是凶手?莫非是有人在陷害我?
我想起了那个杀死艾伦的女人,我对她并不熟悉,但我们有过一夜之缘。在两个多月前,我一夜醉酒,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她的床上。那时我已经跟艾伦相恋一个月了,我内心愧疚不已,趁那女人熟睡未醒,就溜走了。
可她为何要杀了艾伦呢?我看着信上的字迹,心想这字条难道是她写的?她用花瓶砸晕我后将我弄到这个岛上,让我看起来像畏罪潜逃,同时留下一封信来恐吓我。
要想活着,别走出这个小岛!没错,这句话是警告的意味。然后我把信件交给了神父,因为我知道自己可能会随时失忆,那时我可能会忘了是谁杀了艾伦,而这封恐吓信就是寻找凶手的线索。
我随便吃了些地上的饼干,就起身离开灯塔。我要回到S城,艾伦死去那天是4号,已经过去6天了,即使警察正在通缉我,我也无法容忍自己苟且偷生,我不能放过那个女人,她杀了我心爱的艾伦。
我在岛上辗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渡口。但当时残阳已经落海,渡口不见轮船。小岛居民淳朴,告诉我今天已经没有班船了,不过晚上8点有一艘货船会来卸货,到时我可以搭货船离开囚困岛。
我于是在渡口等着,看着昏沉的海面,心里逐渐感到不耐烦。海岸四周一片冷清,光影暗淡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等船。远方终于传来一声汽笛声,可我脑后突然一声轰鸣,我只觉得有一根棍子敲在我的头上,眼前的夜色一下子黑了下去。
三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灯塔上的房间里,所幸这次没有失忆,因为我依然清晰记得当时脑后那突然而至的剧痛。
房间里亮着一盏微黄的灯,地上依然铺着报纸,我发现报纸上放着两个汉堡。我一整天没好好吃过东西,就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想到底是谁袭击了我,而他似乎又不想让我死。
我想起了神父,以及我在岛上遇到的一个个陌生的脸孔,但都无法确定。我想那人肯定躲在岛上的某处暗地监视着我,也许他现在也在监视着我。
我想起了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她袭击了我,而她现在就在这个岛上?如果真是她把我弄到这个岛上,那她肯定有帮手,会不会是她的帮手在岛上暗中监视并袭击了我?
窗外夜幕深邃,繁星点点。我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打开门后身体趴在地上爬出房间,眼睛往灯塔下的四周看去。底下黑黝黝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
敌在暗处我在明处,此时袭击我的人如果躲在塔下的黑暗中,那我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灯塔的栏杆潮湿冰冷,上面积满了露水,此时应该是凌晨时分。
如果一个人在这样毫无遮挡的野外深夜长时间监视着一个人,那肯定极为艰苦,他根本无法做到时时刻刻监视着我。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我趁着夜色悄悄爬下了灯塔,在崖上的暗处里潜伏躲闪,仔细搜寻着四周可能藏人的地方。可我搜寻了半天,也没发现半个人影。这座断崖卜-,除了我,唯一的动静便只有从海上吹来的风声。
我小心地下了崖,连夜奔逃。我要摆脱被人监视的局面,这样我才能顺利逃出囚困岛。
渡口上的居民说,这囚困岛一天只有两班船,一班早上8点,一班下午2点。我打算躲到8点开船的时刻上船,那时趁着船上人多,众日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我。
我重新来到了渡口,在一处隐蔽的角落躲藏了起来,等待着黎明的来临。海边的凌晨冷风刺骨,冻得我瑟瑟发抖,东方终于开始吐白。
我看着海上渐渐升起的太阳,不由悲从中来。我跟艾伦就是在一次旅行看日出时相恋的。艾伦的笑容,迷人的眼眸,现在都被那个眼神凶狠的女人毁灭17。我发誓我一定要逃出这个小岛,找到那个女人,将她杀死!
渡口渐渐有人走动,我远远地仔细察看每个人的举动。筛视我的人一旦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渡口寻找,他或许就隐藏在人群之中。
等待渡船的人终于多了起来,远处海面波光粼粼,一艘渡轮破浪而来。
我混在人群中上了船,谨慎盯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一切安然无恙,什么也没有发生。渡轮一声鸣笛,渐渐离开海岸,奔向远处海面,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四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灯塔上的房间里。我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一阵愕然。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我坐在渡轮的角落,眼前白浪如画,渡轮航行了两个多小时,我一夜未睡,只觉得眼皮逐渐沉重……
我的拳头狠狠地砸在身下的床板上,大声咒骂自己,心下懊恼不己。我想我又失去了几天的记忆,我到底将那个女人杀死了没有?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疯狂地夺门而出,快速下了灯塔,来到教堂里。我问神父今天是几号,神父说15号。
我在上帝面前飙了一嘴脏话,神父看我疯狂的样子,问我遇到什么事情了。我看着神父,问:“神父,你在11号到今天之前,可曾看到我?”
神父惊讶地看着我说:“当然,你之前将信封委托我保管时,还让我每日为你送去三餐,我自然会看到你。”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你说我从11号到现在的这几天里,一直都在岛上,那我在做什么?”
神父叹了一口气说:“除了11号早上和中午我为你送餐时发现你不在之外,其他时间每天傍晚我都看到你在海岸边来回不停地走动,神色无奈,好像很着急似的。孩子,你要将身心交给主,主能让你脱离罪恶和苦难。”说着,神父将手举到我头上,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这简直难以置信,我离开了神父,向灯塔走去。如果神父所说属实,那我11号早上离开囚困岛,下午傍晚前又回到了囚困岛,按囚困岛与S城的距离,我根本就没到达S城,更别说找到那个女人并且将她杀死了。
我看了看教堂的钟表,时间指在下午1点30分,我急忙再次赶到渡口,等待下午的渡轮来临。我认出一个那天早上跟我一起搭船离开囚困岛的居民,我向他询问,那天在船上,我在船的角落睡了过去,可否看到有人靠近我?
那人想了想后摇头说没有,不过他说他觉得很奇怪,那天好像并没有看到我下船。
我极为惊讶,那天监视我的人也必定在船上,他在我睡着后带着我返回了囚困岛。可他究竟是用什么诡计让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呢?
我往渡口等待登船的人群看去,还是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我看着渡轮慢慢靠岸,心里咬牙切齿,心想这次看你怎么再把我带回岛上。
我再一次登上了渡轮,再一次缓缓离开囚困岛。这一次我尽力让自己呆在人群之中,谨慎提防着身边的一切,一路安然无事。渡轮漫长地航行了三个小时,我终于看到K市的海岸线。
我到达了K市,心中大喜,回头看跟我同船的人,没有人跟上来。我来到K市的汽车总站,买了一张到S市的车票。我终于要找到那个女人了,一想到她杀死艾伦时凶狠的眼神,我就愤恨得全身颤抖不已。
坐车从K市到S市需要十几个钟头,一路汽车颠簸加上漫长的等待,我的眼皮再一次渐渐沉重,我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五
我的神经几乎崩溃。我问神父今天几号,神父说21号。我问神父:“这几天我依然一直都在岛上?”
神父说不,15号和16号两天我没看到你,直到17号的下午才看到你。
我气得直咬牙,心想那天监视我的人原来也在车上,可我却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他简直就跟鬼魂一样。我几近疯狂,再次在上帝面前飙了一嘴脏话,神父看着我的样子,将手放在我头上祷告说,主啊!请你饶恕这迷途羔羊的一切罪吧,赐福与他,让他脱离苦难与灾祸,阿门!
我跑出了教堂,看到钟楼上的指针指向下午一点半钟,便再次奔向渡口。我不相信自己就逃不出这个囚困岛,我倒要试试看,暗中监视我的人,能把我困到几时。
我跑着跑着,突然怔住了。我想,在我来到这囚困岛上之后,在那些我失去了记忆的所有日子里,我为何一直没有离开囚困岛?莫非那时的我跟现在一样,一直都在尝试逃亡,可一直都没有成功?
我想起神父说的话:每天傍晚我都看到你在海岸边来回不停走动着,神色无奈,好像很着急似的。
我莫名地颤抖起来。囚困岛!看来真的把我给囚困住了!我看着前往渡口的路,心里的悲愤一阵接一阵。我握紧了拳头,即便这是一个循环反复毫无结果的困局,我也要继续尝试,哪怕一千次一万次,我也要逃出这个小岛,找到那个女人。
我疯狂地向渡口跑去。这次我屹立在人群中,以一种勇猛的姿态与监视我的人对峙,我要看他这次如何再将我带回囚困岛,
渡轮靠岸,我第一个登上了甲板,我站在护栏一边的角落里,仔细察看走上甲板的人。等到渡轮再次离岸,船身与岸边距离有十几米远的时候,我翻过护栏,纵身跳进海里。
船上立即人声喧哗,我浮出水面,踩着水看着船上挤在栏杆边观看的人,心里升起一丝快意,心想你有种就跳,我倒要看看是谁。
然而船上并没有人跳下来,渡轮载着满船惊讶的人往海上开去。我游上了岸,看着渡轮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由咧嘴笑了一下。身旁一个渔夫惊讶地看着我说,你疯了?怎么跳下来了?我说我高兴。
我终于甩掉了那个如同鬼魅一样监视着我的人,等渡轮载着他到达K市后,他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回到囚困岛,而那时我早已逃之天天了。
我在渡口等到晚上8点,终于看到那艘来岛上卸货的货船。我登上货船,船上的人说他们得先到L市去卸货,我想这样更好,这样我更能避开那个在K市等候监视我的人。
货船在夜里破浪而行,午夜12点钟我到达了 L市。我马不停蹄地直接坐车前往S市,这次我无论如何都强制着自己不睡着,我很害怕我只要稍微一闭上眼,醒来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身处在囚困岛上灯塔的房间里。
六
漫长的等待如蚁噬一样折磨着我的神经与精力,我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S市。看着那熟悉的街景,我禁不住地激动颤抖,我终于如愿以偿地逃离囚困岛了。
我靠着模糊的印象几经周折才找到那栋漂亮的房子,房子如我之前的梦里一样灯光温暖。看着眼前的房子,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两个多月前我早上醒来时那么急着想离开那个女人那栋房子,而此刻又是这么急切地想进入那栋房子找到那个女人。
我敲掉了房子的玻璃窗,翻身进入了房子。房子里灯光明亮,空无一人。我看到大厅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水果刀,我拿起水果刀,悄声向那女人的房间走去。
女人不在房间里。我望着那张我曾经在上面醒来的床,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顿时愣住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柜上一个相框的照片里,我穿着西装,双手拥抱着身穿婚纱的那个女人,两人脸上的笑容幸福美满。
这张照片犹如一记惊雷劈进了我的脑海,我拿起照片半天难以相信,我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人身披浴巾头发湿乱走了进来,惊愕地看着我。我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再看了看她,将相框摔得破碎。我说你这个疯女人,你为什么要杀了艾伦?你知道艾伦对我有多重要吗?
我拿着刀子扑向那女人,那女人惊叫着仓惶逃到了大厅,绕着沙发躲避我,我跳上沙发,纵身一跃,抓着女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我骑在女人身上,死命掐着她的脖子,恨恨地说,你为什么要杀了艾伦?
女人的眼睛瞪得跟死鱼一样圆白,她口里支支吾吾,似乎在说些什么。我并不想听她解释,我举起了手里的刀,我要替艾伦报仇!
就在我把刀子举到头顶时,身后有只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回过头去,只觉得脑海里一声巨响,又一个花瓶砸碎在我的头上。
我倒在女人的身侧,艰难地抬眼向身后那人看去——神父,是你?
神父的眼神很痛苦,胸口不断起伏,他突然跪到地上,向着天花板祈求了一声,主啊!请你让这一切罪孽快点过去吧!
我看着神父,只觉得有一丝血流进了我的眼睛里,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神父的身影最后彻底湮没在一片血色里。
七
在梦中,我又梦到自己走在雨夜广袤的荒野里,头上雷电轰鸣,雨声哗啦。我踉跄回头,神父手里拿着一把刀子,疯狂地追赶我,而我依然向那栋漂亮的房子冲去。
女人站在房子门口,眼神凶狠地看着我。我向她扑去,可神父抓住了我的脚腕,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无论我怎么拼命挣扎都无法碰到女人。
我看着女人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疯狂地大叫,双手向前方乱抓,喊着我要杀了你!可神父拖着我的脚,一步一步往雨夜的荒野走去,他声音冰冷地说,你永远别想靠近她……
我被神父押回到灯塔上的房间里,双手双脚被他绑在床上。房间灯光凄黄,窗外风雨大作,神父手里拿着一把锯。他面容扭曲走过来对我说:“我警告过你别离开囚困岛,可你偏偏不听,现在你不要怪我,我要将你永远留在这个岛上。”
我惊惧地看着神父手里的锯,惊叫着,你要干吗?
神父血红的眼望向我,把锯架在我的脚上,他说,我要锯掉你的脚。
我惊慌挣扎着大叫,神父将一团布塞进了我的嘴巴。
我痛苦地瞪大了眼睛,我看到我的血从小腿上激射了出来,喷了神父一身一脸,可神父依然一脸狰狞,一下一下地锯着我的小腿。
最后我听到“咚”的一声,我的右脚掉在地上。我感到天旋地转,整个灯塔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海浪汹涌澎湃,一浪猛过一浪击打着岩石。
醒来的时候,我果然发现自己颓靡地躺在灯塔房间的床上,右脚隐隐作痛。我往自己的下半身看去,顿时全身发麻。我看到自己的右脚缠着厚厚的血布,比左脚少了一截,床板血迹斑驳,颜色黑干。
我发疯般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抱着我的右脚痛哭流涕,我向着空荡的房间悲怆大叫,我的脚!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许久回响,没有人来。经过我这一番激烈挣扎,脚上大截面创伤剧痛生猛地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几乎痛晕过去,大量的鲜血又从缠布中蔓溢了出来。
我挣扎着下了床,身体跌在地板上,我忍着剧痛爬向房门。然而门忽地被打开了,神父手里端着饭,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我疯狂地向他扑去,双手猛烈抓挠着他的双脚,悲痛大叫着,你锯断了我的脚!你这个疯子!你和那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口咬在神父的右脚上,几乎扯下他小腿上的一片皮肉。
神父吓得躲闪到房间的一侧,手上的饭掉落在地上,他脸上毫无血色,表情极为痛苦。他嘴唇颤抖着对我说:“不是我!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趴在地上再次向他扑去,剧烈的震动让我的鲜血奔涌而出,我哭喊着说:“不是你是谁?你到底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那个该死的婊子!”
神父吓得再次躲到一边,嘴上连说不是我不是我。看着我失去理智的样子,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又说了那句屁话,主啊!请饶恕我的罪,让这一切快点过去吧。
神父拿出一封信,扔到我面前,哭喊着说:“是你自己!是你自己锯掉你的脚的!是你自己……主啊!请救救你这些罪孽深重的仆人吧!”
我惊愕,我拿起地上的信,字迹同之前的信件一样。我忍着脚上一阵又一阵的剧痛看完了这封信,最后身体倒在地上,半天无法动弹。
八
信上写着:
你并不知道我是谁,因为你不能看见我,正如同我不能看见你一样,但我却知道你的存在。或者说,在别人的眼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两个灵魂,两种人格,共用着一个身体。在我生命的前25年里,我的生活安稳而满足,但你的浮现毁灭了我的一切,我的人生、爱情、婚姻。我恨你,可我又很无奈,因为我无法把你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正如你一样,大约在四个月前,我时常发现自己莫名在异地陌生的环境中醒来,而时间却突然消失了一两天。我感到很迷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一再反复,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患了人格分裂症,有了双重人格,有另一个人在操纵着我的身体。我向医生询问病情,所幸我是主人格,你是次人格,你呈现在身体上的时间要少得多。
我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我们相恋了五年,半年前才结婚。虽然她是个任性、敏感多疑、占有欲很强的女人,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她,我宁愿把我的一生一世全身心贡献给她,为了她我可以做出任何事。
但曾经的美好现在都被你毁了。你的存在让我既陌生又害怕,我怕失去我的妻子,你时不时代替我出现在身体里,然后把我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种经常性的消失让我的妻子渐渐起了疑心,她以为我有了外遇。
有一次我莫名醒来,身边躺着一个女人,她就是你的女朋友艾伦。我当时几乎是吓破了胆,我觉得内疚而惭愧,急忙赶回了家。我妻子敏感的嗅觉发现了我身上的香水味。你不知道这是多么难受的一天,虽然我坦白了病情,还找医生做了证明,但我的妻子依然以为是我在骗她。也许是她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的丈夫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离家不归,躺在别的女人怀里。
我的婚姻犹如掉入了冰窟,妻子用冰冷的眼睛看我。我沮丧而无奈,不知该如何挽救我和她之间的爱情。我恨你,假如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宁愿将你杀死赶出我的生活,可你却是一个我看不见的人,你就像鬼魅一般阴魂不散,躲藏在我的身体里。
后来,最让我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我醒来的时候,艾伦已经躺在血泊中了,而我的妻子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地抽泣,她无比悲伤地看着我说:“你要杀了我?”
我看着妻子脖子上的勒痕,立即明白了一切。我感到绝望,我抱着妻子哭着向她发誓,我会用生命来保护她。
之前我已经说过,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甚至背上杀人犯的罪名。我秘密将妻子送回家,然后回到了现场,我把现场伪造成是我杀了艾伦。
我不能再让你有机会接近我的妻子,我不能容忍你伤害她一根头发,这就说明我也必须永远离开我的妻子。
自从踏上这座小岛,我就知道我从此跟妻子永别了,我甚至不能再回去见她一面。那是多么大的内心伤痛,你能体会吗?为了我的妻子,我甘愿忍受这份放逐般的寂寞与孤独,把你我一起囚困在这座小岛上。
神父是我的叔父,我自小被他养大,请不要把仇恨迁怒于他,他只是个善良而又对上帝虔诚的人。他可怜我的遭遇,他答应我,在你呈现在身体上时监视你,阻止你离开小岛。
可他根本无法时时刻刻监视你,有一次我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坐在离开囚困岛的船上,而另一次,你甚至已经坐车快要到达S市了。虽然这两次我都及时返回了小岛,可第三次,你居然找到了我的妻子,幸亏我叔父及时赶到,阻止了你。
我感到害怕与焦虑,我知道你绝不会放过我的妻子,虽然前面三次都被及时阻拦,但我没有信心阻止你复仇的第四次,第五次……我知道你的仇恨让你誓死不罢休。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我终于锯掉了自己的右脚,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阻止你再次逃出这个小岛……
我求你,放过我的妻子吧,请看在同一个身体的分上,真心求你了……
我可以为我的妻子做任何事,甚至最后,把我的左脚也锯下来……
第184、野象谷惊魂
动物学家杰克受到著名的哈利象牙雕晶公司的邀请,要去解开一个千年之谜:大象临死的时候,就会离开象群,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迎接自己的末日。想想看,那个神秘的地方该是多少的象牙啊,于是寻找大象墓地成了许多人梦想。可能这事太有诱惑了,不知怎的让闻名的《财富周刊》嗅到了消息。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哈利公司总裁还给他派出了2个保镖里德和布森,还有一条退役的军犬卡里。杰克他们一进到非洲的马萨洛比丛林中的野象谷,公司找好的当地的向导奥姆便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大家作好了进军野象谷的准备,每人都佩带上了全自动的冲锋枪,还有卫星全球定位系统。
举世闻名的野象谷丛林茂密,遮天蔽日,各种藤条缠绕树间,那真是飞禽走兽的王国。一行人除了奥姆外,都有些找不到东西。在丛林中摸了半天,也根象毛也没看见,他们就东倒西歪地躺到一棵巴蕉树下休息。忽然丛林中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呼救声,杰克他们一跃而起,钻过去一看,天啊,只见一个花枝招展金发女郎正被一头老象追赶着围着树乱跑呢。眼见她花容失色,气喘吁吁,情况万分危急。杰克忙冲里德一招手,两入耳语了一番。里德悄悄蹿向远处。不大功夫,就听到远处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那大象一惊,冲天长啸一声,鼻子一甩,冲着那枪响的地方冲了过去,丛林中被生生地碾出了一条路。杰克使了个调虎离山计这才把那金发女郎给救了下来。
杰克等那女郎平静下来一问,才知道她叫安妮,是个探险爱好者。她因为好奇,想逗那头老象玩,却差点丢了性命。说到这儿,她满脸感激地说:“多亏你们出手相救呢!”让杰克他们喜出望外的是,安妮逗着玩的的居然是头老象,看来真有生命垂危的迹象。杰克激动地拥抱了下安妮。
有了线索,杰克他们在奥姆在帮助下,跟踪寻迹,没多久,就在一条清澈的河流边寻到了成群的野象。几个人的脸都兴奋得泛起了紫色。杰克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惹翻了大象,否则大家都有生命危险。只要紧盯那只老象,就离那千年之谜不远矣!
那头老象好象挺懂大家的心思,不时从象群里慢慢地踱到林子里,然后又恋恋不舍地走到象群中间,享受野象给它的沐浴。有时它还亲切地用鼻子碰碰别的象鼻呢。杰克瞅准机会,悄悄地取来了它的粪便,一化验,他松了口气,断定这只老象命不久矣。大家相互击掌,看来不久就能凯旋。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老象的反常行动:老象把其它大象给它的食物用象牙拱翻在地,并不住地仰天悲嗥。那象群也开始围在它周围,用长长的鼻子在它的身上拂来拂去,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哈哈,我们就要成功了!”布森得意地笑道。杰克瞪了他一眼,他哪里知道动物也是有感情的!没多久,那只老象在象群的默默注视下缓缓地走向那丛林深处。“快,快跟上!”还没等杰克发话,里德开始催促那奥姆跟踪上了那头老象。一行人像打了针兴奋剂样也顾不上荆莉密布,划破衣服和伤口了,紧追不舍。安妮还用衣服把头给包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看路,半步也不曾落下,还抽空绘制出了路线图呢。
终于,老象在兜了老大一圈后,开始慢慢向山坡上的一个肉眼都看不清的山洞走去。杰克激动得大气也不出,示意大家停下,慢慢举起高倍望远镜,他看到老象用长长的鼻子拨开横在洞口的朽木和杂草,还把一大块石头给叼了过去,毅然决然地进到了洞里,然后,又伸出长长的鼻子把朽木和石头又给扫了过去,封住了洞口,悲鸣声夹杂着石头的撞击声,激荡着大家的耳膜一一
爬在灌木丛中的杰克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里德他们在小声嘀咕着大象的聪明。而杰克则顾不上感慨,他抓紧用全球定位系统标出了大象墓地的地理座标,然后把它记在了一张纸上,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并把安妮绘制的路线图校对了一遍交给了她,嘱咐安妮要小心保管。
可第二天一大早,杰克他们还没来得及用早餐,就见安妮焦急地告诉杰克说,象墓路线图不见了!大家听了都有些泄气,他们还要靠它出丛林呢。几个人赶紧向四周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一张纸片。杰克铁青着脸。“难道我们有内奸?”要不大家搜搜吧!”于是在里德的监督下,安妮开始在大家翻开的包里逐个搜查。一无所获!难道它会飞了不成?大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心中升起一股子寒意。当安妮搜到奥姆身边时,他一转身,猛地举起了枪,杰克刚想张口,奥姆用枪指了指他:“闭嘴!”接着他把4个人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他丝毫不理会卡里的咆哮,黑脸上露出一道白缝:“亲爱的伙计们,我这次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区区的一点劳务费。我奉了我祖父之命务必要弄到一个象征着勇敢的象牙!不过,大家请放心,我只取走一根象牙,我不会贪心的!”说着,他逼着杰克他们万般无奈地把枪给扔了过来。他手脚麻利地把
枪捆在了一块,又用枪逼着他们走向了大象墓地。里德和布森心里那个气呀,被这个小子给耍了,说出去还不丢保镖的脸!
几个人慢慢腾腾地走到墓地口,却傻眼了,那基地洞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奥姆开始逼大家推石头,杰克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移开。奥姆开始火了:“还不快用棍子撬,否则脑袋开花!”没办法,里德砍倒了一棵大树当撬杠,大家一起用劲,只听“轰”地一声,那大石头滚下了山坡,顿时,一股刺鼻的腐尸味儿熏得大家是一阵子恶心,安妮忍不住呕吐起来。奥姆也有些发晕。这时,从洞中传出了一声长嗥,“不好!”口说不及,那只濒临死亡的大象一摇三晃地冲了出来,差点把正对着洞口看的奥姆给撞了个正着。当时他手中的冲锋枪响了,“嗒嗒嗒——”那只老象脑袋中出现了马蜂窝,悲鸣一声极不情愿地倒在了地上,身上流出
了暗红的血。杰克看到,它的眼里流出了长长的泪水。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着安妮长嗥了几声,把杰克他们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奥姆端着枪又把杰克他们逼进了大象的墓地,顿时,他们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成堆的象牙,在阴暗的洞中发出一阵阵腐尸味儿,看来,大象临死的时候把自己藏起来就是不让那些贪婪的人们偷走它们的象牙!
奥姆奔了过去,墨黑的脸上布满了笑意:“哈哈,这下好了!我的家族再也不会被歧视了!”他一哈腰就把一对象牙背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用枪指着杰克他们:“别离我太近,小心枪会走火的!”一行人慢慢地退出了山洞,一到山坡下,奥姆突然把枪扔给了杰克他们,就一转身跑入了丛林中。
杰克他们忙手忙脚乱地把枪给拿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出一口气,就见奥姆兔子一般地又跑了回来:“不——不好了!大象来了!”杰克拿耳朵一听,丛林中传来了大象践踏芭蕉树发出的特有的“咔嚓”的声音,听声音来的大象不在少数。4个人看到奥姆的惊恐状,马上有了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杰克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圈,他在思考着应对之策一——
大象的“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家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快,大象发怒了,我的象语也不灵了,大家快上树!”杰克就近爬上了一棵橡树,而里德和布森也如猴子般轻松地攀上了一棵稍小的橡树。安妮试着爬了两下,没有成功,急得快要哭了,杰克在树上喊道:“水,水,快潜到水里面。”安妮听到后,飞奔到水中,一下子把自己的头蒙在了水下。而奥姆由于体力不支,还没爬上树,就看见大象排成阵冲了过来,奥姆手中的枪又响了,几头象应声倒地,其它的大象仿佛受到了震慑,暂时停了下来。“别,别开枪!”杰克冲着奥姆声嘶力竭地喝道,他知道,激怒了大象,他们几个都会被大象报复踏成齑粉的。可奥姆那里还听得进去,他又冲着象群猛扫了一阵,又有几头象倒下了。趁大象停顿的空隙,他也就近飞快地爬上了里德和布森所呆的那棵树。
大象显然被激怒了,其中的一只头象冲着大树长嗥了几声,像是发出了进攻的号角,分头向周围的树冲了过去,然后死命地撞那大树。树上的人死死地抓着树枝,生怕被震了下来。里德他们在的那个树枝已经裂开了一道,必须有人马上转移到旁边的一个细一点的树枝上去。可他们3个都紧紧地抓着树枝,谁也不愿意冒险。
奥姆在最下面,他不住地冲着里德他们叫着,快把他拉上去。谁知,布森伸出一条腿,却狠命地向奥姆踹发过去,就听奥姆惨叫一声,坠到了树下。“你,你们怎么能这样!”“闭上你的臭嘴!要不这样,大家都没命!”“对呀!——”里德还没把话说完,就听树下又传来一声惨叫,杰克把目光转过去一看,两只大象那粗壮的大腿已经狠命地踩在了奥姆的身上,眨眼之间,奥姆变成了一滩血水,一只大象还用它长长的象牙把奥姆给挑了起来,示威似的一甩头把那副骨架给扔了出去。杰克忍不住闭上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快要出来了——
还没等杰克睁开眼,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快,来救我呀!”原来,是藏在水里的安妮遭到了鳄鱼的攻击。她狠命地往岸上跑来,大象一下被她五颜六色的衣服给吸引了。一只大象就冲着她发起了攻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小心!”就随手向水中打出了一梭子弹。那只大象被迫拐了个弯,一下子陷入了水里的泥潭中不能自拔,那条凶恶的大鳄鱼一看又来了美味,就一摇尾巴,蹿了上去,要饱餐一顿。这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有三四头象一看事情不妙,马上出击。二只扑向了那只凶猛的鳄鱼,一只象一下子用象牙插住了它大张
的嘴巴,另一只则是伸出长长的鼻子卷住了鳄鱼的脖子,鳄鱼在挣扎着,水中翻起一阵水花——一旁边有两只大象则去对陷在泥潭中的同伴展开了“营救行动”,一只用鼻子卷住了同伴的鼻子,另一只则卷住了同伴的前腿,又过来了两只大象,用鼻子卷来了两只石头扔在了水中,接着下水屁股去拱同伴——
趁大象转移了进攻对象的空当儿,安妮已经跌跌撞撞地快跑到了杰克藏身的树下,杰克不断地朝地上打着枪,一边飞快地向下滑来,他想来帮安妮来爬上树,可有一只大象还是把跌了一下的安妮给卷住了,杰克一时也不敢开枪,他怕伤着安妮。眼看事情不妙,一只黑影从树上跃了下来,原来是卡里,它一下子就扑向了那只大象的头顶,大象一犹豫,一甩头就把安妮给扔了出去。可怜的卡里却被大象的脚给踏成了肉泥。杰克只好叫着安妮又爬回了树上,这时,天有些暗了,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鳄鱼被一滩血水包围着,漂浮在水面,那只陷入泥中的大象也被救了上来。一时间,野象谷有了些死的宁静。
布森在树上刚探了探了头,却不料被树下的一只象发现了,它猛地一撞那大树,布森没留神,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大叫一声:“啊,里德你小子——”顷刻间就没了声息。杰克在等待,他知道大象的眼睛在夜里就像个弱视者,一到晚上,他们就有机会逃生——可一想到只剩下他和里德了,他的心里就酸酸的。
没多长时间,大象慢慢地退去了,黑暗把它们吞没了。杰克叫了声:“里德,里德!”里德应了一声,他看到杰克在地上安全了,他才从树上滑了下来。杰克刚想说些什么,就感到腰间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我的教授,快把那个坐标图给我,我可以绕你不死,否则的话——”里德用枪顶了顶他的腰,“你,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是帮;哈利公司寻找象牙的,你以为我会和你一起受这么大的苦,只是好玩!”“那是你拿了安妮的路线图了!”“不错!有了两样宝贝,我就发大财了!哈——”可奇怪地是,里德刚笑了一半,就慢慢倒下了,杰克看到安妮拿着一根大木棒站在里德的身后,原来,安妮只是被野象给摔昏了,并没有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你没死!”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安妮。两个人摸黑躲着大象的尸体挪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杰克呢,想着黑暗中的敌人,吓得不敢睡觉。那安妮倒是很放心,一会儿就发出了酣声。
到了后半夜,杰克实在顶不住了,也一头倒在了地上。
等到天亮的时候,杰克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安妮正悠闲地坐在旁边吃东西呢。这可把杰克给吓了一跳:“安妮,这是干什么?”安妮这才说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秘密:她是《财富周刊》的记者,受总裁委托也来探寻这千年的秘密呢,说到这儿,她用手一指那大象的墓地:“那可是座宝库呀!”杰克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中了你的苦肉计了,不过,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广安妮冲着他婉然一笑:“放心吧I我带有全球定位系统,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尸杰克有些绝望了,他粗起嗓门狂嗥起来,安妮举起手中的座标图和路线图:“朋友,没人会来救你的!
你就与他们作伴吧,我吃完就要上路的!”她的话刚说了没多长时间,就听丛林中又传来了大象的悲鸣声。
安妮吓了一跳:难道大象又回来了?就见杰克又是冲天一声长啸,安妮明白了:“是你学着大象的叫声引来了大象广她拔腿要跑,可大象阵已经冲过来了,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后来,杰克利用象语让一头大象解开了绑他的绳子,他销毁了座标和路线图,骑在一头大象身上,慢慢地走出了马萨洛比森林。他要把千年之谜永远封存在那茫茫的原始森林中。
第185、最后一刀
将军身经百战,本身就是一柄钢刀,无坚不摧。
围攻这座城,三天三夜,炮火不熄,硝烟把白天染成了黑夜,弹火把黑夜亮成了白天,战士们打得每一根枪管都发烫了,每一个喉咙都喊哑了,每一双眼睛都发红了。
将军的眼睛也发红了,如两团火苗,灼灼燃烧。
到了第四天早晨,将军咆哮了,一把推开参谋长,吼道:“谁再挡住老子,老子劈了他。”然后一回身喊道:“刀来!”警卫员忙走上前,递过一把百炼钢刀,将军一把抓过,撕破喉咙地喊一声:“是爷们儿的跟老子一块儿去爬云梯,没种的躲在后面做娘儿们,冲啊!”喊完,一把扯了上衣,提着刀一跃出了战壕,向城下冲去。
将军玩命,将军手下的那些牛犊子们更是嗷嗷直叫,跟着冲了上去。一个早晨,战斗干净利索地结束,敌人守城部队几乎全部被歼。将军一身征尘,满面灰土,挎着战刀,骑着战马,带领着那队刚经过血与火淬炼过的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向城里迈进。
三年了,将军又回到了自己当年驻守的地方,这儿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块山石,将军都清清楚楚。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如遭劫后的地狱。
将军热泪盈眶,下了马,慢慢地走着,见了每一个人,不管是老人、妇女还是孩子,将军都会弯腰点头,并致以歉意:“我们吃粮当兵,却没有保护好你们,让你们受罪了。”说到这儿,将军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有些骚动,警卫员赶紧一步跨上前,挡在了将军面前。将军,是战神,是民族的光荣。更是敌人暗杀的对象。将军从军卫国以来,遭受敌军的暗杀不下四十多次,不过每一次都毫发无伤。
将军曾开玩笑:“那些家伙,小脚娘儿们一样,只会躲在背地里下黑手。”
将军虽然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可警卫员不能不担心,时时都警惕地望着周围。稍有风吹草动就握紧了枪。
随着骚乱的人群分开,战士们簇拥着一个孩子走到将军面前。孩子有十二三岁的样子,瘦瘦的,怯怯的。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望着将军。将军摸摸孩子的头,以质询的眼光望着战士们,严厉地问:“怎么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报告将军,这是一个敌军部队的小兵,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当地百姓抓起来了。”战士报告。
“还是个孩子啊!”将军说,语音中有一种痛惜,有一种责备,然后蹲下身,微笑着问孩子,“多大年龄了?”那个孩子沉默着,仍然望着将军,可能听不懂将军的话,也可能害怕,瑟瑟地抖着,手紧紧地拢在破烂的衣服内。
将军回过头,对警卫员说:“给小家伙弄点吃的去,对,还有衣服。”
警卫员还没来得及立正回答,对面不远的楼上,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口哨,那个孩子仿佛接到了命令似的,突然从衣内掏出一支手枪,对着将军“砰”的就是一枪,一时众人都目瞪口呆。在小孩还想开第二枪时,警卫员眼疾手快,一脚踢翻了他,抓过一挺机枪,对着孩子就准备扫射。
最后一刀(2)
“别,不要开枪。”将军捂住脖子,鲜血直淌,卫生员忙跑过来包扎。
“他还是个孩子,是受人指使的,放了他吧。”将军说,血仍在流。战士们一个个眼睛圆睁,刺刀出鞘,怎么也不愿意放掉这个小家伙。可将军说了,将军的话他们从不会不听。孩子被缴了枪,放了。
将军让人到刚才发出口哨的地方去搜查,除了几个烟蒂外,什么也没有。
这时,将军已接近昏迷。枪弹伤着了动脉,血流不止。卫生员说,快送战地医院去,晚了,就——就什么,没说,大家都清楚,甚至有人抽泣着哭了。不一会儿,来接将军的车子驶到,停下。大家抬上将军,车子“呜”的一声,风驰电掣而去。
警卫员坐在将军身边,头上热汗直流,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加快速度。虽然车速已加到最高挡,可他仍怕耽误了时间。他知道,他的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望着自己啊。
车子风一般卷出街道,又冲过一条马路,再插入一条土路。突然,前面一个人影一闪,拦在了路上。警卫员一看,火“腾”一下上来了。那个人,就是击伤将军的小孩。
车向前冲,小孩却不让,不停地招手。
“冲过去,救将军要紧。”警卫员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都红了。
“不,快停。”迷迷糊糊中,将军呻吟道。
“将军,来不及了——”警卫员急得快哭了。
“那是一个孩子,一条生命!”将军嘶哑着声音喊,血又渗了出来。无奈,车子委委屈屈地停下。那个孩子跑过来,趴在车门上,不停地指着前面的大桥喊:“炸弹,前面桥上有炸弹。”
就在小孩说话时,将军模糊的眼光瞥见,前面,一个鬼样的影子一闪。将军眼睛亮了,豹子般吼一声:“闪开!”一掌把孩子推倒。身边的大刀一闪,射了出去,在一声惨叫的同时,一声沉闷的枪声划破了上午的寂静。枪声中,将军身子一震,坐了下去,一动不动。
那个狙击手被大刀穿了个透亮。将军,也受到了那家伙临死前致命的一枪。
摔倒在地的小孩爬起来,呆了呆,猛地抱住将军大哭起来。突然,远处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爆炸声中,将军他们即将经过的那座大桥飞上了天空。将军在爆炸声中醒了,拍着小孩的头,断断续续地对警卫员说:“多好的孩子,要保——护——”
将军仍在笑,可那笑永远地凝固了。
第186、仇殇
郭员外的府中彩灯高挂鼓乐喧天,今日是郭员外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原是郭员外的义女。一年前郭夫人临终之时将自己的丈夫和义女孟秋花的手拉在一起,并且对着郭员外艰难的说了一句“老爷,说孟秋花!”,然后盍然长逝。家里的用人们对这位中年早逝宽厚仁慈的郭夫人无不悲痛欲绝,更为这对举案齐眉的夫妇的生离死别感到深深的惋惜。
郭员外是富甲本地的大财主,是十年以前从外地搬来居住的,至于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便无人知晓,现在他则做着茶叶和药材生意。新娘子孟秋花今年十九岁,她是五年前的冬天郭夫人在去上清观上香回来的路上,见她昏倒在雪地里将她救回家的。郭员外夫妇也着实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孟秋花也对郭氏夫妇的救命之恩深表感激,两相情愿,没有女孩的郭氏夫妇便认下了这干女儿。
今日,郭府可谓是高朋满座。华灯初上,跳动的烛光晃映着满堂的红色,欢声笑语伴着酒肉的香气飞出了郭府高高的院墙。“郭大哥,能否让新嫂子出来,大伙也好敬她碗酒喝?”坐在右边首席的金利源何掌柜的高声问到,“是吗!让嫂子出来跟大家乐一乐吗”,“对,以前虽然经常见面,但今日的身份却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呀,哈哈……”,郭员外禁不住大家的怂恿,吩咐丫鬟将新娘子请了出来。今日的孟秋花,并没有满身的珠光宝气,上身穿着粉色的夹袄,下面穿着粉色的罗裙,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的妩媚动人。众人见到今日的孟秋花唏嘘声一片。孟秋花稳稳地端起一杯酒,“秋花是个命苦之人,夫人老爷对我天高地厚,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他们的恩德!”,眼里闪动着泪花,说完一饮而尽。“嫂子,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还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干什么呢?”,“是呀!还客气什么!”,郭员外听完哈哈大笑,他刚要说什么,却见秋花浑身一颤,杯子摔碎在地上。“哈哈,嫂子累了,还是赶紧回洞房休息吧!”,郭员外也关心地说道:“秋花,这几天你也受累了还是休息去吧”,早有丫鬟搀扶着她往回走,孟秋花向大家深表歉意而又不是风范的向回走去。众人非但没有因此扫兴,反而对秋花的知恩图报深表敬重,大家继续畅饮。酒席上的空气又活跃起来。
很快,年轻的郭夫人以她的精明仁慈,赢得了郭府上上下下的敬重,郭员外也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孟氏,将外边的买卖交给儿子,自己则整日下棋会友好不惬意!
时光荏苒,一年后的中秋,原本早就应该回来的儿子却杳无音信,郭员外便整日的派人打听,孟氏也整日陪伴在员外身边,好生安慰。这一天,外出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郭员外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孟秋花也关切地看着回来的人,“少爷的船在芜湖被当地的钢刀会截了,少爷生死不明,只有跟随少爷的李瘤子逃了出来,一路上讨饭回来的”,郭员外听罢老泪纵横,“作孽!作孽!”连声说道,孟秋花连忙劝慰,让来人退下。
第二天的晚上,孟秋花让人在内房摆下一桌酒席,然后吩咐道:“今天晚上我有事要跟老爷商议,任何人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进入房间”。郭员外与孟秋花对坐,孟氏今天穿着一身素装,如带雨梨花楚楚动人,郭员外还沉寂在丧子之痛中,人也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毕竟晚年丧子是人生中的一大不幸!
“老爷,这么多年,您不想知道我的身世?”,孟秋花问道,“有什么可问的”郭员外低头说道说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孟秋花从容说道:“老爷不必为连儿的事情难过,兴许他的命大没有死!”,郭员外瞪大了眼睛看着妻子,仿佛眼前坐着的就是自己朝四暮想的儿子,问到:“你知道连儿的消息?”,“不知道,不过老爷可以静下心来听一个故事,或许能够猜测道连儿的处境?”,“秋花,今天你是怎么了,怎么转着圈子跟我说话?以前你可不是这样!”,郭员外不满的说道,“是的,以前的我不是这样!”,孟秋花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慢慢地抬起头来盯着郭员外的眼睛说道:“老爷,还是让我把这个故事说下去吧!”,她也没有理会郭员外的意思便说了起来,“有个女孩她的父亲是原来的柳州知府,在她十岁那年,父亲被提升为刑部侍郎,他们全家高高兴兴地乘船北上随父亲上任,就在芜湖碰上了当地的水贼船阎王,父母被杀”,秋花看了看郭员外,问到:“老爷听说过这件是吗?”,郭员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听说过,只是当时还有个女孩因为是个瞎子,所以那些水寇没有杀她!”,“是的”,孟秋花说道,“那个女孩后来,被一个打渔人救起,问明了女孩的来由便说孩子的命真苦,好在孩子的眼睛是岭南瘴气所伤是能够治好的,果然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女孩的眼睛好了”,“那后来呢?”郭员外显然对这个故事有着浓厚的兴趣!,“后来,女孩没有在渔民家住下,因为她要拜师学艺,给死去的父母报仇!”,“但是,她没有看见那个水贼的面目,怎么找到他呢?”郭员外问到,“他的笑声,我记住了他的笑声!在母亲向他哀求是他那悚人的笑声!”,“单凭那笑声你就能找到凶手?”郭员外显然还沉寂在故事中,孟秋花并不回答郭员外的问题“后来,女孩饥寒交迫晕倒在雪地里,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救起,这对夫妇带她如同自己的亲女儿,女孩又重新找回了那份亲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不再去想给父母报仇的事情!并且打算用自己的一生来报答这对好心的夫妇!”“那个女孩就是你?”郭员外将嘴张得大大地,眼睛透出无限的惊奇!“是的,郭员外,那个船阎王就是你!”孟秋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刹那间郭员外仿佛得到了某种解脱,平静地问到:“你怎么判断那个水贼就是我”,“拜堂那天你的笑声,还记得吗?你的大笑让我惊掉了手中的杯子!”,“记得!”郭员外若有所思,“我说过那悚人的笑声我是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郭员外仿佛是在跟妻子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很有兴致:“仅凭这一点就断定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未免太过草率了吧!”,“是的,还有一个关键的证据就是你自己承认你就是船阎王!”孟秋花说道,“我自己说过!?”,郭员外原本平静的面孔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不可能!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你昨天晚上说梦话时说的!”,“这怎么能作为证据呢?”,郭员外嗤之以鼻,孟秋花冷冷地说道:“当然可以作为证据,第一连儿遇难恰巧是在芜湖,这给你了一定刺激,这些年来你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企图洗心革面,但往日的种种罪恶行径仍然时时在谴责你的良心!这也正是你在得到连儿出事的消息说‘作孽’的原因!正可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你在睡梦中说你船阎王不该如何如何,可谓是恶贯满盈!”,“那第二呢?”郭员外问到,“第二就是,夫人去世时曾经双手紧握着你的手说了一句‘老爷,说孟秋花’,当时,你我都认为夫人有意让我做你的小妾,其实,知夫莫若妻,夫人是在告戒你‘老爷,说梦话’,可是我们都听错了!”,“说完了吗?”郭员外问到,“酒里用的是鹤顶红吗?”,“老爷不愧是江湖众人。我要感谢老爷对我的救命之恩,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今天我完成了作为女儿给父母报仇的使命,我又要作为您的妻子与您共赴黄泉!”孟秋花早已泪眼婆娑,“在与您相处的日子里,我觉得你确实是一位宽厚的长者,为什么我的命会如此的苦!”,郭员外也潸然泪下:“秋花,天做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十几年来,凭心而论,我确实在自责,但这样又有什么用呢?能死在仇人的手下对我到是解脱,可是你为什么也喝下毒酒?”,郭员外的手紧紧握住孟秋花已经有些冰凉的手。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对平日举案齐眉的老夫少妻为何双双饮毒酒而亡。
作者:齐广强
地址:山东省昌邑市龙池初中
邮编:261304
第187、恩仇芍药号
亳州东街的信记芍药号建于民国年间,是当时本县第一家销售白芍的药店。可是现如今,信记芍药号原址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一代的主事人罗一手仍旧从事中药这一行,曾经担任过西南药材协会的会长。
本县的宣传部门为了宣传白芍的功效,特联合北京一家文化公司,准备拍摄一部反映亳州药商传奇的电视剧《恩仇芍药号》。
制片方聘请国内的名导欧阳鹤执导,该剧组为了复现信记药店的原始风貌,还不惜血本,在罗家占地几亩的院子里,复建了罗家信记芍药号的二层药店。
罗一手本不同意制片方这样大兴土木,可是制片方找到亳州办公厅的罗主任帮忙劝说。论辈分,罗主任是罗一手的长辈,罗一手只得答应了。
重建信记芍药号尚需时日,欧阳鹤便领着演员先拍室外戏。这天,欧阳鹤执导拍摄了信记芍药号老掌柜罗蛮子在自家院子里,追打痴迷赌博的少掌柜罗斌的戏。接着,欧阳鹤便准备开拍罗斌挣脱罗蛮子,蹿进院内的芍药花丛逃走的一场戏。
罗一手家的院子里种着几十株芍药花,现在正是芍药花盛开的季节,可是他种的芍药花不仅花株矮小,而且只有白色的一种。
罗一手听欧阳鹤说这场戏要从芍药花丛中逃走,果断地拒绝了,他说:“我的一株芍药花价值10万元,你们要是踩坏了怎么办?”
欧阳鹤一听,顿时气坏了,他认为罗一手言过其实了。这时,他身后有个声音说:“欧阳导演,罗先生的芍药花值这个价!”
欧阳鹤回头一看,来的人竟是才来剧组报到的严百味。严百味是北方中药协会的会长,他是剧组聘请的文化顾问。他和罗一手在中药界都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但两人暗地里互不买账,谁也不服谁。
严百味说:“这可是最原始的芍药花,一株10万元的价格都被严重低估了!5年前,罗一手费尽千辛万苦,在四川的荒山中,寻找到一株纯野生芍药原花。他经过多年的培育,这才有了几十株的规模。这些珍贵的芍药花,还保存着最原始的状态,一旦用之于亳州的芍药花杂交,便能培育出更为优质的药用芍药花来。我在几年前曾经标价30万元一株,高价收购这种芍药花,可是却始终未能如愿。”
欧阳鹤听完,只得吩咐剧务到外面去买了100盆普通的芍药花,埋到院内的土地里,用于拍摄。
当天晚上,罗一手在家摆了一桌酒席,给严百味接风洗尘,欧阳鹤也被请过来作陪。
酒过三巡,欧阳鹤聊起了明天那场戏的剧情。他说,明天那场戏的剧情是,罗斌经过罗蛮子的严加管教,终于开始走上正路。罗蛮子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想在自己的三个儿子中,挑选一个药店的接班人。罗蛮子设计了一个考试的题目,即仅凭观察,在两块带着外皮、形状相同的芍药根中,分辨出哪块是赤芍,哪块是白芍。胜者就将成为信记药店的接班人。
罗一手和严百味相视一笑,说:“赤芍是野生芍药的根,入药一般为生用,其功用长于凉血逐瘀;白芍是栽培品种,经刮皮、水煮、切片、晒干而成,入药为熟用,功效长于补血养阴。赤芍和白芍切片后,不仅颜色不同,芍片的花纹也不一样,很容易分辨。但两种芍药根没切片之前,如果带皮辨别,确实有难度。但这道考题难不住我俩,因为两块模样相同的芍药根,赤芍总会比白芍重一些。”
欧阳鹤见自己精心设计的考题,竟被两位中药大师轻易破解,他眼珠一转道:“看来剧本这么编还是太简单了,我这就去修改剧本,让赤芍和白芍不能轻易地被辨别出来!”
欧阳鹤回去后,很快就完善了剧本,第二天一早,这场分 辨白芍和赤芍的戏就开拍了。
现在,信记药店基本建成了,这场戏要在药店的一楼拍摄。罗一手和严百味也赶到了现场,只见楼内的药柜上放着一只银盘子,里面装着肉眼难辨的赤芍和白芍。
罗一手和严百味用手掂量了一下,发觉两根芍药根的重量相当,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戏中罗蛮子的两个儿子在这道考题面前,也纷纷败下阵来,而轮到罗斌辨药的时候,他竟回到药柜,取过一块磁石来!原来,为了使得两块芍根重量相当,白芍根中已经被道具师钉进了一根铁钉。罗斌用磁铁,很轻易地就分辨出了被钉入铁钉的白芍,剩下的那根自然就是野生的赤芍。罗斌胜出后,成了信记芍药号的大掌柜。
这场戏拍完,严百味带头鼓掌,说:“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的戏应该是说罗斌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开始在制药和卖药过程中弄虚作假,糊弄顾客!”
欧阳鹤惊奇地问:“严老师,您看过我的剧本吗?”
欧阳鹤说,接下来的剧情是,罗蛮子又一次撤了罗斌的职,罗斌准备到外面去闯荡,可是他爹已经发下了除名帖,罗蛮子向天下的各大药商,说明了儿子弄虚作假的经过,并叮嘱天下的药商,都不要再和罗斌做生意。
罗斌穷困潦倒,他在社会上流浪了3年,最后在一所客栈中得了重病,他用仅有的一点银两拜托店家去买治病的草药,可买回的竟是自己在3年前卖出的假药,就在罗斌奄奄一息的时候,罗蛮子找到了他……当然,这部戏是罗斌改邪归正作为大结局。
欧阳鹤讲完了后面的剧情设计,严百味一个劲地喊好鼓掌,可罗一手却气呼呼地说:“什么烂戏,别拍了!”接着便离开了拍摄现场。
欧阳鹤一问周围知情的人,这才知道罗一手生气的原因,原来,罗一手有一个儿子,名叫罗峰,是中医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回到亳州后,做的是白芍的生意。可是他在经营炒白芍时,竟为了节约成本,用蔗糖对生白芍进行染色……罗一手发现后,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亳州药城。他自认教子无方,便辞去了西南药材协会会长的职务,随后,他还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通知全国各地的药材行,不让他们与自己的儿子做生意。《恩仇芍药号》的剧情正好揭了罗一手心中的伤疤,怪不得他这么生气。
欧阳鹤抹了一把冷汗,问道:“这可怎么办?”
严百味拍着胸脯说:“没事,明天中午,咱们以信记药店落成为由,请罗一手喝酒庆贺,我有办法让他消气,继续支持我们拍戏!”
第二天中午,几十名剧组人员在信记药店摆上了酒席,亳州办公厅的罗主任亲自相邀,罗一手只得赴宴。严百味殷勤地将罗一手让到主座,然后说:“我今天想跟你比试一下,看看咱二人水平的高低,不知道你是否敢应战?”罗一手说:“请严先生出题!”
严百味推开信记药店二楼的楼窗,指着罗一手邻居家院子里的一大片芍药花田,说:“这片芍药花的中间,还夹杂着种了牡丹花,请问这是什么原因?”
罗一手笑道:“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芍药和牡丹一为花相,一为花王,种在一起会因为彼此争奇斗艳而生长得更好。二是因为,芍药和牡丹是亲缘很近的花卉,它们同属芍药科,两种花卉互相授粉,取长补短的同时,有可能会孕育出一个绝佳的新品种。”
严百味听后,叹道:“严某甘拜下风!”
罗一手赢了严百味,开心极了。他兴奋地说:“你们的电视剧继续拍吧,拍成了,也可以让罗峰这小兔崽子长个记性!”
半个月后,《恩仇芍药号》杀青,剧组为了感谢本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又一次设宴宴请罗一手、罗主任以及一干政府官员。罗一手在严百味的殷勤劝酒中,又一次喝醉了,他被罗主任扶回到后面的卧室,罗主任给罗一手沏了一壶浓茶,说:“看你得意的狂劲,我都懒得说你,其实你和严百味比试,失败的是你,你的心胸是最狭小的一个!”罗主任从公文包中取出了《恩仇芍药号》的合同,投资人赫然写着——罗峰两个大字。
罗峰当年犯错,被罗一手清理出了药材市场。罗峰现住北京,开了一家花卉公司,他们就是在用芍药和牡丹,经过夹植,来繁育新的花卉品种。罗峰因为经营有方,已经成为国内花卉市场上的一匹黑马。他为了检讨自己的过错,首先用瞒天过海之计,在罗家老宅复建了信记药店,这也是完成了他父亲罗一手多年的一桩夙愿,接着拍摄了以自己为原型的《恩仇芍药号》,想以此向业内人士证明自己浪子回头的决心。
严百味拜托罗主任转告罗一手,草本的芍药和木本的牡丹种在一起,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相互扶持,才能走更远的路。牡丹主要是四月中上旬开花。而芍药主要是四月下旬到五月上旬开花。两种花种在一起,可以观赏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罗峰准备在亳州投巨资,策划一个芍药花茶厂的大项目,相信花厂建成后,将会使亳州的药商们团结起来,使本地的经济更上一个台阶。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听到儿子的良苦用心,罗一手觉得,也该到原谅儿子的时候了……
第188、吃蒸肉财主受捉弄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赵财主很喜欢吃肉,常常到他的佃户家去要别人蒸肉吃。这天,他来到徐苟三家。徐苟三知其来意,在厨房忙了一阵后,一碗香喷喷的蒸肉就摆到了桌上。赵财主一见到蒸肉,口水就流了出来了。照准上面最大的一块肥肉就是一筷子,连忙塞进嘴中。可是怎么也嚼不烂。看到徐苟三吃了第二块,赵财主心急如火,再不吃完,就没份了。他想吐掉,可是发现徐苟三正看着他,又不好意思吐。只得加快咬的速度。原来徐苟三特意切了一大片肉没有蒸。等碗里的肉蒸熟后,才把这一大片放到蒸笼中用蒸气熏了熏(和熟肉没什么两样)。就放在最上面端了出去。等到赵财主将这块肉嚼完,碗里的肉已被苟三吃光了。他端起肉碗看了半天,好象碗里随时还会冒出肉来似的不愿放下。
赵财主蒸肉没吃到且不说,由于吃了生肉,走到半路上翻肠倒胃地呕了一通,接着又拉了几天肚子,被折磨得黄皮寡蔫。从此,他再也不敢要别人蒸肉他吃了。
第189、昭君出塞
汉元帝时,边境上的匈奴族人摆脱了几十年兄弟争权的混乱局面,呼和单(chan)于统一了各部落,开始强盛起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想按照先例,像冒(mo)顿单于那样,娶一位汉朝的公主为妻,成为北方名正言顺的藩王。
貌似强大的汉王朝,这时的国力已经衰弱了。汉元帝又为人懦弱,大权渐渐落到臣下手中,一些有野心的人,便变着法子争权夺利。毛延寿中大夫就是其中之一。
这天,毛延寿上了一本,说先帝驾崩,宫女都放出宫去了,后宫空虚,哪里跟大汉皇朝的声名相配?现在天下太平,内外安宁,皇上尽可广招天下美女,充实后宫。普天下种田的百姓,多收了几石粮食,还动脑筋娶妻买妾呢,何况是堂堂皇上?
这个奏章可真是投皇帝所好。元帝立刻发下去让大臣们议办。争论了好几次,总算议定,派人去各州广选美女。选中一名,便让画师画一幅像供元帝挑选,选满100名为止。这选择的差使,便委派给了毛延寿。
毛延寿得了这美差,带着圣旨便上了路。有的人家一心想把女儿送到宫去,自己好有机会攀龙附凤,飞黄腾达,要巴结毛延寿;有的人家怕女儿进了宫从此沓无音信,也要巴结毛延寿。毛延寿所到之处,收大钱,吃好的,住好的,威风凛凛,着实捞了一大笔。他到各大州府转了一圈,选了99名。这最后一名,便到成都府秭归县来选拔。
秭归县有个农家王长者,有个女儿叫昭君,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确实美貌非凡。毛延寿要王长者给100两黄金,便选她作第一名。
王长者拿不出这么多钱,也不愿借债巴结选择使,毛延寿碰了钉子,心里恼怒,便不想选她入宫,转眼一想,这倒便宜了王长者,不成!他想了个恶毒透顶的主意,还是把王昭君选进去,只是在王昭君的肖像上,故意画上一两处缺陷,让她进宫后见不到元帝,苦守冷宫,害她一辈子。
果然,王昭君进了皇宫,一直被冷落在一旁,连汉元帝的影子也没见到,转眼半年过去了,王昭君想家,想父母,想秭归,闲得无聊,便一个人对着一轮明月,弹起了琵琶。她自小练习琵琶,弹得一手好曲子,珠圆玉润的乐音里,隐隐透着满腹愁思,凄婉动人。
一天晚上汉元帝没事,在后花园散步。远远听到琵琶声,便循声寻来。到了昭君住处,叫小太监去通报,说皇上来了。
王昭君慌忙整理衣裳出来迎接,灯光之下,王昭君娥眉微皱,显得格外动人。汉元帝十分惊奇,心想,100位宫女的像我都仔细看过,没有这么一个呀!
汉元帝问她进宫多久了?是什么地方人?王昭君落落大方地一一作了回答。她还毫不隐瞒地向汉元帝报告了毛延寿向她家索取黄金的经过,这倒是汉元帝闻所未闻的新鲜事。他从小在宫中,高高在上,哪里知道下面的情况呢?元帝听完了,立刻叫太监去取画像,把像跟人一对照,发现确实是故意把昭君画丑了。
第二天,汉元帝下了三道诏书,一是下令抓毛延寿问罪,二是封昭君为明妃,三是免了秭归县一年赋税。
可是,毛延寿当夜就知道了宫中发生的事,他匆匆逃离长安,直往西北匈奴部落逃去。
大漠边缘,一排帐篷组成一个方阵,中间最大的蒙古包里,呼和单于正在生闷气。自己客客气气请汉朝嫁个公主,汉元帝却说公主年纪太小,眼下不能婚配,这不明摆着跟自己过不去!从前那些和番的女子,也没有哪个是真正的公主,有的只是宫女,被哪位娘娘收做义女,便嫁了出去。听说汉元帝在全国大选宫女,就不肯派一个到匈奴来,依他脾气,便要跟汉朝干起仗来。但是摸不透汉朝的虚实,又怕自己内部不稳,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毛延寿却投上了门。
毛延寿按中国礼节见过单于,说:“单于要跟汉朝和亲,汉朝上下都说是好事。宫中有位绝色宫女王昭君,愿意来匈奴和亲。可是,汉元帝贪恋昭君,硬不答应,封她当了西宫明妃。我劝了几句,还要把我砍了,我只能逃到单于这儿来了。”说完,把王昭君的画像挂了起来。帐篷里发出了一片赞叹声。有人说,要是单于果真把这个女子封作阏(yan)氏(匈奴君主的正妻),真是全匈奴的光荣。
毛延寿看见呼和还在迟疑,又上前说:“单于,我这次从长安逃来,一路上看见汉朝的各处城池,都荒废久了。我在汉朝当宫,知道汉朝看来强盛,骨子里虚弱得很。单于只要写封信给元帝,说是如果不交出昭君,就派大军百万,跟汉朝打仗。汉元帝是个懦弱的人,满朝文武跟他差不多,没几个会打仗的。这一吓,就一定会把明妃送来。单于你不信就试试。”
毛延寿这一手,不仅害了昭君,还几乎出卖了整个汉朝,真够毒的。
这天,汉元帝正在西宫跟王昭君谈天,小太监来报:五鹿尚书跟石常侍在宫门求见,有重大事件禀报。汉元帝便叫两个进宫来议事。
五鹿尚书神色紧张,向元帝禀报:“今日匈奴呼和单于派使臣来京,说毛延寿在匈奴献了明妃王娘娘的画像,单于指名要王娘娘和番。不然的话,百万大军挥戈南下,汉室江山就危险了。请皇上定夺。”
“放肆!”汉元帝当着昭君的面,斥责尚书:“这呼和胡说八道,自古以来只有公主和番,哪有娘娘和番的?俗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派个将军去把匈奴打退,这事跟我说什么?”
尚书退下一步,嘴里说:“是,是。”可是又不走。汉元帝问他还有什么事。他迟疑了半晌,才说:“恕臣多嘴,单于的信里说皇上宠幸女色,他们要像武王伐纣一样出兵,这么一来,大汉江山难保。”
汉元帝把桌子一拍,提高了喉咙:“朕又没有造鹿台,又没有杀皇后,如今天下太平,哪里有什么纣王?”
石常侍说:“皇上,朝廷军备空虚,恐怕没有大将可以领兵出征。”
“什么?”元帝奇怪了,“你们平日只说匈奴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今天怎么都怕啦?”
石常侍满脸忧色:“皇上,何必为一妇人搞得国破家亡?”
元帝听了,伤心地说:“这匈奴王听信毛延寿的胡言乱语,欺娘娘当妃子不久,才敢这般大胆,想不到满朝文武一个也抵挡不住匈奴人,只有昭君才能救得国家。”
昭君这时上前启奏:“承蒙皇上看重,我才能被封为明妃。我虽然是个妇人,也要为国家分忧。现在苦了我一个,免得汉朝跟匈奴打仗,这苦我吃了。皇上,就让我去吧!”
五鹿尚书和石常侍马上说:“娘娘深明大义,忠义可嘉。皇上应该成全她,送娘娘去吧!”
听说昭君本人愿意,大小臣子纷纷上表,有的婉言相劝,有的激昂慷慨,都劝皇上答应昭君和番。汉元帝招架不住,只得答应第二天亲自送昭君北上。
“啊呀,”尚书还要噜苏,“皇上亲送,礼仪上不合,还是不去的好。”
“呸!”汉元帝发了火,“我这也依你们,那也依你们。你们一件也不依我!毛延寿这贼子害人,谁想当第二个?”
这才封住了那批人的嘴。
第二天,汉元帝在霸桥为昭君送行。昭君还未到,汉元帝还对大臣们抱着一丝希望:“众爱卿,有谁想法退了匈奴兵,叫娘娘不去和番?”
大臣们个个像铁嘴葫芦,一声不吭。
王昭君来了,元帝看见一身番装,心里不免凄楚:我哪里是个大汉皇帝?分明跟楚霸王别虞姬一模一样。
昭君取出平日穿的衣服,对元帝说:“今天我离开长安,就是匈奴人了。我这衣服留给万岁,以后给我做个衣冠冢,也算叶落归根,回到了故乡。”元帝只是伤心叹气,说不出话来。
昭君又对元帝说:“皇上,这些日子我曾向皇上禀报了老百姓的苦楚,望皇上多多设法解救黎民百姓,我也算报答了乡亲父老。”汉元帝听了,连连点头。
宫廷乐师奏起了《阳关曲》,昭君从马上取出琵琶和了一段。这时,从北边飞来一群大雁,昭君又对元帝说:“大雁年年南飞,我这次出了关,再也不会南归,明年大雁南飞之时,皇上看了,可别忘记昭君还在关外,有使者也捎些信来。”
番使和尚书都前来劝行,昭君上了马,越走越远,终于走出了元帝的视线。
一行人走了不止一月,来到了胡汉边界,呼和单于领着人马过了界河,来接昭君。他在江边山头筑了一座石台,准备隆重地封昭君做宁胡阏氏。
昭君问:“过了河是不是汉朝土地?”
单于说:“这黑江是两国界河,江那边尽是匈奴国的了。”
昭君说:“我是一个汉人,今天先用这石台祭奠祖先,告别汉地;明天封了我,我就变成匈奴人,再也不南来了。”
单于当然高兴,立刻叫人照昭君说的准备起来,不一会儿,酒宴准备好了。
昭君先向祖先神灵洒了3杯酒,再捧起一杯酒去祭奠黑江。她一步步朝台边走去,单于跟在身后。
突然,昭君把酒杯一扔,喊一声:“万岁,我先走一步了。”飞身跳下悬崖。单于伸手一拉,只拉住她一块衣角。急忙低头看江中,江水滔滔,滚滚波涛中,昭君戴的帽子打了一个旋,沉进江水不见了。
呼和单于大呼可惜。回头叫人在高台上筑起一座青冢,那块衣角便埋进墓里,按宁胡阏氏的规矩给昭君办丧事。
丧事办完,呼和单于把各部落人召来,对大家说:“昭君虽然没有过黑江,可她是我们匈奴的宁胡阏氏。我们匈奴最敬佩的是英雄,昭君也是我们匈奴人中的英雄。从今以后我们跟汉朝做了亲戚,再也不打仗了。”匈奴人听了都欢呼起来。
单于一回头,盯着毛延寿:“你是汉人中间的叛徒,这种人匈奴人不喜欢,我们杀了你,也污了我的宝刀。来人,把他押回长安,交给汉朝处理。
这也是尽我们对亲戚的义务。”
昭君走后,汉元帝茶饭不思,不上朝,也不愿见大臣。
这天晚上,他不知不觉又来到昭君住的地方,坐在当初与昭君谈话的桌边,呆呆地回想起来。不知不觉打起了盹。
梦中,一会儿看到昭君身穿番装,骑马往南飞奔。一会儿看到一队匈奴兵抓住了昭君,昭君远远地喊着:“皇上。”
元帝猛地惊醒过来,原来是小太监正在喊他。他不耐烦地责怪小太监惊了他的好梦。这时,最后一队大雁,正从北方匆匆向南飞来,元帝不禁又想起昭君临走时说的话。
小太监看元帝平静下来,这才敢禀报,五鹿尚书有奏章,是关于明妃的事。
元帝急忙打开,见奏章上写道,明妃行至黑河,不愿北行,投江而亡。这又勾起了元帝一阵阵伤心。好在奏章末尾,说呼和单于十分器重明妃,立了青冢纪念她,还表示与汉室世世友好,把毛延寿送到长安听凭发落。
汉元帝这才叹了口气,心中的愁闷总算排解了一点。
他立即下旨,明天在郊外遥祭明妃,将毛延寿当场斩首。
第190、密林中的罪恶
美国驻苏联大使馆新闻处官员丽莎·鲁德丝正坐在办公桌前写一份新闻稿。今天是她值班,壁钟的时针正指向8点45分。她刚在稿纸上写下一行字,电话铃就响了。电话是一个自称是美国公民的人打来的,听声音年纪很轻,说是有要紧的事,想直接与使馆负责防务的官员交谈。
丽莎小姐在电话中对那位年轻的美国公民说:“我是鲁德丝小姐,我能帮助你吗?”
对方坚持要与一位防务官员通话,最好是个负责空军事务的,因为事情实在重要,关系到国家的安全。
丽莎小姐检查了一下电话录音装置,告诉对方:“这样重要的事根本就不能在电话中说,我们所有的电话几乎都受到苏联情报部门的窃听。”对方表示了解这个情况,他说:“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在‘克格勃’抓到我之前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你们能派人来接我吗?我现在急需援救……”
丽莎小姐听得出,对方电话中的语气充满了恐惧。她很镇定地对他说:“这时你除了信任我已别无选择,把事情扼要地告诉我,如果我认为有必要,一定会找一名防务官员来。”
丽莎小姐翻开值班官员的记录本,根据对方在电话中的口述,作出了如下的记录:这位美国公民叫格雷格里·费希尔,今年25岁,刚从法国的一所大学毕业,昨天开着汽车到苏联旅游。今晚5点钟左右,费希尔的车子往莫斯科开来,经过鲍罗季诺时,他走访了古战场,并且在森林中迷了路。在鲍罗季诺以北的公路上,他遇到一个人,显然是受了伤,独自在步行。当那个受伤的人确信费希尔是美国公民后,才吐露真情。他原是美国空军飞行员杰克·道德森少校,越战期间在海防被击落。后来转到了苏联,他已经在俄国当了二十多年俘虏,被关押在鲍罗季诺附近的“伊万诺娃美容学校”。这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专门训练苏联间谋派往美国。在这所美容学校里关押着几百名越战时的美国战俘,逃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道德森少校怕连累费希尔,不肯搭他的汽车,只是接受了他的地图和钱。费希尔告诉丽莎小姐,他现在住在莫斯科露希亚旅馆745号房间。费希尔在电话中的声音显得更为恐慌了,他说此刻有一个粗壮的男人正向他走来,可能是捉他的。他说自己穿的是黑色上衣、蓝色牛仔裤……
丽莎小姐告诉费希尔:“这时候你不能回自己的房间,到酒吧去!把自己介绍给说英语的西方人,有人阻挠你就叫喊,挣扎……我们的人在10分钟之内就到。”
丽莎小姐边说边在记录本上利索地记下了1987年11月25日晚8点50分。
对方挂断电话后,她立即请来空军防务官员萨姆·何里斯上校,让他听了电话录音。
何里斯听完录音,立刻开车前往露希娅旅馆。旅馆的守门人向他要住房证。何里斯说了声:“国家安全委员会!”一挥手如入无人之境。
何里斯先在旅馆休息大厅走了一圈,没有看到可能是费希里的美国青年。他心中一沉:事情不妙!
何里斯上校又从人群中挤进酒吧,用俄语问女招待:“我想找一个穿黑上衣、蓝裤子的年轻美国人。”
正在拌和饮料的女招待连头也没抬,告诉他:“没见过这样的人。”
何里斯上校离开酒吧,又乘电梯到七楼,对一位金发女服务员说:“我找费希尔,美国人。”女招待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何里斯发觉女招待面前的钥匙板上缺少745号房间的钥匙,他就自己找到745号,用力敲门。门内有人问:“谁?”
何里斯说:“我是美国大使馆的。”
745号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何里斯说:“我找费希尔先生,他住745号房间。”
中年男子说:“不,他不住这里,也许你记错了房号,到475号试试。”说完就使劲地把门关上了。
何里斯知道,再站在这里已毫无意义,“克格勃”早在他到来之前下了手。他又回到酒吧,找到一个叫威尔逊的英国人问:“我找一个美国朋友,二十四五岁,叫费希尔。”
威尔逊想了想说:“好像见过,和那边两个法国人在喝酒,多贪了几杯,喝醉了,被旅馆里的两个人扶出去了。小伙子性子暴,被人硬扶出去的。大约是15分钟到20分钟之前的事。”
何里斯又来到两个法国人的酒桌上。那两个法国人确信他是美国大使馆的人之后才告诉他:“费希尔确信有人会抓他。他让我们有机会转告美国大使馆的人,那个美国飞行员叫道德森,以前关押他们的地方是‘克格勃,的学校,大约关了三百多美国飞行员。”那两个法国人还说:“我们怀疑有人在费希尔的酒中下了麻醉药,他刚喝了几口就被人架走了。”
何里斯回到大使馆,将费希尔的录音放在情绪分析仪上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声音的确很紧张,不是“克格勃”开的玩笑,第二天一早,他就叫助手阿列伟给国务院发电报,调来费希尔的护照相片,然后再设法寻找。
阿列伟说:“上校先生,迟了。
20分钟前,领事馆接到苏联官员的电话,费希尔遇到车祸,他没系安全带,车子翻倒在从明斯克往莫斯科的公路上,胸部及头部受到致命的伤,叫领事馆派人去认领尸体。”
何里斯说:“谋杀!他们为什么要杀费希尔呢?”
阿列伟说:“他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他不该听到的……”
何里斯说:“我去认尸!”
阿列伟阻止自己的上司说:“认尸是领事馆的事。上校先生,您别去。别让我们再去认您的尸体!”
何里斯说:“你别管。”
晚饭后,何里斯租了辆“朱古丽”轿车,又带上新闻官员丽莎小姐,冒险去认尸了。
何里斯开着汽车,沿着费希尔来莫斯科的路线往前开,15分钟后,车子上了通往鲍罗季诺古战场的公路。车子穿过博物馆的停车场,太阳已经落山了,进入密林,这儿宁静得有点恐怖。又行驶了几十分钟,路口有个标牌,用好几种文字写着:“停!你已进入禁区,请回头!”
何里斯对丽莎说:“关押美国战俘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了。”两个人下了汽车,在松树林中摸索。他们往前走了大约5分钟,便看到一道高高的铁丝网。铁丝网上写着醒目的“高压”两个字。铁丝网内,可能就是关押战俘的“伊万诺娃美容学校”。
铁丝网前,还有一只触电身亡的小鹿。
何里斯将丽莎按倒在地,对她说:“听!”密林中传来柴油机的声音。原来是一辆烧柴油的汽车,在铁丝网内巡逻,有六名武装士兵,还有一挺转盘机枪。何里斯和丽莎把头埋在草丛中,探照灯的强光在他们头上扫了一下,并没有停住,倒是在那小鹿尸体上停了一会。直到巡逻汽车的马达声远去,他们才站起来。刚转身想走,何里斯又发觉离他们不足10米的地方,有两个哨兵手持自动步枪走过来。何里斯又将丽莎按倒,哨兵已经发觉了动静。何里斯没让哨兵喝问,他那装有消声器的手枪的子弹,就射穿了两个人的胸膛。两个哨兵无声地倒在松软的松针地上。
大约10分钟后,何里斯和丽莎离开铁丝网,回到了自己的“朱古丽”轿车上来。轿车进了白桦林,何里斯就把地图烧了,手枪和子弹也都丢了。这时,时间和地点对他们都十分重要,能早点赶到陈尸所,事情的真相就容易掩盖,如果在密林中被抓,事情就不妙了。
总算上了公路,他们抖落了身上的松针,赶到陈尸所,按响门铃,一位穿着上校制服的“克格勃”用英语说:“请进!”
费希尔的尸体多处有伤,何里斯寻思这位年轻人在先前是否被拷打过,也许是逼他说出道德森的事。
“克格勃”上校把费希尔的护照交给何里斯。何里斯看了一眼,交给丽莎放入皮包。
这位“克格勃”上校叫布洛夫,英语说得很好,是美国研究院的毕业生。这个研究院是既培养学者,又培养特务的学府。布洛夫问何里斯:“你们来得这么迟,是什么延误了?”
何里斯说:“是你们外交部迟发了通行证。”
在办好一切领尸手续以后,布洛夫靠在椅子上,突然问:“你们在林中散步了?”
布洛夫嗅到了他们身上的松针味,还是已获得证明他们行踪的情报?从他的表情上无法确定,这是一个不露声色的老间谍。何里斯还是镇静地告诉他:“我们去采蘑菇了。”
布洛夫在他们的通行证上做了个记号,告诉他们,明天早晨才能通行,今晚只能在附近国营农场的招待所过夜,并且指给他们去农场的方向。最后还半开玩笑地说:“别迷失方向,我们的冰柜里再也放不下两具尸体了。”
车子出了陈尸所,何里斯从车镜中断定没有人跟踪,才对丽莎说:“我们不能在农场招待所过夜,到农民家住一夜更安全!”
何里斯也曾在越南战场当过飞行员。这天夜里,何里斯回忆起在越南上空被击落的情景:已经是战争的尾声了,他在海防上空完成了投弹任务,往南返航。他听到副驾驶说了声:“导弹!”接着就是爆炸声。副驾驶希姆斯比他先跳伞,两人都落在海里。何里斯亲眼看见希姆斯被越南人的小船捞上去。小船又向何里斯开来,后来是美国海军的直升机抢先把他救起。
在失踪人员的名单上,希姆斯属下落不明。何里斯相信他还活着,说不定就关在那所美容学校里。
安全回到大使馆以后,何里斯决心对那所神秘的美容学校进行调查。
何里斯决定动用他所收买的苏联最高职位的暗线瓦伦丁·苏里柯夫将军。他们约定在马克思大道接头,将军手里拿一份《真理报》。在一张路边长椅坐定后,何里斯对将军说:“我需要鲍罗季诺以北,伊万诺娃美容学校的情报。”苏里柯夫将军是苏联空军人事部门的主任,掌管几十万空军人员的档案。
第二天,何里斯又和苏里柯夫将军在俄国大文学家果戈里的坟地附近见面。将军告诉何里斯:“伊万诺娃美容学校专门训练派往美国的‘克格勃’,由越战的战俘当教官,要把俄国青年训练成十足的美国人,然后再把这些人派往美国从事间谍活动。二十多年来已经训练出三千多人,现在已在美国各地工作,已经成了美国公民。”苏里柯夫将军还给何里斯一卷微型胶卷,拍有三千个人的名字,但只有特征和俄国名字,现在在美国的名字和身份将军无法弄到。
临分手时,何里斯对苏里柯夫说:“将军,你放心。情况危急时,我会把您和您的孙女弄往美国的。”
得到苏里柯夫将军的情报以后,何里斯更加确信他的副驾驶还活在“美容学校”。二十多年来,自己自由自在地生活,而自己的朋友竟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到“美容学校”解救战俘,他于心何安?正当何里斯准备大干一场时,他和丽莎闯入密林的事被苏联发觉了,苏联外交部已照会美国大使馆,宣布他们是不受欢迎的人,限他们72小时内离境,使馆已为他们订好第二天回国的机票。
何里斯对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吃惊,他说:“我们的政府接受了?难道能置三百多飞行员生命于不顾?”
何里斯的助手阿列伟说:“上校先生,你以为政府会为这样的事与苏联断交吗?驱逐两名苏联外交官,算是对等行动,打了个平手。”
何里斯抓住阿列伟的手说:“这儿事只能拜托你了,我们的战友在受罪,二十多年了,是怎么活下来的?逃出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和大使馆联系,肯定被抓回去杀害了。阿列伟,我的好朋友,我以被关押的飞行员的名义,拜托你。”
阿列伟点点头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阿列伟带了三名使馆的海军陆战队员,一直把何里斯和丽莎护送到机场,眼看着两人登上了飞机,才离开机场。他们唯恐“克格勃”玩什么花样。
何里斯和丽莎在坐下后,一位空姐说:“你们使馆的一位同事,叫我交给您的。”
丽莎拿过一看,是一条有圣母像的项链。这是阿列伟送她的。她问航空小姐,“是刚才送我们来机场的那位先生吗?他为什么不当面送我?”
航空小姐压低了声音说:“可能经不起安全入口的X光检查。”很显然,这位航空小姐是被使馆收买的内线。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一圈,机内的扩音器响了:“先生们女士们,我们的飞机电路出现了故障,请大家下机等候,故障很快就能排除。”
丽莎说:“看来我们和莫斯科说再见太早了。”
何里斯面色铁青,只是冷笑了一声。
飞机上的所有乘客都被领进到一个小型接待室里。
何里斯想给使馆打电话,但刚拿起话筒,走来一个壮汉,将线路揿断了。何里斯气愤地说:“你无权不让我打电话!”
那人说:“我已接到政府通知,对何里斯上校和丽莎小姐特殊照顾,请吧!”
丽莎轻声地用英语问何里斯:“我们被绑架了吗?”
何里斯点点头,只说了句:“克格勃!”
何里斯和丽莎被带进一辆“伏尔加”轿车,轿车刚起动,他们乘的那架飞机也上天了。那架飞机什么故障也没有。
“伏尔加”开到水泥直升飞机场,陪同他们的一位“克格勃”官员也上了直升机。直升机起飞后,那位“克格勃”官员才对何里斯和丽莎宣布:“从现在开始,两位已经死了。明天我们的报纸将会登出这样的消息:直升机坠毁,二位不幸遇难。为此,我们得烧毁一架直升机。你们使馆领到的是被汽油烧焦的骨灰。”
直升机降落在“美容学校”的上空。下面是一片密林,最精密的照相机,也拍不出它的真面目。
他们从绳梯上下来。何里斯觉得好像踏上了美国的土地。这儿所有的房屋都是美式建筑,美式的马路,美式的公园,飘扬的是美国国旗……看来“克格勃”一心要把这里的学生训练成美国人,然后再派到美国去。
何里斯和丽莎分别被关在单身牢房里,直到第二天提审。审问他们的是“克格勃”布洛夫上校。布洛夫开门见山地用俄语说:“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法庭,对美国空军上校何里斯杀害两名哨兵的案件进行审理……”布洛夫接着就宣读了两名哨兵被杀的时间和情景。
何里斯一句也没有申辩,只说:“我服罪。”
布洛夫最后宣判何里斯的死刑,并且告诉他:“你有三天时间写出供认书上诉,如果上诉被驳回,就立即执行枪决。”
布洛夫只字未提丽莎的罪行,离开审讯室时,何里斯对丽莎说:“你可以把知道的一切都如实告诉他们,免得受苦。你所知道的一切,对他们已不是什么秘密,请相信我的话。”
丽莎顺从地点点头。
回到单身牢房,何里斯松了口气。“克格勃”只字未提苏里柯夫将军,看来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他的生命只剩下三天时间,看来是紧了点,不过他可以利用这三天时间,设法逃走,供认书是没有什么可写的,写与不写都一样。
在这样的单身牢房里想逃走,比登天还难。三天的期限很快就到了。何里斯暗中祝愿:丽莎不要被枪决。她是无辜的,只是陪自己到密林来了一次。他对自己的死倒毫无恐惧,从选择军人职业那天起,他就把生死置之于度外,多少优秀的空军官兵,死在越南战场,比起他们自己多活了二十多年!
单身牢门打开了,在审讯室里,布洛夫向何里斯和丽莎宣布的不是死刑,而是把他们留在这所“伊万诺娃美容学校”里当教官。布洛夫劝道:“你们就老老实实活着吧!也许我们有什么重要人物在你们手里,上级想利用你们作交换。不过,要是不老实,我随时可以枪决你们,只要写份报告就可以了。这是我的权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何里斯说:“我已正式死亡,今后怎么活着对我都一样。”
布洛夫说:“今天是你们获得新生的日子,我就不多问了。我们共事的日子还长哪!”
何里斯说:“我很愿意和你们合作,如果对你们有用的话。”
何里斯知道自己的价值,“克格勃”对他这样的高级间谍,是不会随便提问的,因为这样所获得的口供会真假难辨,这时“克格勃”总部也许在研究审讯何里斯的方案和提纲,正如布洛夫上校所说:来日方长。
布洛夫领着何里斯和丽莎在美容学校参观一周,把他们的住处从单身牢房换成了单身宿舍。相对而言,他们在美容学校的高压网内,行动是自由的。不久,他们就结识了许多美国飞行员。
有一天黄昏散步时,丽莎问何里斯:“难道我们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吗?”
何里斯说:“我时刻都在想法逃跑。这里既然有人逃出去过,那我也一定能。请相信我,只要我逃出去,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
他们沿着学校的小路往前走,在一所平房前面,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在堆柴。那人向何里斯看了一会,高兴地喊道:“何里斯,你的变化不大。不认识我了吧?我是你们战斗机组的飞行中队长芝德斯。”
想起来了,何里斯紧紧握住芝德斯的手,急切地问:“我们副驾驶希姆斯呢,他有下落吗?”
芝德斯说:“死了。布洛夫认为希姆斯不老实,第二年就把他枪决了。”
何里斯说:“狗娘养的,我要为他报仇!”
芝德斯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除了露天,在任何房间里都不能说这样的话,到处都是窃听器。”
从芝德斯口中得知,这里还关押着美国空军少将奥斯丁将军。
何里斯又问:“道德森少校是怎么逃出去的?”芝德斯说,可能是奥斯丁将军策划的,自从道德森少校逃跑后,“克格勃”就不让任何人接触奥斯丁将军,怕老头子仍然起到指挥作用。
何里斯暗暗祝福,愿道德森少校能安全抵达美国大使馆。
第二天,“克格勃”上校布洛夫告诉他们,道德森少校在离使馆二百米处被抓获了,现在正接受审讯,要他供出逃跑的策划者和同谋。
何里斯说:“他是条好汉,什么也不会说的!”
布洛夫说:“他迟早要说,只是时间问题。实践证明我们的办法是有效的。大约再过两天对你的审讯提纲就出来了,到那时,你可以体验一下,在你身上也同样有效。”
何里斯说:“我愿意领教。”
何里斯的助手阿列伟,从报纸看到了自己的上级和丽莎小姐乘直升飞机遇难的消息,他断定是“克格勃”搞的鬼。他立刻买机票回美国。在美国期间,他请美容师为自己化了妆。他又找了两个助手,然后取道芬兰,办了芬兰的护照,以彭斯的名字进入莫斯科。然后他们的身份是芬兰富商,所以一到莫斯科就大量购买价格昂贵的珠宝,这样可以不引起“克格勃”的怀疑。他们所住的旅店,也是莫斯科最豪华的饭店。他们三个人订了一架从莫斯科飞往谢列梅捷沃的直升飞机。出租车把他送到灯光明亮的直升飞机场,有一架银白色的直升机停在那里。这架直升机上只有一个驾驶员,副驾驶的座位空着。阿列伟在驾驶员后面的座位上坐下了,心里想:这要省不少事。
直升机飞离莫斯科,离谢列梅捷沃这个地方不远了,这是计划中动手的地点。阿列伟从银箔信封中抽出一张“三氯甲烷”纸片,伸手往驾驶员的鼻子上一贴,驾驶员立即挣扎起来,直升机左右摇晃。这时,阿列伟的一个助手过来夺过驾驶员手中的操纵杆,使直升机重新平衡。不一会,驾驶员就不动了,被移到后面一个座位上。
驾驶直升机的助手对阿列伟说:“再有5分钟,就到谢列梅捷沃直升飞机场,应该跟机场联系了。”
阿列伟说:“我来!”他拿起话筒,用俄语说:“控制塔,我的发动机有故障!”他忽然停止了讲话,压低送话键,说了声:“上帝!”就像飞机失事一样。他关掉对讲器说:“他们至少要花两天时间来寻找我们!”
在阿列伟的指挥下,直升机安全地降落在“美容学校”的水泥场地上。降落前,阿列伟在已经昏迷了的驾驶员身上注射了一针,这样他至少要有两天才能醒来,让他在树丛中睡大觉吧。
“美容学校”的“克格勃”以为是总部来的直升机,连忙打开探照灯,有一个年轻的哨兵走过来,喝问,“什么人!”
阿列伟说:“总部,上面要求找布洛夫上校,替我弄辆车来!”阿列伟跟哨兵来到哨所。哨所一共有三名哨兵,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阿列伟的无声手枪已将他们一一击倒在地。
阿列伟手里拿着一台小型无线电接受器,根据指示信号往前走。原来,他送给丽莎的那条有圣母像的项链,是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无线电正在跟踪那根项链,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丽莎。丽莎又带着他们去见何里斯。
当他们跨进何里斯的房间时,突然一只大手勒住了阿列伟的咽喉,阿列伟说:“上校,是我,阿列伟。”
何里斯放开手,高兴地说:“鬼东西,我知道你会救我们的。”
阿列伟简单地向何里斯谈了这次行动计划:直升机上还能乘三个人,除了阿里斯和丽莎外,还能带上布洛夫上校,布洛夫是一笔最大的财富,应该把他运到华盛顿。苏里柯夫将军昨天抵达华盛顿了。让他们俩召开记者招待会,不但对苏联政府是巨大的压力,对美国政府也有不小的压力。为了选票,总统就不敢置战俘于不顾。
何里斯说:“还要带上道德森少校,他逃跑后受到拷打,得不到医治他会死去的。”
阿列伟说,“可是直升机只能再乘三个人。”
何里斯想了想说:“反正要带上道德森少校!”
由丽莎带领人去找道德森少校,何里斯拿过阿列伟的无声手枪,去绑架布洛夫上校。
何里斯来到布洛夫的住所,门口哨兵拦住他。他将在口袋里的手扣动无声手枪扳机,哨兵倒下了。他闯进布洛夫的寝室,布洛夫正在打电话,因为他听到动静,想讯问值班室发生了什么事。
何里斯说:“通讯设备被我们破坏了,别打电话了!”何里斯说着,已用无声手枪抵住了他,没等布洛夫反应过来,又对准他小肚打几拳,把他打昏过去。这时阿列伟也赶到,给布洛夫上校注射了一针,背上他往直升飞机奔去。
刚走出布洛夫的门口,何里斯就听到四处响起了枪声。
阿列伟说:“不好,警卫队出动了!”
何里斯问:“道德森少校找到了没有?”
阿列伟说:“已经上了直升机。”
何里斯对阿列伟说:“你送布洛夫上直升机,我来掩护!”
何里斯占据了一个有利地形,用从哨兵手中夺过的自动步枪,压住警卫队,不让他们靠近直升飞机。
阿列伟把布洛夫送上直升机后,又跑回来对何里斯说:“现在该我掩护你了!”
何里斯说:“我命令你跟直升飞机走!”
阿列伟说:“现在我是指挥官!”说着,他夺过何里斯手里的自动步枪,向警卫队冲去,回头喊道:“直升机超载,我留下正好!”
这时,直升机已经起飞了,机上垂下一根绳,何里斯把它系在腰上,被吊上了直升机。
下面的枪声还在响,阿列伟还在顽强地抵抗。
何里斯的眼圈湿了,轻轻地说声:“阿列伟,好样的!”不久,直升飞机消失在夜空中。
第191、花犯的故事
天阴沉沉的,如沉重的大锅扣在飞鹏帮的上空,也扣在傅云风的心头。
傅云风端坐在特制的轮椅中,面沉如水,恍如老僧入定。但他的心却并不平静,悲痛、恚怒、惶惑……种种情绪,就如这天,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的父亲,统领飞鹏帮近三十年的帮主傅靖允已于昨夜辞世,但那绝非是正常的寿终正寝,而是……遇害!
飞鹏帮盘踞江南近百年,早已将自己的根基之地建得固若金汤,每晚的明桩暗哨足有数十处之多,而他们的一帮之主,就在如此森严的戒备下,离奇地死于自己的睡榻之上。
傅云风乃傅靖允的长子,为人冷静、机智,在飞鹏帮中素有“天机公子”之誉。但此刻的“天机公子”却失去了往日的笃定、从容。
傅云风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现下已是群龙无首,他绝不能刍乱方寸。
“来人!”他低声轻喝,发下了代摄帮主之职的第一道命令,“加派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翰齐找回来。”
傅翰齐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性子却完全迥异于沉稳干练的兄长,不但散漫不羁,而且随着年纪渐长,居然终日在外眠花宿柳,花花大少般一掷千金,却绝口不问帮务。
傅云风轻捶着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慨然长叹。
“大哥,大哥……”就在傅云风神伤不已之时,小妹傅青潇已来到身边。
傅云风强自展颜,问道:“潇儿,灵堂布置好了吗?”
傅青萧是家中的幼女,一年前已配与星云堡的少堡主沈星鸿为妻,她此番赶回娘家,本是要在三日后为父亲的六十寿辰祝寿,何曾想寿堂换成了灵堂……她小心翼翼地答道:“已经搭建起来了,要不要现在把父亲的遗体请入灵堂?”
“……再等等。”傅云风犹豫着,他在等二弟回来。
“二哥真是的,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却在外面逍遥……”傅青潇不恁地数落着,“昨天晚上,我还见父亲召他到房中训话,当时父亲一脸怒气,吓得我没敢进去……”
“昨天晚上?”傅云风心中一紧,追问道,“可知他们谈了什么?你二哥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个……当时我见父亲盛怒,也不敢上前,只隐隐听见好像在说帮主之位……没敢细听便赶紧离开了,不知道二哥什么时候走的。”傅青潇好像想起了什么,忽道,“对了,之前我带着下人去替父亲收拾后事的时候,发现父亲床脚下有一粒纽扣,不知道是否与父亲的死有关,小妹不敢乱说,请大哥看看。”傅青潇递上一粒白玉纽扣。这种纽扣做工精致,打磨颇费功夫,因此价值不菲,在富贵公子圈里很是流行。飞鹏帮里能用得起也喜欢这种讲究的,只有一个人。
“大公子,二公子找到啦……”管家祥安急冲冲地跑进园子,在他身后,几名帮众抬着一张软榻,软榻上酒酣如雷的正是大家将城里翻了个遍才找到的傅翰齐。
“回大公子,赵海他们几个在城北新开的醉红楼找到了二公子。但二公子宿醉未醒,没有办法,便……便抬了回来……”祥安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他看见傅云风的脸色越来越冷,双拳死死交握着,吓得他把声音吞了回去。
“祥安叔!”傅云风的声音冷得像冰,令祥安生生地打了个寒战,只见这个一向冷静平和的大公子此时目光凌厉,紧盯着软榻上的傅翰齐缓缓地道,“将傅翰齐绑进灵堂,请、家、法!”
——请家法!
一桶冷水从头淋下,傅翰齐缓缓睁开眼睛,嘴里喃喃出声!“下雨了吗……”冷着脸端坐在轮椅中的傅云风唇角紧抿,一脸盛怒表情,仿佛随时都将爆发出来。但他忍耐着,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声音,缓缓道:“傅翰齐,你可清醒了吗?”
突闻大哥如修罗般的声音,傅翰齐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看着堂上一片白色,不由诧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父亲死了!”傅云风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吐出这几个字,面目因极度的愤怒而开始狰狞,“你说,昨晚你和父亲说了什么?”
“昨晚?昨晚我在……”
傅青潇指着二哥哭道:“昨晚我亲眼见你在父亲房里说帮主之位的事情,父亲很是愤怒,肯定是你怪父亲要将帮主之位传与大哥,你便恼羞成怒,气死了父亲,你还不承认!”
“潇儿,不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别说你根本没到过父亲房里。”傅青潇展开手掌,手掌上正是那粒白玉纽扣。
傅翰齐一见那粒白玉纽扣,甚是惊诧,他不解地看了大哥一眼,见大哥目光深邃,无动于衷,不由低头陷入了深思。傅云风忽道:“祥安叔,请家法!”
祥安在堂下听唤,连忙高举着一根紫木藤条,一脸恭敬地走了进来。堂下帮众在见到这根紫木藤条后皆面露恐惧之色,因为他们知道,紫木藤条是飞鹏帮制裁帮主嫡系子弟的,当请出家法时,任何人说情皆不管用。
傅靖允帮主在世时仅用过一次,惩罚的也是这二公子傅翰齐。紫木藤条的威力是寻常鞭力的五倍,当日傅翰齐被打得皮肉翻飞,血痕纵横,若不是残腿的大公子傅云风拼死相求,又以身护在二弟身前,家法是不会停的。从此,这根紫木藤条便一直束之高阁。用傅帮主的话说:我还不想赔上我风儿的性命。
但是今天,在父亲的灵堂上傅云风却请出了家法,要惩治这个他昔日曾拼死相护的兄弟,怎叫祥安和堂下的帮众心中不颤抖生惧?
“傅翰齐,你仔细想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有不实,家法无情。”博云风幽深难测的双眼与傅翰齐澄明无畏的双眼对视,缓缓说道。
傅翰开双膝向前爬行了几步,眼含热泪朝着父亲的灵柩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请父亲在天之灵,指给孩儿明路。”然后朝向大哥坚定道,“傅翰齐愿领家法,请大哥明示。”
“鞭笞六十!”傅云风下令。
紫影一道道落在傅翰齐赤裸的背脊上,很快便见血影密布,惨不忍睹。他紧咬牙关没有吭一声,只是看着高坐堂上的大哥傅云风,和站在大哥身后一脸担忧的小妹傅青潇,他的嘴角竟挂起一丝奇异的笑容,任冷汗潸潸而落。祥安也咬着牙将一鞭一鞭抽落,不敢停留。家法既出,若无家长命令,他是不能停止的。
六十鞭领完,傅翰齐缓缓抬头,颤抖着声音道:“大哥,好狠!”说完便倒地晕了过去。
傅云风面沉如水,不为所动,缓缓地道:“祥安叔,将傅翰齐抬回翰烟阁给他敷药,并将他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翰烟阁十丈范围。”
祥安连忙领命,颤抖着双手收起紫木藤条,低声招呼立在堂下的赵海等人小心地抬起傅翰齐离开。傅云风又道:“三妹,吩咐下去,帮中上下着白服,挂白幡,进出人等一律登记在册。”傅青潇也连忙领命而去。
日光照进屋中,只见皓白低垂。不知从哪里飘过的风,隐隐绰绰地荡起白色帘幔,灵堂之上,已只剩下那孤零零的残影。
傅云风再也抑不住热泪滚滚,哀声唤着父亲,他从轮椅上滚下,跪在地上向着父亲的灵位重重地磕着头,嘶声道:“孩儿今日鞭笞二弟。实出无奈。但孩儿发誓,一定揪出害您枉死的凶手,以凶手之血,祭您亡灵。”
这几日的飞鹏帮虽然哀声一片,却并不紊乱,帮主之位固然空悬,但大公子傅云风执事有序,心中清明得很。这些年来,傅云风辅佐父亲壮大飞鹏帮的种种事迹,在江湖上并不少闻,因此有好事者一边惋惜他残腿的境遇,一边也在谈论未来的飞鹏帮帮主之位会由谁坐。而当日二公子傅翰齐被家法打得死去活来,又被禁锢在房中不准行走之事传到江湖上时,明眼人便纷纷知道,飞鹏帮的帮主之位已没有悬念,只待来日正式公布罢了。
又是数日过去,傅云风却迟迟没有下达安葬帮主的命令,帮中上下虽然议论纷纷,但谁也不敢出面多问一句。傅云风终日呆坐在因摆放了数块冰石而显得冷飕飕的灵堂中,面目冷峻,不容亲近。这日,傅青潇的丈夫星云堡的少堡主沈星鸿神色惊惶地闯进灵堂,急道:“大哥,不好了……”
傅青潇示意沈星鸿噤声,面有忧色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有如入定的大哥,将沈星鸿拉到门边才轻声问道:“何事慌张?”沈星鸿缓了口气,拿出一张画有黑色寒梅的烫金拜帖,悄声道:“适才看门的老李头儿在门上发现的,上面写着:‘黑煞有请,寒梅索魂’。”
“黑煞有请,寒梅索魂——梅寒雪!”傅云风忽然接口,他已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问道:“可写明时间了吗?”
沈星鸿不敢隐瞒,连忙递上那张拜帖,紧张地道:“今夜子时。”傅云风接过帖子,却道:“这几日你们都累了,下去歇着吧。今夜也不用出来,我自有安排。”
沈星鸿与傅青潇面面相觑,不得要领。傅青潇欲言又止,终是低头走了出去。她心目中的大哥,已经越来越神秘莫测,漫不着边了。
傅云风审视着手中这张制作精美,却笼罩着一层煞气的帖子,无言地笑了。他将拜帖收起,向着父亲的灵位弯腰一拜,道:“父亲,大风起了,孩儿也要去准备准备了。”说完便滚动轮椅出了灵堂。
子时刚至,月在中天。
傅云风看着地上突然多出来的一道黑影,便转动轮椅看向身侧那缓缓走来的女子。她戴着一顶黑斗篷,随风轻拂的黑色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也增添了一股神秘的煞气。“黑煞有请,寒梅索魂。晚辈该如何称呼前辈?”傅云风目光灼灼,礼貌地问道。
那女子闻声脚步一顿,娇笑道:“傅大公子既见索魂帖,当知奴家名,何况黑煞既出,客气已枉然,你说是吗?”那女子谈笑自若,右手却舞起宽袖在空中拂动,如一只黑色蝴蝶翩跹飞舞。忽闻一道冷香袭来,刹那间可见磷光闪闪,宛若流萤随风飞舞,落在傅云风身上、地上,空气中顿时盈溢着寒梅冷香,人鼻甘甜,令人生出倦怠之情,仿佛随时都想沉睡过去。
“黑煞无常舞云袖,寒梅有情索君魂。”傅云风却神色如常,还抽动鼻翼使劲嗅了嗅,仿佛寒梅绽放而自己正流连在梅枝花间,乐而忘返,但他吟出来的诗却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前辈隐退江湖十余载,却为何今日有此雅兴来到飞鹏帮,见面就送了晚辈一袖寒香?”
见自己的毒对傅云风无用,梅寒雪不由一怔,随即又是娇笑数声,道:“没想到,他竟然将黑煞有请的破解之法教给了你,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说完便黑袖连舞,竟如旋转翩飞的黑蝴蝶,带起凌厉的杀气漫卷而来。
月在中天,却在黑袖舞动下黯然失色。傅云风坐在轮椅上行动本不方便,应变中便显得非常的被动。但他仍然处变不惊,淡笑道:“前辈舞得累了,也看看晚辈的手艺。”只见他双手一动,轮椅竟然向旁里滑开半丈距离,右手忽在轮椅上一按,倏地一物自轮椅扶手中破空而出,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一管洞箫。细看下却是六个风管,在空中张开,变成一张银丝织成的大网,向梅寒雪身上罩落。风管余音缭绕,有如利剑掷地插入地面,银丝网就像一顶帐篷,却将梅寒雪牢牢地罩在帐篷底下,任她抓、扯、撕、砍都没有将这顶银丝网帐篷弄开分毫。
傅云风笑道:“没有用的,这是天蚕丝。”
“哼哼,区区一张网就能困住我吗?”忽然,梅寒雪一声冷哼,五指连扣,出手如电,竟弹出数朵淡红色的荧光,分袭傅云风身上数处要害。傅云风一惊,知道这是梅寒雪最厉害的暗器——胭脂扣,胭脂扣实是装有毒粉和火药的小弹珠,因外壳粉红如胭脂,因而得名。眼下数弹齐发,攻击面甚广,即使他连忙退避,但轮椅所至之处,俱在她的胭脂扣的攻击范围。
轮椅旋转,已退无可退。傅云风暗自咬牙,双手猛地在轮椅上一拍,身子腾空而起,堪堪避过梅寒雪猛烈的攻击。趁梅寒雪第一拨儿攻击刚完,地面上轰隆隆响成一片,只见火花四溅,毒雾迷漫,而第二拨儿暗器尚未发出之时,他右手一挥,打出四枚铁蒺藜,分别射向梅寒雪的双手、双足。但铁蒺藜打过,他的身子上升之势也已力尽,因为双腿如死,他只能凭一口气带动虎腰拧起,才使身子腾空,现在这口气用尽,身子便坠如流星。
“大哥莫慌,星鸿来也。”忽然,沈星鸿提着剑飞奔而来,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飞鹏帮的帮众。前庭的动静令他们无法暗藏不出,便一齐奔了出来。正好看见地面在一片轰炸声中变得凌乱,而大公子正自半空落下,当下惊恐万状,纷纷上前伸手结成一张手网。轮椅已被炸坏,早有人搬来一张太师椅,众人将傅云风放在椅上,这才松了口气。
沈星鸿忽然惊道:“妖女,哪里逃!”说着便要去追,天蚕丝网的一角风管已经损坏,梅寒雪早已不知踪影。傅云风已缓过气来,冷声喝道:“让她去吧!”
这一夜,就在这不平静的动乱中结束。
天色已大亮,风眠居中,傅云风倚靠在床上并没有下床的意思。就在这时,沈星鸿大步走了进来,向傅云风拱手道:“大哥可好些了?小弟带人四处查探过,附近没有那梅寒雪的踪迹,我已派出数十帮众在城中搜捕,只要找到一定擒来大哥面前,为大哥报仇。”
“我还没死,报什么仇?”傅云风翻了翻眼,没好气地道。
“那就给大哥出气。”沈星鸿不好意思地讪讪笑着,连忙改口。
傅云风却叹了口气看着沈星鸿,忽然道:“没想到,你还是小时的性子。我本以为最想我死的人,会是你,或者是我多心了。”
“大哥这是哪儿的话!小弟虽不是大哥同姓兄弟,但也是与大哥自小结成的兄弟缘分,又是青潇的结发郎君,怎么可能……”沈星鸿急红了脸,跺着脚辩解。
傅云风连忙笑道:“星鸿别多心,大哥说笑话呢。这些日子我都不知笑为何物了,呵呵。”待沈星鸿离开之后,傅云风靠在床柱上,又陷入了沉思。
“大哥……”傅青潇柔弱的身影立在门口,泣泣而语声打断了傅云风的思绪。傅云风扭过头来,见傅青潇手中抱着一盆有些枯萎的竹子。奇异的是,竹子上竟然开着几朵粉红色莲花,其姿态与寻常见过的睡莲无异,但根茎却似一棵棵小竹,竹节约有小指粗细,根扎在土中,虽无水中清雅之姿,却也颇有奇韵风雅。
“三妹手中是什么花?”傅云风饶有兴趣地问道。傅青潇见问,哭得更凶了,哽咽着回道:“这花名叫竹莲,是小妹托人自西域带回送给父亲作六十大寿的礼物。当日父亲看了颇是欣喜,谁知道……父亲无故而去,留下这花无人照看已渐渐枯萎。今日小妹替父亲收拾屋子,见花思人,忍不住悲伤。”
“人死不能复生,三妹也不要太过悲伤,你是有喜的人,还要珍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傅云风心疼地看着傅青潇,招呼她到床边坐下,又从她手中接过竹莲,笑道:“以后就让大哥代替父亲来照顾这盆竹莲吧,怎么说也是三妹的心意,可不能让它就这么枯萎了。”
“多谢大哥!”傅青潇见状,总算内心得到了些安慰,又在傅云风的好言相劝下,渐渐止泪。
第二天一早,飞鹏帮里一阵鸡飞狗跳般的混乱,管家祥安那嘶哑而绝望的声音直吼得所有人心中都在颤抖。
傅云风死了!
傅云风怎么会死?
飞鹏帮的子弟们纷纷拥入风眠居小院中,呼喊着大公子。但是祥安站在大公子房前,老泪纵横地拦住了所有人,只令数位帮中执事进房商讨后事。最后,他颤抖着声音勉强下令:安置灵堂,准备上好棺椁。
“慢!”傅青潇已来到风眠居,一进小院就见祥安在下令安排后事,不由大怒,“我大哥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说死便死了?”
“回三小姐,大公子的死状与帮主一模一样,无病无变,死得安详。”祥安抹一把老泪回道。他的话二上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底下议论纷纷。
傅青潇的脸色非常难看:“父亲的死尚未找出真凶,大哥又步了父亲的后尘,我看是有人在暗中捣鬼。这是连环杀人,如果不把凶手揪出来,指不定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但是现在帮主死了,大公子也死了,二公子又被关着,飞鹏帮上下已无主心骨,谁来号令帮众,谁来领导大家查明真凶?谁来执事?”小院中聚集的帮众里有个声音忽然高声问道。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人纷纷认同,又是一片嗡嗡地议论声响起。
傅青潇环视了众人一眼,吩咐道:“祥安叔,你放二公子出来吧,问清楚昨晚他是不是在翰烟阁呆着。”
“不行!”祥安一脸严肃道,“大公子说过,无他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翰烟阁十丈范围之内,违令者帮规处置。”
纷起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大公子当日在灵堂下达的命令仿佛言犹在耳。傅青潇怒道:“我大哥已经死啦,飞鹏帮以后将由谁作主?由你管家祥安吗?”
祥安一怔,顿时低下头去,颤声道:“祥安不敢。”
只听傅青潇一声轻喝:“来人!将祥安绑起来。星鸿,你带人去趟翰烟阁。”
沈星鸿连忙领命,刚走出院外,却见外面忽然走来两人,这两人中一人正是他这便要去放出来当着帮中兄弟对质的傅翰齐;而另一人,却让沈星鸿顿时如失六魄,呆若木鸡。他瞪着眼看向来人,又回头去死盯着院中正张罗着要绑祥安的傅青潇,然后又回过头来望着来人。来人正用含幽带怨的眼神死死瞪着他,那眼神中还有说不清的恨意和委屈。
“青……青潇……你、是、青、潇?”沈星鸿看着这个令他六魄顿失的女子,只觉喉中发苦,涩涩地吐出这几个字,却仿佛经历了千年甘苦、万年风霜一般。
被沈星鸿呼作青潇的女子浑身一颤,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傅翰齐握住她的手,为她抹去眼泪,二人不再理会呆怔在原地的沈星鸿一起走人凤眠居小院中。
傅青潇一见二人面色骤变,随即指着傅翰齐惊道:“二哥,你何时来的?这女子是谁?怎的与我如此相似?”心中却道:不好,一时大意竟没杀死她。
“二哥,就是她将我囚锁在星云堡后山的山窖中,若不是二哥及时找到我,我只怕已饿死在山窖中了。”傅翰齐身边带来的女子竟然是真正的傅青潇,她手指着院中刚才要绑祥安的那假冒“傅青潇”,苍白的脸色因愤怒而变成绯红,“她叫小莲,是我半年前在洛阳道上救下的一名落难女子,我怜她孤苦无依,便收在身边做个婢女,没想到她恩将仇报……”
“没想到,我不顾鞭伤一路急赶带着潇儿赶回来,大哥却已经……”傅翰齐寒目冷洌如冰,此刻他的剑已在手,斜指着小莲,冷声道,“你这个凶手,纳命来!”
傅翰齐手腕一抖挽出数朵剑花,分别攻向小莲身上要害,剑剑狠厉,招招无情。谁知小莲冷笑连连,无疑已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只见她身影闪避,顷刻间便化去傅翰齐第一轮攻势,骤然回身疾攻,翻舞的衣袖夹带着凌厉的杀气向傅翰齐席卷而来。
一时间袖舞剑吟,二人在小院中斗作一团,只看得傅青潇心惊胆战,没想到小莲武功如此高绝,可笑当日她还以为小莲是落难的孤女,手无缚鸡之力呢。
“青潇……”沈星鸿默默来到傅青潇面前,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嘶声唤着他真正的妻子。适才青潇指证之词已羞得他无地自容,当夜他暗中放走梅寒雪,本是妻子授意,一向对妻子言听计从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妻子却是假冒的,而真正的妻子却在家中险遭谋害,叫他如今情何以堪?“青潇……对不起……”
傅青潇将自己冰冷的手掌自他大手中抽出来,向旁里走开一步幽幽地道:“连自己的妻子都分辨不出来,叫我怎么再信任你?”
“青潇……”眼见妻子的冷淡,沈星鸿心内也是一片惨淡,忽然低声道,“我……我没碰过她,我一直以为她是你,以为有喜的人情绪变动无常,我一直当成你,在呵护着,不敢轻慢,更不曾想过她居然不是你……”沈星鸿忽然仰首望天,目中含泪凄声道,“但是弑父杀兄,我虽不知情,实已成帮凶,没有资格乞得娘子的原谅。”
一声“娘子”自沈星鸿口中说出,却是字字泣血,令傅青潇浑身一震。她猛然回头,只见沈星鸿已横剑抹向自己的脖子,他惨淡绝望的笑容尚未褪去,望着她的眼神仍然充满着眷恋。
“鸿哥……”傅青潇大惊,抱住自刎的丈夫痛哭失声,直到祥安过来扶起她,命令帮众将沈星鸿安置到灵堂中去,而他却将她带入了大哥的房间。
院中打斗正酣,小莲连施辣手,急于夺门而逃。只见她右手五指连扣,弹出数粒粉红色弹珠。傅翰齐一见那粉红色弹珠,脸色大变,一阵剑花急舞,将那些弹珠接住收回手中,以免爆炸伤及周围帮众。
“原来是黑煞有请,寒梅索魂!”傅翰齐趁小莲手中第一拨儿胭脂扣用完时,突地纵身上前以剑擒住她,惊诧道,“真是令人想不到,堂堂隐世前辈,竟然冒充我家三妹,杀我父兄。”
“她没有冒充我们三妹,她也不是梅寒雪!”小院中忽然响起傅云风的声音。众人惊诧地望向房门口,台阶上,只见大早上被传死去的傅云风此时精神抖擞地端坐在新轮椅上,慢悠悠道,“二弟,一路辛苦!’
“大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傅翰齐一见死去的大哥竟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顿时泪如泉涌,像个小孩儿似的扑在大哥膝前,硬声道。
“傻小子,大哥还没把你扶上帮主之位,怎么会轻易就死?”傅云风温暖地笑着,伸手为傅翰齐抹泪,“我原本预计你们要在黄昏时赶回来,听以龟息的时间设置长了点儿,没想到你提前赶到,看来轻功又进步不少。”
“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在看到傅云风出现时,原本无惧的小莲顿时脸色煞白。
傅云风大笑:“我若不诈死,你怎么会露出形迹?”
“你早就怀疑我了?不可能……”小莲一惊,不甘地问道。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着潇儿送给她二哥的白玉纽扣来离间我们兄弟。”傅云风看着一脸阴晴不定的小莲,微笑着。
“原来,当初你对傅翰齐先用家法,后又软禁,只是制造一种假象,让我以为你真的信了我……既然那时已怀疑我,为何不及早擒拿我?还要诈死?”小莲惨然一笑,一直以为一切皆在自己掌控之中,却原来自己也在傅云风的算计之中。
傅云风叹了口气,道:“世人都以为在帮主之位的权力诱惑面前,必定会发生一些兄弟残杀的事情,却不知,也会有兄弟情深,深到互相推诿不接帮主重任的人。”
傅云风看着小莲开始苍白的脸,继续道:“你本来可以隐藏得很好,因为没有人想到女儿会毒杀父亲,自然不会怀疑到你。但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情。比如那种白玉纽扣,本是青潇送与她二哥的,那件缝有白玉纽扣的衣衫,还是青潇亲手缝制。试问,她又怎会毫不知情地凭一粒纽扣去猜测自己的二哥?之后在灵堂上你指控二弟有夺帮主之意,这可冤枉他了,你并不知道我早就请得父亲同意,将来由二弟继承帮主之位,而他却不想占有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因此不惜毁坏自己名节,眠花宿柳来逃避大任。但你却以为兄弟之间为了权力相残是理所当然之事。也因此,让我开始猜测你的意图。于是,便顺着你的意思请家法重罚了二弟,并将他软禁起来。软禁了他,无疑就是孤立了我自己,只有这样才有利于你的进一步动作。但软禁只是对外的幌子,二弟在敷了我特制的药膏后,第二天晚上便离开了翰烟阁前往星云堡查探真相。我着人看管翰烟阁也就是不想让你们发现傅翰齐其实并不在帮中的事实,直到他带着潇儿回来。”
小莲恍然大悟:“难怪半个多月过去,你一直不肯将傅靖允安葬,原来是在等他们回来。”
傅云风点头道:“是的,我们兄妹尚未到齐,真相也没有揭开,我想父亲是不乐意就此下葬的,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他们回来,也等你的下一步动作。果然,那天你递上你母亲的拜帖,我才将所有事情理出方向。”
小莲忽然仰天大笑,半晌,才指着傅云风道:“不愧是飞鹏帮的天机公子,但是,你既知我的身份为何不马上抓捕我,却还给我继续来杀你的机会?”
傅云风淡笑道:“我不抓你,因为我要以足够的证据让你心服口服。昨日我对沈星鸿旁敲侧击,果然,很快你便坐不住了,要对我痛下杀手。”他示意祥安拿出那盆竹莲。昨日假冒青潇的小莲在啼哭中送过来的那盆西域竹莲,当时他一见便知此花有异,是以顺势收下,在小莲离开之后他研究了很久,终于想通此花的奥秘,也明白了父亲的死因。
“这科竹莲虽是西域异种,却经过梅寒雪前辈独特培植,变成释放毒气的毒花,可令人在晚间关闭门窗入睡后被毒气侵扰,安眠不醒,无药可解。”傅云风又令祥安拿出一只大木箱,将竹莲放进去,又放入一只装有鲜活小兔的笼子,最后关上箱子,不过一炷香时间,打开箱子,见到的便是一只死兔。
灵堂之上,傅云风脸上浮起一丝复杂之色,忽然说道:“也许父亲早就知道他会死,因为这种毒因窒息而会产生片刻的痛苦,但父亲没有。或许,他是甘愿的,只有这样他内心对梅前辈的亏欠才能得到平息。”他看向小莲,“你是梅寒雪的女儿,与潇儿同日所生,稍长时刻,论排行,你才是我们的三妹,同父异母的妹妹傅青莲。”
“你怎知我是……不,我不叫傅青莲,我是梅小莲,我不是你们的妹妹,我不是……”傅青莲被傅翰齐逼迫,跪拜在父亲灵前,听了傅云风的话神情激动,极力摇头否认自己的身份。
“莲儿,难道你母亲没告诉过你,在二十年前,她与我们的父亲相爱的故事吗?”原来当年,傅靖允遇到梅寒雪,二人相爱,后来梅寒雪怀有身孕,为此梅寒雪退隐江湖,准备与傅靖允长相厮守。但是当傅靖允回家准备和妻子摊牌,要迎娶梅寒雪进门时,却发现家中妻子亦有了身孕。妻子无法接受自己外面有女人的事实,嫉恨寻死,令傅清允不敢再提此事,便没有再回去找梅寒雪……
“莲儿,你母亲可安好?”傅云风叹了口气,强作镇定地问道。本来他还想问,为何沉寂了十八年梅寒雪还是要来寻仇。十八年前那场生死搏命的惨烈情景,至今犹历历在目,他的双手紧紧按在麻木的双腿上,仿佛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又再度袭来。
十八年前在潇儿满月的那天夜里,年幼的翰齐贪玩,被前来寻仇的梅寒雪乔装拐走。是年方十岁的傅云风发现,一路跟踪到城外一间破庙里,对机关消息初学皮毛的他利用声东击西的计谋,引梅寒雪落入他临时搭制的陷阱,但他也被梅寒雪的胭脂扣击中了双腿,是年仅七岁的翰齐一路背着他、拖着他连滚带爬地逃命,留下一路延伸的血印,触目惊心的惨状惊动了前来寻找他们的人,这才救回了两条命。而他的双腿却永远失去了知觉,只能靠着轮椅行走,后来父亲一怒之下也彻底与梅寒雪断绝了来往,包括这个本该姓傅的女儿。
没想到,梅寒雪死前却将这份仇恨转到了女儿身上。傅云风道:“莲儿,虽然父亲生前有负你母女,但你已杀了他,却仍不收手,连哥哥和妹妹也不放过,实在过分。但我不想杀你,我想父亲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我们兄妹相残。你就住在这里吧,大哥择日令你认祖归宗。”
傅青莲却狂笑起来,手指着傅云风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不要你们好心,这十八年来你们怎么不来好心?我母女吃尽苦头全拜你傅家所赐。你认我,我还不认你们呢!”傅青莲怒吼着,仿佛要将胸臆间所有的悲愤发泄。忽然,她奋身而起,一头撞在傅靖允灵前的香炉上,傅翰齐拦截不及,顷刻间只见傅青莲额头上血如泉涌,她满目狰狞,带着残酷冰冷的笑意,慢慢合上眼睛。
三个月之后,傅家祖坟。
傅靖允墓旁,梅寒雪与傅青莲母女的新坟紧伴在侧,刚刚完成的祭祀是傅云风代父亲了结的一桩心愿。
“希望二娘和莲儿不要再怨恨父亲,怨恨我们傅家了。”傅云风说完又看向父亲墓的另一侧,叹道,“数年云烟渺渺,母亲也该放下了。”
傅翰齐也跟着一声叹息:“当年若不是父亲蓄意隐瞒,激起了母亲盛怒抵抗,二娘也不会进不了傅家门。如果当年二娘不怨恨寻仇,父亲不会与她断绝关系,大哥的腿也不会……哎,总之,风流误事、误人、误己……”
傅云风却正色道:“你既已醒悟风流误事,那是否该有些担当了?父亲已死,帮中不可一日无主,你也该担起这个责任了!”
傅翰齐忽然一脸严肃地道:“大哥,其实我并不喜欢成天泡在脂粉堆里,不但浪费光阴,还要被人骂作不务正业,但如果大哥要逼我当帮主!我宁愿泡在脂粉堆里继续不务正业。”不等傅云风开口,傅翰齐一边跑远一边大声道,“是要我替大哥跑腿护帮,还是让我继续不务正业,大哥就看着办吧。”
傅青潇也道:“是啊,大哥,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你不肯娶妻,还逼得二哥成天宿在那不三不四的地方,坏了名声也没人敢嫁。你们这样做。爹娘在天之灵都会不高兴的。”
傅云风看着二弟跑远的身影,伤脑筋地拧着眉头,叹了口气。
第192、鬼妻
泰安这个地方有个叫聂鹏云的人 ,娶妻子某某,生活的很和谐。妻子遭遇疾病而亡,聂云鹏行动坐卧走中无时无刻不在悲恸,思念着亡妻,神思恍惚若有所失。
一天晚上独自坐着,他的亡妻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聂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妻子笑道:“我现在已经是鬼了,感激夫君对我的悼念,就苦苦哀求和地下的主管者,暂和你幽会。”聂大喜,就扶着她去床上就寝,一切和往日一样。从此以后,聂云鹏就和亡妻晚上交会,白天的时候分离,就这样大概有一年多了。聂也不再提起续弦的想法、他的叔伯弟兄恐怕他家里断后,对不起祖宗,就和族里人商量劝他再娶,聂云鹏就从了族里的决定,下聘金到良家。但是恐怕自己的亡妻不高兴,就没把这件事告诉她。没过多久,良辰吉日渐渐近了,鬼妻知道了这件事,就责怪他说 :“我因为感到夫君的恩义,才甘心冒受幽冥界里的谴罚;现在你不能坚守你的盟誓,钟情的人难道就是这样吗?”聂鹏云说这是宗族里的意思,鬼妻到底还是不高兴聂的作为,不理会聂的辩解愤恨而去。聂虽然怜爱他,但是和新人结婚的打算已经坚定了下来。等到洞房花烛的夜晚,新婚夫妇都已经睡觉了,鬼妻忽然到了,跳到床上揪住新娘大骂:“怎么敢占我的床睡觉?”新娘起来后,便要和她相争。聂警觉的蹲在旁边,丝毫不敢袒护其中的一个人。没多久,公鸡打鸣,鬼妻才离开。新娘怀疑聂的妻子本来并没有死,说他这样是为了能娶到自己,就想要投缳自尽。聂云鹏就对她追述了这件事的经过,新娘才知道昨晚来的是鬼。到晚上鬼妻又来,新娘害怕就躲避起了。鬼妻也不和聂同寝,只是用手指掐他的肌肤皮肉;掐完之后就对着烛火和聂怒目而视,默默不语。就这样过了好几夜,聂云鹏开始担心这件事。邻近的村子有善于巫术的人,用桃木削成木桩 钉在亡妻棺材的四角,这件怪事才平息下来。
第193、雷锋的小时候
1947年,雷锋的妈妈死后,7岁的小雷锋成了孤儿,贫苦的叔祖母收下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叔祖母家的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雷锋年纪虽小,但生活的磨难,使他过早地懂事和成熟了。为了减轻叔祖母家的负担,小雷锋经常上山去砍柴、放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每当小雷锋可怜巴巴的身影在哪家门口出现,哪家就叫他:“庚伢子,来吃口饭吧!”小雷锋胆怯地靠拢桌子,他往嘴里扒着饭,眼泪禁不住扑扑簌簌地往下掉。
小雷锋再也不忍心给叔祖母家和乡邻们增加负担了。1948年一开春,他就瞒着叔祖母开始沿门乞讨去了。讨饭,有谁能体味到其中的滋味?穿得破烂不堪的小雷锋,打着一双赤脚,拿着一个破碗,背着一个黑布袋,一家一家地哀求着,“爷爷,奶奶,伯伯,婶婶行行好吧!给一点吃的吧!”那凄楚的声音,那饥饿的目光,那黑糊糊枯瘦如柴的小手,令人心酸泪流。有一次,可怜的小雷锋东家西一家的讨了一天,也没有讨到什么吃的东西,饿得他两腿打颤,虚汗直淌。他壮起胆子向一扇朱红大门走去,还没等他喊开门,一条恶狗就窜了过来,对着小雷锋狂叫不止,吓得小锋一边用木棍打一边跑。这时地主婆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小雷锋用木棍打他的狗,便破口大骂:“你这小叫花子,好大的胆……”说着便唆狗咬雷锋,小雷锋哪里躲得过,恶狗猛扑过来,一口咬住了雷锋的大腿,顿时鲜血直流。小雷锋疼痛难忍,大哭起来……
也不知在外流浪了多久,一天,小雷锋终于回来了。他老远就喊:“叔祖母!”叔祖母赶紧从屋里奔出来:“是庚讶子回来了吧?”叔祖母仔细一看,见庚讶子瘦得不成人样,一身又脏又臭,叔祖母一阵心酸,一把搂住小雷锋的头泣不成声他说:“讶子,你再莫去讨饭了,我们喝粥多放一碗水,有叔祖母在,就不会把你饿死的。”听了叔祖母的话,小雷锋在外受的苦和委屈一下涌上心头,他扑在叔祖母的怀里大声地痛哭起来。
1955年下半年,乡里组织扫盲,决定把没进过学堂门的婆婆姥姥及中年青年人组织起来办夜校。消息传开,人们的积极性可高了,报名非常踊跃,可就是没有物色好老师,这可急坏了我这个当乡长的。
雷锋当时已是六年级的学生了,他听到办夜校的消息后,想到了自己能进学堂是多亏了党和毛主席,现在乡里办夜校,应该把自己所学的知识传播给每一位乡亲。他便约了他的好朋友小芳一道来找我。“彭叔叔,我们帮乡里教夜校,好不好?”“你们能行吗?”我仔细地端详他们。“试一试吧!我教语文,小芳教算术和珠算。”
夜校办起来了。教室就在黄花塘钟二婶的堂屋内。夜校上课的第一个晚上,荷叶坝完小的老师和我都来了,我们担心雷锋是否能上好课,就在后面听他讲。雷锋将自己入学第一课学会的“毛主席万岁”教乡亲们写,像老师为他上课一样反复讲笔画的名称和笔顺,然后带领大家写:“一撇、一横、一横、一竖弯钩……
在雷锋的耐心教导下,乡亲们都学会了写“毛主席万岁”。雷锋望着乡亲们写的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领略到了教夜校的光荣,他感受到了乡亲们的信赖;他为自己正在为建设社会主义祖国出力而感到无比幸福、欣慰。从此,每当晚饭后,雷锋便挨家挨户地叫他的“学生”去夜校上课,成了夜校出色的“小先生”。
夜校没有固定教材,教什么,怎么教、这可难倒了他们。雷锋左思右想,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将农村常用字、农村俗语编成了顺口溜,如:“钟二叔打车子,一车二百斤”啦,“李一婶插田,二天两亩”啦,“白菜萝卜,扁豆黄瓜”啦,这种教材和教法,很受夜校学员的欢迎。
有一次,小芳上珠算课,一位大哥哥与小芳吵了起来,这可气坏了小芳,她这位“小老师”哭了起来,不肯再教了。雷锋理直气壮地批评了那位大哥哥,其他的叔叔婶婶也帮他们说话。雷锋又耐心地劝导小芳,鼓励她继续干下去。
经过他们不懈的努力,很快就有了收获,不识字的开始识字了,不会算的初步能算了。后来,我们乡里有了自己的小文书,有了自己的小会计。在年底,县里组织夜校检查评比时,雷锋他们办的夜校名列全县榜首。乡亲们都称赞道:“雷庚讶子这位小先生还真能干哩!”
面对乡亲们的夸奖,雷锋总是说:“距离党和毛主席的要求,我们还相差很远,以后一定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第194、湖国绿金
芬兰共和国位于欧洲北部,境内湖泊众多,森林密布,有大小湖泊6万个以上,素有“万湖之国”的美称。这正如郭沫若诗句所描绘的那样:“倍是千湖国,港湾分外多;森林疑岭立,岛屿似星罗。”
在芬兰,森林被称为“绿色的金子”。一位芬兰朋友说:“要是没有森林,我们的农民和国家都活不了。”的确,芬兰全境仅森林面积就占70%,森林是芬兰人民生活的一项重要资源。据统计,每个芬兰人平均拥有5公顷森林,即15亩林地。在芬兰,至今还有一些传统形式的农舍,不仅房屋建筑是纯木结构的,而且室内陈设大部分也是木头做的;置身房中,宛如进入了木头世界。芬兰的工业化过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发端于以工业手段对森林资源进行大规模的开采和利用。有人说,芬兰是以森林起家的。看来,这种说法并不夸张。
第195、八个女兵的故事
1942年1月,英国请求中国方面派遣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为保卫滇缅公路,中国方面同意英方请求,由杜聿明、廖耀湘、戴安澜等率领中国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
部队中有一部分女兵,她们告别自己温馨的家庭,告别热恋中的恋人,和廖耀湘等一起到缅甸抗日,几经奋战,遭到惨重失败,后被逼转入野人山。在野人山,她们历尽磨难,吃尽苦头,最后大部分英勇牺牲在野人山,为抗日战争谱写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前面是一条河,很明显,这是缅甸雨季来临之前,由于山洪暴发而由林中峡谷形成的,因而,河中泛着黄色的浊浪。几个女兵呆呆地立在河边的灌木丛中,望着浑浊的河水急速地向前流去。
她们不知河的深浅,不敢下水。我远远就望见了她们。今天下午,廖耀湘师长交待我,要我当“女兵队长”,因而,无形中就对女兵多了一层关注。我走近看她们胸前挂着的已被沿途荆棘划破的符号,原来这些女兵大部分竟都是我们新二十二师的。这就更增加了我对她们应负的责任感。她们看见我来了,竟像获得了什么救星,急促地向我拥来。
“啊!李干事,您可来啦!可把我们急坏了!”政治部演出队只有十五六岁的李丹拉着我的衣角,差点跳了起来。
“是呀!大李——”被廖耀湘师长称为“女作家”的师报编辑王冬君和我比较熟悉,一直叫我“大李”。“有了你,我们就放心啦!”
我笑了:“可过河得靠你们自己的双腿呀!”
“唉!这男女平等呀,什么时候也做不到。”师医疗队护士邱清莲说:“女人在生理上和男人就是有差别嘛!”邱清莲到底是学医的。
女兵们七嘴八舌,还要说些什么,我摆了摆手,说:“天快黑了,天黑以前,一定要渡过河去,要不,我们就赶不上大部队了,你们在这待着,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我像一个军官,向女兵们下着“命令”,女兵们果真静了下来。
我走进竹林,用工兵赠给我的2尺多长的用以开路的大砍刀,“咔嚓”一下砍倒一根大竹子,将竹枝削掉,扛着竹竿向女兵们走去。
“是这样,”我扛着竹竿,再次向女兵们下着“命令”:“我横举着竹竿,站在河心,将竹竿伸向你们,你们一个一个摸着这竹竿过来,平时说:‘摸着石头过河’,我们这叫‘摸着竹竿过河’。”我说了一句笑话,想使女兵紧张的心情放松一些,岂知平时爱笑的女兵此时竟没有一个笑出声来。
她们神情紧张地站在浊浪滔滔的河边。
“怎么,害怕啦?”我问,没有人吱声。
“小李丹,”我点名了,“你平时给士兵说快板时怎么说来着?”
八个女兵的故事(2)
李丹垂下了头。
我敲着肩上的竹竿,学着李丹说起快板来:
“士兵们,请听清,
我们都是廖耀湘的兵!
一二一,急行军!
过大江,爬山岭!
滔滔江水脚下踩!
莽莽山林当小坪……
怎么,真的看到大江就怕起来了?”
“谁怕来着?”李丹猛一抬头,第一个从士兵堆里站了出来。
“好!”我鼓励着,“排好队!”
女兵顺从地排好队。
“报数!”我喊着口令。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整整8个女兵,高矮不齐、神色各异。
“你们都是新二十二师的吗?”我站在女兵列队前,扫视了一下这8个女兵问。
“是!”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竟然回答得很整齐。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排在第一位的女兵问。我必须记住她们的名字,以便掉队时便于呼叫和寻找。因而,我对这几个不熟悉的女兵逐个问去。
“李世湘”一个女兵立正回答。
李世湘长得单单瘦瘦,微喘着气,显得十分虚弱。她带着一副深度眼镜,仍然像一个学生。
“干什么的?”
“新二十二师师部的缅语翻译。”女兵回答道。
“呵!人才难得!”我打量一下她,“怎么没跟师部廖师长一起走?”
“掉队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扶了一下眼镜,轻微地喘着气。
“哪里人?”
“长沙人。"
“半个老乡。”
“你呢?”我对另一个个子较高的女兵问。
“师医疗队的护士长。”女兵立正回答道。
“叫什么名字?”
“赵庆香。”
“哪里人?”
“湖南邵阳人。”
“那是我们廖师长的正宗老乡了。”我笑了笑说:“我也是邵阳人。我们可不要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赵庆香浅浅一笑,说:“我在邵阳参军时廖师长就对我们说,我们‘宝庆佬’——邵阳人可没有掉泪的习惯。”说完,她微微昂了一下头。
剩下的几个女兵,看我这样随和,便主动自报了家门:
“我叫张志芳,师报译电员,湘乡人。”
“我叫朱清莲,师医疗队护士,湘潭人。”
“我叫何亚菲,师政治部宣传员,衡阳人。”
八个女兵的故事(3)
“呵!”我笑了,“都是湖南人,真是无湘不成军呀!”
我望着眼前这一排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衣、饿得皮包骨、头发长短不一的女兵,哈哈一笑:“这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好!”我一声令下,“女兵们,现在,我命令你们跟着我过河。注意河水太急,很可能有人被河水卷走,谁要是万一被河水卷走,任何人千万不能去救,一去救,就会两人一起被洪水冲走。我是在资江河边长大的,对这激流太了解了。记住:这是纪律,也是命令,听见没有?”
“是!”女兵不整齐地回答道,声音有高有低。
我扛着竹竿,奋力向河心游去。凶猛的河水,已没过我的胸膛,一个个激浪向我袭来。不过,我有从小练就的水性,恶浪奈何我不得。
游到河心,我迎着激浪拼力站立下来,将手中的竹竿伸向岸边,命令道:“下水!”
邵阳籍的高个子护士赵庆香首先下水,她拉着我伸过去的竹竿,一步步略显胆怯地向我靠来,正要靠近我,上游一个激浪打来,将她打了个趔趄,但倒底也是资江边长大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两晃,挺住了!她立刻伸手抓住竹竿,顶着激流慢慢一步一步向对岸移去……终于移到了对岸的浅滩,她成功了!我长长吁了一口气。
第二个、第三个,过去了。到第四个湘潭籍的护士朱清莲时,我体力有些不支,手打了一下晃,朱清莲抓着竹竿的手被甩开了,突然一个急浪打来,她“唰”的一下被急浪冲走,再也没有回来。
接着,我喘着气,奋力引渡过第五个女兵、第六个女兵。最后,第七个女兵何亚菲和第八个女兵邱清莲,看到前面的几个女兵都引渡过去了,有些着急,便两人一起扶着竹竿吃力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两个女兵在怒涛中着力不一,竹竿在汹涌的波涛中一晃一摇,我竭尽全力,双手紧攥着竹竿,体力几乎耗尽。突然一个巨浪打来,我们三人一起倒在滔滔的江里,我凭着熟练的水性,在激流中喘着气勉强游到对岸,何亚菲和邱清莲却永远留在了滔滔的江里……
渡过去的5个女兵立在河边,望着滔滔地江水,久久不愿离去。
“走!”我咬咬牙,命令道:“大部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宿营了,我挥着砍刀,砍下一些芭蕉叶,给她们搭起了一个大一点的窝棚,还在她们旁边搭起了一个小一点的窝棚,给我自己住。
因为过河,她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将衣服烤一烤吧!这样穿着湿衣睡,会闹病的。”我建议道。
女兵们同意了我的建议,分别去找柴火。
不一会儿,一堆大火在窝棚边升起。因为我在场,她们不便脱衣,便围坐在火堆旁,烤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火光照映着她们由于长久饥饿而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和冻成灰绿色的双手。
八个女兵的故事(4)
女兵们默默地在烤着,没有一点声音。
渐渐地,大概是由于篝火的熏烤吧,她们脸上慢慢有了一点病态的血色,因而,情绪也略为好了一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饿不死人,但一个人的情绪却可以窒息死人。我想起了廖耀湘师长常给我讲的:“军可夺帅,但不可夺志。”
于是,我有意找了个话题,与她们聊了起来。
“王冬君,”我对“女作家”说,“打完日本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吗?”王冬君从沉默中醒悟过来:“上大学,读中文系,当一名新闻记者,有可能的话争取当一名作家。”
提起上大学,小李丹兴趣来了,她连忙“揭露”着王冬君的“秘密”:“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她还想跟我们廖师长一样,到法国留洋呢!说什么到法国学文学最好了,那儿出过什么雨果,出过什么巴扎尔克……”
“巴尔扎克!”我纠正道。
“巴扎尔克也好,巴尔扎克也好,”小李丹一点也不因为自己说错了名字而不好意思,“反正是出了很多作家吧!所以,她要去法国学文学。”
“是又怎么样,小妮子!”王冬君十分大方,“告诉你吧,大李,”她面对着我,把声音放低了:“到法国去学文学,还是廖师长向我建议的呢!”
“啊!”我确实有点惊异。
“有一次,廖师长无意中看到我在昆仑关会战后在师部小报上写的一首不像样的小诗,将我找了去,对这首小诗赞赏不已。说我的文学功底不浅啊!将来要送我到法国学文学,接着他用法文背了一首雨果的诗,然后亲自翻译成中文,朗诵给我听,真美!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优美的诗。从那以后,我就真想等打走日本鬼子以后到法国去学文学。”
“只要努力,我想你一定能去成的。”我鼓励着。
“我早跟冬君姐约好了,”小李丹自告奋勇地说起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呀!我跟她一起去法国。”
“你去法国干什么呀?”我故做惊讶地问。
“到巴黎去学芭蕾舞呀!”小李丹头儿一歪,十分认真地说,“你不知道,李上尉,芭蕾舞是巴黎发明的呀!”
“芭蕾舞产生于意大利。”我再次纠正道。
“这您就错啦,李上尉,芭蕾、巴黎,”她手儿一挥,“正因为芭蕾舞产生于巴黎,所以才叫芭蕾,而不叫意大利蕾,对吗?”
我“扑哧”一笑,她头一昂:“反正不管芭蕾舞诞生在哪儿吧!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冬君姐到法国学文学,我就一定要跟她到巴黎去学芭蕾舞!”
八个女兵的故事(5)
“好,有意思!”我点点头,“你呢?我们的缅语翻译小姐?”我对满脸病容、带着深度眼镜的李世湘说。
“我嘛,”李世湘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还来缅甸当翻译,或者说,到北平大学东方语言系学习一个时期以后再来缅甸当翻译。虽然缅甸人目前暂时还对我们有一些误解,但我想,他们一旦了解事情真相以后,一定会支持和拥护我们的,我很喜欢缅甸的山山水水。”
“我呀!”高个子的护士长赵庆香昂昂头,插上嘴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可再也不到缅甸这个鬼地方来了,我要廖师长送我到湘雅医学院学医。听说他跟医学院院长很熟呢,保证一说就成。要我考可考不上,我还只上过初中呢!学好了医,我要当个好外科医士,再到部队来,为士兵们治病,部队太需要好的外科医生了!”
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语的文静的译电员张志芳,也被大家的谈话鼓起了热情,大概是因为经常译电报,将眼睛弄近视了,她带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她向后撩了一下辫子,轻言细语慢慢地说:“打垮日本鬼子以后,我就在当地邮电局当个报务员,再也不到部队来了,因为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需要我照顾。”
女兵们一边烤着湿湿的衣服,一边谈着自己的理想,随着这熊熊的火焰,女兵们的感情越来越炽热,轻声的充满憧憬的谈话越来越兴奋。她们忘了几十天米粒未沾的艰辛,她们忘了处处布满陷井和凶险的野人山,她们忘了随时可能遇到的不测,而在编织着自己美好和绚丽的理想。
人,是应当为理想而活着。
当天晚上宿营,女兵们美美睡了一觉,仿佛她们美好的理想,明天就能实现……
第二天,女兵们行起军来,步伐也有力多了,仿佛她们正在走向大学的课堂,或者在芭蕾舞练习大厅……有时,竟能听到女兵们久违的笑声。
作为“女兵队长”,我当然更加高兴,我带领着这群女兵,沿着小路向前行进着。
这几天,由于女兵们情绪较高,因而,行军速度也比较快。一路上,偶尔也能听到她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一天晚上宿营,我照例在她们窝棚边搭了一个小窝棚。
女兵窝棚里传出了女兵们均匀的鼾声,这是我很久没有听到的了。
突然,女兵窝棚旁闪出一个黑影。我一惊,提起砍刀,吼道:“谁?”
“我。”一个30多岁的老兵在女兵的窝棚外停了下来,“李干事,你还没有睡呀?”
“嗯,”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怎么还没有睡,明天清早就要行军呀!”
“我睡不着。”他嗫嚅着,“我已经跟着你们几天了。”
八个女兵的故事(6)
“啊?”我更为吃惊,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李干事,你能送一个给我用用吗?”
“送什么?”
“你带的女兵呀!”
“啪!”我一砍刀背打去,“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是人吗?”
老兵用左手捂着被砍痛的右手,呜呜哭了起来:“不送就不送,你怎么打人啊?”
“好,”我举起砍刀,“我再送你一刀!”
老兵抱着头,窜进了黑森森的密林里。
我气得一晚都没有睡觉,唉!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啊!
女兵们第二天起来,问昨天晚上窝棚外闹哄哄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苦笑了一下,说:“来了一头野猪,我将它赶跑了!”
女兵们埋怨开了:“唉!把我们叫起来,一块将这头野猪逮着,我们这一个星期都不用吃草根、刨树皮啦!”
我望着这群衣服褴褛、饥不择食的女兵,能说什么呢?
我挥着砍刀,向前迈进,女兵们紧紧跟在我后面。
忽然,我发现前方老远老远的地方,一颗大树上挂着满树鲜红的野果,我忙向这群饥饿的女兵呼喊着:“快向前跑呀,你们看前面树上挂的是什么?”
饥饿已极的女兵,看着前面树上挂着这么多鲜红的野果,喘着气,不要命地向前跑着,跑到树下,每个人都摘了满怀的野果。吃饱以后分野果储备时,这才发现,身体十分虚弱的缅语翻译李世湘不见了。
“李世湘呢?”小李丹惊叫起来。
我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马上领着她们往回找。
找了很远,终于找着了:脸色惨白的李世湘倒在一棵大树下的乱草中,她的脸已被巨蚊吃去一半,身上爬满了蚂蟥。
她再也起不来了,再也不能到缅甸当缅语翻译了!小李丹扶着这棵大树,放声痛哭!
我用尽最大地力气,在小李丹扶着的大树下挖了一个坑将李世湘埋了进去,然后砍了一棵树,做了一块牌,上面写着:“中国女兵李世湘,遵照她的遗愿,永远留在了缅甸。”我们在她简朴的墓前,放了刚刚采来的一堆鲜红的野果,深深地三鞠躬,然后转身重新踏上征途。
李世湘的牺牲,给我们这个小集体带来一种十分灰暗的影响。每个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想:我能不能走出野人山?我会不会像李世湘一样,带着自己美好的理想留在这荒蛮的野人山?
“李干事”在默默的行军中,大个子护士赵庆香说话了,“我看我们是不是分成两个组,这样更便于照顾,掉队了也容易发现。不过,这两组要紧紧跟在一起。”
“这个主意很好。”我说,“我和赵庆香、王冬君一组,在前面开路。张志芳、小李丹一组殿后,距离不要拉得太远,上路!”
八个女兵的故事(7)
我们分成两个组,艰难地向前走着,路上不断出现东倒西歪的尸体,说明我们的路没有走错。
突然,我身后响起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喊声:“哎哟,我的眼镜掉了!”是译电员张志芳的声音。我马上停止砍树,向后面跑去,只见张志芳由于掉了眼镜,在四周到处乱摸着,小李丹则在帮着四处寻找,我也加入帮助寻找的队伍。
“啊!找着了!”小李丹指着一堆草丛,眼镜在草丛中闪着幽暗的光泽。小李丹飞快向草丛跑去。
“哗!”一声闷响,小李丹一下就不见了。
原来,草丛下是一个野人山特有的万丈深渊,任何人掉下去,都无法生还。小李丹,就这样没留下一句话,无声地留在了莽莽的野人山底。
张志芳失声痛哭,我去牵她赶前面的队伍,她甩开我的手,立在深渊边,不肯跟我走。
“小李丹!”她对着深渊呼喊着,回音在森林中回荡着,凄惋而悲切,一直传到很远,很远……
一直到她喊累了,我才使劲拖着她,向前面的队伍赶去。
我们这支队伍,现在只剩下4个人了。我说:“赵庆香,你体力稍微比她们强一些,你就牵着张志芳走吧!我跟王冬君在前面开路。”
我仍然努力挥着砍刀,走在最前面,可由于几天来只啃点树皮、吃点草根,手越来越没有劲了,有时举起砍刀,虚汗直流,只得又将砍刀放了下来。
王冬君要接过我的砍刀去砍树开路。
我苦笑了一下,说:“你能跟上我,就不错了!”
我们坐下来,在一堆灌木丛中喘息着。
忽然,我们听到远处灌木丛中传来微弱沉闷的呼救声。
我和王冬君立刻喘息着跑了过去。
赵庆香和张志芳一齐倒在地上,赵庆香已经不省人事,张志芳还能说话。
她躺在草地上,断断续续对我们说:“我们一起往前走,赵庆香大姐看到前面芭蕉树上有一串野芭蕉,便对我说,你丢了眼镜看不见,在这儿待着,我去前面将那串野芭蕉采来。我们已经两天什么也没进肚子了,饿得眼睛直冒金星。”
“庆香姐走后不久,便传来她一声惨痛的‘哎哟’声。我知道出事了。我摸索着向她身边爬去,好不容易才爬到她的身边。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她被毒蛇咬了。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告诉我,被毒蛇咬了,用嘴将毒液吮出来,就有得救的可能。于是,我在她身上到处乱摸,终于在脚背上摸到了几颗毒牙的印子,我俯下身去吮吸,但看样子,庆香姐越来越不行了……”张志芳说话声越来越弱,最后终于说不出话来,由于吮吸,她已中毒。
我赶忙要王冬君去找水来给张志芳喝,我马上俯下身去,对着赵庆香的伤口吮吸起来。还没吸几口,我的舌头便发麻,最后,我也不省人事。待我醒过来,只见王冬君在我身边“嘤嘤”地哭泣着,我起身一看,赵庆香和张志芳已经满身发紫,死在我的身边。
八个女兵的故事(8)
看见我醒过来,王冬君放声痛哭起来。
我用砍刀在赵庆香和张志芳身边挖了两个土坑,将她们掩埋起来。王冬君呆呆地坐在坟堆旁,不肯起身,没有哭声,没有叹息,怎么劝说,她也不肯离开。我只得砍来几片芭蕉叶,在离坟堆不远的地方搭起两个窝棚。
王冬君坐在坟旁的窝棚里,咽咽地哭了半夜。
第二天早晨,我到她的窝棚外等,她没有起来。再等,还没有起来。我敲了敲窝棚,没有回音,再敲,还是没有回音。我拉开窝棚一看,竟没有人。
出事了,我马上四处去找。最后,在河畔的浅滩上找到了她的尸体。
她投河自尽了!
我用砍刀在河旁挖了一个坑,默默将她掩埋了。
廖耀湘师长的8个女兵,就这样无声地葬身在这野人山的苍山莽林之间……
第196、引狼入室
市中心那块闹中取静的街心花园,是老头老太太们每天早晨的好去处。
话说这天一大早,老王头带上他心爱的宠物狗"松松"来到街心花园。松松是条纯种英国斑点狗,长得细腰细腿的,雪白的皮毛上布满漂亮的黑色斑点。咦,怪了?老王头突然发现,平时走起路来总是喜欢昂着脑袋,步子迈得不紧不慢,颇有几分"绅士风度"的松松,此刻怎么拖着尾巴,套拉着脑袋,变得一副缩头缩脑的惊恐模样。
老王头有点生气,他拍拍松松的脑门,咳喝一声:"朋友,神气点!"可是松松不但没有挺起身子,反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可怕的哀鸣,然后扭转身子,一头钻进冬青树丛里,死活不肯出来。
奇怪?真奇怪?突然老王头听到不远处两个打拳的老头老太太在滴咕,一个说:"谁家的狗,也不牵牵好。"另一个说:"是呀,家里怎么能养这么大的狗?吓死人了!"老王头手搭凉棚,朝说话处瞄去,果然发现在他左前方有一头浑身黑毛、个头高大的狗,直挺挺地站立着,它的眼晴里闪着两道荧荧的光,脖子上套着一只亮晶晶的金属圈。
老王头再仔细一看,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这哪里是狗?这是狼呀!"老王头出生在山区,是狼是狗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老王头这一叫唤,在花园里打拳、散步的老头老太太们可就乱了套。他们大叫着:"不好了,狼来啦!快逃呀--""哗啦"一下,人们纷纷朝四下逃去。
这头正在悠闲地散着步的黑狼,被眼前这一片突然混乱起来的场面,弄得似乎有点无所适从。它仰起脖子,张开大嘴,朝天"嗷--"的一声嗥叫。啊!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狼嗥"。老王头吓得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黑狼也许被眼前人们来来往往的奔跑场面所刺激,它也撒开四腿,在街心花园里横冲直撞地奔跑起来。
老王头算是资格老的,他干脆趴在地上,屏住气,眯缝着眼睛,不敢轻举妄动。黑狼跑过他身边时,也没留意。黑狼绕着街心花园跑了一大圈之后,便身子一躬,“嗖”的一下,跃过冬青树丛,上大街溜达去了。
且说在老王头报警之前,110己经接到了十几个行人的报警电话:一头身份不明的黑狼出现在申城大街上!
这还了得!几路警察立即分头出动。指挥部命令:一定要控制住这头黑狼,决不让它危及老百姓的生命安全。
正是上班时分,来来往往的上班族们突然面对一头体魄健壮的狼,其惊恐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人们惊叫着四处逃窜。为了怕惊动、刺激这头身份不明的狼,在大街上行驶的各种车辆,也在警察的指挥下一一停了下来。
黑狼沿着人行道,摇摆着大尾巴,自得其乐地散步。
人们全都逃到对面的人行道上。然后,他们一个个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观察着黑狼的一举一动。
黑狼迈着碎步,一溜小跑,如人无人之境。它走到了拐角口,一头撞上一个手提着小篮子出来买牛奶的大个子男人。这个男人没提防,被黑狼一撞,身子一晃,篮子里的牛奶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大男人显得很生气,他眼珠子一瞪,朝四下大叫着:"喂,这是谁家养的狗?也不好好牵着,横冲直撞的,把我的牛奶瓶撞碎了。赔!赔我的牛奶!赔我的牛奶瓶!"
大男人看没人理他,便一把拽住黑狼脖子上的金属圈,气呼呼地说:"没人出来赔我的牛奶、牛奶瓶,我就牵它去抵债啦!"说着,他拽住黑狼脖子上的金属圈准备开路。
黑狼被他一拽,拽得喉咙很不舒服,它恼怒地扭动着脖子,张开大大的嘴巴,露出两排尖尖的牙齿和一条长长的舌头。
大男人一见,"我的妈呀!"他吓得慌忙松开了手。同时,他隐隐听到对面马路传来的一阵阵叫喊声:"朋友,这不是狗,是狼!""朋友,快逃!"大男人一听,浑身哆嗦,拔腿就逃。
显然,黑狼讨厌见了它就跑的人,它龇牙咧嘴地朝着大男人逃走的方向追去。幸好半道上它突然对挂在理发店门口的一只红蓝白色的旋转灯发生了兴趣,便停止了追击。要不,今天这个大男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黑狼站在刚刚开始营业的理发店门口。它抬起脑袋,饶有兴趣地打量起那只会旋转的灯。它试着往上蹦了蹦,可惜旋转灯装得太高,它够不着。于是,它干脆盘腿坐下,双眼盯着那只转灯,身子一动也不动。
此刻,一队警察正贴着墙根,悄悄地朝理发店方向包抄过去。
突然,理发店紧闭着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女孩从里面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紧接着,一个满头绕着发卷的年轻母亲,惊叫着追赶出来。
可是,那个小女孩己经跑到黑狼跟前。她伸出胖胖的小手,竟抚摸起黑狼扁平的脑门。黑狼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它似乎很乐意让小女孩摸它的脑门。年轻母亲见状,发出一声尖叫。
不远处,一个长着四方脸的警察,连连朝这位年轻母亲摆手示意:不要靠近狼!不要惊吓狼!
年轻母亲痛苦地退到理发店里去了。
四方脸警察敏捷地闪到电线杆后面。他看见黑狼脖子上套着只亮晶晶的金属圈,便掏出望远镜,举起,旋旋钮,推近镜头。
看清楚了,黑狼脖子上套着的金属圈上刻着"泰山007"字样。
泰山007?什么意思?四方脸警察立刻掏出手机,跟指挥部联络,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检索、查询这泰山007是什么符号,这黑狼又来自何方。
这时,另外两个警察手里拎着警棍,正一左一右朝黑狼方向移动。而躲在理发店里的母亲,则又探出脑袋,朝着小女孩一边招手,一边轻轻地叫着小女孩的名字。
小女孩跟黑狼逗着玩了一会儿,听见母亲在叫她,便举起小手,跟黑狼说了声"拜拜",然后,摇摇晃晃地走进理发店。
黑狼似乎有点依恋这个小女孩,它紧跟在女孩身后。两个警察一看不好,各自朝对方使了个眼色,然后突然一声吆喝,一起朝着黑狼冲去。他们抡起手里的棍子朝黑狼身上打去。黑狼反应倒也灵敏,没等两根棍子落地,早已蹿到一旁。
"打--"马路对面的人们吆喝着给警察助威。
警察抡着棍子朝被激怒了的黑狼使劲地打着。黑狼嚎叫着,东突酉窜,躲闪着棍棒的袭击。
四方脸警察在一旁指挥着:"快,把它赶到死弄堂里去!"
又有几个警察冲了上去,把黑狼团团围住。然后,他们一边吆喝着抡起棍子,逼近黑狼,一边网开一面,留出一条给黑狼逃跑的通道。黑狼左右躲闪着,看看自己不是警察们的对手,只得夹起尾巴,很不甘心地逃进死弄堂里。
"好!现在我们守住弄堂口,千万不能让黑狼逃到大街上去!"四方脸警察脸上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一些。
站在马路对面几个胆子大一些的人,陆续走了过来。他们跟警察们一起堵在弄堂口,朝着退缩在弄堂底的黑狼指指点点。
这时,四方脸警察腰间的手机响了。指挥部传回反馈信息:据侦查,今晨本市泰山医院确实有一头供实验用的黑狼失踪,编号007。院方要求能够活捉此狼,因为医生们正在对这头黑狼进行某种药物试验。
"难度又增加了。"四方脸警察搓着双手,自言自语着,"指挥部要求能够活捉此狼,怎么活捉呢?"
警察们面面相觑。
这时,在围观的人群里挤出了老王头。老王头比划着双手对四方脸警察说:"我有个办法可以活捉这头狼。"
"什么办法?快说,快说呀!"一旁的一个黄毛小伙子着急地说。
"现在有个办法,那叫'引狼入室'。"
"那如何'引狼人室'呢?"四方脸警察听得有点不耐烦。
老王头指了指马路边停着的一辆货运车,他跟四方脸警察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只见四方脸警察连连点头。
四方脸警察快步跑向货运车,跟司机说了些什么。司机立刻打开了货运车车厢的后门。然后,司机钻进驾驶室,轻轻地发动汽车,慢慢地倒车、倒车、倒车……直到把车停在弄堂口。
这时,老王头叫了起来:"等一等,等一等。"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孩玩的风车,五颜六色的风车在风中旋转着,老王头把风车插在车厢里。
"好,倒--继续倒车--"四方脸警察熟练地挥着手,指挥着司机把车倒进弄堂里。
缩在弄堂底的黑狼呆呆地望着渐渐倒进来的车子,它的眼珠子不住地转动着。突然,它的眼睛发亮了,它紧紧地盯住插在车厢里的那只彩色的风车。
人们静静地等待着。黑狼在弄堂底走来走去,可它的一对眼睛始终盯着那只彩色风车。
人们继续等待着,谁也不说一句话。老王头对围观的人们轻声轻气地说:"大家散开些,别吓着了它。散开些,散开些……"大家散开了。
黑狼还是在弄堂底走来走去,不知道它心里在想些什么。突然,一阵风吹来。那只插在车厢里的彩色风车"呼啦啦"地旋转起来。
黑狼双眼放光了。它的目光紧紧盯住了彩色风车。终于,它忍不住旋转风车的诱惑,身子一躬,“嗖”的一下跳进了车厢里。
潜伏在两旁的警察一起飞奔上前,"啪"的一下关上了车厢的后门。"哗--"人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货运车装着那只从医院实验室里逃出来闲逛了半天的黑狼开走了。虚惊一场的人们散开了,开始各奔东西。
老王头的那只斑点狗松松从冬青树丛里钻了出来。它又昂起了脑袋,走起路来步子不紧不慢的,一派"绅士风度"……
第197、关东楔子王
已是掌灯时分,顾三爷眼瞅着状元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估摸着也没生意了,于是吩咐伙计顺子小心照看铺子,自己就先回去歇息了。
回到院子里,顾三爷先预备好晚饭,就坐在太师椅上喝起茶来。他单枪匹马地闯了一辈子江湖,无儿无女。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捡了个孤儿顺子,认了干儿子。顺子为人老实,对顾三爷的话言听计从,顾三爷打心眼里喜欢他。于是,顾三爷干脆撂下闯江湖的营生,在状元街上盘了间铺子做起了小生意。顺子平日里就在铺子里打下手当伙计。虽逢乱世,父子俩的小日子倒也过得和和顺顺。
眼瞅着外面越发黑了,顺子往常这个点儿早该回来了。顾三爷急了,快步赶往铺子里,老远见铺门大开着,还未上板。走进一看,灯亮着,只是不见了顺子。顾三爷四下一望,见左边的柜台上扎着一把匕首,匕首下有一张纸。
顾三爷拔出匕首,将纸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顾三爷,要想你干儿子活命,速来城西瘦狗湾胡记牛肉面馆。落款是“金瘸子”。顾三爷不禁浑身一震。这金瘸子是关东一带有名的混子,杀人越货、走私绑票,他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的晦气呢?
顾三爷赶紧租了辆马车向瘦狗湾赶去。几个时辰后,顾三爷终于来到了瘦狗湾的胡记牛肉面馆。
刚进面馆,顾三爷就见几名膀大腰圆的大汉正围着桌子喝茶,上位一人约摸40来岁,满脸江湖气,瘸了条腿,想必就是金瘸子。
金瘸子一见顾三爷上楼,就拄着独拐站了起来,一抱拳说道:“三爷,您是这关东地面上有名的‘楔子王’,没有打不开的墓。哥几个最近盯上了瘦狗湾的王家祖坟。眼看就要取宝贝了,不想给一道机关卡住了。只要您帮忙打开墓,那小崽子我会毫发无伤地还给您。”说着,使了个眼色,两名大汉将顺子带了出来。顺子吓坏了,一见到顾三爷就大喊“干爹救我”。
正如金瘸子所说,顾三爷乃是关东一带有名的坟蝎子,盗过不少墓,因为无孔不入,道上给起了个大名叫“楔子王”。顾三爷自知偷坟掘墓,有损阴德,近几年早已洗手不干了。他叹了口气,道:“敢问这王家祖上是——”
金瘸子说,这王家的祖上叫王奎安,乾隆爷在位时,王奎安在京城造办处任总管事,私下收了不少宫里的好玩意儿。祖上倒是挺风光,谁料想几年前老宅子突发了一场大火,现在的王家已是一败涂地。顾三爷一愣,想起了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听道上的兄弟也提起过这座老坟。
金瘸子说,王奎安归西后,将全部的宝贝都带下去陪葬了。他还专访奇人造了墓穴里的机关,防止被人盗墓。据说这道机关叫“九宫水银阵”,厉害无比,无人可破。
顾三爷知道此去凶险万分,不想让顺子下到墓里。可金瘸子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非要让顺子一起下墓。顾三爷只好答应了。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野外一处废弃的砖厂里。进入窑洞,金瘸子点着火把,指着一个黑洞说:“三爷,这就是直通地宫的盗洞。”说罢,当先钻了进去,顾三爷拉着顺子也钻了进去,剩下几名大汉垫后。
盗洞起初是弯弯曲曲的,再走一会儿,两边渐渐变宽了。穿过两扇石門,迎面是一个巨大的池子,长约两三丈,宽刚好到地宫墙边。顾三爷打着火把照了一下,池子里竟然都是水银,再看池子对面,隐约可见是一扇石门,想必石门后面就是存放棺椁的地方了。
再向头顶看,池子上方吊着一排铁环,还有一块奇怪的图形。金瘸子说:“三爷,有门路没有?”顾三爷说,破这道机关必须有个臂力惊人的人,凌空攀住铁环,去挪动图形。图形是按照九宫图设计的,只要将九宫图挪回原位,机关就破了。
金瘸子愣了一下,冲身旁一位大汉说:“彪子,要不你上?”彪子应了一声。接着,另外几名大汉叠起了罗汉,彪子踩着他们的肩膀往上猛地一跳,双手抓住了最外面的两个铁环,然后一点点接近了九宫图,身子也凌空吊在了水银池子的正上方。
接着,彪子一手抓住铁环,另一只手按照顾三爷说的方法挪动方砖。不想在挪动第五块砖时,铁环忽地一震,彪子没抓住,掉进了池子里。众人连忙躲开,生恐水银溅到自己身上。再去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众人都吓得愣住了。金瘸子将刀抵在顺子的脖子上,冲着顾三爷说:“三爷,我看还是您老自己上吧。”顾三爷年迈,臂力早已衰退,上去不等于白白送死吗?
顾三爷正准备硬着头皮上时,顺子挣开金瘸子的胳膊,大叫道:“我上!干爹,您放心,您只要告诉我该怎么挪动方砖就行。”
顾三爷叹了口气,只得同意。顺子按照先前的方法攀上铁环,接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余下的方砖挪动完了。随着最后一块方砖归位,只听闷闷的一声响,接着听到了排水声。池子里的水银渐渐排干,露出了一排圆柱形石柱。这九宫水银阵算是破了。顺子安全地跳了下来,来到顾三爷身旁。顾三爷冲金瘸子说:“金爷,机关已经破了,你放我们走吧。”
金瘸子摇摇头说:“三爷,等见到棺椁里的宝贝再说吧。说不定还用得着你呢。”众人踩着石柱走到对面,用力推开石门,果然看到了棺椁和好几口箱子。金瘸子打开一个箱子,见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接着,金瘸子又将目光瞄准了棺椁,吩咐众人赶紧操家伙撬开。
趁着众人无暇顾及二人的间隙,顺子拉着顾三爷向外跑去。刚跑到池子前,顺子急道:“干爹,你先过去。”顾三爷不明所以,踩着石柱往对面走去。顺子紧随其后,忽听金瘸子大叫道:“那爷孙俩怎么不见啦!赶紧追!”
很快,两名大汉便踩着石柱追了过来。此时,顾三爷已经跑到了对面,顺子紧随其后,待还有最后两根石柱时,他凌空一跃跳了过来。同一时间,石柱开始一根接着一根退了下去,水银又顺着池底的一个个石柱眼重新注入了池子里。
那两名大汉立身不稳,跌进了池子里,扑腾了几下就没命了。听到惨叫声,金瘸子及手下的几名大汉方才跑了出来。不一会儿,池子里已经重新注满了水银,挡住了众人的出路,众人登时乱作一团。
顺子望了眼众人,忽然跪了下来,大叫一声:“爹!娘!孩儿今天为你们报仇啦!”
原来,王奎安墓里的“九宫水银阵”在水银退去后,一炷香之内又会重新注满池子。如果盗墓者不能赶在这之前撤出地宫,就只有困死在地宫里。顾三爷一时恍然,忽听金瘸子疑惑地问:“你一个毛头小崽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顺子站了起来,冷声道:“金瘸子,还记得五年前那晚火烧王家宅子的事吗?”
金瘸子闻言一震,五年前的那天晚上,金瘸子伙同一帮道上的兄弟瞄准了王家宅子,趁夜杀了进去,掠夺了无数财宝,杀死了王家老小27口。抢劫完后,金瘸子一把火将王家宅子烧为了灰烬。
金瘸子冷声道:“莫非你是那天晚上的活口?”顺子说道:“这个墓就是我祖爷爷的坟墓。那年我才12岁,出事的时候正在床上睡觉。不想外面喊杀声四起,我娘冲了进来,连忙将我拉了出去,让我一个人逃走。我四下乱窜,一不小心跌进了粪坑里,吓得动也不敢动。我亲眼看见你拿着刀砍死了我娘,却被一名护院砍断了左腿。没想到吧,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今晚也会落到我手里。”
因为顺子是老王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所以打他懂事起,老王家就把九宫水银阵的秘密告诉他了。自从顺子被那几个大汉抓住后,看到了金瘸子的左腿,就断定他是杀害他全家的罪魁祸首了。
顺子说完,便搀扶着顾三爷准备往外走。突然,他被顾三爷扑倒在地。接着,传来“啪”的一声!
原来,顾三爷眼尖地看到金瘸子抬起火铳,连忙将顺子扑倒在地,救了他一命,自己的后背却被打中了。顺子大叫一声:“干爹!”
顾三爷嘴里鲜血涌出,颤抖着说:“顺子!别动!趴在地上爬出去!将我背在背上,这样就打不着你啦。干爹对不起你呀,更对不起你们老王家呀……”
顺子听得稀里糊涂的,将顾三爷负在背上,由于四周非常暗,金瘸子只能乱放火铳,顾三爷背上又挨了几枪,但好歹护住了顺子。没多久,顺子就安全爬了出去,可顾三爷也咽了气。
几天后,在收拾顾三爷的遗物时,顺子发现一个紫檀木盒子,里面有几张草图,是顾三爷的笔记,像是准备要盗掘一个墓的草图。顺子仔细一看,墓的结构和王家祖坟的一模一样。看来顾三爷当年也打过王家祖坟的主意。
可干爹为什么没有实施盗墓呢?他发现草图的右下角写着:民国十三年五月。顺子依稀记得,那正是自己第一次在大街上遇到顾三爷的时间。当时,顺子已经邋遢得不成样子了,可不知为什么,顾三爷一见他就喜欢得不得了,当晚就将他领到家里收為了干儿子……
头七这一天,望着面前立的新坟,化完火纸,顺子跪下来给顾三爷磕了三个头。他想,估计正是因为有了顺子这个干儿子,顾三爷才打消了盗掘王家祖坟的念头吧。
第198、对联告状
一、是谁贴的对联
小鞋匠陈刚有块房宅地,被李艳丽女士看中了,她想买,但他不卖。后来,他申请建房,李艳丽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建房申请表上有个四邻盖章签字的栏目,李艳丽是他房宅地的东邻,就是不给他盖章签字。小鞋匠心急火燎地找到刘镇长说:“我土地证什么都有,李艳丽不给签字盖章怎么办?”刘镇长答复:“镇政府之所以做这样的规定,是为了安定团结,四邻中有一邻不签字盖章,那就不能批准建房!”
小鞋匠知道李艳丽是刘镇长的情人,他俩是一唱一和,仗势欺人。他被逼得实在无路可走了,就递了一纸诉状,把李艳丽告上了法庭,但法院驳回了他的起诉,理由是:这样的案子不属于法院受理范围,四邻盖章签字这条,不是法律规定的,是镇政府的土政策,李艳丽不能当被告。
小鞋匠告状未果,只好心灰意冷地回家去。他刚一下班车,见自己的修鞋棚子前围了几十号人。出了什么事?他好生奇怪,急忙上前一看,不知是谁给他的鞋棚子贴了一副对联,红纸黑字,十分醒目。
上联是:东来风西来风不能见到云彩就当及时雨;
下联是:这法律那法规只有选准被告才能上法庭。
横批:民可告官。
看到“民可告官”这四个大字,小鞋匠心里一亮:“对呀,告李艳丽跑偏了,还有行政诉讼法,政府不作为,可以告政府呀!”
这时,有人发现小鞋匠也站在人群中,就问他,这对联是何人所写。
小鞋匠说:“我也不知道呀!我昨天回家时,还没这对联;今天早晨起来没到鞋棚子来,就直接到县法院去了,现在才回来。这对联一定是昨天夜里谁给贴的!”
人群中有位老者说:“写这对联的人一定懂法。这笔体我怎么越看越像是陈律师写的!”他这一说不要紧,又有一个上岁数的老头说:“像,真像,过去我家贴过陈律师写的对联!就是这笔体!”
陈律师是小鞋匠故去的父亲。他俩这一说,大家心里都有点发怵!小鞋匠一细看,也觉得这字体真像父亲写的。
大家都用奇异的眼光望着这神秘的对联,眼神里都饱含着怀疑和惊恐。
转眼工夫,小镇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小鞋匠被人欺负了,他父亲陈律师回来给他贴了一副对联,让他民告官!这消息也传到了刘镇长耳朵里,他让镇上法律顾问老苏去看看。老苏回来绘声绘色地说:“这对联上的笔体,还真像陈律师写的,镇里没有一个人能写这种字体!”
刘镇长不相信死去的陈律师会回来贴对联,他认为这一定是小鞋匠捣的鬼,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对联,故意制造恐怖,吓唬人。
对联告状(2)
二、镇政府不是好告的
不管这对联是谁写的,小鞋匠觉得这对联说得有理,他就一纸行政诉状,把镇政府告到了法院。
当起诉状副本放在刘镇长的写字台上时,他暴跳如雷,二目圆瞪:“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个修破鞋的瘸子,竟敢告镇政府!”
刘镇长把法律顾问老苏找来了。
老苏说:“如果真打这个官司,镇上非输不可!”
刘镇长拍案而起:“输什么输?没开庭你就说熊话了!咱们还斗不过一个修破鞋的瘸子?”
老苏说:“这诉状上说得非常清楚,申请建房让四邻盖章签字这一条,法律上没规定,镇政府坚持这样做,是不合法的……”
老苏还想往下说,但看刘镇长脸色不对,就把话咽了回去。
刘镇长发了一阵脾气后,也觉得底气不足,就建议老苏去法院做工作,走调解之路。老苏说:“关于行政诉讼案件,法律上有规定,还不适用调解。”刘镇长问老苏:“你的意见呢?”老苏说:“上策是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然后再动员他把案子撤回来。”
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这不等于给我刘镇长脸上抹黑吗?这不是说我害怕小鞋匠告状了吗?不行,这比打我一顿还难受!那到底怎么办才好呢?刘镇长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个一打二拉的高招。
他对老苏说:“你告诉小鞋匠,就说行政诉讼的案子一审审理期限是三个月,镇政府如果败诉了,还会上诉;二审是两个月的期限,如果镇政府上诉再败诉了,李艳丽还可以告他,这官司打个三年五年的都可以。只要不结案,小鞋匠的房子就盖不上。如果他把案子撤回来,镇政府可以出头做李艳丽的工作,待她盖章签字后,就可以研究审批他的建房了!”
老苏向小鞋匠转达了刘镇长的意思,小鞋匠犯寻思了:到底怎么办好,不撤诉,这官司打个没完没了,何年何月才能建房呀;撤诉,李艳丽不盖章签字怎么办,镇上还是不批怎么办……那不是跑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踏步走了吗?他想了半天,对老苏说:“想让我撤诉可以,但必须得先发给我建房批件!否则,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告到底了!”
刘镇长听了老苏的汇报后,十分气恼,说:“那好,咱们就拖他,看他有多大章程!”
三、第二副对联又出现了
这天早晨,小鞋匠的鞋棚子又出现了第二副对联。
上联是:打官司时间太长等不起;
下联是:要建房必须另找告状方。
横批是:声东击西。
小鞋匠望着对联,心中一片茫然,哪里还有“告状方”呀,怎么去“声东击西”呀?他想了一阵子,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他心事重重地打开了鞋棚子门上的锁,一进屋,见地上还有一页纸,很显然这纸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他捡起一看,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也是父亲的笔体。
他慌忙展开纸一看,上面对告状的内容、法律依据、地方等等都说得详详细细。小鞋匠看完后,心里豁然开朗。他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有希望的告状之路,他也理解了怎么做才是声东击西!
他在鞋棚子里刚坐稳,来看对联的人就围了一大帮,还边看边议论。有的说,陈律师活着时打官司就厉害,外号“法律通”、“陈铁嘴”;他变成了鬼,更有道行了。还有的说,这回可够刘镇长喝一壶的!
这第二副对联出现的消息,传到刘镇长的耳朵里后,他还是怀疑。
他问老苏:“这对联会不会是小鞋匠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的?”老苏肯定地说:“小鞋匠就初中文化,也没学过书法,他哪有这运笔的功夫?这字写的,是横如棒,撇似刀,笔笔都力道十足,我看这对联真是他父亲写的!”
“不可能,不可能……”刘镇长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底、发毛。
这对联到底是谁贴的?为了弄清这对联的来路,小鞋匠昼思夜想,终于琢磨出一个科学的侦查办法。
自从第一副对联出现后,小鞋匠就天天晚上睡觉前,到鞋棚子门口撒上一层细沙面,然后再用扫帚扫平。他想,不管是谁再来贴对联,他一定会留下鞋印的。
这第二副对联贴出后,他仔细地观察了现场,惊喜地发现,沙地上留下的是42号鞋印,而且还清晰地复印出了鞋跟凹陷处的“?”形图案。带有这样图案的鞋跟,是他刚学修鞋时、从省城鞋料店购回来的,是他亲手给爸爸钉在鞋后跟上的,到现在已经近十年了。他相信,这样图案的鞋跟,在小镇里肯定是绝迹了!
小鞋匠从字体、鞋号、鞋跟上的“?”形图案等几方面综合判断,他认定这对联是在天堂的父亲回来贴的。带着对父亲的思念和感谢之情,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把父亲的鞋印照了下来。
对联告状(3)
四、这一状告到了纪检委
这一天,太阳刚刚爬上东山,小鞋匠就来到了父亲的墓地。他跪在父亲的公墓前,泪如泉涌。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后,他口里就念念有词起来:“爸爸呀,你真是我的好爸爸呀,生前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死后还这样关心我。儿子想念你呀!爸爸呀,我就按你对联上的意见,今天还告状去!我就走您指点的另一条告状路。爸爸,你和我一块去吧!我不懂法,有说错的地方,你好给我提个醒!”
小鞋匠迈着坚定的步伐上路了,他觉得爸爸就在他身边,陪他走路,陪他坐车,陪他聊案子。
他信心十足地来到了县纪检委。他对信访室赵主任说:“我有一条法律不懂,想请教一下可以吗?”
赵主任回答:“当然可以,什么法律呀?不过,得看我懂不懂呀!”
小鞋匠问:“擅自变卖被法院查封、扣押、冻结财物的党员,应该给什么处分?”
赵主任翻看着桌上的。《党员处分条例》说:“情节较轻的,也要给予警告或者严重警告处分;情节较重的,给予撤销党内职务或者留党察看处分;情节严重的,给予开除党籍处分。”
小鞋匠说:“按规定,凡是违犯这一条的,都得给处分的吧?”
赵主任又看了一遍条文,说:“对,都得给处分!”
小鞋匠在起诉李艳丽和镇政府前,取证’时了解到,李艳丽和他家相连的这块土地,原来是镇上扎花厂的,后来扎花厂解体了,债权债务都交给了镇上,因扎花厂有外债被,起诉了,法院把扎花厂的这块地皮扣押了。李艳丽看好了这块地皮。要买。刘镇长就签字硬把这块土地廉价卖给了李艳丽。后来这事被原告发现了,就找到了法院。刘镇长又来了个移花接木,和法院通融,把镇上的另一块闲置的土地给被告抵押了。
小鞋匠说完上面的事实后,又说:“刘镇长犯的就是这条,铁证如山,我写了一封检举信。”说着,他从兜里把检举信掏出来,递给了赵主任。他又说:“材料后,有一个复印件,是刘镇长批准卖这块地的签字材料。看来,你们是必须得给刘镇长处分了吧?”
“那……那得看领导的态度了,我说了不算!”赵主任像泄了气的皮球,犹豫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
小鞋匠虽然是第一次走进县委大院,但他觉得今天来告状,是父亲的在天之灵陪他来的,此刻,父亲应该就站在他身后,所以,他胆子很壮。他掷地有声地说:“县纪委领导,不也得听中纪委的吗?如果你们不给处分,你就把揭发材料给我吧,我去市里告!”
赵主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哪有胆量把检举信退给小鞋匠,赶紧连声说:“你别着急呀,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再说,你先等一等吧!”
小鞋匠说:“我等半月怎么样?半月后,我再来一趟,如果你们不立案,我就上市里或省里告去了!”
听小鞋匠说话铿锵有力,赵主任问:“你在什么单位工作?”
小鞋匠笑了:“我在街头工作,是修鞋的,外号‘小鞋匠’!”
第二天,赵主任就把小鞋匠告状的事透露给了刘镇长,他说:“咱俩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把实底交给你,你必须得安排好小鞋匠,他要什么条件你都得满足。如果他不追了,不告了,这事还有缓:他要再追再告,谁也压不下,你非挨处分不可。”
刘镇长像当头挨了一棒,他这才理解了对联上“另找告状方“和“声东击西”的含义了,第二天他就责成办事人员给小鞋匠办了建房批件。
对联告状(4)
五、第三副对联吓坏了刘镇长
这一天,镇法律顾问老苏拎着一双鞋,来找小鞋匠修鞋。当他把鞋摆在小鞋匠面前时,小鞋匠一看鞋底,大吃一惊:这鞋跟的凹陷处也有一个“?”形图标,和那天印在沙地上的鞋印一模一样,这鞋也是42号。顷刻间,小鞋匠原来认为对联百分之百是父亲贴的想法模糊了,动摇了,这对联会不会是老苏写的呢,他痴痴地用眼盯着这鞋跟苦思冥想,老苏如果真想帮自己打官司,有事和自己直接说就可以了,何苦还贴对联呢?
小鞋匠如坠五里雾中,犹豫半天,决定用话试探一下老苏,就说:“苏叔,你几次写对联,指点我告状,辛苦了,谢谢你了!”
老苏像晴空中听到了一声霹雳,急忙矢口否认:“啥?你说啥?我可没写对联,也没指点你告状!”
小鞋匠把手中的鞋举到了老苏眼前,说:“证据就在这里!”接着,他便说了自己撒细沙面侦察照相的全过程。他还拿出了那天拍的照片给老苏看。
老苏一看,那照片上的“?”形图标真和自己鞋跟上的图案一样。
老苏支支吾吾地说:“就算鞋跟一样,也不是我写的!”
小鞋匠猜测老苏有顾虑,就故意吓唬他说:“那我就把你的鞋跟也拍张照片,然后和我的这张照片一起,拿到鉴定部门去鉴定一下,看沙地上的脚印到底是不是你留下的?”
老苏嗖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那可使不得,那可使不得!”
小鞋匠笑了说:“我是找帮我忙的恩人,要谢谢他,又不是抓小偷,看把你吓的!”
“我也没想让你知道是我帮你忙的呀!”老苏一着急就坦白了!
在小鞋匠的穷追不舍下,老苏说了实话。他和小鞋匠的父亲,原来是好朋友,他俩一起学过法律,一起练过书法。这双鞋也是他俩一起上街买的,他这鞋跟,也是小鞋匠当年给钉的。他之所以暗中帮小鞋匠,一是因为和小鞋匠父亲的友情,二是出于对小鞋匠的同情,同时,他对刘镇长仗势欺人的做法也很不满意,也想为小鞋匠出口恶气。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而要写对联呢?”小鞋匠又问。
老苏笑了:“大侄子呀,因为我是镇上的法律顾问,这事我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呢,怕日后暴露了,我落个吃里扒外的罪名。再说,刘镇长这人心思很重,说不定会报复我。你爸爸的字体,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能模仿。我以为这样做,会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还是让你侦破了。”
小鞋匠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抓住了老苏的手:“苏叔呀,在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好人太少了!通过打这个官司,我体会到,不懂法真不行呀,这要不是你这高人暗中指点,我哪有今天呀!苏叔,以后我跟着你学法律吧!”
三天后,又是一个漆黑的夜里,鞋棚子又贴出了一幅对联。
上联是:练修鞋,要一针一线一丝不苟;
下联是:学法律,要一字一词一句不疏。
横批是:告状到底。
小鞋匠看着这对联,百感交集,内心充满了对老苏的感激。
周围群众看了这对联,都说陈律师的在天之灵,帮助小鞋匠把刘镇长告老实了,但这事应该还没完,这是要小鞋匠告状到底呢!
刘镇长看了这对联,两腿直哆嗦。小鞋匠还会不会告他,纪检委会不会查他,都是个未知数。他连续多日失眠,精神有点恍惚。
这一天,他找到了小鞋匠父亲的公墓。对着墓碑,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说:“尊敬的陈律师呀,论年龄我得叫你大哥,我求你了,大哥,你就别再写对联了吧,让小鞋匠就此止步吧,别告状到底了!”
第199、伍阎王弄巧反成拙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因耿直,豪爽,有才气,被请去做了县里的师爷。这年回家探亲,路过伍阎王的家门口,伍阎王硬是要徐苟三进去做客。盛情难却,徐苟三答应吃餐饭后再走。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伍阎王用碗端出一个鸡蛋来,十分客气地对徐苟三说:“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是有心请你喝碗鸡汤的,要是你迟来三个月的话,我的这个鸡蛋就是碗味道美美的鸡肉汤了。”徐苟三没说什么,吃完便走了。
过了几天,伍阎王赶来给徐苟三送行,刚好赶上徐苟三家里吃中饭。徐苟三非常殷勤地要伍阎王就席吃一顿中饭,伍阎王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一会儿,徐苟三端出一碗用竹叶煮的汤对伍阎王说:“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是有心请你吃竹笋的,要是早来三个月的话,我这竹叶就是一碗鲜嫩可口的笋衣汤了。”伍阎王想想起自己那天请徐苟三吃饭的事,只好硬着头皮吃完这碗又酸又涩的竹叶汤。
第200、调包明英宗
奇货可居
明正统十四年,瓦剌骑兵三路犯境,首领也先亲率人马直奔大同。消息传到北京,年轻气盛的明英宗朱祁镇在大太监王振的鼓动下带兵亲征,结果发生了震惊天下的“土木堡之变”,50万明军伤亡过半,明英宗成了俘虏。
捉到天朝的皇帝,也先大喜,认为是奇货可居,就挟持着英宗想来闯边关,但守关将士却没有上当。明廷也采取紧急措施,立英宗的弟弟朱祁钰为帝,将英宗尊为太上皇,让时局稳定下来。也先带着英宗到处招摇撞骗,竟没骗到多少好处,一咬牙便率领瓦剌精锐骑兵直杀往北京,又被明军打败,只得狼狈逃回。
看着手里的英宗,也先也感到为难,留着吧,又没多大的用处,明朝已经有新的皇帝,这个旧皇帝已经成不了人质。可就这样放回去,也先又不甘心。
这时,明朝派使者来,希望将英宗接回去,也先觉得英宗已经没多大用处,不如换些财物实在。不过做生意讲的就是个利益最大化,也先也想知道明朝能为这个旧皇帝花多少钱,所以他狮子大开口,明朝来了好几批使者,都无功而返。
真假难辨
没多久,又来了一批使者,带队的是御史杨善。
杨善也知道谈判只是走过场,也先的胃口不小,可真要割地换人,明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双方就这样谁也不当真地谈了两天,杨善也算是交了差,准备打道返回。
这天一早,杨善临走前打算见英宗一面。来到大营里,看到从前坐在金碧辉煌龙椅上的英宗此时住在破毡房里,杨善虽恨英宗从前只信太监不听大臣之言,但也觉得可怜。
君臣相拥而泣,英宗拉着杨善的手说:“也先早有放我回国之意,你们快些想办法。告诉弟弟,我回去只想做平民,绝不会有争皇位的念头。”
杨善点点头,说:“臣理解太上皇的心,一定会想办法的。只是现在想问太上皇一些私话,不想让别人听到,可否让其他人先出去一会儿。”
英宗招了招手,让平时服侍的人出帐外,杨善也让随从们离开,只留下一名大胡子士兵,这才说:“也先虽然想放太上皇,可却向大明提出以城池交换。”
话未说完,英宗就吃了一惊,叫道:“什么?也先胃口竟然如此之大?”杨善点了点头,英宗叹息道:“如此说来,就算朕还能回去,也会变成第二个石敬瑭,背上千古骂名。既然如此,朕宁愿老死漠北,也不会将大明的国土拱手让人。”
杨善微微一笑,将身旁的兵士拉到身旁,伸出手一把将他脸上的胡子扯下来,笑道:“太上皇请看看,这人长得怎么样?”
英宗盯着这人的脸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叫道:“他,他是——”
三人谈了半个时辰,杨善才带着兵丁出帐,一行人来到也先帐里道别,骑着马踏上归程。走了两天,来到一处山谷,就听身后有人叫道:“大明来使听着,太师淮王有令,请留步。”众人回首,原来是一名瓦剌骑兵飞奔而来。
太师淮王就是也先,自从蒙古人被明朝军队赶至漠北后,内部发生分裂,但不管怎么分,蒙古人还是只承认成吉思汗后代才是合法的大汗,也先虽然实权在握,但也不得不立皇室的后裔脱脱不花为汗,只给自己加了个太师淮王的称号。当然大汗并没什么发言权,一切还是也先说了算。
众人停了下来,杨善迎上去问:“太师有什么吩咐?”
瓦剌兵跳下马来说:“我也不知道,太师只叫你们往回走,他很快就会赶来。”
杨善无奈,只得对众人说:“既然太师叫我们回去,一定有要事,说不定是好事呢!大家休息一会儿,再往回走吧。”众人都下了马,围到瓦剌兵身旁打听消息。
这时,杨善突然对手下的一名卫士使了一个眼神,那名卫士走到瓦剌兵身后,突然一扬手,一掌劈在瓦剌兵脖子上,那人哪想到使者们会偷袭,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打晕了士兵,众人目光都望向杨善,问:“下一步怎么办?”
杨善道:“我们快离开这里。”于是大伙上马一路狂奔。
妙计救主
刚跑了一个时辰,就听一声炮响,一队人马横在路前,紧接着身后也是一阵马蹄声,一面大旗迎风飘扬。
无路可逃,杨善等人只得停了下来。追兵往两旁一分,中间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也先。
也先“哈哈”一笑,叫道:“杨御史,我们又见面了。”
杨善苦笑一声,问:“不知太师为何要追过来,莫非已经改变主意,要我等回去再谈太上皇的事?太师,如要珍宝,皇上会答应的,可要割地,大明的臣民绝不会答应。”
也先冷哼一声,叫道:“杨御史,别再装了,老夫来只想要一个人。”说罢抬手往人群中一指:“就是他,你叫他过来。”
所指之人,正是离开前曾和杨善一起跟英宗谈话的大胡子士兵。他一看也先手指着自己,只得走出来,问:“不知太师叫小人有何事?”
一名瓦剌兵走上前去,抓住士兵的胡子一扯,顿时出现一张白净的脸,也先“哈哈”笑道:“太上皇,我们瓦剌人待你不薄,何必这样私下逃走呢?”众人望去,这分明是英宗啊!
谁知“英宗”却叫道:“太师,小人叫王勇,绝不是太上皇,请明察。”杨善也急忙过来,解释这人的确叫王勇,并不是太上皇,只不过是长得实在太像,因此从军后,上司要求他必须戴上假胡须,以免让人产生错觉,这天长日久,大家也都习惯了他有大胡子的样子。
见两人说得如此肯定,也先也有些疑虑。大明来使走后不久,他突然得到一封密信,说太上皇已经被人掉包,急忙之间跑到英宗住所去看,发现英宗在生病,脸色苍白,而且喉咙疼得不能说话,就有几分疑惑,于是决定先将明廷来人追回来再说。
看眼前这士兵相貌和英宗很相似,也先一时也难辨真假,就问:“既然你们没将太上皇换走,为何我派兵去拦,你们却又逃走?”
杨善一脸无辜,说:“他又没太师的令牌,就一兵士,谁知是真是假啊,万一是冒充的劫匪,我们可不敢冒险啊!”
也先一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只得说:“劳请来使再回大营一趟。只要没说假话,我不会为难你们。”
第201、传奇修脚师
清朝末年,京城庙场上最常见的就是修脚师傅。其中修脚最厉害的是吕师傅,坐得上京城修脚行当的第一把交椅。这天傍晚,修了一天脚的吕师傅刚刚直起腰,英国药商约翰横着膀子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吕师傅面前的凳子上,把左脚一伸:“修脚!修不好我砸了你的摊子!”
一见约翰来者不善的样子,众人为吕师傅捏了一把汗。可吕师傅根本没当一回事,抱起约翰的左脚:“啊,长了个鸡眼,这玩意儿难受呀,必须一刀连根除了,否则后患无穷!”
“赶紧修,我要赶时间,误了大事,我扒你的皮!”
吕师傅依然是不慌不忙:“越急越要修好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你一只鸡眼脚,能走多远呀?”“还给我耽误时间!”约翰猛地抽回脚,杀气逼人,“我……”
吕师傅一笑:“好了,你感觉一下,怎么样?”
约翰一愣,急忙扳起脚来,仔细一看,脚下的那只鸡眼已经被剜掉。这一切,他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约翰顿了顿,从兜里取出一块大洋,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吕师傅就是吕师傅,一刀就把洋人制服了!”看着约翰远去的身影,许多人赞许地说。
“是呀,刚才我真为吕师傅担心,这洋人已经连踢带砸搞烂了二十多个修脚摊子了。”另外一个人心有余悸地说。
“他踢了二十多个修脚摊子?约翰为什么和修脚的过不去呢?”直到收摊回到家中,吕师傅也没想明白。到家刚刚坐下,一大群人便“呼啦啦”拥进了他的家。来的这些人全是修脚师傅,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吊着胳膊,全是让约翰打伤的。大家听说吕师傅镇服了约翰,所以一起来求他主持公道。吕师傅好言劝慰大家,表示一定会讨回公道,众人这才纷纷散去。送走了众人,吕师傅久久地看着自己的那把修脚刀,自言自语道:“约翰要是再来,就看你的了!”
这天是庙会,吕师傅依然去摆摊子修脚。他刚刚坐定,约翰就远远地走了过来。约翰来到吕师傅面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出右脚:“修脚!”
吕师傅抱起约翰的右脚,眼睛盯着他脚上的鸡眼,心里却在翻腾:只要他手里的修脚刀轻轻一挑,约翰下半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可是,如果他这么做了,也许会给整个修脚行业带来灭顶之灾。
“哗啦!”一声响打断了吕师傅的思绪。他一定神儿,一个口袋扔在了面前,看样子,里面装的全是大洋。他依然抱着约翰的脚,头也没抬:“修脚用不了这些钱!”
“这不是修脚钱!”约翰笑了笑,“虽然我不是中国人,但我特别崇尚中国文化,修脚是中国的民间技艺,我很想把它推广到西方,可我怕一些技艺不精的人把这事搞砸了,所以我暗自进行筛选,结果发现你的技艺最佳。如果你愿意合作,每个月都能拿到这么多钱。”
原来是这样。吕师傅点点头,飞速运刀,约翰脚上的鸡眼眨眼间便被剜去。
约翰见吕师傅答应了他的要求,十分高兴。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取出许多膏药样的小东西,对吕师傅说:“你们中国人都是好样的,这些是我们西方的药,送给你们。”
吕师傅对约翰说的那番话没兴趣,他想趁此机会劝说一下约翰,便收拾好修脚摊子,跟着约翰离开了庙会。
约翰叫来一辆车,两个人一起上车,七拐八拐,足足走了小半天。一开始吕师傅还记得路,后来也被绕糊涂了,也不知到了哪里,被约翰领进一个大院子。他走进一个房间,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门便“啪”的一声锁上了,约翰拍了拍门,奸笑一声:“好好歇着吧!”然后扬长而去。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吕师傅一直没弄清自己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门一开,约翰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吕师傅瞪着眼睛冲了过去:“你为什么要关我?”
“那天我让你修脚,你眼里透出杀气,我编了那个和你合作的谎话,这才逃脱你的毒手。我只想知道,你凭什么恨我呢?”
吕师傅喊道:“快放我出去!”“我就是来放你的。因为如今你一点儿用都没了,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外面。”约翰说完狂笑一声,一侧身,给吕师傅让开了一条路。
吕师傅一口气跑到街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以前的邻居和同行一见吕师傅,都愣了:“吕师傅,你不是去西洋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吕师傅被搞得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去了西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修脚师傅过来说了事情的经过。那天,吕师傅和约翰走了以后,没几天,约翰到庙会上向众人宣布,吕师傅已经和他签约,去西方表演中国传统修脚绝技了,不日起即将奔赴西洋。而吕师傅放心不下其他人的修脚技艺,怕他们坑了别人,所以他和约翰共同研究,制成了鸡眼药,只要贴在患处,三两天后轻轻一揭,鸡眼就会连根拔出,既安全又简便。从那天起,大街小巷出现了很多卖鸡眼药的人。
吕师傅急得直跺脚,他对大家说:“这都是那洋人捣的鬼,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的鸡眼药取代我们这些修脚师傅,然后靠卖药捞银子。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洋人!”
吕师傅心里着急,但又很无奈。现在,庙会上已经没了修脚师傅的踪影。约翰雇了一些流氓地痞,专门寻衅闹事,殴打那些修脚师傅,不许他们做生意。与此同时,约翰的那些鸡眼药开始上架售卖,谁的脚上长了鸡眼,就只能去购买鸡眼药。而那些鸡眼药价格昂贵,百姓的钱大把大把地流入约翰的腰包。
这天,吕师傅又在满世界寻找着约翰,突然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拉上马车,被稀里糊涂带到了一个地方。一进门,只见约翰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吕师傅,咱们又见面了。”吕师傅像狼一样扑了上去,一把扯住约翰:“你真是缺了八辈子德!”
约翰点点头:“别那么激动,我卖鸡眼药,无非是想挣点儿钱。而且鸡眼药的确方便,你们大清国的人不也是很喜欢吗?”吕师傅气愤地说:“那你也不该断了我们的后路啊!”
约翰不想多解释,说:“我们国家的公主到了北京城,她脚上长了鸡眼,而今天晚上她要参加一个盛大的宴会,所以我请你来亲自给我们公主修脚。”
吕师傅不解地问:“你不是有鸡眼药吗?”
约翰苦笑一下,说:“鸡眼药需要两到三天才能起效,还是你们修脚技艺立竿见影。”
吕师傅一扭脖子,一口回绝。约翰又是许愿,又是威胁,吕师傅就是不答应!约翰当即给清政府发函,说吕师傅破坏两国关系。腐败的清政府一声令下,判处吕师傅斩立决。
吕师傅死了,约翰的鸡眼药生意越做越大,银子像水一样流进他的腰包。可一段时间后,他突然觉得右脚疼痛,一开始他还没太在意,后来越来越疼,脚下就像踩着仙人球。他仔细一查看,吕师傅曾经修过的地方又生出了一个鸡眼。他急忙用鸡眼药贴住,可三天后揭下鸡眼药一看,鸡眼纹丝未动。他又贴了一贴鸡眼药,三天后鸡眼不但没好,反而一天比一天大。约翰慌了神儿,急忙找来几个修脚师傅。那些修脚师傅一见,纷纷摇头,说:“约翰先生,吕师傅修脚快是一绝,他善于治重生鸡眼更是一绝。从这状况看,你这重生鸡眼是吕师傅在第一次修时有意没修净,让它二次成长的。这样的鸡眼,更难对付,只有吕师傅才能治好!吕师傅不在了,你的脚也完了。”
打那以后,约翰成了瘸子。
第202、头牌崔天书
旗镇曲艺团有八大台柱子,个个都有两把刷子,俗称“八大金刚”,崔天书是头牌。
崔天书四十几岁,一米八零大个儿,身材匀称,凤眉星目,标准的美男子,细看,眉宇间有一个深深的“川”字。
崔天书有三门绝技。一是评书,舌舞莲花,或悲或喜,或哀或怒,身临其境,人送对联“一壶乾坤东西南北雅俗事,两袖世界古今中外长短情”。二是口技,惟妙惟肖,招蝶引凤,精彩绝伦。三是反串,雍容华贵,端庄秀美,比女人还女人。崔天书爱扮旦角,一出《贵妃醉酒》惊艳四座,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活脱脱梅兰芳再世。
曲艺团曲目安排,八大金刚每两天轮换一次。逢崔天书的场子,剧场里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来得晚的,央求把门的给找一个马扎子,或者干脆席地而坐,撵不走,赶不动,一副不看崔天书表演就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人多,难免嘈杂,乱哄哄的,像农贸市场一样。正喧哗间,突闻“咔嚓”一声,一个惊雷从天而降,接着狂风大作,豆大的冰雹和着雨点哗啦啦倾泻下来,满场的看客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头顶,眼睛不自觉地刷刷射向屋顶,只见屋顶完好无损,再往台上看,门帘一挑,崔天书满面春风走出来,抱拳施礼。台下如梦方醒,掌声雷动。
崔天书一张嘴,看客陆续陷到崔天书的评书世界里了,如醉如痴,手舞足蹈,不能自拔。及至崔天书女人扮相粉墨登场,人们还沉浸在悠长的回味里。总之,看过崔天书的表演,浑身每个毛孔都熨帖。
平常,崔天书一身绸布裤褂、白袜、千层底布鞋,嘴里叼着汉白玉烟嘴,派头十足。
可别人不知道,崔天书外强中干腰包里瘪瘪的。
为啥?
崔天书有一个常年患病卧床的媳妇雅芳。
崔天书和雅芳是艺校同学,那时崔天书很腼腆,而身材苗条、长相俊美的雅芳则生就一副男人性格,大大咧咧。两个人在一起,真可谓珠联璧合。毕业后两人双双分到旗镇,一个进了曲艺团,一个进了剧团,琴瑟和鸣,生活倒也美满惬意。
雅芳唱旦角,没几年就隔窗吹喇叭——名声在外了,而崔天书那时还名不见经传。雅芳鼓励崔天书创新,崔天书这才和老艺人学了口技,和雅芳琢磨出反串。
灾难来得悄无声息。
雅芳三十岁那年,一次在演出时突然晕倒,脑出血,送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可从此瘫痪在床,嘴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
晴天霹雳,这霹雳一响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里,雅芳所在的剧团早解散了,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崔天书一个人肩上。
钱,除了钱,还是钱,崔天书看啥都像孔方兄。他平时除了练功,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赚钱。没办法,雅芳的病需要钱哪!
别看崔天书平时愁眉苦脸,可一到了台上,立马精神百倍。
恐怕这就是艺人的职业道德吧?
这一阵子,崔天书暗暗联系了一家猎头公司,去一些开业庆典、婚丧嫁娶场合演出,挣点外快。曲艺团的领导知道崔天书家里情况,也就猫头鹰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家还没个难处呢?
这天,崔天书给一户结婚的人家表演《贵妃醉酒》:“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一个女人听得涕泪横流,走进换衣间,拉着崔天书的手就不松开。
女人长得不算漂亮,可浑身珠光宝气,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
女人说,我是你的粉丝,我崇拜你!
女人又说,你这样是糟蹋艺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更好的舞台。
女人还说,放心,我绝不忽悠你。
女人说这话时,两眼神采奕奕。
两人约好在一家酒店详谈。
崔天书准时赴约,到了才知道,约好的是一家酒店客房。可既来之则安之,崔天书迈步走进电梯。
门开了,女人穿着很暴露,身上名贵香水味强烈刺激了崔天书的嗅觉,他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并从挎包里夸张地掏出一大捆钞票,十万元的样子,推到崔天书身边。
崔天书侧耳倾听。
许久,崔天书说,你是让我只给你一个人表演?
对呀。女人点了点头。
你是要我和妻子离婚然后和你结婚?才给我大把的钱、车子、房子?
没错,是这样子的。女人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这么说,你同意了?
崔天书冷起脸说,记住,艺术是大家的!还有,我反串演女人,可我是一个爷们儿呀!
崔天书把那一大捆钱扔到床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03、迷楼记
隋炀帝晚年,特别沉迷于女色。有一天,他对身边的侍从说:“人主享有天地间的所有财富,也应该尽情享受年轻时能享受到的快乐,使自己称心如意。我的天下安定富庶,没有外患,使我能满足享乐的愿望。我的宫殿虽然壮丽宽敞,但遗憾的是没有曲房小室,幽轩短槛。
如能得到这些,那么我就希望终老其中了。”
近侍高昌上奏说:“臣有一位朋友项升,是浙江人,自称能建造宫室。”第二天,召来项升询问。项升说:“臣请求先让我献上宫室的图纸。”过了几天,把图纸进献上来。炀帝披览之后,十分高兴。当天就诏令主管官员,要他们供应用料木材。总共役使民工数万,经过一年时间才建成。但见楼阁高低参差,门窗相互掩映。幽深曲折的房间,白玉的和朱红色的阑干,互相连接,回环四合,弯弯曲曲的房屋相互连通。千门万户,上下金碧。金龙伏于梁栋之下,玉兽蹲踞于门户两旁,墙壁和台阶映射光彩,镂花的窗户透过阳光,巧夺天工达到极点,是自古以来所没有的。耗费钱财金玉,使国库为之一空。如有人误入其中,即使转上一整天也不能出去。炀帝游幸之后,大喜,对身边的人说:“让真正的仙人游览其中,也会迷路的。可把它命名为‘迷楼’。”
诏令赏赐给项升五品官,还赐给他内库的绢帛一千匹。诏令挑选后宫中良家女子数千名,让她们在迷楼内居祝炀帝每去游幸一次,有时一个多月都不出来。
这个月,大夫何稠进献御童女车。车子的尺寸规格非常小,只能容纳一人,车中装有一种机关,用这机关锁住女子的手脚,丝毫不能动弹。炀帝以处女进行尝试,非常欢喜。召来何稠,对他说:“你的巧思,怎么会如此神妙?”就赐以千金,以表彰他的巧思。何稠出来后,对人谈起车子的机巧。有明白人就说:“这可不是合乎道德的东西。”何稠又进献一种转关车,用人来拉它,可以升楼阁如行平地。在车中与女子交合,女子会自动摇摆,炀帝更加高兴。他对何稠说:“这车叫什么名字?”何稠说:“我是任意造成的,没有名字,希望皇上赐给佳名。”炀帝说:“你任你的巧意造成此车,我得到后,任我的心意来取乐,可把它命名为‘任意车’。”何稠再三拜谢而去。
隋炀帝又命令画工绘制了几十幅男女交合的图画,把它们悬挂在阁楼中。那一年,上官时从江南被替调回来。他用乌铜铸造了八面门扇,每面门扇高五尺、宽三尺,将它们打磨光滑,成为铜镜,作为屏风,可以环立在寝室里。他带了这些屏风到皇宫中进献。炀帝把这些屏风放进迷楼内,在屏风里与女子交合,人体的最细微处都显现在铜镜中。炀帝大喜说:“绘画只能得到人的大致相貌,这种屏风能得到人的真实面容,要超过绘画万倍哩。”又以千金赏赐上官时。
炀帝整天沉溺于迷楼里荒淫享乐,把自己的精力都耗尽了,感到十分疲惫。他望着近侍说:“我回忆初登帝位时,十分辛苦却不想睡觉,要得妇人枕着方能合眼。刚像是入梦,又马上醒过来。现在一睡下去就昏昏糊糊地醒不过来,一接近女色就感到疲惫,是为什么呢?”
改天,矮人王义就上奏说:
臣是乡野间一个残疾人,做什么事都赶不上别人。出生于偏僻辽远皇恩难及之地,有幸因为入贡,得以留在后宫做扫除的工作。陛下对臣特加宠爱厚遇,臣曾经自施宫刑以求侍奉陛下。从此出入陛下的卧房内室,来往于各宫室之间,方今陛下的亲信,没有比得上臣的。臣因此得以阅览宫中图籍,反复玩味,略有所得。臣听说人有精气便耳聪目明。陛下尚未登基之时,先帝勤俭,陛下也很少亲近声色,每天接近的都是有德之士。陛下精气充实于内,清朗的神貌便表现于外,所以白天晚上都不想入睡。陛下这几年来声色无数,充盈后宫,陛下日夜游宴于其中。不是吉庆节日,陛下何尝亲临前殿?其余时候也多不上朝。偶尔接见远方宾客,或接受不定时的庆贺,也很晚才坐朝,不到片刻,就圣驾起身进入后宫。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尽的欲望中,臣早就料定陛下会疲惫的。臣听说古时候有位山野老叟在盘石上独自歌舞。
有人问他说:“你为什么独自一人会如此快乐?”老叟说:“我有三乐,您知道吗?”人问:“哪三乐?”老叟说:“人生难遇太平盛世。我现在不见兵革,这是一乐。人生难得肢体完全。
我现在不残疾,这是二乐。人生难老寿。我现在八十岁了,这是三乐。”这人听后,叹赏而去。陛下享有天下的富贵,圣貌轩昂飘逸,有龙凤之姿,却不自己珍重爱惜,陛下所想的确实赶不上那山野老叟。臣是微不足道的一介小民,难于报效圣上恩德,不知忌讳,实在冒犯龙颜。
于是俯伏在地,流泪哭泣。炀帝就命人将他搀扶起来。
第二天,炀帝召来王义对他说:“我昨晚思考你的话,极有深理。
你是真正爱护我的人。”就命令王义在后宫选择了一间静室,炀帝住在里面,宫女都不得进入。呆了两天,炀帝很气愤地出来,说:“怎么能郁郁寡欢地居住在这里呢?如是这样,虽然寿命有千万岁,又有何用。”
于是又再次进入迷楼。
迷楼中宫女无数,后宫不能侍寝于皇帝的也极多。后宫宫女侯夫人有美色,有一天,悬梁自尽了。她的手臂上挂着一个锦囊,里面装有文章,左右将它取出来进呈皇上,原来是一些诗。有《自感》三首说:庭绝玉辇迹,芳草渐成科。
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
欲泣不成泪,悲来翻强歌。
庭花方烂熳,无计奈春何。
春阴正无际,独步意如何?
不及闲花柳,翻承雨露多。
《看梅》二首说:
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
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
香清寒艳好,谁识是天真。
玉梅谢后阳和至,散与群芳自在春。
《妆成》说:
妆成多自惜,梦好却成悲。
不及杨花意,春来到处飞。
《遣意》说:
秘洞扃仙卉,雕窗锁玉人。
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
《自伤》云:
初入承明日,深深报未央。
长门七八载,无复见君王。
春寒人骨清,独卧愁空房。
飒履步庭下,幽怀空感伤。
平日新爱惜,自待聊非常。
色美反成弃,命薄何可量?
君恩实疏远,妾意徒彷徨。
家岂无骨肉,偏亲老北堂。
此身无羽翼,何计出高墙?
性命诚所重,弃割良可伤。
悬帛朱栋上,肝肠如沸汤。
引颈又自惜,有若丝牵肠。
毅然就死地,从此归冥乡!
炀帝读了她的诗,止不住地伤感。他又前往看她的尸体,说:“她已死去,容颜还像桃李花那般美丽。”于是紧急召见中使许廷辅说:“我过去派你到后宫选择女子进入迷楼,为什么单单不要这个人?”就命令将许廷辅投进监狱,赐他自尽,用厚礼殡葬侯夫人。炀帝每天吟诵侯夫人的诗,酷爱其文,就命令乐府配乐歌唱。炀帝又到后宫亲自挑选百名女子进入迷楼。
大业八年,方士□千进献大丹,炀帝服用后,荡思愈发不可抑制,一昼夜与数十名女子交合。到了夏天,炀帝感到内心烦躁,每天要喝几百杯水,还不能解渴。医官莫君锡上奏说:“皇上心脉烦盛,真元太虚,多喝水,就会生大玻”于是进献方剂治疗。并请求放一个冰盘在皇帝面前,使皇帝能早晚都看见它,也算治疗烦躁的一种办法。从那以后,各院美人都去买冰来做冰盘,希望以此让皇帝光临,京城里的冰因此而价格飞涨,藏冰之家,都获利千金。
大业九年,炀帝再次游幸江都。有迷楼宫女静夜高声歌唱道:河南杨柳谢,河北李花荣。
杨花飞去去何处?李花结果自然成。
炀帝听见这歌声,就披衣起身细听,召来宫女问她说:“是谁让你这样唱的?还是你自己这样唱的?”宫女说:“臣妾有个弟弟,他从民间听到了这首歌,说‘道途儿童多唱此歌’。”炀帝沉默了很久,说:“是上天在启示他们,还是有人在启示他们!”炀帝于是要了一杯酒,自己唱道:宫木阴浓燕子飞,兴衰自古漫成悲。
他日迷楼更好景,宫中吐艳变红辉。
唱完后,不胜其悲。近侍奏道:“皇上无缘无故地悲伤,又歌唱,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炀帝说:“休问,它日自会知晓。”后来炀帝游幸江都。唐帝统兵号令进入京都,看到迷楼,大惊说:“这都是老百姓的膏血建造成的啊!”就下令将它烧毁。过了一个月火都未熄,前面的歌谣和诗歌中所说的都显验了。方知世代兴亡,并非偶然。
第204、黑犬
暮色渐浓,树林里一个黑影在徘徊,不时地向湖边看着。这时,又一个黑影向他跑来。先来的高个迫不及待的问:“快拿来!”,来者却说:“钱呢?”,高个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到来者面前的同时接过了“东西”,双方验讫。这时高个却突然抽出利刃将来者刺死,“愚蠢的书呆子!”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高个刚要转身却见一只小狗来到脚下,“该死的畜生!”一脚将它踢到湖中,一阵涟漪过后湖面死一般的平静,高个四下里望了望,大步流星的向城中走去。
清晨,何公推开窗户,望着窗前带露的菊花“又是一个好天气”自语道,衙门里专管捕盗抓贼的李捕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大人,城外南湖边上发现一具尸体,男的,是被利刃刺死的”,何公顿时兴致全消眉头紧皱,“看来明天的赏菊会要取消了”何公自语,“李岳,传令三班衙役师爷随我去南湖”,何公说罢便风风火火地出衙门而去。
湖边众人正在紧张的忙碌着仵作见何公到来急忙呈上验尸表格说道:“死者大约二十五岁,中等身材,系利刃刺破心脏失血而死,手脚细嫩象是读书人”,何公点头不语,走道尸体前,死者是个青年人,一身绸缎,是个富家子弟,脸形虽然因为疼痛而严重扭曲,但可以看出他生前是个清秀的年轻人。“大家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物证!”,众人领命而去,何公如电的目光盯在死者身上,企图发现点什么,但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大人,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湖边有一只黑狗”李捕头有点沮丧,“是吗?”何公知道在现场哪怕是一丁点东西都是值得研究的,更何况是一只狗。果然,一只黑狗蹲在湖边,浑身露水——显然它晚上就来了,不住的鸣叫,声音凄凉。也许这只狗正在为它的主人而悲哀,何公心想,“李岳,你先帮仵作将尸首抬回衙门,然后发告示找人认尸”,“顺便查一下这只狗是谁家的”,李捕头领命而去,众人也随即忙碌起来。
“一个书生为什么被杀,为仇、为财或是为情?”师爷张懋德问道,“眼下世风日下,年轻人或嗜赌成性或沉湎于烟花柳巷,如此以来斯文扫地,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这个没出息的年轻人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应该!”,何公愤然,“纵然如此,人命关天大人要谨慎行事!”,张师爷诚恳的提醒道,何公点头,他深信着自己的这位师爷。“大人”,李捕头一步闯近来,“张财主门前含冤,说死者是他儿子,他儿子是偷了他的柳公权真迹跑出来的,另外那只黑狗是南门里马屠户家的,马屠户说自从昨天晚上就没有见到这只狗,他还问我见没见一只小狗”,“多嘴的屠户!”何公心想,换罢官服,何公来到堂上。
张财主跪在地上,一见何公上堂便口喊冤枉,“死者可是你儿子?”何公问,“是的,大人!”,这位平日里乐善好施的张财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使何公动了恻忍之心,“坐下回话”,一旁衙役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你怎么知道是你儿子偷的真迹?”何公和蔼的问道,“我是猜的”,“你儿子近日可曾和什么人经常来往?”,“缙儿生性懦弱,整日闭门读书不曾外出,当然就更谈不上和什么坏人来往”,张财主神色稍定,“那你的真迹可有外人知晓?”何公又问,“那幅字是我十年前在韩记古董铺买的,知晓的人当然会很多,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何公面沉似水,“张善人,你先将儿子的尸首认回好生超度,本县自会公断的!”,张财主唯唯而退。
一天下来,案情没有任何进展,何公苦恼不已。“马屠户是不是就是凶手呢?”何公心想,“不管怎样,明天去看看,毕竟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第二天早晨,何公刚刚吃完早饭,李捕头急急忙忙走了近来,“大人马屠户被人杀死在从肉铺到家的路上,另外,前街的牛二也被杀死在街上!”,何公的心顿时凉了下来:不仅一条重要的线索断了,而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添了两条人命!“赶紧带我去马屠户那里!”。马屠户的妻子守在尸体前,泣不成声,见何公到来口喊冤枉。何公看了看尸体,也是被凶手用利刃刺死的,死者手中提着一包东西,何公看了看是一包草药!何公不禁精神大振,“夫人,这包草药是你丈夫给谁抓的?”,马屠户的妻子止住啼哭,“这是昨天傍晚,我出去找狗回来的路上检到的,本来我们又不生病,检它是没用的,我想一定会有人找的,所以就拿回家!”,何公点点头若有所悟,“本官会给你做主的,你回去吧!”。何公又在李捕头的带领下来到牛二的尸体前,牛二死前象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眼珠突出,嘴张得大大得。何公看了看伤口,对李捕头说道:“速速找人认尸,另外你去打听一下牛二的为人,把报案的人带到衙门!”。
张财主又在衙门里坐着,见何公到来,哭丧着脸说道:“大人给我做主,我的妻子昨天晚上精神失常跑了出来,至今未归!”,何公本来心乱如麻,但是只得对张财主好言相慰。这时,李捕头进来,说道:“大人,牛二平日里嗜赌成性,四邻里没有人可怜他,只有一个哥哥,相处不好”。“李捕头,你对这些案子又什么看法,不妨说说。”何公问到,“马屠户会不会是被妻子的奸夫所杀?我见他的妻子油头粉面,不象是安稳的女人!至于牛二很可能是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杀死的”,何公说道:“牛二是受惊吓而死,后又被人捅上的刀子,你没有见他的伤口,没有血流出?至于马屠户的死因有待商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没有杀死张缙!”,“大人为什么这么说”李捕头问到,“我在勘察张缙的尸体时闻到一股草药味,发现马屠户的手中拎着草药时我心头一振,以为马屠户就是杀死张缙的凶手,因为,他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时间,二是他手中的屠刀特别锋利,与张缙的伤口整齐相吻合,但是我很快有改变了看法,你想,马屠户整日与猪肉打交道,手上怎么会没有猪油呢?但是包草药的纸上却是一点猪油都没有!你去打听一下马屠户的妻子,看平日里的为人处事怎样,有没有奸夫!”,李捕头领命而去。
何公的脑子在飞快的旋转着,他考虑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一件件案子,使他焦头烂额。李捕头回来说道:“马屠户的妻子人缘很好,平日里夫妻感情极佳,邻居并没有说她不贤惠的”,“哦”,何公答应一声,“李捕头,你随我去牛二死的那条街看看”。何公来到这条街,很狭窄,也比较冷清。何公信步走着,果然听见有木匠干活的声音。来到铺子里,干活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见何公进来,连忙问到:“客官,要做什么?准备好木材了?”,何公问到:“这里就你一个人吗?”,“是的”中年人见何公无意买他的东西,就径自干活去了。“你为什么要亵渎牛二的尸体!”,何公说完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木匠,木匠听完何公的问话,不觉的将锤子砸在自己的手上,慌忙跪下:“说道,牛二欠了我的钱非但不还,还几次三番的到我这里取闹,我恨透了他!今天早上我去西门外给李家送东西,看见这该死的东西躺在那里,我以为他又喝醉了,走过去看了看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怕,看看四周没人我就朝尸体捅了一刀,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住嘴,尸体是神圣的,人有罪过但尸体不可亵渎,李捕头,将他带会衙门重打二十!”。
时近中午,蓬莱县的名流们来到县衙,他们个个神采飞扬地谈论着今天的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等待着何公的到来,然后一同去城外赏菊赋诗。何公素来讨厌这些整日无所事事却有附庸风雅的人,况且今天有出了这件棘手的命案,但因有事先约定却又不便推辞。众人见何公到来纷纷拱手施礼,何公谦让一番。古董商孙誉雄姿英发,虽然礼貌周到,却有掩饰不住满脸的傲气;章举人少年得志,雄姿英发;刘秀才老成持重,一身正气,“今天以诗会友,各位应尽兴才是”何公高声说道,众人纷纷应允。何公在前,大家众星捧月一般紧随其后缓缓走出县衙。
一路上大家温文尔雅,谈论着子曰诗云好不兴奋,何公却还在为着早晨的命案大伤脑筋。突然,众人一阵大乱,何公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黑狗直冲他们扑来,李捕头眼疾手快,飞起一脚将狗踢到路边,狗惨叫一声便一步一回头的逃走了。众人继续向前走,只是没有了刚才的兴奋。
众人把自己所赋的诗都写在纸上,相互传阅,其中一份引起何公的好奇,不但诗写得出色,而且清秀的文字也属上乘佳作,遗憾的是没有署名。何公不禁赞叹文人大都恃才傲物,所以也不计较。
回到蓬莱县衙已是掌灯时分,众衙役正因为何公不在而放任自由。他们神吹海侃:“你小子盗过成吉思汗的皇陵?别以为在塞外呆过几年就可以糊弄这些人!”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何公,“你能找到他的陵墓?鬼才相信呢!”,“别说了,偷坟撅墓乃十恶不赦之罪岂能当玩笑挂在嘴边!”众人愕然,“速速将白天跟我去城外赏菊赋诗的人请来!马上升堂!”,众人虽然都猜不透何公的意思,但他只要升堂必然对案件有十足的把握!
一会儿,众人纷纷来到堂上,各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何公示意众人坐下,和颜悦色,娓娓而谈。“各位想必对今天早上南湖的命案和张善人家的失窃都早有耳闻吧?”,众人唯唯,何公接着说:“本县现在就给大家讲个故事,或许有益于众位仁兄仁弟对了解本案有所裨益。一个落拓的书生嗜书如命,尤其酷爱柳体书法,有一天他见古董店有一幅柳公权的真迹———凭他的眼力和对柳体书法的造诣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幅真迹——,尽管他想对此梦寐以求,但他却没有能力买下它!后来,他继承了岳父的财产,并建立了自己的古董店,尽管他手中价值连城的名人字画、古玩早已数不胜数,但他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那幅柳体真迹却还没有到手”,何公手捋长髯津津有味的说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变化——他们也仿佛对这来历不明的故事饶有兴趣!“所以,他费尽心思去寻找那幅字的下落,也正如张善人所说,当年他买这幅字时许多人在场给他留下祸根!所以要想找到字的下落并不费力!也是天意如此,就在这位书生千方百计接近张家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何公呷了一口香茶,众人也急切的盼望着,“有一天,不谙世事整日闭门读书的张公子趁父母去东山玉皇庙进香之机,跑了出来,被这位书生看见,当然,现在我们应该称书生为掌柜的了,其实,我说的天意如此也正是在这里!于是掌柜的便故意对张公子说他得了一种怪病,只有他才能治好,条件自然就是拿那幅字作为交换!张公子自然也就相信了!于是就出现了昨天晚上的南湖边上杀人的一幕!”,何公言罢环视四座,众人似乎还没有明白故事的真正原因!何公冷冷说道:“孙掌柜,剩下的你说吧!”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孙誉身上,这才发现他的广颡隆准上早已涔涔汗出!“小人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才是!”,何公面沉似水升坐公位,“既然,孙掌柜不愿意说,那我再提醒一下,是张公子身上残留的草药味让我知道你是如何骗张公子的!”,“大人为什么就认定我是杀人的凶手?”孙誉抢白道,显然他的防线已经动摇!何公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张誉的面孔,众人将信将疑的听着,“两点,第一,是那条狗让我知道凶手就在我们赏菊赋诗的人当中!”,“狗!?”,孙誉身体一颤,“也是傍晚,衙役的闲谈提醒了我,成吉思汗的陵墓现在是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因为,按照蒙古习俗,下葬后没有坟头,但怎样祭祀呢?他们就在下葬后放万马踏平埋葬尸首的地方,然后当着母驼的面,杀死它的小驼,然后每当祭祀时就让那只母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当母驼停下来悲鸣时便是到了陵墓!那天,在案发现场有只狗在湖边悲鸣,开始我也没有注意,但听李捕头说马屠户家的狗是出去找小狗一夜未归,我边怀疑小狗死在湖里!今天衙役们的提醒更使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也正是这个提醒使我想起,今天拦我们路的那只狗正是湖边的那只狗!,他攻击我们一行人正是他认出了凶手,因为凶手也杀死了那只小狗,狗是不可能自己溺水死在湖中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杀死那只狗却使案情有了重大进展!你为什么杀死那只小狗?”,“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他不应该来,那就是我?这不对!”孙誉有些语无伦次,虽然还存有侥幸心理却早已汗流满面,“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对柳体书法,深有研究,所以尽管你心计太重,故意用别的字体,但是总有柳体的影子,更要命的是你魂不守舍写了错字!——一个终日读圣贤书的人是不会把“也”写成“乜”的吧?”,“另外,你心计太重,见李捕头去过马屠户的肉铺就以为,马屠户是本案的知情人,杀死他,也是你惶惶不可终日的结果吧!”,早有衙役押住孙誉,他已没有话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何公说道:“故事讲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那牛二是怎么被吓死的,是鬼吗?”,李捕头显然听的非常投入,“世上哪有鬼!他是被张财主的妻子吓死的,张财主那天不是说妻子精神失常,一夜未归吗?晚上冷不丁地碰上个疯子会吓死人的!”,“大人,怎么断定那个木匠是在牛二死后对他动的手呢?”李捕头想问个明白,“这个容易,牛二的伤口没有流血,说明是在死后受伤,身上的木屑说明动手的人是个木匠!”。从此,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流传开来,以至今天。
第205、野人山传奇
1.一闪而过的魔影
学院下发通知,下周二,开始野外生存训练考试,考试的具体内容和地点,没有向学员告知。
星期一下午,毕业班学员全部被空运到昆明机场。在昆明休息一个夜晚后,第二天早上,学员们准时在机场集合。学院政委正式宣布,野外生存训练马上开始,每人携带战斗武器,分发二十发子弹、二颗手榴弹、二枚信号弹、一架军用望远镜、大小军刀各一把、一个军用饭盒、一张军用地图、一个卫星定位仪和一部手机,但手机的设定是只能拨打一次电话,且通话时间限定在一分钟内。参加考试的学员,将被直升飞机分别送往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没有人烟,没有食物,也没有任何人的帮助,瘴气密布,虎豹出没,各种危险都有可能随时出现。参加考试的学员们,将要在这种险象环生的荒芜环境中生存一个星期,然后到一个指定的地点集合,返回学院。
学员们上飞机后,按规定被分别装进一个棉布袋,然后扎紧布袋口,被降落在被指定地点。
王小龙是最后一个被单独抛下的学员。
王小龙着陆后,迅速用军刀割开棉袋,从棉袋内钻出来,拿出卫星定位仪和军用地图,测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卫星定位仪显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东经104度××分和北纬23度××分的交叉点上,军用地图表示,此处是野人山的黄金谷,是我国云南与缅甸、老挝三国交界处的一个原始森林,翻过黄金谷,就到了历史遗存的三国有争议地带“金三角”。被空运到这里进行野外生存训练考试,生存的难度极限就更大了。要在这里平安地生存一个星期,首先就是要有保证生存的食物和火种,然后才是对付其它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
王小龙定准自己所处的位置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食物。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带上曾经装自己的棉袋。这条棉袋,虽然是空运时的一个禁闭道具,但在一个星期的生存训练中,也将是他度过夜晚防寒的睡袋。
王小龙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能充饥的多种山野菜。但光有野菜充饥不行,它保证不了与野兽或其它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相搏斗时所需要的体力,要保证自己的体力不受大的损伤,还必须储备至少够一周食用的肉类食物。
王小龙在丛林中找了一些细腻且有韧性的藤条,在辨认出的野兔、小鸟常出没的陆地和树上下上套子,自己再记上记号。王小龙所下的套子,是山里人捕猎常用的一种活套子,猎物一旦钻进去,有进无回,百发百中,套无虚下。
王小龙正在下套子的时候,冷不防从草丛中窜出一条大蛇,王小龙在听到草丛中有轻微响声的时候,已经快速闪开了。大蛇扑空后,竖起一尺多高的半截身子,口中吐着血红的芯子,充分显示着一个幽灵杀手的威严和狰狞。王小龙则想,你来得正好,这不是我正需要的食物吗!在大蛇发起第二次攻击的时候,王小龙手中的藤条似一条长鞭,“呼”地一声朝大蛇打去,大蛇身子一卷,躲过打来的藤鞭的同时,半条竖起的蛇身也贴近了王小龙。蛇快,王小龙的手更快,就在大蛇贴近王小龙的瞬间,王小龙的右手抓住了大蛇的七寸,左脚踩住蛇身,双手用力一拉,大蛇死了。
王小龙用手掂量了一下,这条蛇,足有四斤重,削皮去脏之后,再加上野菜,足够二天的食物。他看看表,时间已至中午,他就把蛇搭在肩上,拿上采来的野菜,寻到一处背风的悬崖下,将蛇和野菜放到地上,又从附近寻到一些干柴,开始生火做饭。
火种需要自己取。这事难不倒王小龙。可是,就在他就地取火准备做饭的时候,猛听身边“哗啦”一声树叶响,一个黑影从身后一闪而过。王小龙再仔细看时,他刚刚捕获的大蛇不见了。
他走到放蛇的地方仔细查看,地上有光脚丫子的脚印。他拿起望远镜搜索,荒山丛林中什么也找不倒。自己刚刚打死了的大蛇,难道复活了不成?这时,他想起了曾经在互联网上看到的一个有关在我国广西边界发现野人的帖子……
难道野人山真的有野人吗?
2.遭遇野人
2.遭遇野人
蛇肉虽然没了,但他仍然得取火,中午饭只好用野菜充饥了。
没有现成的火种,他从子弹夹中取出一枚子弹,去掉弹头,将一把易燃的干柴放进用石头垒起的锅灶内,又从枪上取下撞针,用撞针撞击子弹壳的引爆门。一股青烟升腾后,“灶内”的火熊熊燃烧起来。他又用不锈钢饭盒,从石缝中打了一盒水,将洗净了的野菜放进饭盒里煮熟,第一顿饭勉强地应付过去了。
下午,他不但捕捉了一只野兔、两只雉鸡,还寻到了一个合适的住处。这个住处背靠石崖,崖下有一个小石洞,可供一人避雨,又可以藏东西。他把午间升起的火种移到新址,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并把吃剩下的食物用萱草包好,藏进石洞内,用采割的藤条在石崖前的三棵树上搭建了睡铺。
山林里的夜来得早,睡前,他不忘多寻些枯树枝将火加旺,深山老林野虫多,再猛的野兽也怕火。
尽管这样,晚上睡觉他仍是非常警惕,除了每隔段时间要往火里加柴之外,还得细听四周的动静,第一次独身处于原始森林之中,内心惊怵之外,更加想念战友、向往都市的喧哗,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似有一阵瑟瑟的声响,他麻利地带枪翻身跳下藤床,一个黑影从石崖前一晃不见了。
由于多半夜神经的高度紧张,刚才双眼稍一迷糊,火堆上的明火熄灭了,石崖前消失的黑影是什么,他暂时还不清楚,也暂时顾不上追究,赶快朝火堆上加柴,让明火赶快再燃烧起来。
火被重新燃起来之后,他才走到石崖上的石洞里查看,睡前放在石洞内的食物全部不见了。
难道又是那个魔影干的?
天亮之后,他开始仔细检查,发现石洞左右、自己“领地”的周围,都有人光脚丫子的脚印,并且,这许多的印痕,都是同一双脚丫子留下的。这些脚印表明,偷走食物的不可能是什么野兽,是人!可是,他是被飞机抛下地面进行野外生存训练的,上级不可能派人来监视自己,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可能有正常生活的土著山民。
一种直觉告诉他:与自己作对的,也许就是还没有开化的一种原始人,被现代人称之为野人的人。
想到这里,王小龙赶快去查看自己昨天下的捉小动物和飞鸟的套子,果然,不出所料,套子上的捕获物也全部被野人取走了。
遇上野人作对,是他始料不及的。怎么办?躲避野人?自己能躲避得了么?消灭野人?法律是不允许的。他也不会那么办。现在所能做的唯一办法,就是要主动出击,让野人别找自己的麻烦。
整整一天,他都在为寻找野人做准备。这一天,野人也没有再在他的附近出现。晚上,他把白天准备的食物随身带在自己休息的“藤床”上,把篝火升得旺旺的,并在石洞周围布下陷阱,等待野人出现,就地捉拿。可是野人一夜都没有出现。难道野人发现了给他布置的陷阱?
于是,王小龙又决定,瞄着野人的足迹,寻找野人。
3.野人会说汉语
3.野人会说汉语
披荆斩棘,一路寻来,在又一个悬崖下,野人的脚印消失了。王小龙拿起望远镜朝悬崖上搜寻时,他发现了悬崖上一丛荆棘掩映下的一个洞口。洞口距地面高数丈,且悬崖陡峭,即使野人住在上面,他又是怎么上去的呢?为了弄清楚悬崖上洞穴是否就是野人的家,王小龙寻找到一处掩蔽的地点后,拿起望远镜对着洞口仔细观察。这时,一只飞鹰正在洞口上的悬崖顶上盘旋,王小龙突发奇想,如果野人就在洞内住着,自己何不一枪打下飞鹰,同时也给野人一点震慑呢?
想到此,王小龙便举枪向飞鹰瞄准。只听“叭”的一声枪响,天上的飞鹰一头朝地面栽下来……
说时迟,刹时快,伴随着枪响的同时,只见悬崖上洞口处的荆棘丛一闪,一个一丝不挂的野人突然闪现在洞口,惊异地搜寻着骇人的声音来自何处。他发现了正从天上徐徐降落的飞鹰,当飞鹰快要降落到他对面的同时,手中突然飞出一条藤索,把飞鹰卷了回去。可是,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飞鹰的那一刻,突然惊叫了一声,惊恐地看着飞鹰身上滴出的血迹……
野人在洞口足足惊愣了十多分钟,并确认附近没有危险之后,才走回洞内。
王小龙长出了一口气,自己终于没有被暴露在野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走出掩蔽自己的树丛,拿着望远镜在悬崖的两边小心轻微地仔细寻找,看悬崖两边有没有能攀沿上崖的路道,而且惟恐弄出声音,惊动了洞里的野人。找的结果让王小龙非常失望,悬崖两边根本就没有通向洞口的路径。况且,即使找到了通往悬崖洞口的路径,野人能让他进洞吗?如果自己猛然间与野人遭遇,并发生交手的情况又该怎么解决呢?如果不用武器,自己能斗过野人吗?而且,要在保证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也能保证野人不受伤吗?这恐怕很难保证。因为,野人刚才用藤鞭收鸟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
面对这一系列的难题,王小龙决定,仍然采用自己事先设计的方案:设置陷阱,捉拿野人!
在距野人居住地不远的一处山坡上,王小龙选择了一个新的住处,把做好的肉食悬挂到一棵大树上,在树下下上带机关的套子,套子上面用枯树叶覆盖好,另一端连着一条柔韧结实的藤索。套子上的机关一旦被触动,藤索就会迅速拉动,将“猎物”凌空悬起。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一个剥了皮的小动物放进饭盒里,拿到火上猛炖,故意让新鲜的肉香味浓浓的飘散开来,飘得越远越好,他希望野人嗅到肉香味后,早点过来拿食物,他们能够尽早地结束这种抢夺食物的战争。他自己则藏在离“陷阱”不远的一个能观察到悬崖山洞的隐秘地方,架起望远镜,一刻不离地观察着山洞口的动静。
也许是山洞里的野人嗅到了飘至洞口的肉香味,他真的从山洞里出来了,径直朝王小龙设计的“陷阱”走来。
野人来到王小龙的新居住地附近时,并没有马上实施抢食行动,而是远距离地观察,当他确认食物附近没有守护者时,才小心翼翼地朝着树下移动,惟恐受到食物所有者的突然袭击。
近了,野人才发现,那诱人的香味,是从火上的铁盒子里发出来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悬挂在树上的好吃的东西。
野人迅速地靠了过去。诱人的食物腐蚀了他的警觉。他自信自己的速度,即便被食物的所有者发现,也奈何不了他。
可是野人错了。他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正在接受野外生存训练的特种兵学员。
在野人接近大树欲飞身摘取树上的食物的那一刻,双脚同时触动了树叶下隐蔽的套子和套子上的机关,套子扣住了野人的双踝,藤索迅速滑起,野人被头朝下凌空悬起!野人大叫一声,腰一弓就要用双手去抓被套住双脚的藤索,就在此时,只见王小龙迅速从隐蔽地窜出,手中甩出的两条藤索又同时套住了野人的双手。
野人哇哇大叫,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住王小龙。
王小龙知道野人不服他。为了给野人一点厉害看看,王小龙把手中的枪朝野人晃了晃,然后冲对面的石头“叭叭”就是二枪,响声震天,石头上火花乱溅,吓得野人浑身发抖,立时住了声。
突然,野人说:“你千万别杀我呀。我妈不能走路,需要我养活呀。”
野人会说汉话。这可让王小龙大吃一惊!
4 情动野人心
4 情动野人心
“你不是野人?你还有个瘫痪的母亲?”
“我真的不是野人呀。我妈可以作证。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抢你的东西了。”
王小龙一想也是,既然“野人”抢自己的食物,会说汉语,那一定就是自己的同胞。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沦落为“野人”呢?职业、良心和责任感,他决定把眼前这个由人变为“野人”的人的情况弄个水落石出。
“你不是野人,为什么生活在这没有人居住深山里?而且不穿衣服?与野兽为伍?”
“我也不想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我和我妈下过山,可是山下的人们拿着枪把我们当作野人追赶,为了活命,我们就再也不敢下山了。”“野人”说。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山里成为‘野人’的?”
“这我说不清。你得去问我妈。”
王小龙说:“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带我去见你妈。”他拍拍手中的枪说,“我这枪的厉害你刚才已经看到了,今天你家天上掉下来的那只鹰,我就是用它打下来的。你如果要跑,它可不同意,它会准确无误地打死你。你如果领我见到你的妈妈,我这里所有吃的东西不仅全部给你,而且,今后捕获的野物还可以送给你们一部分,如果你们想下山,我还可以带你们下山去,过与我们一样的生活。而且我保证,今后谁也不敢再把你们当‘野人’欺负。”
王小龙的一段话,打动了“野人”,他同意带王小龙去见他的母亲。
悬崖上,有一条隐秘的小道,是在荆棘的掩映中。“野人”带着王小龙走进石洞时,发现洞内的篝火旁,坐着一位老太太。
一个身穿迷彩服陌生军人的突然出现,老太太并没有显得慌张,她礼貌地朝旁边的一块石头指了指简单地说:“坐。”
王小龙并没有坐,因为,他还在警惕着“野人”,怕“野人”突然向他发起攻击。“老奶奶,您的身体?”
“我这身子已经瘫痪几十年了。可苦了我的孩子。现在你们既然找来了,要抓就抓我吧。与孩子无关。”
“老奶奶。谁要抓你?你们在这山洞里住多少年了?”王小龙惊奇地问。
“你不是红卫兵派来抓我们的?”
听到这里,王小龙哭笑不得……
山洞里静了足足有五分钟,王小龙坐到了老太太的身边说:“老奶奶,你说的是文化大革命吧?它已经结束30年了。您是怎么来到这荒芜人烟的山里来的?有什么冤,您老人家就对我说吧!”
老人想,这个当兵的如果是来抓自己的,反正自己也跑不了。不如把自己的家事全部说出来,再向他求求情,说不定还能救儿子一条命……
5 血泪家世
5 血泪家世
老人叫阮凤霞,家住野人山下一百里地之外的山崖村。母亲去世早,她与父亲相依为命。1964年冬天,她的父亲在山上砍柴时,发现有人将一个人的尸首抬到柴堆上焚烧,他藏在树丛中仔细观望,认出其中的一个是镇上有名的赖皮,从而他断定,这些人是在杀人焚尸,销毁罪证。于是,他柴也没有再砍,悄悄跑下山,向镇革委会报告了情况。镇革委会接到他的报告后,立即派遣民兵连,由他引路找到了焚尸地点。
在他指认的焚尸地点旁边,赖皮几个人正在对着酒瓶野餐。当民兵连长问他们在山上干什么时,赖皮说,我们不是正在野餐吗?当民兵连长说有人看到他们在那里焚烧尸体时,赖皮嬉笑着说,连长你看,我们这不是在吃火烧黄羊肉吗?怎么变成人肉了?
当天晚上,阮凤霞的父亲就被民兵抓走了。
第二天阮凤霞到镇上看父亲时才知道,昨天晚上,父亲已经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并被打得半死,关了禁闭,说是还要把她父亲送县城的监狱。原因是,有人看到她的父亲打死了镇革委会主任的新岳父,他为了逃脱罪状,就诬告赖皮等人在山上用火焚尸,企图转移革命群众的视线。
父亲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反革命分子的狗崽子。她知道父亲是冤枉的,但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在那个公检法被砸烂了的日子里,她能找谁去为父亲伸冤呢?
她从镇上回到家里后,哭得死去活来。这时,一个灰头灰脸的年轻人走到她家里讨水喝。当陌生的青年人问她哭什么时,她便忍不住对陌生的青年人哭诉了事情的经过。
听了阮凤霞哭诉的情况后,年轻人说,如果你父亲说的是实情,我可以为你把这件案子摆平。
“就你?”阮凤霞怀疑地看着陌生的年轻人。
“你能领我到山上去看看现场吗?”
“只要能为我爹洗刷冤屈,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也是人到难处,也不管陌生人可信不可信,反正是有病乱投医,遇上一根稻草也要抓。阮凤霞连想都没想,就果断地说。
听到这句话,陌生的年轻人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从随身带来的帆布包内掏出一套军绿色的衣服换上,把一个上写“北京市红卫兵”的袖章戴到胳膊上,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顶解放军军帽拿在手中说:“行吗?”
阮凤霞吃惊地说:“你是北京来的学生?”
陌生人点点头,说:“是的。你看我这灰头土脸的,等我洗洗头后,就去找他们说这件事。”
6北京来的学生
6北京来的学生
在镇革委会,造反派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北京来的学生。当北京来的学生问起山里的革命形势时,镇革委会副主任汇报说,昨天刚刚抓到一个现行反革命杀人犯。北京来的学生问,是不是把尸体藏到山上的那一个?副主任问你咋知道?北京来的学生说,他昨天在山上迷了路,不仅看到一个老汉藏尸体,而且还看到几个红卫兵在山上吃烧烤,当时,他还误把红卫兵和杀人犯当成一路的了,没有敢惊动他们,想等找到革委会后再说这件事。当北京来的学生听说杀人犯不承认自己杀人时,北京来的学生又说,杀了人不认罪可不行,这可是我昨天在山上亲眼看到的事实。他要求镇革委会组织革命群众跟他一路上山,他要把自己看到的事实真相告诉群众,他不仅能向群众证实赖皮几个红卫兵确实是在山上烧烤野餐,而且还能找到被害人的尸体。
上山前,他让人帮他带上二竹篓当地烧制的白碳和50斤芝麻。
在此之前,阮凤霞带他已经到过现场。也是山里人稀少,赖皮等人也粗心大意,骨灰和现场并没有被破坏,只是上面的浮灰盖着了骨灰。
上山来到现场后,北京来的学生就从随行人的肩上接过白木炭,在焚尸的柴灰上面排放整齐,且排得又密又紧,一处不漏,然后叫人升起火来。
山高风大,转眼之间,火势呼呼往上窜。北京来的学生接过盛芝麻的筐子,将芝麻一把一把地撒向燃烧着的白木炭……
芝麻撒在火上,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半个钟头之后,火才慢慢地灭下来。这时,奇迹出现了——一个人尸体的模样在地面上显露出来。
面对惊愣的人群,北京来的学生侃侃而谈。发生这种情况并不奇怪,因为罪犯在第一次焚尸时,人体内的脂肪和部分油脂熔在了地面上,冷却后便凝固了。现在用白碳把芝麻烧了,油脂渗下去,与人体原先的油脂一融合,尸体的形状就显现出来了。这具尸体,就是失踪了的被害人。所以说,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是阮凤霞的父亲,而是赖皮等人!
北京学生用传统方法进行的验尸,效果虽然好,但是,却没有实现原先想象的目的和结果。他的验尸结果,不仅没有为阮凤霞的父亲洗刷冤屈,反而将自己困进了牢笼。因为革委会主任听了情况后,马上带人也赶到了现场,由于北京学生拿不出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明,造反派就把他作为冒充红卫兵的盲流、杀人犯的同谋、搞封建迷信、诬陷革命派的现行犯,被关进了造反派的临时监狱……
第206、厨子斗山匪
宋南平原先在柳洼镇上开了一家小饭馆,军阀混战时,被家乡的一个小军阀请到北京当私人厨子,干了不到两年,军阀倒台,他便打点行装回老家。
路过清风山时,他被两个山匪给盯上了。行到僻静处,那两个山匪明目张胆地来劫道,宋南平奋力护住自己的包裹。那两个山匪把他推倒在地,连踢带打,最后把雪亮的匕首架到他脖子上,恶狠狠道:“你是要命,还是要钱?”
宋南平含泪道:“大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攒了两年才攒了这么点儿钱,准备回家娶老婆。”
一个山匪道:“别他妈跟老子废话,赶快把钱交出来,不然在你脖子上开个口。”说着,把明晃晃的匕首贴在宋南平的脖子上。
宋南平见讨不到任何便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裹被山匪夺走。
山匪夺了包裹,自是逃之天天。宋南平将那山匪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仍不解恨,自己辛苦挣来的老婆本被山匪抢去,他岂会甘心,左思右想,便跑到县政府告状。
县政府主席刘利民听说来人是在清风山上被抢的,摇了摇头道:“清风山上的土匪,非常剽悍,有几十号人,个个手里都有枪,我们去了也是白白送命,你就自认倒霉吧!好在他们还留了你一条命,也是对你够客气的!”
宋南平愤恨道:“那可是我娶老婆的钱,就这么让他们白白地抢走吗?”
刘利民冷冷道:“还能怎么着?难道还要我的弟兄们为你一点儿钱送命吗?”
宋南平吃了闭门羹,深知在这里呆下去也是徒劳,只得悻悻离开。他身无分文,又冷又饿。天已黑了,城门已关,他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睡了一宿,第=天天一亮,便急匆匆出城了。
想到相好的嘱咐,一无所有的宋南平不敢回家,他想索性就和山匪斗到底,无论如何必须上山去要回那些钱。
刚一上山,他就被巡山的高个子山匪发现了。高个子喝问道:“你到山上来干什么?不怕死吗?我们可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呢!”
宋南平气呼呼地说:“你们抢了我娶老婆的钱,我得要回去。”
高个子不以为然道:“被我们截过道的人可多了,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来要钱,那我们拿什么活命。识相的,就快滚!”
宋南平拍了拍胸脯,说:“要我滚,除非我死了,这笔钱我非要回来不可。”
高个子说:“既然如此,我这就成全你。”说着,一拳将宋南平击倒,蒙住了他的眼睛,“走,跟我去见我们大王。”
高个子将宋南平带到了山上一个破庙里,匪首黑老三听了高个子的禀报,也觉得新鲜,忙凑过来看。他扯掉宋南平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凝神看了看宋南平,问道:“你上山来找死吗?”
宋南平说:“你的弟兄抢走了我的老婆本,我是来向你讨钱的。”
黑老三狂笑道:“进了我们腰包的钱,岂有还回去的道理?我们是抢,又不是跟你借!趁着我今日还不想见血,快滚!”
宋南平不依不饶道:“大哥,求求你,把那些钱还给我吧,你不还钱,我是不会走的。”
黑老三怒道:“格老子的,老子说了今天不见血,你反倒得寸进尺了,想要钱,门儿都没有。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拖到后山喂狗!”
眼看一个山匪就要蒙自己的眼睛,宋南平忽然说:“大哥,我能不能给你们干活儿把钱挣出来啊?”
黑老三打趣道:“到土匪窝里挣钱,这倒新鲜。瞧你这瘦不拉几的身板,你能干什么活儿啊?”
宋南平说:“我是厨子。国民政府的柳次长,你知道吗?我是他的私人厨师。”
黑老三一听说宋南平是柳次长的私人厨师,顿时睁大了眼睛。平日里在山上吃饭纯粹是应付肚子,哪敢奢望吃好的啊?现在听说来了个好厨子,想到那些香喷喷的饭菜,立时就馋得流口水。黑老三忙说:“你给咱做两道菜尝尝,要是真做得好,我就留下你。如果你学艺不精,滥竽充数,那我仍把你拖到后山喂狗。”
宋南平随两个山匪进到厨房,他就地取材,很快做出了几道菜。
一旁先前掌勺的山匪叹道:“果然是名厨,身手就是不凡,菜还是原来的菜,油还是原来的油,火还是原来的火,作料也还是原先那些作料,看那些刚出炉的菜一定色香味俱全。”
菜刚一出锅,一旁的两个山匪馋得直流口水,黑老三在厨房外闻到了香味儿,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小子不许偷吃,快给我端上来!”
黑老三尝过菜之后,大呼美味,他把宋南平叫到跟前,说:“你就留下来给咱爷们儿做饭吧。至于工钱,那个次长每月给你多少?”
宋南平忙说:“每个月六块大洋。”
黑老三挥手道:“我也给你那个数儿。需要买什么,你列个单子,我让人下去买。你好好给咱弟兄们做饭,做好了,我还会奖赏你。”
至此,宋南平留在了清风山上。
黑老三是个精细的人,处处提防着宋南平,怕他在菜里做手脚,不让他下山,做饭菜用的材料都是他开了单子,再派人买来。宋南平一门心思给他们做好饭菜,只想着得到工钱,早一天攒够娶老婆的钱,倒也吃得香睡得着,几个月下来,竞长胖了。
暑去秋来,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宋南平给黑老三建议,多买些白菜和肉储存着,准备过冬。
黑老三在做饭上早就对宋南平言听计从,想了想,还是厨子想得周到,忙吩咐山匪们,多搞些白菜和肉。
几天以后,山匪们就把肉和菜都弄上山来。宋南平先把猪肉分割挂到绳子上做起了腊肉,又根据白菜的用途,选取了不同的储存方法,有的晾干,有的用大缸腌起了酸菜。
黑老三看宋南平往大缸里放白菜,很好奇,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南平狡黠地笑道:“大哥,你知道小弟最拿手的菜式是什么吗?”
黑老三摇了摇头。
宋南平指着那些白菜说:“我能用这些白菜做出一桌白菜宴来。”
黑老三睁大眼睛,说:“只用白菜啊?”
宋南平点了点头。
黑老三马上来了兴趣,说:“都有什么做法呀?我原先就知道白菜炖粉条和凉拌白菜心儿。”
宋南平指着旁边的大缸说:“再过几天,这些菜腌酸了,就能吃了,到时候我给你们做一桌。”
过了几天,宋南平看那些菜的成色差不多了,便用白菜给山匪们做了几桌宴席。
十几道菜,竞没有一道重样的。山匪们一个个惊得张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特别是那道酸菜白肉,酸里透着香,香里透着爽,很快就被山匪们一抢而空。
黑老三拍着宋南平的肩膀,说:“兄弟,你真让咱开了眼。你牛,你真牛啊!”
宋南平看黑老三喝得兴起,就对他说:“大哥,我想跟你告个假。我得回老家一趟,把老婆娶过门,要不,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
黑老三笑道:“回去吧,回去吧。不过,在你走之前,得把你的手艺传下来。”
宋南平点着头说:“好。”
宋南平挑选了两个喜欢做饭菜的山匪当徒弟,把自己的手艺全都传授给了他们。过了一个多月,他们做出的饭菜就有模有样了。宋南平领了工钱,辞别了黑老三,下了山。
一个月后,宋南平又回到清风县。他找到县主席刘利民,说:“刘主席,请你马上带人去清风山抓山匪吧!那些人早就吃坏了肚子,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你带几个兄弟上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全都抓住。”
刘利民听后不觉一怔,并未言语。
宋南平看刘利民犹豫不决,说:“刘主席,请你派人到药铺去打听打听,看那些山匪最近是不是常到药店买止泻药。”
刘利民马上派人核实了情况,他早就被山匪们搞得焦头烂额,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忙整顿人马,上山清匪。
部队到达清风山时,那些山匪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很快就被悉数擒获。
回到县政府后,刘利民十分高兴,说:“你今日立了大功,说要什么赏赐?”
宋南平说:“刘主席,我只要三十=块大洋。”
刘利民道:“只要三十二块大洋?”
宋南平说:“这是他们抢走我娶老婆的钱,我当然得要回来。”
刘利民听后哈哈大笑,遂吩咐办事员给了宋南平三十二块大洋。
宋南平接过大洋,高高兴兴地走出县政府。他的老婆小翠迎了上来,见宋南平讨回了钱,笑道:“还真让你算准了。”
宋南平得意地笑道:“一个厨子就得有那本事,想把菜做坏就能做坏,想让它啥时坏它啥时就得坏。要没这本事,那就甭叫厨子了。”
第207、女侠
宋代江西鄱阳县有个董国庆,在宋徽宗宣和六年考中进士,被朝廷任命为山东莱州胶水县(今天的平度县)主薄。
当时正值金兵入侵中原,他便将母亲、妻子、儿子送回了江西老家,一人独自留在县衙内。没多久,中原陷入了金兵的手中,他想回家乡也回不去了,只好弃了官,流落到乡村,住在一家客店里面。他与客店主人很谈得来,相处得也不错。后来客店主人看他生活十分贫困,而且不会料理自己的生活,于是介绍了一个女子给他做妾。
这个女子也不知是从那里流落到这里的,性情很温和,善解人意,人长得也很漂亮,看到董国庆一贫如洗,就主动地挑起了一家人生活的担子。她先把家里的东西卖了,买回来七八头驴子和石磨,又买了许多麦子用石磨磨成面粉,然后自己骑上毛驴到集市上把面粉卖掉,用卖得的钱养家活口。这样过了3年,他们赚的钱也越来越多了,造起了房子,买了田产,从此过着很安适的生活。
3年中,董国庆一直没有跟父母妻子联系上,全无音讯,董国庆闲下来的时候,常常为此感到悲伤,人变得萎靡不振,好像丢了魂似的。这女子多次问他为何提不起精神来,董国庆终因对她感激,相爱甚深,不肯说出思念妻子儿女,只是说:“我本来是宋朝的官员,一家老少都在江西老家,我漂泊在这里,没有返回家乡希望。每当我想到这里,几乎是心都碎了,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董国庆的妾说:“夫君要是为这件事,何不早点告诉我呢。我有个义兄喜欢为别人做好事,他过几天就要到这里来看望我们,让我请求他,让他来为你筹划这件事。” 10天之后,果然有个商人模样的人来到这里。此人身高体大,十分魁梧,长有长长的蜷曲胡须,骑一匹高头大马,赶了10余车货物来到董国庆家。董妾说:“这就是我前几天说的义兄。”董国庆于是出门迎见,宽叙亲戚之情,设宴招待他。董妾便将丈夫前几日说起的心事拜托给义兄,希望义兄从中周旋,促成其事。
就在那个时候,金兵下令:“凡是宋朝官吏亡命流落在金人地域,只许自首,不许逃离,倘若不去自首,被人告发了,就要处死!” 董国庆心想我已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又疑心这妇人与义兄会将自己出卖,于是说道:“我只是个平民百姓,想返回自己的家乡,不是宋朝官吏。” 那商人愤然起立,捋了捋长髯,怒气冲冲地仙笑说:“你与我义妹相依为命好几年,我同义妹情同骨肉,她托我送你南归,我才肯援手相助。看你如此疑惑,实在今人生气!再说万一在途中有什么差错,还要牵累到我。你今天必须将你的官符交给我,作为信物和凭证。如若不同意,天亮之后我将你绑起来告到金人兵营里去!” 董国庆寻思,事已至此,我交官符是死,不交也是死,只得将自己收藏多年的文书、官符统统交给那商人。当夜只得暗暗叫苦,涕泣涟涟,妇人来劝慰,他也听不进去,只等义兄的发落与安排! 那商人离开以后的第二天,牵来一匹马对董国庆说:”我已将事情办妥了,我们可以立刻起程。”董国庆舍不下妇人。希望同她一同南归。
妇人说:“我还有一些其它事情尚未了结,还须留下来料理。你一人先
同我义兄南归,我暂且留守,也可以避避嫌疑。等我把事情料理完了,明年一定到江西去找你。现在,我亲手制作了一件袍子,送给郎君。你千万要谨慎地保管好,切勿丢失。你这次远行,旅途上一切进退都要听从我义兄的安排。”接着又轻声地叮嘱:“义兄在分手的时候,很可能会送给你很多钱,你千万不可取;如果他非给钱不可,你就拿这件补补衲衲的袍子给他看,他心中就有数了。我义兄曾经受过我的恩惠,如今他护送你南归,还不足以报答我,因而他必须明年再护送我去你家乡。万一你受了他的馈赠,那么他就可以从此撒手不管,再也不肯护送我南下,那样你我就再也不能相见了!你一定要保存好这件补补衲衲的袍子,万万不能小看它,更不能将它丢失!” 董国庆听了这番既情深意切,又闪烁其词的话语,十分惊讶。虽有疑惑,但不宜细问下去,又担心邻居发觉,只得挥泪上马,跟了义兄匆匆向东南疾驰而去。
到了山东海边,已有一只大船靠在码头,董国庆上了大船,拱手与义兄告别。
大船急急南行,船上也没有装什么货物,也不知有什么使命。船上的船员对董国庆十分恭敬,生活上照顾得十分周到、细致,但不多说话,绝不谈及其它事情。
当大船到达南方时,那客商已在岸边等候了。他请董国庆到酒楼上喝酒,给董国庆接风洗尘。一番寒喧以后,客商拿出黄金20两相赠,说道:“这是给你老母、夫人做寿用的。” 董国庆看到这位客商义兄如此慷慨赠金,想起妇人在临别时的嘱咐,不肯接受。客商说:“你赤手空拳回到家乡,与母亲妻子相会,没有钱用,难道你要他们饿死不成!”他强行留下20两黄金,转身告辞了。
董国庆不忘妇人的叮嘱,追了上去,送还20两金子,并且把旧袍子拿给客商看。
那客商先是一惊,继而笑着说:“我的聪明智慧果然不及她,这么一来,我帮助义妹的责任尚未了结。明年我一定带她南归,与你相聚。请多珍重!”说完客商就头也不回地朝向北方走去。
董国庆辗转回到江西老家,老母亲和妻子、两个儿子都喜出望外。老母亲问起金人入侵山东的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又是怎样从北方回到故乡的。
董国庆就将3年多来如何流亡引司,如何遇见店主,如何娶妾,以及妾如何照料生活,如何托付义兄送回故乡的事一一禀报。并取出妾在分子时送的袍子给家人看。还说了妾是如何再三叮嘱要保存好这件袍子的。细心的妻子拿过来细看,只见缝补处隐隐约约可见金黄色,拆开来细看,原来里面缝了许多箔金。董国庆就用这些钱补贴家中的开销。
过了一段时间,董国庆赶到临安(杭州)南宋朝廷,说明事情原委,朝廷给他补了个宜兴尉的官职。一家人的生活虽然安定下来,但他心中常常想念远在山东的妇人。
过了一年,那位客商果然陪同他的义妹投奔到南朝来了,夫妻终于又相会了。
这位有情有义的女子,既勤劳,又贤慧,但他究竟是什么人,与金人有何种关系,与客商交谊为什么这么深,对董国庆为什么如此一往情深,个中原因,谁也说不清,真是个侠妇人!
第208、湘西土匪二爷爷
二爷爷一边打枪,一边喊:“我是汪二,是你们的二爷爷!”
二爷爷是一个枪迷,但他不是神枪手,不过他的枪法也不错。在湘西匪乱的时候,二爷爷的枪就要过土匪的命。有一回土匪围村劫粮,二爷爷就用一支三八步枪,48颗子弹,头一回和他们交火了。也就在那一次,他取了土匪的命,而且成功地掩护乡亲们撤出村庄。
二爷爷在掩护乡亲撤离的过程中,对着土匪的进攻,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令四十多个持枪的土匪,面对丛林中的二爷爷奈何不得。首匪王疤子不得不把探子叫来,问龙西村肯定找谁做了靠山,为什么不认真采线,使得他们的“肥羊”计划受阻。“肥羊”,在土匪中的意思就是打劫有钱财的村落和大户人家。探子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答案。就说:“这龙西村据我所知,都是一些老实如泥的山民,没有什么有本事的人,能够找到什么靠山,有家姓汪的有那么一个人,叫汪和尚,可他和秦明悟结了梁子,已经不敢在家呆了,到十万坪做官享福去了。此人有一个弟弟,也到外面学裁缝,不在家呀。”
王疤子听了犹豫片刻,就叫探子喊话,问一问对面的兄弟是哪家的,说鱼是锅里的菜,吃客不可相互急。探子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对二爷爷喊:“兄弟不可误会,天大地大借个道。”
二爷爷一听,肝火不由往外冒。他知道此人是邻村的田大麻,专门为土匪盘点,为虎作伥鱼肉乡亲,他自己也从中捞一点土匪的油水。在田大麻喊话的当儿,二爷爷已经把枪对他瞄准,“砰”地一火,他的脑袋就开了花。接着,“砰”地又是一火,子弹把王疤子的耳朵打穿了一个孔,痛得他捂着流血的耳朵就地打滚,喊他的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他们枪是放得厉害,可谁也不敢往前冲。二爷爷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一边打枪,一边喊:“我是汪二,是你们的二爷爷!”最后枪声稀,人已溜跑。
王疤子他们是来自古顺县的一群土匪。为了利益的瓜分,得罪了古顺县的官员,被县里的国民党围剿得四处逃窜。王疤子号称团长,手下有一百七八十条枪,两百多人跟随。与国民党一交火,人员死的死,散的散,已经只剩下现在的四十几个人了。个个落魄得像是丧家的犬,没有了往日作威作福的派头。现在逃到永顺县的境内,专吃那些边远而势弱的村庄,黑脸抢劫,以求果腹。目前田探子一死,龙西村的环境又不熟悉,也就只得由他去了。王疤子叹口气,一摆手说:“撤吧,强龙不打地头蛇啊,妈的巴子。”
于是,就有另外几个弱小的村庄,在哭天喊地中,被王疤子他们疯狂的抢夺弄得一塌糊涂,让那些可怜的村庄上演几多的生离死别,饥饿连连。
二爷爷单刀直入地问:“大哥贵姓,在这界顶上布阵,又不图发财,是不是抗匪呀?”
二爷爷是在邻镇水利湖的水码头边学裁缝。可他师傅的侄儿张虎仪是一个地头蛇,掌控着五十多支步枪。他们不为非作歹,不恃强,不欺弱,是匪乱中一支典型的保家安境的农民自卫队,令许多远近的土匪都不敢在这里撒野。如果要借道水利湖,都要按绿林的规矩,预先拜码头。准许了,才能相安无事,否则就不能怪人家不友好。张虎仪虽然是个江湖中人,但对年轻气盛的二爷爷十分感兴趣。多次开导二爷爷,说:“师弟,我看你就别学什么鸟裁缝了,跟我们玩枪吧。吃吃土匪给我们进的贡,要钱有钱,要面子有面子,这年头的风光就是这样的。”二爷爷年轻的心,虽然被他说得飘来荡去,但他又想到哥哥汪和尚因为玩枪,而与土匪结仇,不得不混入具有恶霸性质的保安团谋差,导致亲人受难,兄弟分离。二爷爷就老实地拒绝,说:“我和哥哥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叔父把我们兄弟养大成人。他们的恩德我们无以为报,现在哥哥又在外面混,我想好好的把艺学成,回到家乡要尽孝顺之道。”
湘西土匪二爷爷(2)
一番话,把性情中人的张虎仪讲得泪在眼里打转,点头称道。他硬要和二爷爷打个老庚,也就是拜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意思。他们烧香敬过路的神仙,喝血酒造缘化。之后,他就给二爷爷一支三八步枪,要求二爷爷一边学手艺,也要一边练枪法,还说在这个兵荒马乱,匪群常扰的年代,拿着防身,总有好处,没有坏头。就这样,二爷爷开始了他的枪缘之恋。
多少回,二爷爷枕着枪,在暗夜里无眠。想小的时候,和哥哥一起用木板削木枪玩;把竹子锯取一节,在节子处捅一个孔,然后弄一根精心削成的木棒,并在其上包一块破布,套进竹筒里,然后在水里深深一呼吸,抬起来,狠狠地浇向远方。那时侯,不就是对枪的一种渴望吗?在充满恐怖的年代,不是渴望有枪来壮胆,在茫茫的湘西山地能够自由地出入吗?不欺人,也叫人不敢欺吗?现在终于有了梦中的宝贝,能不把心悬起来吗?现在的土匪经常相互火拼,夺取对方的枪支,有枪支就能壮大自己的势力,发展队伍,令其他小股土匪,不能不俯首称臣。二爷爷多少回亲眼目睹,土匪们相互厮杀、掠夺,悲壮又悲凉,生与死的无情与无奈,多么残忍而疯狂。哎,这年月,真的需要革命,需要正义来安定民生。想到这些,二爷爷下意识地摸摸枪,就像触摸到他灵魂深处的希望。在二爷爷二十来岁的时候,解放军还是远方的传说,解放军还在很远的地方为人民打江山,还没有惠顾湘西。
这个秋天,二爷爷决定回龙西村看望辛勤劳作的叔父,就在他准备返乡的时候,水利湖的张虎仪,与一股来镇上佯装借道的土匪干了一场面对面的巷战。胜者虽然是张虎仪,但他死了九个弟兄,轻重伤三十五人,家园严重破坏。他自己的左臂也被子弹穿过,受了重伤。二爷爷没有参战,他和几个张虎仪的弟兄掩护妇女和老幼退到一个山洞,以防万一。胜利的张虎仪,在镇子中央,为死难的九个兄弟,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响头后,才接受郎中的治疗。
这一次的巷战打得触目惊心,惨不忍睹。那些熟悉的汉子,在交火中,连个别也没有告,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生龙活虎的样子,说没就没了。二爷爷的泪硬是流得失去了控制,止也止不住。土匪这么乱,他就更加牵挂家里的亲人了。于是就给师傅告别,说他要马上回家。他的师傅当然是没有话说。只是,张虎仪知道了,带着伤来问二爷爷:“老庚,你回去了还来么?”二爷爷也不含糊地回答他:“我回去得看情况,如果叔父他们平安无事,我去去就来,如果匪乱的环境不好,我就得陪着他们老人家,不能来了。”话到如此,张虎仪心生惜别,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庚你执意要走,其实我也留不住你,但是我想让你把我送你的枪带去,在我们这个地方,土匪这么乱,也好防个身,就当是老庚在你的身边吧,万一有个什么难事,就奔我这里来,或者捎个信,我们兄弟会来看你的。”
二爷爷被张虎仪的情谊感动得依依不舍,两个男儿泪,一任纵横流,然后抱成一团。最后,二爷爷说:“老庚,枪我还是不要的好,带着回去,会吓着叔父他们的,何况现在有枪,其实会更招惹麻烦。”
湘西土匪二爷爷(3)
张虎仪揩着泪,真诚地说:“老庚,你是一个孝子,和你相处一段时间,让我在这乱糟糟的世界,看到了一种人性的美好,你也给了我纯正的兄弟情怀的体验,你这样空手无防地走,叫我怎么放心和舍得啊,既然我们都是男人,别人无情地伤害我,我也要有能力去抵抗,这是低级动物都有的本能反应,何况人,你不拿枪,我就不让你走。”
这样,二爷爷临走,也没有拗过老庚的盛情,就把枪和一并送的48颗子弹都带上了,归心似箭地赶往其实只隔有百里多路的家乡。在那个动乱的年代,百里路就像隔着天涯,到处都有可能遇到强盗和土匪,到处都是强与弱的较量、善与恶的关卡。因为路途凶险,走一次也就不容易。当然那时仍然有做生意的,倒盐、买卖桐油、贩棉花和布匹,上四川,走贵州,下湖北,但都必须成群结队,并且还要有应酬绿林的人,才能通过关卡,否则不是血本无归,就是一命归西去也。二爷爷提着枪,子弹也上着槽疾步如飞地翻山越岭而来。有时也要过一段河,沿着河岸走一段,然后又爬坡,再过界。二爷爷的警惕,自然是来自他的见闻。在这个乱世里,有枪就意味着有势力,有自卫的可能和安全性。但同时,也存在着被人谋害的风险。所以二爷爷只要遇到有异常的风吹草动,就会卧倒或者在隐蔽的地方靠住,同时也把枪瞄向可疑的方向。二爷爷说这不是疑神疑鬼,实在是一种环境所逼。在确定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才又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赶路。就在二爷爷登上一座地界,准备又下坡的时候,被一个厚重的男中音给喊住了:“小伙子,请留步!”
机灵的二爷爷马上卧倒,几乎同时把上槽的枪瞄准声音的出处,原来那声音出自岩石的后面,非常隐蔽。二爷爷暗叫不好,正想隐蔽自己的时候,只听到一阵哗哗的动响,二爷爷就被二十几个头带丝帕的端枪汉子给包围了,其中有人对二爷爷喊:“把枪放下,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二爷爷当时不是没有被吓着,但也知道吓着归吓着,知道在枪与枪的相对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二爷爷也就横着心想,即使鱼死,也要搞个网破,所以他就没有把枪放下,而是把枪对着走出来的某一个人。二爷爷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即使自己是全身的子弹窟窿,那么对方也是要倒下一个人。就在这种危险的对峙中,那岩石后面喊话的人走了出来,沉稳而有种求和的语气说:“小伙子,千万不要误会了,你既然是玩枪的,我们只想知道你是哪路人,并不想和你过不去,要不然,我们早就动手了。”
二爷爷听了,觉得此人很有善意,而且有一定的道理。人家在暗处,我在明处,他们如果有邪恶之意,早就把他给办了,何必这样费事。于是就把横对的枪竖提了起来,沉静地说:“我是龙西村的人,姓汪。”
“哎呀,误会,全都是一场误会。”他示意自己人把枪拿好,道歉地说,“汪和尚大哥是你什么人啊?”
湘西土匪二爷爷(4)
二爷爷见那来人走近,看到他友善的面容里集聚着化不开的愁云。就想他们不像是哥哥得罪的那帮土匪,就实话实说地告诉他们汪和尚是他的亲哥哥,他是他的二弟。
那个中年汉子的友好果然就又加了一层亲切,说:“幸亏没有误会,不然将如何是好,原来都是自家的兄弟啊。”又问二爷爷是从哪里来,这是回家去的吧?
二爷爷知道张虎仪在水利湖摆码头,红黑都吃过,一定得罪过不少的人,所以不讲从那里来,但又不愿意骗这个没有恶意的汉子,回答就去繁从简,说:“我是回家去的。”
这帮人很懂规矩,也就不细加盘问了。只是客气有加,说:“今天能够遇到和尚大哥的二弟,也就等于遇到和尚大哥了,咱们坐下来谈谈吧。”
二爷爷也就依邀而坐,也拿出自己的友好,并把身上带的干粮荞粑粑取出来,说:“这玩意不够,大家还是分着吃吧。”他们也没有客气,过来多少分了一点,表示看得起二爷爷,之后就到林中站哨布岗去了。
中年汉子边吃荞粑粑边夸二爷爷,说:“二弟真是英雄出少年,不愧为和尚大哥的弟弟,你一路警惕地走来,我们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好样的!”
二爷爷吃完了分剩的荞粑粑,也就单刀直入地问:“大哥贵姓,在这界顶上布阵,又不图发财,是不是抗匪呀?”
中年汉子从满脸的愁云里,露出勉强一笑,说:“我姓吴,就是这界下吴家寨的人。”讲到这儿,他把二爷爷的问题岔向了一边,就说:“二弟弟,你一定饿了吧,等下就到我们的寨子上去吃饭,顺便留一宿吧,明天一早走,因为今天是我第一个儿子的满月酒。”
俗话说,人在江湖走,处处当留神。二爷爷当然不会被陌生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给留住,就推脱说:“吴大哥,你的好意小弟我领了,现在天色还早,我回家还来得及呢。”
姓吴的汉子把愉快的心情一收,满脸就是一张不堪的愁苦了。但很厚道地说:“二弟是不放心我吧,也不瞒你说,我们吴家寨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很可能要面临一场灾难了,根据邻村牛家棚的可靠消息,秦明悟那股土匪要和古顺来的王疤子联手攻打我们寨子了,现在我们只好丢下农事,除了寨里的妇幼,所有的汉子都上山设卡,准备拼命呢。”
二爷爷听了,本能地问:“你们怎么惹上了秦明悟了呢,那人在绿林中打着正义的旗子,什么替天行道,打富济贫,都是为了钱财和女人,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看来狭路相逢,也只有跟他们拼了。”
吴家汉子满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讲了个中的原由,说:“还不是因为在这个动乱的社会,让我们老百姓左右为难嘛,以前我和寨里的几个人,一起到远处卖桐油,再贩一些盐和布匹回来,历经艰难,总算有了一些钱财,可这也经常受到那些持枪的强人们的加难,就到秦明悟那里花大价钱买了二十多条步枪,再加上本寨家家有火枪,以为就有了安全的保障,没有想到秦明悟真不是东西,居然反过来要夺我们的枪,这不,大家都咽不下这口气,誓死要和他们拼一回。”
湘西土匪二爷爷(5)
二爷爷听了吴家汉子的讲述,一种人性的使然,气得青筋暴跳,呼吸困难。同时也深感震惊,以前路过这个界顶,遥遥眺望吴家寨的轮廓,是那样的炊烟袅袅,依偎在山水中的人家,就像小孩依偎在母亲的怀抱,充满着安宁与亲切,怎敢相信会有一场灾难正在向她靠近!
就在这时候,有几个牛家棚前来帮助抵抗秦匪的人,就凑拢来到吴家汉子的跟前说:“吴哥,我们今天守到天黑,就可以回去喝你家儿子的满月酒了,我们在设卡,料想秦明悟已经听到了风声,一定不敢摸黑贸然前来,再说有我们牛家棚几十号人前来庆贺,各个都带着家伙帮助压寨,怕么得咯!”
吴家汉子听了,脸上的愁云似乎散去了许多,拍着二爷爷的肩,对大伙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又缘遇汪家二弟,就按牛家兄弟的意思办吧。”
二爷爷也就打定了去吴家寨的主意,再没拒绝他们的邀请,去了。
妇女抡起镰刀就朝二爷爷的头上砍了来,并喊:“拿命来!”
在关门戌时的吴家寨,灯火通明,早有牛家棚来的六十多号人,个个挎着步枪和火枪,热闹腾腾地窜来窜去。当吴家汉子领着大家赶到的时候,酒席就架开了,所有的人都围上来吃呀唱呀,划着拳,喝着酒。二爷爷的心里也为之喜庆,把身上仅有的二十块光圆,拿出五块来,挂了个人情。在主人盛情的款待下,二爷爷竟也吃得汗流浃背,酒也令他有些微醉飘然了。就在这时,二爷爷无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周围,竟看到牛家棚的几个头领模样的人,相互使了一个充满杀机的眼色。这一下令二爷爷的酒意全无,很想提醒一下吴家汉子,他却已经被挤到人群中,忙着给大家敬酒、发烟,道辛苦,话感谢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二爷爷就谎称自己尿意太急,暂时失陪一下,又说自己有些醉了,得把枪拿着做拐杖。只不过是解手而已,同桌中有的没有在意,有的就在意了。于是就有两个牛家棚的人跟了二爷爷,他们说自己也要方便一下。二爷爷已经知道这是为什么了,他假装醉意飘飘地探着路往暗处走。到了黑暗深处,二爷爷佯装解裤子,他已经在注意那两个人了。他们想在暗中把二爷爷给棒杀了,拿着尖刀漫不经心地靠近醉鬼。二爷爷在暗中把劲运在枪身上,朝着先靠近他的那个人的头上就是一通,那家伙就闷声倒地。另外一个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枪托就让他的头上开了花。
二爷爷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之后,事态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正想转到前面去看看,无论如何要告诉吴家汉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热闹的地方已经响了枪声和惨叫声。二爷爷纵身跃进黑暗的更远处,逃命的欲望使他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吴家大院和整个吴家寨就火势熊熊,成了一片燃烧的海。二爷爷借着火光,跑到了对面的岩崖上,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妇女们的呼救声和惨叫声。二爷爷拍打着自己的头,软瘫在地上,想喊却发不出声音,这他妈是什么世道啊。牛家棚啊牛家棚,你一定会知道吴家寨的命帐,是要自己还的。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二爷爷几乎在精神崩溃中喊着这样的话。
湘西土匪二爷爷(6)
受了刺激的二爷爷,就像患了重病一样,从身到心的疲惫令他昏昏欲睡,倒在岩石上的二爷爷,从稀里糊涂的似睡非睡,就到了天昏地暗的酣然沉睡,就连夜晚的寒气也没有把他冷醒。直到清晨时分,二爷爷意识模糊地感到了浑身的潮湿,就像睡在冰冷的河水中。但是二爷爷还渴望继续地睡,因为身心的累,他希望这样解乏。可是此时,几多赶早下树的鸟儿,似乎因为黎明的来临而兴奋不已,欢快醉情地鸣啼,为了自己一天的幸福生活,唱着希望之歌。它们不理解人类的悲欢和灾难。这时,因为没有宁静,二爷爷完全没有了睡意,但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醒过来。问自己我这是在哪儿?同时还伴有切肤切骨的冷。他一跃而起,感觉这是不错的驱寒的办法,又一连来了七八个鲤鱼打挺,跳了几跳,感觉好多了。在这个过程里,二爷爷看到了燃成了废墟的吴家寨,似乎在诉说残酷的昨天,而欢快的鸟鸣恰恰又是一种对人类的讽刺和嘲笑。气愤的二爷爷真想捡起一颗石头朝鸟儿砸去,其实鸟儿与吴家寨的灾难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就把心中的怒气转向一块麻木的小石头,狠狠地踢出去老远,才弯腰拿起横卧待命的步枪,小心地探向吴家寨。二爷爷想看看废墟里的吴家寨,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幸运的人。
二爷爷像猫一样警惕地探到吴家寨,只看到一两具没有被火烧到的女尸,倒在血泊中的脸上,弥漫着无限的恐惧、挣扎和仇恨,被脱了精光的衣裤,草草地掩盖在裸露的肢体上。看来牛家棚的人已经清理现场,而有意地留两具女尸,到底是证明他们的罪恶,还是留耻给吴家寨。二爷爷想了想,从吴家对牛家没有提防,就说明他们没有过往的仇恨,制造这样的血案,原因只能是夺财和谋枪。因为男女有别的观点,二爷爷没有埋她们。再说时间长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二爷爷只好眼观四方,耳听八面地择路赶往回家的路。
出寨时,在一块墙一样的石壁上,二爷爷远远地看到上面有一行红红的字。近了才知道那是用毛笔蘸血写的,是这样的几个字:杀人放火凶残事,从不暗来秦明悟。看罢,二爷爷朝石壁掷去一颗石头,骂道:“日你妈的王八蛋,还要嫁祸人家。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这个公道我一定会讨。”
为了安全,二爷爷决定绕路走,风一样钻进树林,戒备任何一种响动地辨认回故乡的路的方向。二爷爷一口气翻了两座山,到家也就十来里路了,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沿着山路认真地走了起来。此时天空的太阳,很温暖地往人的身上涌,风也格外的清爽。二爷爷想着久别的亲人,他们还安好吗,在这动乱的年代,有亲人在心里伴着思念,多少让他产生一种幸福感。
就这样,二爷爷在山岗上疾步如飞,准备下坡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眼睛盯着他,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正视,只见一个头戴丝帕,脸上被烟锅灰涂得花黑的人,手拿一把长长的弯镰刀,用一双拼命的眼睛逼视着二爷爷和他手中的枪。二爷爷以为她是躲土匪的妇女,自己的行色把她给吓着了。就赶紧把枪杵在地上,脸上流露温和的笑容,说:“大姐别怕,我不是坏人。”
湘西土匪二爷爷(7)
而那妇女偏偏认为,现在是她下手的好机会。抡起镰刀就朝二爷爷的头上割了来,并喊:“还我亲人的命来!拿命来!”
二爷爷只好纵身一跳,跳出镰刀能够割到的范围,并且连连后退,依然把枪杵在地上,说:“大姐,你莫乱来,我是龙西村的汪二,我们都是乡亲,我怎么会害你的亲人呢。”
一连几招失败的花脸妇女,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也为此就义无返顾地一再挥舞镰刀狠狠地砍向二爷爷,看样子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收场的。
这对二爷爷很不利,再退,后面就是一个高坎了。走下去都要抱树抓草,跳下去就要把自己摔坏。面对又砍来的一刀,二爷爷就拿枪身去挡了。一挡就把妇女镰刀挡脱了手。二爷爷说:“大姐,我们无冤无仇,这是何因呢?”那妇女不答,又去拿刀,准备再次进攻二爷爷。二爷爷就抢先把镰刀捡在了手上。
二爷爷又说:“大姐,你冷静一下,最好听我解释,我不是坏人。”却见那女的一言不发又去捡起了石头,对二爷爷露出无情的冷笑,石头朝二爷爷头上就飞了过来。二爷爷没有办法,只好就地一滚,躲是躲过了那颗要命的石头,身子却在坡上不由自主地滑了一丈多远。也是命不该绝,再下就是悬崖了,好在有一颗手大的树挡住了他继续下滑的身子,如果下去了就要粉身碎骨尸骨不全了。二爷爷的脸和手也有被尖石头和芭茅划了好几道伤口,血像找到了宣泄的道路一样一个劲地往外流。他的步枪也脱了他的手,躺在距二爷爷两米远的地方,像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物品。二爷爷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把她像解决牛家棚的那两个坏蛋一样给解决了。一股本能的抵抗一瞬地充满杀机,但是又想这绝对是一个误会,何况她是一个女流,一定是误认为自己是个抢犯或强盗,她只是本能的保护自己……就在二爷爷这样想的时候,一个拳头大的石头朝他的头上天昏地暗地飞了过来,二爷爷只好把头一偏让过了。石头正好打在身后的那棵树上,一块树皮就在眨眼间飞落。然而,那妇女手上的石头又要飞来的时候,姿势未稳的二爷爷,把心一横说:“大姐,你要打死我可以,但是我想弄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恨大仇深,如果我真是得罪你的人,你再扔石头,我绝不躲让,任你打,直到死。”
正扬着石头的妇女说:“你要死得明白,我可以告诉你,你昨天就到我们吴家寨和牛家棚的人杀害了我们的族人一百多,夺了枪,抢了财粮,把寨烧得片瓦不留,你还送光圆挂人情,你他妈真会演戏,如此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拿命来吧!”说完,石头就取二爷爷的性命来了。
二爷爷还是本能地让了一下,但是没有躲脱,左脸就被砸破,伤骨露肉地淌出血来了。但二爷爷更加沉着了。他知道自己卷入了误会的漩涡,看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有口难辩实在无法,也只有实话实说了。二爷爷捧着血脸说:“大姐,我不是牛家棚的人,我是龙西村的汪二,是吴寨主请我去喝他儿子的满月酒,盛情难却我才去的,不然我一个路人,早就回家去了,不想遇到这样的事,我也是逃难出来的,你若不相信我的解释,就把我砸死吧。”
湘西土匪二爷爷(8)
那花脸的妇女,心情似乎有了一种被说服的压力,再扔石头的力量有些不忍发那么大了,但那没有力度的石头照样向二爷爷的头上飞来了。
二爷爷再也没有躲让,闭着眼睛只听“叭”的一声闷响,就感觉头骨裂了,有粘糊糊的液体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二爷爷依旧闭着眼睛忍着痛,说:“大姐,你就快点打死我这个冤枉鬼吧,在你的误会里,我也感到自己是罪大恶极的坏人,只要你能够痛快,我死也愿意。”
那花脸妇女,突然放声大哭,边哭边说:“小兄弟你快上来,我给你找药去,你不是坏人,是我把你误会了。
二爷爷把她的话听是听进去,可他的身体就是不听自己的话了,二爷爷勉强地转过身,抱着依靠的树,慢慢下滑坐在地上。之后,就像入梦一样不能感知外面的世界了。
当二爷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色如水,寂静的山中一片温柔的朦胧。确切地说,二爷爷是被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和饥饿所催醒的。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并不怎么隐蔽的岩洞里的一块石头上,身下垫着也不厚实,但觉得有些舒服甚至有温暖感的茅草上。
二爷爷轻轻一动,就感觉到自己的枪像小孩一样依偎在他的身边。额头上脸上的伤口,有些隐隐的痛,也发觉伤口上贴了草药,药被纱布什么的给包着,那些痛正在往草药上走,可以说有些痛得舒服。
二爷爷想起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就把头偏侧一看,发现了曾经伤害他的那个妇女,怀里搂着一个大孩子,似睡非睡地坐在那里。他们紧抱着相互取暖。这样似乎还在用亲情来抵抗野外的恐慌和苦难。
有一阵子,二爷爷就那么躺着觉得有些累,就动了一下。那妇女好像没有发觉,他也不想惊动她。在饥饿与痛苦的交替中,二爷爷想起了该回的家,而且不是很远的家,如果现在就到家,那么好多的问题就都要解决了。于是二爷爷就坐了起来,他想试着回家。
这时,那妇女就放下了搂着的孩子。她说:“你醒了。如果你恨我,就用你的枪给解决了吧,但我求你,你一定要放过我的女儿。”她指了指坐在那边的孩子。她孩子哭着喊了一声:“妈。”
二爷爷说:“这都是一场误会,大姐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这样会吓着孩子。”
那妇女温情地说:“小兄弟,你一定饿了吧,这儿有红苕和野杨桃,将就着吃点,在外逃难又不敢生火,你冷不冷啊?”
二爷爷哈哈一笑,说:“没有关系,我昨晚还在露水地里睡了一觉呢。对了,你们是怎么逃脱牛家棚人的魔爪的?”
那妇女依旧是花黑着脸,又在暗处,所以看不清她任何的表情。只是她冷静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敌意。柔和的声音里带着歉意,说:“昨晚我女儿闹肚子。”她指了指在她怀中睡意绵绵的姑娘,然后又说:“我给她作伴上厕所,厕所里也有人,原来到处都有人,作为女孩又不好随意方便,我就把女儿带到寨外的树林里,要回去的时候,里面就出了事,没敢回,就和女儿往巴山跑,远远地听到寨子里杀声一片,哭喊连天,接着就是一片大火,唉,我可怜的小儿、丈夫还有公婆,可能都已惨遭不幸了。”
湘西土匪二爷爷(9)
听说中,二爷爷已经是泪水涟涟,说:“大姐你不要难过,也许他们都还活着,就像你们一样拥有奇迹。”因为饿,二爷爷吃了一个生红苕,然后说:“我早上从对门的岩崖上跑下来,看到了吴家寨的现场,没有看到活人,但我看到了牛家棚的人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还要嫁祸给秦明悟,真是恶毒至极,以后我要是遇到那些混蛋,有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替吴寨主他们报仇了。”
那花脸妇女对二爷爷的话没有表示相信,也没有表示怀疑,而是把一包生红苕和野杨桃递给二爷爷。看到二爷爷有些犹豫,又催赶快吃,不然会饿坏的。爷爷因为饿吃了几个,之后就推脱说吃不下了。二爷爷说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到我们那里去住一段时间再说。
花脸妇女说:“这不行,我们还要找亲人,或者等他们来找我,去不了也不能去。”说着,那双冷静的凤眼闪出痛苦的泪水。
二爷爷说:“这个世道这么乱,我也好久没有回家了,我现在就要动身回去了。”
花脸妇女没有挽留,只说:“你的伤还没有好,你等下,我再给扯点草药去吧。”
二爷爷连忙说:“这就不必了,我叔父开屠,懂得好多伤药呢,以后有需要,就来龙西村找我,我叔父他们好着呢。”
牛奎一冷笑说:“谁指出王疤子是谁,本大哥就饶他不死。”那几个没死的家伙,都指着王疤子说,他就是
龙西村为什么没有被王疤子这伙强人洗劫呢?这完全得益本村有个叫善根的篾匠,他在邻村克古做手艺,以探子谋生的田大麻想要善根给他白做一段蔑活,就做白水人情给他透露小道消息,说:“王疤子明天就要打进你们的龙西村了,你今晚回去把自己家的东西藏起来以免丢失,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若是一般的交情,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说这些的。”
谁知善根善良,不忍心父老乡亲遭受抢劫,冒着得罪土匪的危险,就把这可靠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在这大难当前的节骨眼上,全村人都把二爷爷的叔父当成长老。因为大爷爷汪和尚也是绿林的佼佼者,周边的土匪都不敢进犯龙西村,都是买了汪和尚的面子。就连结了仇的秦明悟一伙,在没有打败大爷爷之前,对龙西村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后面的故事,在此不能不费笔墨地把大爷爷与秦明悟他们的恩怨做个交代。
大爷爷原本是一个老实忠厚的青年,连一条毒蛇都不忍心去打,就更别说杀猪了。可是叔父又是开屠卖肉的,为了生计又不能不为,所以只能打打下手,杀猪时,当叔父进刀的时候,他就把头难受地扭向一边。就这性格,于是就有了汪和尚这个小名。
可大爷爷的武把子比较好,自幼跟随叔父学习武术,练得七八个一般的人也打不过他。秦明悟见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想拉他入伙,就和他结为老庚。大爷爷不想得罪绿林人物,和秦明悟老庚是结了,可就是死活不入伙,保持着礼尚往来。本来说应该是很好的。
湘西土匪二爷爷(10)
有一回,大爷爷和叔父杀了猪,就把肉翻山越界地背到十集坪去卖。走在山深林密的界路上,常常遇到各路强人的设卡抢劫。大爷爷他们有时候能够侥幸逃脱,保住财物,有时候就被弄得血本无归。大爷爷他们虽然会武功,可是别人有枪。
那一回,大爷爷和叔父与龙西村的十多个乡亲一起去赶集,快到界顶的时候,就被六个持枪的土匪给堵住了。老规矩就是要命放下财,要财莫要命。一问,是秦明悟的人,大爷爷就想跟他们卖关子,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纠缠。他们不仅不依,还反问大爷爷算哪颗鸟葱。眼看通融无路,太公心疼自己辛苦的经营,就跪下求饶,偌大的一个猪,要求多少给自己留点,却遭到一顿拳脚,打得太公倒在地上呻吟不止。他们嘲笑说:“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这样不经打?”一边的大爷爷喊了声:“叔叔!”亦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也许,一个人性的泯灭或者重生,可能完全来自一个残酷的现实!他满腔的善弱此刻变成了不可消退的杀机。他趁着土匪拿绳藤绑乡亲施行抢劫的时候,就从背篓里抽出杀猪刀,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土匪的喉咙,杀猪一样又狠又快地戳去。那土匪哼都没有来得及,一命呜呼了。待那些土匪注意到他的时候,已经被一拥而上的乡亲,死死给抱住了。结果土匪都被大爷爷杀猪一样给宰了。
之后,大爷爷杀匪获枪,和几个胆大的投靠了十集坪的保安团。又借保安团的力量,吃了秦明悟跑腿的几条命和几支枪。仇也就越结越深了。
这个保安团的团坐,叫王矮虎,人称笑面虎。明里吃着国民政府的军饷,保卫家乡,抗拒土匪,暗地里吃着各路土匪贡品,睁眼睛闭眼睛地放纵匪乱,以达自己多方面谋取钱财。大爷爷误入歧途,为他们的团坐到处买命取贡,自然也取得了笑面虎的信任,很快就把他提为团副。到后来,笑面虎还把他的妹妹许配给了大爷爷。这样可以说,大爷爷也就成亦官亦匪的那个时代的常见的人物。
当二爷爷忍着饥饿,受着伤痛,可谓历经艰难走到家的时候,只见最后一拨乡亲手提、背负肩挑地揽着自己家的东西往十集坪方向逃难。二爷爷没有见到他的叔父,问乡亲要了一些吃的,刚刚感到饱,天就黎明了。于是王疤子他们也就摸进村了。
这时候,二爷爷就叫乡亲们前面走,自己一人一枪断后。而爷爷采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术,努力制造人众枪多的假象,使得土匪不敢贸然进犯。于是就出现了小说的开头。
田大麻已被击毙。对王疤子来说在龙西村就成了无头的苍蝇。虽说他们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但毕竟久闯绿林,深知强龙不打地头蛇的道理。为了果腹的权宜之计和寻求安身的处所,只好把目标转向其它弱小的村庄。当他们疯狂地得逞几个村庄之后,来到一个叫黄竹村的村子准备驻扎的时候,还没有进村,在村口,就被围追堵截,遭了伏击。来者正是以牛奎一为首的牛家棚的人。
湘西土匪二爷爷(17)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土匪之间的杀伐,是残忍无道的。但是谁又叫牛奎一他们作恶在先呢。
因为事先有合谋,去乌鸦河的牛家棚的人还没有到乌鸦河,就被早埋伏在那里的秦明悟的人就给解决了。反戈一击,杀向牛家棚来了。而寨里,又有张虎仪他们,一个里应外合,他们的寨子就像吴家寨那样完了。
牛奎一他们在秦家岭下还没有进攻,就自乱了阵脚。大爷爷以秦家岭地势险要,不好强攻为由,一队人马必须分成两拨,从不同的方位攻打。保安团的人调到牛家土匪的后面,说是去从侧面进攻。这时秦明悟就向山下开了火,保安团就向牛奎一的后面开了火。没有两下,牛奎一的人就举手投了降。
清场时,二爷爷提枪来到了面如死灰的牛奎一的面前,骂道:“狗日的,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牛奎一不知所措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二爷爷强挤一份耐心说:“好吧,我告诉你,这是你他妈的报应,当初你雪洗吴家寨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牛奎一绝望地凄然一笑,说:“成者王,败者寇,要杀就杀吧,不要侮辱老子!”
二爷爷把枪一扬,大吼道:“你以为我不敢?”就在抠动扳机的时候,听到一声大喊:“慢,汪家二哥,让我来。”
二爷爷转脸一看,来者正是曾经的花脸妇女,今日穿着节日盛装,手里拿着锋利的镰刀,用力地朝牛奎一的颈上砍去,一颗人头伴着冲天的血柱就落在了地上。从此,一条人间恶蛇永远消失了!
保安团的人运走了战利品。大爷爷和二爷爷以及张虎仪接受了秦明悟的宴请,留在秦家岭庆贺胜利,热烈的酒席间,大爷爷和秦明悟化干戈为玉帛,尽弃前嫌。突然间,酒席中就爆起了击炮的子弹,一颗又一颗打着呼啸飞进来爆开。二爷爷远远地看到哥哥和秦明悟随着白烟冒起几丈高,落在地上就不再是人了。
原来这是王矮虎为了前途和荣升,伙同四川秀山的镇山部队,带兵打上来了,目的是为了邀到剿匪之功,竟连为他出生入死的妹夫都给一起围剿了。
张虎仪拉起已经被弹片打伤的二爷爷对兄弟们喊,快跑,国民党打上来了。
二爷爷问张虎仪,兄弟,我们去哪里?
张虎仪回答二爷爷,兄弟,我们去参加人民解放军!
第209、女老板和小偷
廊坊市有个旬家庄,庄里有个叫旬美芬的姑娘,二十一岁了,姿容秀丽,美艳绝伦。因为家里穷,美芬前几年进城学理发,如今富了,自己开了个美发店。
这天过端午节,店里顾客不多。美芬打算去修吹风机,顺便买几瓶洗发液。明珠大厦南侧有家春风电器维修部,专修各种吹风机。美芬来到维修部,拿出吹风机,交给老师傅。老师傅手艺很高,不一会儿便修好了。美芬很高兴,伸手掏钱,没摸到钱包,却摸到一只手。她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正在掏自己的兜,不由怒道:“你要干什么?”
那孩子十二三岁,脸色蜡黄,身单骨瘦,见被人发现,扭头想跑。不想,衣领被修吹风机的老师傅揪住,挨了几个耳光子。那孩子被打,呜地一声哭了。
老师傅还要打。美芬急忙拦住说:“老师傅,不要打了,他还是个孩子。”接着,她回头对那孩子说,“你叫什么,是哪里人,为何不学好?”
那孩子惶恐地说:“我叫李小嘎,是李家庄人,两天没吃东西了。”
“你为何不回家,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父母都……家里只有一个奶奶。”
美芬见小嘎可怜,拿出十元钱塞到他手里,说:“你快回家吧,有困难找政府,千万别干这种事了。”
小嘎接过钱,说声谢谢走了。
美芬进了明珠大厦美容化妆品部,把皮包放在柜台上,挑了几瓶潘婷、飘柔高级洗发液,正要算账,忽然发现皮包不见了。她大吃一惊,左右一看,见一个孩子拿着自己的皮包正往外跑。仔细一看,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小嘎。她不由急忙追过去。
小嘎出了明珠大厦,向右一拐,撒腿就跑。美芬在后面紧追不放,边追边喊:“抓小偷,抓小偷。”
行路人都站住了,惊异地望望小嘎,望望美芬,都无动于衷。美芬见人们都不帮忙,只好加快脚步。她追过两条马路,越追越近,眼看要追上了。小嘎见脱不了身,只好扔下皮包,钻进人群,转眼便不见了。
美芬捡起皮包,拉开锁链一看,钱包还在,吹风机也没摔坏,气消了一半,骂了声“小流氓”,背上皮包回家了。
美芬两次遭偷,心里很生气,已无心逛街,急匆匆回到美发店,开了店门,把皮包扔到沙发上想躺一会儿。这时,忽听一阵脚步声,接着进来一个人。只听那人说:“小姐,我想理发。”
美芬见来了顾客,只好强打精神站起来,拿过围巾,说:“请这边坐。”
来人四十多岁,大高个儿,大背头,大胡子,进屋四下一望,然后往椅子上一躺。美芬给他围上围巾,拿起推子,接通电源,熟练地理起来,不多时便理好了。她扫扫头发,解下围巾。说:“先生,请这边洗头。”就在这时,大胡子呼地站起来,飞快地跑到门口插上门,回头抓住美芬的胳膊,使劲一扭,喝道:“不许嚷,嚷就杀了你。”
女老板和小偷(2)
美芬脸都吓白了,惶恐地说:“你要干什么?”
大胡子说:“你把钱都拿出来。”
“我刚开张不久,没赚多少钱。”
“胡说,你每天顾客盈门,生意火爆,敢说没钱。”
“名气是不小,不过都是人们吹的,其实名不副实。不信,你自己翻。”
“看来,你是要钱不要命啦。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忽听乒乓地打门声。接着“嘭”地一响,窗玻璃碎了,从窗口蹿进一个人来。美芬一看打了个寒战。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两次偷自己钱物的小嘎。
大胡子见了,也吓了一跳,但很快醒过劲来,拧住美芬的胳膊,低声说:“不许喊,他是小偷,咱俩对付他!”说罢,把毛巾围在脖子上,重新坐好。不明真相的还真以为他们要洗头哩。
小嘎见了二人,先是一愣,接着又央求道:“大哥、大姐,你们快救救我!”此时,美芬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胡子望望小嘎,若无其事地说:“你怎么了?”
小嘎说:“我刚才向一个老太太要钱,她不给,我捅了她一刀,不知死活。现在,警察正在追我。无处可去,想在这儿躲一会儿,天一黑就走。”
大胡子听了,喝道:“你好大胆,小小年纪,竟敢干杀人的勾当。”
“我……我……也不想杀人,可她死抓住钱包不放,还喊人抓我。我一着急,想吓吓她,不想刀子碰了她一下,却碰到要害处了。”
大胡子听了,沉思片刻,说:“好吧,你先到沙发后面躲躲,天黑后滚蛋。”
小嘎说:“快把门打开,别引起人家的怀疑。”
大胡子说:“这还用你教,我们就那么笨。”
小嘎听了,急忙走到沙发旁蹲下身子,隐住身影。
大胡子急忙开了门,回头对美芬说:“不许叫,一切都听我的。接着给我推头,不洗了。”说罢又坐在椅子上。
美芬拿起推子,双手发抖,小腿肚子转筋,只听推子响,不见头发掉。
不一会儿,便听有人说话:“那人一定进这屋了,我们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走进两个警察,一高一矮。高者瘦,矮者胖。美芬害怕极了,拿推子的手直哆嗦:屋里不仅藏着小偷,还有个抢劫犯。抢劫犯就坐在身边,手里拿着匕首,刀尖对着自己肚子。自己稍有不慎,他便会下毒手。怎么办呢?美芬没主意了。
大胡子见美芬发抖,用刀碰碰她,低声说:“不要怕,你放心理发,警察是冲着小偷来的,不认识我。只要你帮我渡过这一关,以后,我决不再找你的麻烦。”
大胡子刚说到这里,忽听高个警察道:“有个杀人犯,是个孩子,十二三岁,捅了个老太太,逃到这条街上来了,你们屋里有没有?”
女老板和小偷(3)
美芬想说出小嘎藏身之处,怎奈大胡子用刀逼着自己,一时没了主意。
大胡子压下惊慌,说:“我们这里没有杀人犯,只有我们俩。”
大胡子心里矛盾极了,有心说出小嘎,又怕警察让自己去作证。自己有前科,绝不能再进局子了。再说,眼前还有个女老板。此时她吓坏了,不敢揭发自己,一旦她醒悟过来,指证自己,自己哪还逃得了。大胡子越想越怕,盼望警察马上离开,可警察问东问西,就是不走。
大胡子正着急,忽然高个警察说:“沙发后有响动,好像有人。”大胡子见包不住了,怕警察捉住小嘎,连累自己进局子。他急忙回过头来,努努嘴,指着沙发,模棱两可地说:“不信,你们去看嘛!”
两个警察听了急忙向沙发走去,走到椅子跟前,矮个警察呼地推开美芬。高个警察猛地抓住大胡子胳膊,使劲一扭,咔嚓一声戴上了手铐。
大胡子大惊失色,说道:“你们干什么,我是好人,杀人犯在沙发后面。”
高个警察说:“我们抓的就是你大黑熊,你杀人越货,作恶多端,罪大恶极。我们找你一年多了。这次,你还想蒙混过关吗?”
大胡子见警察道出了自己的名字,知道争辩也没有用,只好低下头,不说话了。
高个警察道:“旬小姐,大胡子还有同伙,他是头头。事情紧急,我们得马上回局。事情的真实情况,请小嘎同志跟你说吧。不过你得准备好,少时我们便来取证。”说罢,押着大胡子走了。
美芬吓坏了,一下呆在那里,脑子犹如灌满糨糊,傻子一般。
这时,小嘎走出来,友善地说:“旬姨,你好!”
美芬呆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你……”
小嘎说:“旬姨,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
美芬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嘎说:“我叫李小嘎,李家庄人。今天,我正拾破烂,发现大胡子跟在你后面。我猜他不是好人,一定是想打你的坏主意。所以我跟着他,监视他。我是想帮你的忙。”
“那你为何偷我钱包。”
“不,大姨误会了。当时,我见大胡子已伸手掏你钱包,可你还不知道。我抢先一步,假装偷你的钱,目的是引起你的注意。”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当场说破。”
“大胡子个子高,力气大,真打起来,我不是他的对手。再说,大胡子扒窃没得手,我抓不到真凭实据,怎么能直说呢?”
“那么,在明珠大厦你为何还……”
“大姨不知,你进明珠大厦买东西,我就在不远处偷看,发现大胡子还在你身边转来转去,打你的坏主意。我又见他身上带着刀子,害怕打起来出人命,寻思半天才想起个主意,于是抢走你的皮包,引你追赶,从而甩掉大胡子。不想大胡子财迷心窍,贼心不死,居然跟着你来到美发店。”
女老板和小偷(4)
“那么,警察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拿回自己的皮包后,回了理发店。我不放心,在后面跟着你。走过山西路发现大胡子还在跟踪你,知道事情严重,于是我急忙找警察叔叔细说此事。警察叔叔听了很重视,想闯进店里直接捉人,又怕歹徒伤害你。大家想了半天才想出个主意:让我假扮杀人犯,冲进理发店。大胡子听说警察正捉我,害怕引火烧身,自然不敢再伤害你。接着,警察叔叔假装捉我,进了理发店,擒住了大胡子。”
美芬听了高兴地说:“小嘎,你真是个好孩子,聪明伶俐,机智勇敢。可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死吗?”
小嘎说:“因为你是个大好人,我曾得到过你的帮助,所以我要帮助你。”
“此话怎讲?”
“阿姨,其实我不叫小嘎,叫小山,在村办小学念书。因为我太淘气,所以人们都叫我小嘎子。原先我家的日子不错,前年我爸爸赶大车,出车祸死了,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交不起学杂费,我这才乘暑假进城找活做。可我年纪小,找不到活,赚不到钱,还经常挨饿。那天,我饿急了,买了两块烤白薯,吃完白薯后才发现钱不够。卖白薯的不干,要揍我。幸好让你碰上,替我付了钱。我感激你,想以后赚了钱还你,于是跟踪你到美发店,才知你叫旬美芬,是个好大姨。我想尽快赚钱还你,可人们都嫌我年纪小,不要我。没法儿,我这才拾破烂。今天,我正拣酒瓶,见你被坏人盯上,这才跟踪你,想帮助你。”
美芬听了高兴地说:“你真是个好孩子。不过,你应该赶快回家,你妈妈一定着急了。”
“是的,警察叔叔也这么说。可我家里困难,拿不出下半年的学费,我还得干一阵子。”
“不行,你快回家吧。你的学杂费,大姨给你出。”
小嘎听了说:“不,我不想再麻烦您了。我要自力更生,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美芬说:“不,你现在还不是自力更生的时候,应该好好学习,长本事,将来报效祖国,为人民服务。再说,大姨的钱也不是白送你的,是借给你的。等你长大了,赚了钱还要还我的啊!”
小嘎听了,想了一会儿,觉得有道理,于是说:“大姨,你真好,谢谢你!”
“好了,今晚,你住在我这里,明天早晨就回去。”
小嘎听了非常高兴,一下扑到美芬怀中。
第210、女党员被扒光游街:不惧裸刑的中国女杰们
中国古代史上统治者最卑劣最下流的刑罚,莫过于当众裸露女性的身体。在“穿衣文化”的世界观形成后,中国人便开始以裸体为耻了,掠去女性的衣服,使其一丝不挂,这就是贬低她的身份,侮辱她的人格的一种卑鄙的做法,尤其是将女犯处以裸刑,除了贬低其身份之外还额外起了一个羞辱的作用。从古至今,有很多女性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这里,我们例举六位中国历代的女杰,看一看她们是如何面对这种惨无人道的卑劣刑罚:
1、毛皇后
毛皇后是前秦皇帝苻登之妻,她出身将门,美貌出众、武艺高强,善于骑射,有万夫不当之勇。她率军与姚氏叛军交战时,由于寡不敌众和符登的错误指挥,致使她本人被姚军所生擒。姚军生擒了这位英勇美貌的女英雄后欣喜若狂,将毛后当做战利品奏凯回营。当即,毛后就被剥光了盔甲和衣服,受尽了士兵的嘲弄和凌辱,最后被士兵们用绳索捆绑后押至姚苌处报功。尽管毛后此时鬓发散乱、满身汗污,且被五花大绑,但却不能掩饰她那出众的美貌和婀娜多姿的身段,姚苌见之不禁大为心动,竟欲纳她为后,说道:“假如你能和我相好的话,那么你将会是国母了。”毛后听罢,凤目圆瞪,对着姚苌骂道:“我乃堂堂的皇后,怎能受羌贼们的侮辱,要杀便杀,何需多言!”姚苌虽被臭骂了一顿,但还不忍心用刑。这时毛后又仰天大哭,骂道:“姚苌无道,前害天子(指苻坚),今辱皇后(就是她),皇天后土,宁不鉴照!”姚苌见她越说越凶,不由得怒从心生,立刻喝令手下将毛皇后推出帐外施以裸刑斩首。这就是我国历史上的一位宁愿牺牲身体,也不愿委屈求权的女杰皇后。
2、陈硕贞
隋末巾帼女杰陈硕贞于唐高宗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十月率众起义,自封为“文佳皇帝”。陈硕真是当地百姓的崇拜对象。后来起义失败了,陈硕贞被俘。在遭处死的时候,唐军为了破坏其在百姓心目中的极高威望,行刑时剥光了陈硕真的衣裤,使她一丝不挂地跪在秋风之中,以供广大围观者对女性胴体的欣赏,这对于任何女性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随之,刽子手又当众对她实施凌辱,然后,割去其双乳,想以此来摧毁其意志,但是,陈硕贞对于刽子手的种种暴行却毫无畏惧,挺直了自己赤裸而坚强的身躯,欣然的向死亡走去。
3、廖观音
清末,领导川西起义的女领袖廖观音在义和团运动失败后,不幸被清军捕获。在实施斩首刑的时候,刽子手剥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服,赤身裸体游街示众,但她依然神色自如,一路上昂首大骂:“慈禧是洋人的大奴才,岑老四(岑春煊)是小奴才,红灯教是灭清剿洋的天兵天将!”一路经过走马街、督院街后,廖才被押至位于锦江下莲池的刑场。廖观音虽被按跪在地,但依然昂首挺胸,毫无惧色。围观众人无不暗暗称赞。直至刽子手的鬼头刀一挥,廖观音那坚强不屈的美丽身躯才因失去首级而慢慢地倒下,鲜红的热血染红了刑场,围观众人无不唏嘘叹息,廖观音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就此画上句号,就义时年仅十七岁。
第211、他叫恨天高
恨天高去了,到了那个人人都知道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去过又再次回来的地方。他原来的名字不叫恨天高,可人们都这样叫他,尤其是四邻八乡的外村人,他的真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恨天高已经成了他的专有名称。不少人听了这个名字就会想到《水浒传》里的那个三寸地丁——打虎英雄的哥哥武大郎,是的,恨天高就是武大郎一样的身材。
恨天高也知道武大郎的故事,但他瞧不起武大郎,他说武大郎不明智,说娶那样的美人做老婆是自讨苦吃。他比武大郎更恨潘金莲,认为潘金莲纵有千条理由也不能杀人.杀人罪不可赦。
恨天高的父亲一生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只继承了父亲的身高和这个带有贬义的名字。他不但矮而且黑,两腮和下巴泛着油墨的光,圆圆的鼻尖也随着脑袋的不停转动而变幻着光点,但一双黑黑的小眼很机灵,这一点说明他不是傻子。
恨天高是在镇上的敬老院里走的,那是个秋天的傍晚,他停止了呼吸,眼睛却没有合上,仍然有一种含糊不清的光,谁也猜不透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拔了吊瓶,用手把他的双眼抚合,然后打电话通知了他的村长。
村长接到电话就到了七爷家,七爷和恨天高同岁,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恨天高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唯独七爷和他是知心朋友,七爷听了他的死讯后眼眶湿了,他长叹一声:恨天高是好人啊,就是命不济。当然七爷比其他人更了解恨天高。
恨天高和父亲都是矮子,他父亲年轻时人们也叫他恨天高而不叫他的名字。母亲死得很早,爷俩的日子一直过得很艰难,他也因此没能上学读书。当年父亲带他四乡里去讨饭,每到一个村子便有一群孩子围住他们像看西洋镜一般,跟在他们后边大喊:小人龟,恨天高,小人龟,恨天高。一群狗也跟着汪汪地乱叫。
村长对七爷说第二天一早去把恨天高烧了,不必按风俗等到三日了,因为恨天高没有亲戚,等也没有什么意思,七爷同意了。
恨天高生前曾当过丧事理事组的组长,当地不管谁家有人亡故都要等到三日后才发丧,恨天高给人家主持丧事非常认真,他觉得那样很光荣,那是他努力了十几年才争取到的,他说能为大伙做点事才活得不冤枉。可恨天高在村民们的眼里却是无足轻重的,有他没他都一样,丝毫不影响过日子,人们对他的漠视使他很伤心,他很想得到人们的认可和尊重,他知道村里有威望的人都是能为大伙办事的人,譬如医生、木匠或教师,可自己能做什么呢?于是他先学会了编筐,那各种大小不同的筐子是农村家家户户都用得着的工具,割草、担粪、卖菜谁家不用筐呢?编筐的材料山上到处都有,荆条、葛条、柳条都行,那时他在生产队里放牛,每天把牛赶到山上,牛在吃草时他就割一些条子带回家,晚上就在家里编筐,一编就编到下半夜,这样也好,他觉得不再那么空虚寂寞了。他把筐送给邻居们,邻居们说不能白要他的筐,就给他三毛两毛的钱,他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一个筐能用好几年,总不能老送筐子给人家,后来他就把筐拿到集市上去卖,可那时批判资本主义,他就成了典型,全村开大会批判他,把他揪上台被全村社员声讨了一顿。他本想做点对群众有益的好事,没想到第一次出头露面是在那样的场合,他从此就不再编筐了。
在农村谁家有了喜事或丧事,全村的人都会去帮忙,恨天高当然也不例外,但恨天高很自觉,人家有喜事的时候他是很少去的,他知道自己其貌不扬会惹主人不高兴。而谁家如果有了丧事,他就主动去干些零活,比如在角落里烧开水或是为死者编一个五谷囤,远不如主丧人的地位重要。主丧人就是主持丧事的司仪,在整个丧事过程中是领军人物,所有人都听他的。时间长了,那些千篇一律的丧仪程序恨天高都了如指掌,他完全能做一个合格的司仪了。
那年村里的丧事司仪老了,没有人给人主丧了,多少有点社会地位的人谁都不愿意干这事,恨天高出于好心主动去干,没想到遭到了一些丧主的拒绝。事后才知道是因为他没有家口,不能算个十全的人,这样的人做这样的大事对主人家是不吉利的。那晚他哭了一夜,两眼都肿了,此后他很长时间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有出门。
文革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暴风骤雨毫不例外地洗礼了偏僻的小山村,村里原来的领导班子被打倒推翻,取而代之的是造反派成立的革命委员会。革命委员会要破四旧立四新,移风易俗,就成立了红白理事会负责喜丧事宜。红事组的组长马上就有人抢着当了,可白事组组长却没人肯干,原来村里的丧事司仪跟造反派的观点不同,坚决不干,这个位子就临时空缺。后来七爷保举了恨天高,说他完全能胜任此职,是个合适人选,恨天高自然很高兴,觉得还有人瞧得起他。
恨天高有了革命委员会的任命,他第一次主持丧事的当天中午就在丧主家喝了酒,丧主亲自给他斟酒点烟,并且说感谢他帮忙。喝酒的时候恨天高心里很复杂,因为死了人心情很沉痛,又因为他能为社员们办事受到社员的感谢而高兴。下午他安排孝子给亡灵指路,革委会主任说这是四旧,这些仪式都免了罢。恨天高说一下子去掉这些仪式社员们的思想还一时转不过弯来,很难接受,得循序渐进,再说这又不用花钱,不违背节约闹革命的精神,如果不给亡灵指路,亡灵不能顺利归西,革委会主任听了也就不再反对。
恨天高把丧事的每一个环节都做得认真仔细,每一件事情做完后他都要细心复查,生怕做错了或是有遗漏使主人不满。第三天出殡的时候,他敲着铜锣指挥着出殡的队伍,大声喊着口令,抬棺的、送葬的、哭丧的、帮忙的一大队人马都听他的指挥。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走,都是他先郑重敲一声锣,再郑重地一喊,没有一个不服从的。那一刻既庄严又神圣,他觉得他不再是那么矮,仿佛是站在云端的神仙,所有的人都敬仰他、尊重他、服从他。
第二天早上村长就和七爷的儿子到了敬老院,敬老院的职工把恨天高的遗体装进一个塑料袋子抬到了殡仪车上,就向县里的火化场驶去。
殡仪车开走了,什么仪式也没有,没有人给他指路,没有人给他烧纸,没有人给他哭丧,也没有人给他摔盆打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平静。
恨天高给别人主丧时可不是这样,文革结束后不再喊破四旧了,一些旧的风俗又恢复过来,送葬队伍可谓浩浩荡荡,走在最前头是一人提了纸筐先撒下为死者买路的纸钱,紧跟着是十几杆花花绿绿的旗子开道,再接着是为死者轧制的纸人纸马等物件。恨天高提了铜锣发号施令,一群披麻缟素的男孝子们走在灵柩前面,灵柩有八个精壮的汉子抬着慢慢行走,再后面才是死者的女亲眷,也都穿了缟衣素服坐在车子里,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唱一样地拖着长腔慢慢地哭。长长的队伍顺着曲折的山路或停或走,到了墓地,然后是下葬、烧纸、筑坟、圆坟等一系列繁文缛节。
恨天高为了把丧事办得更隆重曾想了很多办法,他看到电视剧里有和尚巫师为死者超度灵魂的细节,心想也要为死者超度灵魂,可他不知道和尚念的是什么经文,也不知道巫师施的是什么法术,就整夜地在死者身边双手合十地眯着眼睛坐到天明。有些人家夜里害怕,愿意有个胆大的人作伴,也就不管他是否能超度灵魂一
一次出殡时出现失误,恨天高愧疚了老长一段时间,其实如果真追究起来,还不能怨他。曾有一段时间没有实行火化了,做棺材的木料非常紧缺,就兴用水泥混凝土做,可这样的棺材很重,七八个壮汉抬着都很吃力,走的又是拐弯抹脚的山道,上上下下非常不容易。那次出殡途中,在一个下坡拐弯的地方,一个抬灵柩的青年脚下一滑,灵柩一头就落了地,灵柩边上出现了一条裂纹。恨天高把这次失误归罪于自己指挥不当,觉得对不起死者与丧主,他向死者的儿子赔了不是,说是自己失职,第二天晚上他又悄悄到死者坟前烧纸向死者道歉。尽管这些他都做了,但他还是惴惴不安,直到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为止——梦里死者对他说,破了一道纹并不妨事,这样反倒更好,他的灵魂可以从那道纹里自由出入了。
恨天高的遗体到了火化场,村长办理了火化手续,交款的时候村长说死者的骨灰不要了,火化场看着随便处理好了,反正拿回去也没人会要,还可以节约一个骨灰盒呢。办完手续,村长一行人就回去了,他们都尽到了应尽的责任。
恨天高的遗体被推进了火化炉,瞬间就腾起了蓝色的火焰,恨天高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步。
恨天高活着的时候曾经亲自送走了很多老人,如今他死了,却没有人为他指路,没有人为他哭丧,没有人为他摔盆打碗,更没有人为他送葬。恨天高会怎么想呢,他的灵魂能否到达遥远的天国?火化场高高的烟囱飘出一缕轻轻的白烟或许是他的灵魂吧,他也许去不了遥远的地方,但这不碍事,他爱故乡的山水,爱故乡的人,他在敬老院里弥留之际说过他不想走,他不嫌家乡偏僻贫穷,他还想再为乡邻做点事。
那一缕轻轻的白烟渐渐消散了,消散在蓝天白云之间,也许那不是他的灵魂,也许人根本就没有灵魂。
第212、起底周滨家族:90年代修祖坟 09年被人挖洞
周滨二叔家经销五粮液、替人平事捞人;三叔家开奥迪4S店、与中石油合伙做液化天然气生意。在被两次抄家后,2014年春节过后,二叔周元兴病逝家中
2014年2月12日,元宵节前两日,江南已有雪。
无锡锡山区厚桥街道的西前头村,雪花东一片西一片的,不时落在村民周元兴院里的花圈上。
虚岁七十的周元兴,患骨癌于2月10日晨5时,病故于一幢四墙装有探头的二层小楼里。
探头之下,吊唁者挤满院子。似乎历经劫波,亲情犹在,年前的两次抄家未显凄凉。只是,与以往贵客盈门的盛况相比,送殡者从长相和穿着上大多就能看出农民身份。
周家兄弟三个,周元兴行二,一直守在家乡。驾鹤西游之时,160多名亲友赶来送殡,唯大房长兄周元根、嫂贾晓晔、侄周滨、周涵、三房弟周元青、弟媳周玲英、侄周峰,无一露面。
财新网之前曾多次报道的北京商人周滨,其父周元根(后读书时因与同学重名,改掉了这个乡土气的名字),也就是周元兴的大哥,早年即赴京读书,之后一直在外工作,举家定居北京。周元兴的三弟周元青曾任无锡市惠山区国土局副局长,在厚桥供销社当过营业员的三婶周玲英后来也在无锡、北京、四川等地开公司,常居无锡市内。
他们目前大多数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
2月12日上午11点,一辆乡村礼炮车鸣炮开道,一辆满载花圈的卡车紧随其后,十几个村民抬着花圈出村。财新记者在现场看到,周元兴的儿子周晓华捧着火盆,面无表情,走在前头,一名少年沿路撒下黄色纸钱,一名少女捧着周元兴的照片跟随其后,8个村民抬着红色棺木,缓缓走上村南的厚东路。
这是一场规模不大的出殡仪式,人群中除了周元兴的老妻泣不成声,其他人面色严峻,只是在走着。那条曾经象征着周家影响力的马路,如今仿佛也成为一个家族谢幕的舞台。
卖五粮液的周家二房
1960年代初,周滨的祖父病逝于西前头村东的数间平房里。彼时周滨的父亲周元根作为家中大哥,在北京石油学院就读,周滨的二叔周元兴、三叔周元青都是初中毕业后在乡务农。
之后,周元青当过大队支书、又娶了官员之女周玲英。周玲英是西前头村北安乐桥人,个矮,人称“矮玲英”,其父做过无锡县坊前镇党委书记、无锡县商业局长。因此,周元青也走上了仕途,从大队书记做到无锡县厚桥镇副镇长,后落选,被调往其他镇任职。1995年6月,无锡县撤销,设锡山市,周元青曾任锡山市经济技术协作办公室主任。2000年12月,锡山市拆分为锡山区和惠山区,周元青为惠山区国土局副局长,周玲英则长袖善舞。她先在厚桥供销社做营业员,后去厚桥食品站,做过站长,再调至无锡县食品公司。近些年,周玲英和儿子周峰开始开公司,住到无锡市区一栋复式住宅里。
周元兴则一直留在西前头村看护祖庐。在兄弟相继发迹之后,周元兴家也迅速脱胎换骨。
“周元兴家发得太快了。他大哥在中石油时,他们家已有钱了;周家大哥到四川以后,二房就更有钱了。”附近乡人还记得,周元兴从前抽的是两块五的烟,打5毛钱的麻将,两圈牌打下来,就输得拿不出钱来,“现在不得了,他抽的是软中华,吃的老酒是五粮液,要吃多少有多少”。
周元兴父子俩经常去厚桥镇上的老K水暖店,在那里吃茶,抽香烟。他认识的,都敬上一根软中华,排场很大。他常去吃喝的地方,是镇上最好的花园酒店,别人送来的甲鱼、黑鱼,他吃不完,也寄存于此。
有人曾经去他家,看到五粮液很多,茅台很多,香烟很多。还有三块翡翠,都是五公斤一块,其中一块雕佛,一块雕鹰。
厚桥的人一开始还搞不清楚,他的钱从哪里来?慢慢地,关于他做五粮液代理的事在镇上流传。
故事的一个版本称,当时周元兴的儿子周晓华去四川,想做五粮液的外包装,五粮液酒厂的盒子有专业防伪标识,有自己的彩印厂,就发了一车五粮液,让他去销售。周晓华联系无锡市糖烟酒公司,后者担心五粮液是假的,还请了江南大学的品酒师去鉴定,而且要正规发票。周晓华又去宜宾拿发票,糖烟酒公司这下相信了,吃下半车五粮液,还有半车转至上海销售。之后,周家父子就做了五粮液代理。此举给周元兴带来滚滚财源,“不出门就可以赚钞票”。
周家发家的另一路径,是替人摆平事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比如有人要安排工作,企业有事情搞不定了,他去说合。”村民称。
再往后,随着周元根权势日长,周家的“公关”生意,还包括了替人在打官司时说情和捞人。该项收费的价格不菲。知情者透露,无锡某镇党委书记出事,面临判刑,亲戚到周家去求,周家开价15万,还不打包票。
周家的业务还包括向江苏某警校输送学生。学生的成绩达不到录取线,周家父子去讲讲情,就送进去了。
周家的财源滚滚,让厚桥人印象深刻。村民称,周元兴曾经吹牛:我只要出去走一次,回来40万稳拿。也有人反映,周家“职业”口碑不算好,有的事情没办好,拿了人家钞票也不退。
发达之后的周元兴,见了人还是很客气,一人一根软中华。但曾经一起喝酒的村民称,“我们高攀不上了”。
其子周晓华经常开一辆车牌尾号为001的车子,出现在厚桥镇上,大伯父步步高升,周晓华在当地也被戏称为“部长”。
“部长”文化不高,但是胆大。厚桥人传说,他去四川找大伯时,传达室说没有这个人,他回到宾馆里砸了电视机,警察出动了,后来他被车子接走。
与四川寻亲传闻相比,“部长”打警察更为乡人所知。村民称,周晓华有一次开车,遇警察拦车检查,发生争执,周晓华顺手打了警察两个耳光,“叫你们局长来”。结果警察向周晓华赔礼道歉,赔偿周被拉坏的衣服。
“无锡的警察只要知道车子是厚桥西前头的,都很注意,害怕他们是周家亲戚。”知情者称,附近村民如果在马路上违章,一说是厚桥西前头的,问题不大。
卖奥迪的周家三房
对于老三周元青一家,厚桥人更觉深不可测。尽管很少能看到他们回乡,但关于其妻周玲英等人开矿、卖消防器材、替油田采购设备、在全国有3000加油站等传闻,混杂着村民对周家财富的想象,在厚桥漫天飞,真假难辨。
乡人们所说的开矿,指的应当是周家三房在四川的一笔生意。中石油案爆发后,四川邛崃市鸿丰钾矿肥有限责任公司(下称鸿丰钾肥)与中石油及周家三房的特殊关系被暴露出来。四川邛崃市鸿丰钾矿肥有限公司于2007年由北京鸿丰投资和中石油四川石油管理局旗下的四川华油共同出资设立,注册资本为3亿元,其中四川华油出资3000万元,占10%股份。北京鸿丰投资的第二大股东北京宏汉的实际控制人为周玲英,周玲英的儿子周峰是北京宏汉董事长。在北京宏汉的工商资料中,周峰使用的是身份证名是“周锋”。
2011年9月,成都高投集团控股的上市公司高新发展(000628.SZ)发布资产置入公告,被置入的资产即鸿丰钾肥。截至2011年6月30日,鸿丰钾肥的资产预估中,无形资产一项的账目价值为5071.25万元,预估的价值却到了7.6亿元,最为核心的增值资产是平落坝的采矿权,从账目价值仅有300.41万元增值到7.15亿元,预估增值率达到236倍。值得注意的是,鸿丰钾肥最初的探矿权由持股10%的四川华油作价出资投入,经四川省国土资源厅批准将该探矿权变更到鸿丰钾肥,并颁发了探矿权许可证,该探矿权的有效存续时间为截至2012年4月18日。2010年11月19日,鸿丰钾肥又获得四川省国土厅核发的《采矿许可证》,许可开采的矿种为钾盐、硼、石盐、锂、溴、碘,矿区面积13.7603平方公里,有效期限为五年,截至2015年11月19日。
但乡里乡亲不知道的是,周家三房还有更挣钱的生意:开奥迪4S店、与中石油合伙做液化气生意。2010年2月,周玲英出资1900万元,在临近的无锡江阴市设立江阴奔跃汽车有限公司(下称江阴奔跃),占股95%,法人代表和总经理为周军。2010年10月,江阴奔跃的工商资料上,经营范围从汽车、汽车配件变更为“一汽大众奥迪品牌汽车”,周玲英从此成为有中国第一官车之称的奥迪品牌4S店老板娘。
奥迪好卖、苏南富庶人所共知,这家江阴市唯一的奥迪4S经销商发展异常迅速。2011年1月,该公司经营范围中增加了汽车维修、机动车保险代理等汽车后服务内容;同年12月,在江阴市高技术园区附近的东外环路上,江阴奔跃奥迪4S店分出第二家店;2012年7月,经营范围又增加了汽车租赁。
“汽车经销行业里都知道,奥迪4S店是含金量最高的。2010年基本上是当年盈利,即使这两年竞争很激烈,开店两年以上的肯定都盈利。”北京一位汽车经销商说,“不是有钱就能开的,你的关系得足够有撼动力,甚至据说大众中国和奥迪中国的高层都插不上手。”
工商资料还显示,周玲英控股的江阴奔跃,与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旗下的昆仑能源(00135.HK)有液化天然气的合作。2012年,由昆仑能源控股97.26%的新疆新捷股份公司在江苏成立江苏中油昆仑能源投资有限公司(下称江苏中油);2012年11月,江阴奔跃与江苏中油合资成立无锡中油昆仑能源有限公司,江阴奔跃占49%的股份。不过,当地一位能源界人士认为,这家公司基本没有开展业务,“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吧”。昆仑能源是中石油旗下负责开拓天然气综合利用终端市场的红筹股公司,2013年8月27日,其董事局主席、中石油集团副总经理李华林落马。
周家墓地
知情者还称,身在官场的周元青,成为当地一些官员攀龙附凤的桥梁,进京拜见周家大哥,多是周元青陪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有越来越多挂外地车牌的黑色轿车来到西前头,拜祭周家的祖坟。
周家祖坟位于西前头以北数百米外,陆家湾河边。和葬在这里的其他乡亲一样,周家祖坟原为土坟,默默湮没于一片桑树林中。
早年,苦出身的周家并没有风水概念。厚桥人传说,1990年代周滨之父在北京时,曾请一老和尚看相,老和尚称其面相是好的,但做干部之后,到目前都是副职,是祖坟有问题。周氏为此数次打电话,叮嘱弟弟修坟。
当地乡人称,1995年左右,厚桥镇派人为周家扩坟,砍掉周围一些桑树,种上了四棵无锡市树樟树。同年6月,周家为先祖、先祖父母,立了三块碑。此外,周家还填了祖坟旁一个水塘,后为水塘主人家里装了自来水,作为补偿。
周家祖坟的热闹,是在周滨之父的官越做越大之后。每至清明,扫墓者络绎不绝。来者多是干部,不仅有无锡本地、江苏其他地市,甚至还有来自上海、武警的车辆。扫墓时,周家人多半陪着,扫墓者临走时,一般叫他们“跟周首长讲一声”。
当地多名乡人告诉财新记者,十多年前,曾看到周滨生母王淑华在周家祖坟哭了一场,周家人请她回家吃饭,被她拒绝。后来王淑华不幸死于车祸。
2009年,因为扫墓者太多了,政府在西前头村以北的公路边修了一个小型停车场。在周家祖坟所在的树林里,以青砖铺地,修了一条小路。周家祖坟也得以整修,外砌半米高石墙,围成近圆形,占地约120余平方米,园内以青砖铺地,四座大坟之后,种有十余棵松柏,顿显肃穆。
2009年秋天的一个雨夜,周家祖坟突然发现被人挖了洞,不仅惊动了无锡警方,而且江苏省公安厅、上海公安局,乃至公安部如临大敌,动用警力侦破。
对于侦查结果,附近居民多不知详。一说该案并未侦破,一说是经济纠纷引发。此后,警方在周家祖坟四周和前往周家祖坟的两个路口,都安了探头。周家的4个土坟也用石头砌起,在厚桥附近村民祖坟多被搬到公墓的情况下,仍继续享受着膜拜。
抄家
周元兴去年秋天查出了癌症,女儿陪他到北京治病,但治疗并不理想。知情者称,医生跟家属讲,最多能活10-11个月。这时,他的故乡,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2013年12月7日上午,周元兴家前夜被抄家的消息,震动了西前头周边村落,抄家者的说法是,“非国家工作人员巨额财产来历不明”。
村民称,当晚周家被查封的财物,包括保险箱等,以及大量的茅台、五粮液。
12月18日,周家再遭抄家。未经证实的消息称,这次抄家,周元兴的三弟周元青、弟媳周玲英也被带回西前头村,在其指认下,抄走金条等财物。
无锡多个信源均证实,2013年12月,周元青全家被带往北京。
抄家给周元兴带来沉重打击。2014年2月10日下午,大年十一,夕阳欲坠,冷雪飘零,太阳雪的奇观下,财新记者在厚桥镇街头看到,一辆电动三轮拉着花圈,向西前头村驶去。周元兴在这天早晨5点离开了尘世。
第213、狼群和狼
它们是一个整体,又是各个不同的个体,每一条狼都以其独特的方式为集体出一份力。
每条狼都有自己的声音,也都尊重整体的声音。
深夜里狼群的嗥叫是极度阴森、凄楚而可怕的,此种声音会让露营者或猎人异常惊奇,并且那种嗥叫会让人误以为被多条狼所包围。
其实狼群中也只包含5~8条狼,由于狼能模仿其他狼的声音,因而显得声势异常浩大。
每条狼都有一个独特的声音并尊重狼群成员韵特色。虽然音符像一切悠扬的歌曲一样会变换,但是每条狼都不会重复其他狼的声音。
反而,如此地尊重个体反过来却增强了整体性与一致性。它们是一个整体,又是各个不同的个体,每一条狼都以其独特的方式为集体出一份力。每条狼都有自己的声音,也都尊重整体的声音。
难以理解狼的嗥叫到底出于何种原因,但自从狼被赋予此种天赋后经由时间的磨炼而运用自如。不过我们可以根据经验对这一现象做一些猜测:它们嗥叫是因为它们愉快、兴奋、悲伤;在玩耍、抢地盘;或者只是为了要再确认它们的群体精神和整体性。再说了,鸟儿们又为什么歌唱呢?或者更进一步想,我们人类歌唱,叫喊又是为什么?
狼嗥叫的另外一个原因也许是为打破一切等级界线提供时间、场合和机会。狼群中有着牢固的社会秩序,每一条狼都有独立的地位和作用。我们观察狼群进食时,能看到类似屈膝行礼、鞠躬、哀叫和拥抱的声音和动作——一切都依每个成员在狼群中的地位而定。但是当狼在一起嗥叫时,一切等级界线都消失了,它们仿佛在宣告:“我们是一个整体,但是各个都与众不同,所以最好不要惹我们。”任何听过狼群奇妙的合唱的人都能从中体会到这种信息。
狼群以突出自身的嗥叫会更让人听而生畏。难怪入侵者往往疑惑自己闯进了一大群狼的地盘,往往会吓得四处逃散。
第214、母狼与母亲的较量
七岁那年,和母亲住在蜀东那座叫白岩山的山脚下。母亲很难说是一个纯粹的女人,长着一副高大结实的身板,此外还有一双因长期艰苦劳作而长满老茧的手,挥刀砍柴时更像一个威猛无比的勇将,那时虽年幼,却也不喜欢母亲这种“粗鲁”的动作。
然而,这种看法,在那个冬日有雪的夜晚,在那个与狼对峙以命相搏的夜晚,我对母亲所有不好的看法全都悄然改变。
我家离学校将近十里地,上学必须经过一个叫虎子坡的地方,虎子坡方圆四里没有人烟,多是灌木丛和各种树木。每天上学,母亲总会把我送过虎子坡;每天放学,母亲总会来接我。
在接送我上下学的时候,母亲总会把那闪亮的砍刀带在身上。母亲说,虎子坡有狼。
在上学之前我一直没见过狼,我以为母亲怕我放学后在外贪玩不回家而故意用狼来吓唬我。直到那年冬天的那个周末,那个因贪玩忘了时间,母亲找到学校的周末,亲身经历证明了母亲的话是真的。那天,当母亲拉着我走到虎子坡的时候,月亮已升得老高。
那是冬季里少有的一个月夜,银色的月光倾泻在丛林和石间,四周积雪般一片明晃晃的白。树林昏暗斑驳的影子静静地投射在山岭上,四周出奇的静。
我不时地跟母亲讲在学校里的事情,我完全不相信虎子坡有狼。
走到虎子坡的深处,母亲握我的手越来越紧,并厉声告诫我不要出声。慑于母亲的威严,我再也不敢说话。然而,狼还是出现了。
月光下,虎子坡那片空阔地上四团莹莹的绿光,突然从一块大石头后跃了出来。我和母亲几乎是同时发现了那四团令人恐惧的绿光——那是狼!母亲立即伸手捂住我的嘴,怕我叫出声来。我们站在原地,紧盯着两条狼一前一后慢慢地向我们靠近,确切地说是一条母狼和一条尚幼的狼崽。在月光的照射下能明显地看出那是两条饥饿的狼,母狼像一只硕大的狗,狼崽紧紧地跟随在母狼的身后。
母亲紧紧地把我揽在怀里,我们屏住了呼吸,死盯着这一大一小两条饿狼。显然,这两条狼饿得忘了恐惧,它们似乎一点都不惧怕像男人一样强壮的母亲。一大一小两条狼在距我们不到5 米开外的地方蹲了下来,冒着绿火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母亲和我。
这是对母亲极端的挑畔,母亲愤怒了,抽出了砍刀,但一想到我,母亲并没有主动出击,抱我的手更紧了,握刀的手更加有力。母狼并没有因为母亲抽出刀而退却,反而竖起了身上的毛,摆出随时出击的姿势,仿佛要随时扑向我们,用它们的牙齿将母亲和我撕碎。狼崽慢慢地从母狼身后走了上来,和母狼站成一排,做出与它母亲相同的姿势,毫无疑问,它们是要把我们当作训练捕食的目标!
那一刻,空气凝固了,让人窒息,母亲瞪圆了双眼,手更紧地抓住了砍刀。
母亲感觉到我在颤抖,便用左手紧紧地揽着我的肩。我侧着头,畏惧的双眼盯着从没见过的狼,和小狼的勇猛相比,显然我只有被咬的份。
在这场无声的对抗中,母亲显得出奇的稳重与镇定,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把刀往外移了移,做好应对的准备。
砍刀因常年的磨砺而闪烁着慑人的青光,寒冷的青光随着刀的移动而不停地在树林里跳跃,杀气顿时充满了虎子坡。两条狼迅速地趴下前腿,身体弯成一个弓状,这是狼在进攻前的最后一个姿势。
母亲将刀高举在空中,一旦狼扑上来,她会像砍柴一样毫不犹豫地将它横空劈下!
那是战前的酝酿,人与狼的对峙,智慧和勇气的碰撞,在寒夜里成为不朽的雕塑。
母亲高举的右手在颤抖着,颤抖的手使得刀不停地摇晃,刺目的寒光一道道飞射而出,母亲试图用这种方法吓退饿狼,然而,这一道道刺目的寒光居然成了一种对狼的挑衅,一种战斗的召唤。
母狼突然长嗥一声,身子迅速腾空而起在空中划着一道长长的弧线向我们直扑过来。在 这紧急关头,母亲本能地将我朝后一推,同时一刀斜砍下去。没想到狡猾的母狼却是虚晃一招,它安全地落在离母亲两米远的地方,母亲一刀落空,而母狼在落地的一瞬间快速地朝后退了几米,又作出再次进攻的姿势。
就在母亲全神贯注对战母狼时,狼崽突然飞腾而出扑向母亲。母亲躲闪不及,一个趔趄,跌坐在地,狼崽正好扑倒在母亲的身上。狼崽张嘴就向母亲脖子咬去,一瞬间,也许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慌乱中母亲的左手掐住了狼崽的脖子——死死地掐住了狼崽的脖子。狼崽动弹不得,两只后爪不停地狂抓乱舞,母亲棉袄里的棉花被一团团地抓了出来。
母亲左手死命的摁住狼崽,右手去摸刚才掉在地上的砍刀。就在母亲的右手再次抓住砍刀的时候,母狼朝躲在一旁的我猛扑过来,我吓得大喊一声紧闭双眼。我感觉到母狼有力的前爪已按在了我的胸口和肩上,母狼嘴里喷出的热热的腥味已经钻进了我的颈窝。
在这关键时刻,母亲忽然悲怆地大吼一声,刀砍在狼崽的脖子上,刀割进皮肉的刺痛让狼崽也发出了一阵痛苦哀嚎。
奇迹发生了。
我忽然感觉贴近我颈窝、喷着腥味的狼嘴猛地离开了。我睁开双眼,看到仍压着我胸部的母狼正侧着头用喷着绿火的眼睛紧盯着母亲和小狼崽;母亲也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我和母狼。就像母狼用爪子压着我胸一样,母亲的砍刀也紧贴着狼崽的后颈,一条像墨线一样细的东西从刀柄上缓缓流下来——那是狼血!母亲没有再用力割入。
母亲用愤怒的眼睛死盯着母狼,那眼神却又隐含着无限的焦急。
母狼也是同样的死盯着母亲。双方都没有动,人与狼的对话开始了,母性的沟通在无助、寒冷的旷野中久久地持续。
事实上,无论是谁先动手,换来的都是丧子之痛。
空气凝重得使人害怕,我感觉相持了一个世纪,还是母狼先妥协了,母狼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放开我。先前高耸着的狼毛慢慢地软了下去,那闪着绿光的眼眸居然闪过一丝我只有从母亲眼中才能读到的情感!
母亲读懂了母狼的举动,刀也慢慢地从狼崽脖子上滑了下来,她将狼崽使劲往远处一抛,母狼马上撒腿奔了过去,对着狼崽又闻又舔。母亲也以从没有过的速度向我跑来,紧紧将我揽人怀中,但仍没忘将砍刀紧紧地握在手里。
母狼和狼崽没有再次进攻,像是在遵守某个约定,它们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我们,然后一声长嗥,朝幽暗的丛林中跑去。
母亲背起我,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一只手提着砍刀飞快地朝家跑去。
第215、丁知县审鹅
从前,永嘉县一位新上任的丁知县,他性情刚直,为官清正,办事认真。
一日,丁知县坐在大堂批阅诉状,突然门口传来一阵争吵声,抬头一看,见一个后生和一个乡下人拼死命争夺着一只大白鹅,边骂边走进公堂来。
丁知县喝问道:“你们两人为何在此大吵大闹?”
那后生抢先说:“老爷在上,我住在东门城门头,早上拿米糠在门口喂鹅,这个乡下佬趁我转身进屋的时节,捉走我的大白鹅,被我逮牢了,还不肯还我,请老爷为小民做主。”
丁知县又问乡下人:“后生说你偷他的鹅,这事是真的吗?”
乡下人胀红着脸,气呼呼说:“老爷,这只鹅明明是我从楠溪带到城里给丈人的。我刚从舴艋船上岸,这无赖就过来,硬逼我把鹅卖给他。我不卖,他就抢,还诬告我偷他的鹅。小人讲的句句是真话,求老爷明断。”
丁知县问他们有没有旁人可以作证,两人都说没有。
“没有?”丁知县想了想说:“既然没有旁人作证,那就叫鹅自己讲吧!”他叫差役拿来张大白纸,摊在大堂上,把鹅放在纸上,盖上箩筐,吩咐两人在旁等候公断。
一会儿,鹅在箩筐下面“扑扑”拍了几下翅膀。丁知县听见响声,忙叫差役揭开箩筐,看看鹅到底画了什么字。
差役不懂得丁知县说话的意思,揭开箩筐看了一看,就禀告说:“鹅什么字也没画呀,只拉了一堆屎。”
丁知县皱起眉头,讲:“你们当差多年了,还恁糊涂,快再去仔细看来。”
差役不敢怠慢,捂住鼻子,凑近鹅屎细细辨认。看了半日,还是没看出名堂来,只好硬着头皮回禀丁知县讲:“老爷,纸上只有一堆青绿色的鹅屎,奴才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字。”
丁知县听了点点头,就叫两人上堂听判。他指着大白鹅对乡下人说:“鹅自己招认是你的,你把它带走。”又转身问那后生说:“你服不服本官判决?”后生还硬说鹅是自己的。
知县大怒,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本官面前耍花招。谁不晓得鹅是边吃边拉的。乡下人拔青草喂鹅,它拉的屎是绿色的;你呢,刚才说用米糠喂养,那么鹅拉出的屎一定是黄色的。你自己来看看,这只鹅拉的屎不是绿的?你年纪恁轻,就欺侮乡下人。来人呀,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第216、慧眼识骏马
唐朝时陕西省南郑县有个人名叫李幼清,他有一个特长就是善于识别马的好坏。他的这个本事远近闻名。空闲的时候,李幼清便到卖马的市场去转转,散散心,看看市场上是不是有宝马良驹。有一天,一匹烈马被牵到马市场来。那匹马被主人用笼头绊得死死的,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拉住马笼头,还有三四个仆人举着鞭子跟在后面,可那匹马依然乱叫乱踢,看上去像是要踢开人逃去,市场上的人看到这匹烈马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它尥上一蹶子,更没有人愿意去买这匹烈马,而远远地围观这匹马的人却越来越多了。这时,在市场上闲逛的李幼清看到这边人声喧哗,急忙跑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看见是李幼清来了,赶紧让开一条路,还有人对他说:“李爷,你快来看,那匹马,喷,性子这么烈,样子也这么难看,还好意思牵到市场来卖,自己杀了吃算了,真是丢人现眼。”旁边那烈马的主人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李幼清什么话也没说,走到那马跟前,仔仔细细地端详那匹马。周围的人看到相马能手李爷在看马,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一个个都不再说话了。李幼清看了好一会,然后又向马主人询问这匹马的情况,马的主人立即回答道:“不瞒您李爷,这马没法说,好处一样也没有,坏毛病样样都有,干什么活都派不上用场,留着它占着我的马厩,吃了我的草料,所以只好卖了它。我也不想讲什么价钱,哪位爷看中了,随便给个价就行了。”李幼清听完了,当即出了300贯的价,对马主人道:“这匹马我看中了,既然你说随便给个价,这些钱您就跟我到家里去拿吧。”那马的主人看李幼清出这么多钱买他的这匹烈马,十分吃惊,以为李幼清跟他开玩笑,忙道:“李爷,我这破马哪值这么多钱呢,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吧。”他还想说什么,边上的人嚷开了,纷纷说:“今儿李幼清是怎么了,市场上放着那么多好马他不买,偏偏出了这么多钱去买匹没人要的劣马。”“没准李爷今天又多喝了两盅黄汤。”听了这些,李幼清微微一笑,指着那匹烈马对众人道:“你们光看到这匹马性子烈,样子也不好看,其实这只是它的外表,再说它的主人又不懂马,把它和其他劣马放在一起喂养,马槽又脏又乱,没有人给它洗刷鬃毛,没有上好的饲料喂养。像这种养法,是匹劣马倒也罢了,吃粗粮干粗活,倒也适得其所。可这马……”讲到这儿,李幼清故意顿了一顿。周围好奇的人赶紧问道:“这马怎么啦,难道是匹千里马不成?”这时李幼清才接着说:“这确实是一匹不平常的马,你们看这马的气色不同于一般马匹,有一股神骏之气,这匹马的骨骼清奇。用养劣马的法子来喂养这么一匹好马,这马又怎么能够表现出它的特长呢?再说让它天天跟那些劣马泡在一起,就像有才的人被埋没在一群庸人之中一样,郁郁而不得志,于是这马的性情就变得暴躁起来,久而久之就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围观的人听了这番话,半信半疑。李幼清又说道:“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一个月之后,我再把马牵来给你们瞧瞧,你们一定会说我李幼清又得了一匹好马。”说完,他抚了抚马的鬃毛,低声对马说道:“你是匹好马,别人不知道,走,让我帮你去洗洗身上这些脏东西。”说完便牵着那马向外走去。说来也怪,刚到市场上又是叫又是踢的烈马,听了李幼清的这番话,便垂下了耳朵,抬起了头,显出一副驯服的样子,跟着李幼清向外走去。刚才还是半信半疑的人们,这时已经信了一大半了。李幼清给这匹马换了副新笼头,凭着他多年的养马经验,给这匹马配上了干净的马槽,定时为它洗刷鬃毛,给它吃上好的饲料,才过了几天,这马就大变样了。过了一个月,李幼清又牵着这匹马来到马市场上,只见那马昂头挺胸,步履轻盈,毛色发亮,嘶呜起来好像龙鸣一般。大家一看,果然是一匹难得的千里良驹。市场上的人对李幼清佩服得五体投地,富贵大贾们争着出高价买这匹马。从此李幼清的名气更响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他的名字。
第217、夺命字帖
民国年间,望江斋是汉正街上首屈一指的文物商店。这家店铺的古玩字画,玉雕瓷器,件件价值连城,尤以唐代一位大书法家临摹的“兰亭序集”字帖最为名贵,是镇店之宝。店主许掌柜从不轻易示人。有一个日本商人出价3000两黄金求购,遭到许掌柜拒绝,他说这是我中华国宝,哪是用黄金买得去的?武汉三镇的报馆获悉此事,纷纷撰文赞扬许掌柜高风亮节,望江斋的生意因而越发红火。
这天清早,许掌柜照例检查放置重要文物的藏宝楼,推门一看,保镖直挺挺地吊在横梁上断了气,脚下一只明代红木方凳被蹬翻,墙脚边的西洋钟也被撞得停了摆。室内没有明显的翻动迹象,但字帖不见了!
汉正街警署汪警长接到报案,立即赶往现场勘察,发现窗户铁栅栏有根圆铁条下端锯去一公分多,安装铁条的榫槽里塞了半公分木桩,铁条锯口处却是锈迹斑斑,显然是早已锯断,方便人出入。汪警长在保镖床铺上发现了两根长头发,又在其衣领处发现有口红唇印。他扶起倒在地上的西洋钟,时针指向五点半,接着去后花园察看,瞅见有副特长的梯子靠在后楼窗口下,梯子下有只摔碎的元代青花瓷盘……很快,汪警长将案情勾出一个轮廓:保镖勾搭了一个女人,锯断铁栅栏让女人由窗口搭梯进房幽会。昨夜,女人趁保镖熟睡之际,偷取字帖,顺便拎上一个瓷盘,下梯时不小心将其摔碎,惊醒保镖。保镖发觉上当,无法向许掌柜交代,只得拿方凳垫脚悬梁自尽。他临死前蹬翻方凳绊倒西洋钟,西洋钟倒地停摆。
接到案情通报,汉口警察局觉得案情重大,特派欧阳长风探长到汉正街警署主持侦破工作。经过一番勘察和走访,欧阳分析说保镖的死是他杀,不是自杀。如果是自杀,面色会很苍白或者呈红黑色,但死者面部却有明显的青紫肿胀状,且颈部有两道指甲造成的椭圆形皮下出血。可见,死者是先被人掐死,然后挂在横梁上的。汪警长不解道:“这么壮实的一个汉子,一个女人挂得上去吗?”欧阳点点头:“应该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且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汪警长仍是不解:“可是,室内只发现一个人的指纹呀!”欧阳笑笑说:“汪警长,你注意到没有,青花瓷盘上连一丁点儿指纹也不见!”见汪警长无语,欧阳接着分析道,“这说明是一个戴手套的人盗窃并失手摔碎了瓷盘。”说着,欧阳把西洋钟的分针拨到十二点,时针正指六点,按正常报时,应该响六下,但时钟只响了两下。汪警长和许掌柜见了又是一惊。许掌柜问:“这钟摔坏了?”欧阳一笑,说:“不是钟摔坏了,而是凶犯为转移视线将时针、分针直接拨到五点半的,其实案发时间就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根据梯子靠墙擦出的多处印迹来看,保镖与女人来往已久。这么长的梯子,一个人搬动固然不容易,走在路上也引人注目,可见凶手住处离这儿不远。”
欧阳进一步分析说,两根杉木做的梯子,看上去很粗糙,是案犯亲自制作。加工一副梯子价钱并不贵,主要是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但是,他们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欧阳指着手中的一根黑色纤维说,“这是案犯挂在梯子上的,是一般湖南人黑色头巾上的棉线丝,案犯很可能是湖南人,而且这一男一女来自一家酒厂或酒店。”他举着一块长方形玻璃,上面清晰地显现出几只脚印,汪警长立刻分辨出是两个人新留下的痕迹。欧阳随即取来一块干净玻璃演示说:“这种提取脚印的方法最适宜于光洁地表和地板上。”他边说边用一块绸子在玻璃上反复擦过,很快,玻璃板上粘上了许多微粒,“摩擦产生静电,静电吸附微粒,案犯脚上留下的东西就收集起来了。我验过,男女脚印都有肉眼看不到的酒糟屑末,所以说,作案者来自做酒的地方,至少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梯子就放在那儿,上面也粘上了许多酒糟屑。那间房屋进深不小,否则放不下梯子,放梯子的房屋一定在隔壁左右。”许掌柜听得瞠目结舌,更让他吃惊的是,欧阳断定凶案主谋是位古董行家。他连声叫道:“探长说绝了,凶犯肯定是冲着字帖来的。藏宝楼那么多金银器皿不拿,单拣青花瓷盘下手,真正的古董行家啊!”随即,汪警长对太白酒楼进行了突击搜查。
太白酒楼与望江斋隔着一条巷子,房屋进深也不小,占了半条里弄。另一半是家染坊,门面朝汉江而开。太白酒楼也曾红火过几十年,传到这一代,男人得了结核病,成天佝偻着腰,病病歪歪的,生意一下就败落了,全凭内老板杨金花支撑着局面。杨金花长得妖艳妩媚,生性淫荡,眼见男人没用,便与主顾打情骂俏,拿色相笼络生意。说是酒楼,兼开茶馆,设牌局,每到半夜还让黄陂孝感的草台班子,开锣演唱浪语滑腔的花鼓戏。遇有中意角色挑逗,杨金花便勾引他到后房苟合。病男人知道自己是个废物,只得睁只眼闭只眼。望江斋的保镖打过杨金花的主意,她曾嗤之以鼻地揶揄道:“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杨金花嫌他长得粗蛮,恶言讥讽,气得保镖将桌子掀了。
汪警长正因为查得这段过节,加上有几个人证明杨金花那夜打了一通宵麻将,次日上午七点才散场,没有怀疑她作案。但经欧阳一番推理,杨金花成了重大嫌疑对象。汪警长带人赶到太白酒楼,未见营业,门却虚掩着,去卧室一看,病男人被掐死在床上。来到二楼,只见杨金花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浑身是血,在楼板上挣扎着。汪警长赶紧叫人救护,杨金花向西南一指:“是……袁……老二……”话未说完又昏了过去。
汪警长立即带人直扑宝庆会馆东一号,但既未搜到字帖,更不见袁老二的影子。欧阳笑了笑,说:“一个急于出手赃物的人会坐在家里等你吗?”汪警长明白了,随即赶往日租界,将袁老二抓了个正着,字帖就揣在他怀中。
原来,袁老二是湖南邵阳人,以盗墓为生,同时倒卖古董、制作贩卖赝品古玩。有一天,他看到《大公报》上报道望江斋许掌柜有本字帖,几千两黄金也不出手的消息,不由打起了歪主意。他以商人身份,借住于望江斋附近的宝庆会馆,开始琢磨如何将那宝贝玩意儿弄到手。
那年头,茶馆酒楼可是最好的信息场所。袁老二便常到太白酒楼独自饮酒,杨金花见袁老二年轻英俊,出手阔绰,说话时故意浪声浪气,有意亲近他,但袁老二却视而不见,无心风月。有一天,他见一个壮汉遭到杨金花奚落,气得大发脾气,又听说是望江斋许掌柜的侄儿,系藏宝楼保镖,顿时便有了主意。随后,他对杨金花主动传情,不久就勾搭成奸。袁老二哄骗杨金花,说是老婆刚死,愿与她结为夫妻,重振太白酒楼家业。杨金花喜得眉开眼笑:“病鬼最多只能拖一年,等他死了,将酒楼重新装修,凭我的人缘,一定能把生意做得高朋满座,宾客盈门。”袁老二趁机提出:“想装修酒楼得弄一大笔钱,我见保镖对你有意,不如哄着他,从藏宝楼随便拿点什么玩意儿也够我们花一辈子呢!”
再说这保镖虽受到杨金花讥笑,心里实在舍不得她那副身段,照旧天天到酒楼过眼睛瘾,不想杨金花自个儿投怀送抱,便急着要同她到酒楼里间去亲热。杨金花半推半就地说:“不行,病鬼成天盯着,提心吊胆的不开心!不如晚上去你那里……”保镖直摇头说:“我的住处,谁也不让进的啊!”杨金花说:“我可以从后窗搭梯子翻进去呀!”保镖色迷心窍,答应锯断一根圆铁条让她出入。这样,两人每晚从酒楼后院墙头递送出梯子,又由巷道架梯子翻进望江斋后花园,让杨金花爬梯子进入藏宝楼。不用花什么工夫,杨金花就从保镖嘴里打听到字帖收藏的地方。
这天晚上,袁老二将一瓶兑了麻醉药的白酒,叫杨金花谎称是催情的药酒让保镖喝下。保镖酒没喝完,就不省人事。袁老二当即进房,同杨金花合力掐死保镖,伪造了上吊现场。匆忙间,被推倒的凳子撞停了西洋钟,袁老二灵机一动,将钟拨到五点半。盗得字帖后,他无意中瞥了青花瓷盘一眼,凭感觉这是个宝物,顺手拿了过来。没想到,因为戴着手套,动作不灵便,翻身出来刚将圆铁条安上,失手间,滑落了青花瓷盘,瓷盘的碎裂声在凌晨特别清晰刺耳,他吓得连梯子也顾不上搬,拉了杨金花绕院墙跑到一棵柳树边,再爬上去翻墙逃之夭夭。保镖叫杨金花回酒楼陪人听戏打牌,自己带着字帖回会馆。一阵狂喜之后,他又担心杨金花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弄不好会说漏嘴,于是把心一横,决定杀人灭口。他先找到杨金花,商量杀了病鬼好快点成亲。两人合力掐死病鬼后,趁上楼寻欢作乐之际,袁老二冷不防抽出匕首插入杨金花胸口,她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但她只是昏了过去,并未当场毙命。袁老二来不及清理现场,就急急忙忙跑到日租界,找到那个日本商人,说愿以1000两黄金出手字帖。不料日本商人手一摆,道:“你的来路不明的宝贝,送给我的也不要!”
袁老二不免有点败兴,他在悻悻而返的途中,在日租界山崎街街口束手就擒。
第218、瘸狼的拯救
我年轻的时候,北太行没被开发。我家世代猎户,靠着一杆猎枪生活。在我端起猎枪的第三年春天,外面通进了公路。工人们说,这座山上要修建盘山公路,便于山区开发。动物们被日夜喧闹的修路场面吓到,那些金属怪物,轰鸣着把山壁的石头铲个粉碎,给了它们极大的威慑。这些世代生存在这里的动物迁徙了。
打猎的收获越来越少,但我没有像其他邻居一样搬离,而是独自住进了山里的木屋中。在那里,我邂逅了那只狼,它很苍老,眉眼上有白色的毛。夜里,它站在木屋门前,仰头嗥叫。我习惯性地抓起了猎枪,但是它并没对我攻击。它扭过头,向丛林里走去。
它的腿有伤,留下了后遗症,一瘸一拐的很不灵活。见我没有动静,它又回过头来,安静地看着我。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拿起猎枪,跟在它的身后。
好久,都没有在树林里发现这么大的草狐了。它肥实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我明白了这只瘸狼的意思──很难找到猎物,而它又不方便捕猎,它想到唤我过来杀死这只草狐。我把草狐射死在树林里。
瘸狼慢慢走了过去,它根本不担心我对它开枪,低下头去,一口咬开了猎物的肚皮,冒着热气的内脏流了出来,它开始在那里大快朵颐。吃饱后,它仰头叫了一声,消失在丛林中。
我听老猎人说过,走投无路的野兽,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会和其他动物一起搭档捕猎。没想到,这只瘸狼找到了我。
之后,它时常诡异地在小木屋内出现。每次都带我找那些动物的栖身之地。大雪封山时,它爱上了小木屋里的温暖,赖在屋子里不走,趴在门口睡得很香。我吓得一夜没能入眠,最后被困意打败,醒来时天色大白,它趴在那里看着门外,根本没有要动我的意思。
我们的合作,延续了近两年时间,我和它熟悉得像最佳的搭档。我们彼此依偎存活下来,我收获丰盛,收入不菲。我常常想,它更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只是,比猎犬更加懂得生存之道。
在盘山公路彻底修通后的两个月,动物们大量回迁。林子里猎物越来越多。我不再需要瘸狼为我寻找猎物。只是,每次我打到猎物都习惯把内脏留给它当食物。我看出了它的不安,当初,大概是这条腿让它无法随群体迁徙,现在,它是在焦灼地等待它的家族回归。
半个月后,我遇到了狼群,迅速爬到大树上。那只瘸狼却发出了一声压抑了几年的尖叫,它回头看我一眼,随群狼们一起消失在丛林里。我想,大概这就是我和它搭档的结束吧。我们有着非常的默契,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日子,但是,我们之间却缺乏继续下去的感情。
村里的人们纷纷回来了,在县城与市里的闯荡,让他们发现,野味和兽皮都是卖大钱的东西。荒废了几年的人重新拿起了猎枪,没有猎枪的人也热衷于在丛林里下陷阱、套子和兽夹,期待有不经意的欣喜。
我搬回了村里,每天早晨出去打猎,晚上很晚才回去。丛林的夜幕里,我不慎踩到了谁布在那里的兽夹。
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惨烈地叫了起来,我觉得自己腿骨都被这金属的架子夹碎了,我强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我虽然有枪,但是一旦昏迷将毫无抵抗能力,很可能成为野兽的美餐。
这时,我忽然看到了瘸狼,它显得比以前壮实了。
它从丛林里出来,绿莹莹的眼睛闪烁着,盯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着村子的方向跑去。我不知道它要做什么,我担心它会叫更多的狼过来把我撕扯成碎片。我把猎枪握紧,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放在腰里的匕首。
半个小时左右,我看到了山下有火光传来。嘈杂声里,似乎有人在不断地鸣枪。很快,瘸狼笨拙地向前蹿着,嘴里还叼着一只小羊,向着我跑了过来。在它身后百米,是村子里的居民们,有人端着猎枪,正瞄准着瘸狼,吵嚷着要打死这个到村子里偷羊的家伙。
瘸狼在我身边停了下来,它把羊放下,走到我身边,站住用头拱了拱我的手。它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是的,怜悯。大家发现了我,叫着我的名字,问我怎么样了。我盯着瘸狼──我的搭档,是它冒着生命危险,到村子里引人来救援我的。
它那条残疾的腿,使它随时都可能被人抓到或者打死。荒废几年,射术不精的村民又端起了枪,我高声喊着:“不!”可是,太晚了,枪响处,它的身上炸裂出了一朵凄艳的血花。它身体一僵,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缓慢地倒下了。我哭着把它抱在怀里,可是,已经无法再挽救它的生命。我疯狂地咒骂着那个开枪的邻居,只见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的腿保住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我依旧上山狩猎。只是,我每次打到猎物,都会把内脏掏出来,摆在那个小木屋前的空地上,我的搭档就葬在那里。我会坐在那里,轻轻地闭上眼睛,风吹过的时候,我似乎觉得,它在轻轻地拱着我的手。
第219、湘裙
晏仲是陕西延安府人氏,与兄长晏伯同居。兄弟之间的感情非常友爱诚挚。晏伯三十岁那年不幸病故,也没有留下子女;不久妻子也死了。为此,晏仲非常伤心难过,常常想生两个儿子,把一个过继给兄长作后嗣。没想到刚刚有了一个男孩,自己的妻子也死了。晏仲怕续房的妻子不肯抚养前妻生下的孩子,就打算花钱买一个小妾。听说临村有个富户要卖使唤丫头,晏仲跑去相看了一眼,感觉不大如意,心情有些郁郁寡欢,被朋友留下,多喝了几盅洒,便醉醺醺地踏上回家的路。在半路,忽然遇到昔日的同窗好友梁生,梁生十分热情地同他握手,并邀请晏仲到他家里坐一坐。晏仲由于喝醉了洒,意念有些模糊忘记梁生早已死了,于是便跟他走去。到了他家门前,晏仲发现梁家的门第已经与过去大不相同,就向梁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梁生解释说:"我是新搬到这里来的。"到了家里,准备喝酒的时候,梁生才发现自己家里酿的酒已经喝光,便嘱咐晏仲坐下稍等,自己携带酒瓶出去买酒。晏仲从梁家走出来,站在门前等候。忽然看见一个妇人骑着驴从门前走过,后面跟着一个小孩,年龄有七,八岁的光景,面目和神色都特别象自己的兄长。这使他心里一阵难过。于是便尾随在他们身后,问那小孩:“娃子,你姓什么?”小孩回答说:“姓晏。”晏仲更加惊奇,又问:“你父亲叫什么?”小孩回答说:“我不知道。”说着,说着,就到了小孩的家门口,那妇人下了驴先走进去了。晏仲拉住孩子的手,问:“你父亲在家吗?”小孩答应了一声便跑回家里去了。过了一会儿,门里出来一个妇人,晏仲一看果然是他嫂子。嫂子看见小叔子意外到来,也感到吃惊。晏仲哭着跟嫂子走进家中。晏仲打量了一下哥哥的居住坏境,房舍和院落都整理得千干净净。便问:"大哥在那里"嫂子说:"出去讨债还没回来。"晏仲又问:"刚才那个骑驴的是谁"嫂子回答说:"那是你大哥纳的妾,姓甘。她生了两个男孩,长子叫阿大,赶集还没回来;你刚才看到的是老二,名叫阿小。"晏仲在哥哥家里坐了很长时间,酒意渐醒,这才意识到,眼前见到的都是鬼。但由于兄弟感情亲切,他并不觉得害怕。嫂子忙去温酒作饭。晏仲急于要见到哥哥,便叫阿小出去找。过了很久,阿小才哭着回来,报告说:"李家欠债不还,反而与父亲大闹。"晏仲听了十分生气,便与阿小一起跑了出去,果然看见两个人把哥哥揪住,按倒地上。晏仲怒气冲冲,挥动拳头打了过去,阻挡的人都被他打倒。当他把哥哥从地上救起来的时候,对手都纷纷逃跑了。晏仲追上了其中的一个,挥拳打了个痛快,这才站起身来。晏仲一把拉住哥哥的手,顿足大哭;哥哥也在伤心地流泪。回到家中,一家人都跑过来慰问。于是,准备好了酒饭,为兄弟的团聚,表示庆贺。又过了一会儿,一少年进来,年龄约有十六,七岁。晏伯叫他阿大,让他过来拜见叔父。晏仲把侄子拉起来,哭着对哥哥说:"大哥在地下有两个儿子,而你的坟墓却无人打帚;我的孩子年纪又小又孤独,该怎么办呀"晏伯也觉得很难过。大嫂对哥哥说:"要不,就打发阿小跟叔叔去,不是很好吗。"阿小一听,高兴地依附在叔叔肘下,眷恋着不肯离去。晏仲亲切地抚摸着阿小也倍觉酸楚,问阿小说:"你愿意跟着叔叔走吗"阿小"乐意跟叔叔。"晏仲心想:"鬼虽然不是人,但对自己多少是个安慰,有总比没愉快地说:有强,所以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晏伯说:"叫他跟你回去也好,但不要娇惯他。宜于让他多吃带血的鲜肉,白天赶他出来多晒太阳,过午以后再让他回屋。象他这样六,七岁的孩子,经过几个春天和夏天,多多吸纳阳气,骨肉是可以更新的,长大了也可以娶妻生子;只恐怕不得长寿。"
屋里说话的时候,门外边一直有个少女在偷听,意态表情都很温柔善良。晏仲怀疑是哥哥的女儿,便向哥哥打听,晏伯说:"她名叫湘裙,是哥哥小妾的妹妹。自幼孤独无靠,在我家寄养了十多年了。"晏仲又问,有婆家了吗"晏伯说:"还没有。不过,最近有媒人来议亲,对方是东村的田家。"那女子便在窗下小声说:"我不愿嫁给田家那个放牛的小子。"晏仲听了心有所动,但不便明说。这时,哥哥站了起来,在书房里设了一张卧榻,安排弟弟住宿。晏仲本不想在这里留宿,只因为心里念着湘裙,打算找机会探一探哥哥的意思,就告别兄长到书房睡觉去了。时逢早春,气候还有些寒冷,书房里平常不生烟火,身上不觉有些瑟瑟发抖。一个人孤单单地对着蜡烛凄凉地坐着,心里想着,如果能饮上一杯热酒暖暖身子该有多好啊!"一会儿,阿小果然推门而入,把一碗菜汤,一壶美酒放在桌上。晏仲不由喜出往外,问阿小:"这是谁为我准备的"阿小说:"是湘姨。"酒快喝完的时候,阿小又端来了一个上面压着一层死灰的火盆,放在了晏仲的床下。晏仲又问:"你爹娘都睡了吗"阿小回答:"他们早就睡了。"晏仲又问:"你睡在那里?"阿小回答:"跟湘姨睡一个床。"阿小一直等到叔叔躺下,才关上门,走出去。晏仲越发觉得湘裙真是一个聪明而善解人意的姑娘,对她更加思幕爱恋;又因为她能抚育阿小,想得到她的愿望也愈加强烈,在床上翻来复去,一夜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床以后,晏仲对哥哥说:"弟弟现在失了配偶,孑然一身,希望大哥为我留心,帮我张罗张罗。"晏伯说:"我家里也不是一瓢一担的穷苦人家,只要留心去寻,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这阴间里即使有漂亮女子,恐怕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晏仲说:"古人不也有娶鬼为妻的吗有什么妨碍呢"晏伯好象明白了弟弟的用意,便说道:"湘裙确实不错,但需要用大针刺在她左手腕上的人迎穴位,如果流血不止,才能给生人作妻子。这事可千万马虎不得。"晏仲又说:"如果能让湘裙跟去服侍阿小,不是很合适吗"晏伯听了只是摇头不语。晏仲再三央求,大嫂在旁边说:"那就抓住湘裙,扎一针试试,实在不行那就算了。"于是大嫂就拿了一根大针走了出去,正好迎面遇上湘裙,急忙抓住她的手腕一看,殷红的血痕还湿漉漉地呢。原来,她听到晏伯说的话,已经在自己身上作了试验,嫂子放下她的手不由笑起来,回来告诉晏伯说:"这丫头早就有了这番美意,我们还替她操什么心。"但是哥哥的小妾甘氏听说此事却很生气,走到湘裙跟前,用手指着湘裙的眼眶说:"你这骚丫头不知害羞!你想跟小叔子私奔呀我决不会让你得逞!"湘裙听了又惭愧,又气愤,哭着要寻死,闹得一家人惶惑不安。晏仲也觉得很难为情,就告别了兄嫂,领着阿小,走出哥哥的家门。"兄弟你姑且回去吧。阿小就不要让他再回来了,恐怕损伤了他的阳气。"晏仲答应哥哥说:好。
回到自己家里,晏仲就替阿小虚报了岁数,假托他是兄长卖掉的使女所生的遗腹子,村里人也因为这孩子的面貌酷似晏伯,也就信以为真。晏仲教阿小读书识字,阿小就抱着一卷书在太阳底下用心诵读。虽然其初觉得有些苦,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六月中旬,天气暑热,桌案晒得烫人,阿小一面读书一面游戏,一点怨言也没有。这孩子天资聪明,一天能念半卷,晚上与叔叔抵足而眠,便能把白天念的书一直背诵下来。晏仲为此感到很宽慰。又因为心里老是想着湘裙,也就打消了蓄妻纳妾的念头。
一天,有两个媒人来给阿小说亲,家里无人招待客人,晏仲心里很是焦急。忽然甘氏嫂嫂从外面走了进来,愧悔地说:"阿叔不要生气,我把湘裙给你送来了。上回只因为这丫头不知羞,我故意让她受点挫折。阿叔这样的一表人才,如不能相从,还想寻找什么样的人家啊"晏仲见湘裙就站在甘氏的身后,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敬请嫂嫂坐下等候,说是前厅来了客人,于是便匆匆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晏仲从前厅回来,不料甘氏已经走了,湘裙也换下礼服卸了妆下厨做饭去了。只听见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剁肉切菜的声音,不大一会儿,满桌的酒菜已准备停当,而且烹饪得法,大受欢迎。送走客人,回到屋里,晏仲看见湘裙已经打扮好了在等他,于是二人交拜成亲,行了婚礼。到了晚上,湘裙仍要与阿小睡在一起。晏仲说:"我要用阳气来温暖他,不能间断。"便安排湘裙住到别的房子里,只有每天晚上到那里喝杯酒表示欢会而已。湘裙对前妻留下的孩子象自己亲生的一样关怀,晏仲觉得湘裙实在是一位难得的贤妻。
一天晚上,夫妻倾心畅谈,晏仲半开玩笑地问:"阴间里有没有特别漂亮的佳人"湘裙想了一会儿,回答说:"没见过。只有邻居家的女孩葳灵仙,大家都说她美;其实我觉得跟主要是会打扮罢了。我与她的交往已经很久了,我真有点看不惯她的淫荡。一般人也差不多,你想见的话,我立刻就能把她招来,但这种人,最好不去招惹"。晏仲急着想见到她。湘裙提起笔,好象要写信的样子,可是马上又把笔扔下了,说:"不行,不行!"晏仲却一再强求,湘裙无奈才答应说:"如果把她招来,你可千万不要受她的迷惑。"晏仲满口答应。湘裙这才撕下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几笔,象符咒一样,在门外点着火把纸烧掉。不大一会儿,门帘一动,挂钩一响,未见其人先听到嗤嗤地笑声。随后湘裙便拉着一个女子进来,只见那女子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就象图画上的美女一样。湘裙扶着她坐在床头上,二人一边饮酒,一边畅叙别后的离情。那女子刚刚见到晏仲的时候还有些羞涩的样子,总是用红袖掩住小口,不敢随意说笑,喝了几杯酒以后,便戏谑狎亵,无所顾忌,渐渐地伸出一只脚,压在晏仲的衣服上,晏仲不由心迷意乱,魂不守舍。不过,眼前碍得湘裙在场尚不敢纵淫;湘裙又有意加以防范,一会也不离开,灵仙便一时无计可施。忽然,灵仙站起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湘裙和晏仲也跟着走了出来。没想到灵仙不顾湘裙,拉着晏仲的手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湘裙非常恼恨,但却无可奈何,只好愤然回到自己的住室,任凭他们去胡作非为。晏仲回来以后,湘裙责备他说:"你不听我的劝告,恐怕你以后想把她赶走也不可能了。"晏仲怀疑湘裙出于嫉妒之心,便不欢而散。次日晚上,灵仙不招自来。湘裙因为厌恶她的到来,所以对她非常倨傲,毫不客气;而灵仙一点也不在乎,便与晏仲拉着手走了出去。这样鬼混了几个晚上。湘裙一看见灵仙进来就羞辱她,谩骂她,但却无法将她赶走。转眼过了一个多月,晏仲便染病不起,这时才开始后悔起来,便叫湘裙与自己同寝一室,希望用这种办法避开灵仙的纠缠;不过这办法也不灵,虽然日夜防范,只要稍有松懈,人鬼已在阳台云雨交欢。有一次湘裙操起一根木棍要把灵仙赶走,只因自己身体纤弱,手脚反被灵仙挫伤。晏仲终因淫鬼缠身,病入膏肓。湘裙哭着说:"这个样子,我怎么去见姐姐呀!"
又过了几天,晏仲便昏迷死去。其初,晏仲看见有两个官府的衙役手里拿着公文进来,自己便不知不觉地跟着去了。走到半路上,他发觉自己身上没带盘费,便请求衙役从哥哥的住所经过。哥哥见他被衙役押解着,吓得大惊失色,问他说:"你近来作了什么坏事吗"晏仲说:"没有别的事,只是得了鬼病而已。"然后就把与灵仙发生的事具实相告。哥哥说:"原来是这样。"于是便从家里拿"请二位差役笑纳。我兄弟罪不当死,请您先放他回去,我让我出一包黄金,送给衙役说:的大儿子跟你们去打官司,可能更合适。"于是便唤来阿大陪二位公差饮酒。自己返身回到家中,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家里的人。然后让甘氏到隔壁去叫灵仙。灵仙不知何事,立刻就来了。当她看见晏仲的时候,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就想逃走。晏伯将她一把揪住,厉声斥骂:"贱货!你生为娼妇,死作淫鬼,早为大家所不齿;现在又来作害我弟!"说着,一巴掌打在灵仙的脸上,灵仙被打得披头散发,那妖冶的容貌顿时减了几分。过了好大一会,灵仙的母亲闻讯起来,趴在地上哀求。晏仲怒声斥责老太婆纵女为娼,不顾羞耻。责骂多时,才让老太婆把女儿带走。
晏伯送弟弟出门,飘忽之间已经回到家里,直接到达晏仲的卧室。晏仲醒来时,就象刚做了一场大梦,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次。晏伯责备湘裙说:“我和你姐姐都认为你很贤惠,才让你嫁给我弟;没想到你反而促成我弟早死!要不是碍于名分之嫌,我非要狠狠打你一顿不可!”湘裙悔恨交集,禁不住哭了起来,趴在地上向大伯谢罪。晏伯一眼看见了阿小,不由转悲为喜,高兴地说:“我儿居然长成大人了!”湘裙要到厨房为大伯做饭,晏伯告辞说:“弟弟那边的事还没有完,我在这里不能耽搁。”阿小已经十三岁了,逐渐知道依恋父亲;见父亲要走,流着眼泪跟在父亲身后不愿离开。父亲对他说:“还是跟着你叔叔快乐,我走了还会回来看你的。”一转身的工夫,父亲就不见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消息。
后来,阿小也娶了媳妇,并且生下了一个男孩。阿小活到三十岁就死了。晏仲抚育阿小的孤儿,就象对待侄子一样尽心尽力。晏仲八十岁的时候,阿小的儿子也已经二十岁了,这才让他分家单过。湘裙一直没能生育。一天她对晏仲说:“我先赴地下为你驱赶狐妖好吗?”说罢她就打扮得整整齐齐,从从容容地躺在床上死了。晏仲对她的死并不哀伤,半年以后,他也死了。
异史氏说:“天下像晏仲这样友爱的人,能有几个呢这样的好人应该益寿延年。晏伯在阳世绝嗣而在阴间生子,这都是因为晏仲对死兄友爱诚挚的感情感动了上天的缘故。如果在人世间没有这样的情理,难道在天上会有这样的运气吗在阴间里生下的儿子,愿意到阳世去继承产业的,想来一定不少;只恐怕已经继承了绝后产业的兄弟,不肯加以收留抚恤吧!”
第220、索伦的奇遇
人生有很多奇遇,当你在迷途中彷徨而不知所措时,智者忽然降临,似乎受了上帝的派遣,为你指点迷津,从此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索伦十四岁的时候,像春潮搅动了沉积,内心一下子产生了无法排解的厌学情绪,成绩下滑得惨不忍睹,不得不辍学了。
一日,索伦在街上偶遇一个老人,是个流浪汉。
老人一语道破天机,问他:“你是从学校逃出来的?”因为索伦稚气的脸表明,他应是上学的年龄。索伦默然不语。老人又说“跟我来吧,宝贝,我有神奇的东西要给你。”索伦鬼使神差般随老人来到了市立图书馆。
在图书馆,老人从一个角落的书架上,抽出两本尘封多年、封面残破不堪的书。
“我有两个忠告给你,”老人抚摸着那两本厚重的书说:“第一,永远不要根据书的封面来判断一本书的优劣,封面会将你蒙蔽!”
老人略一停顿,话锋一转又扯到自己身上:“我敢打赌,你肯定以为我是一名流浪汉,对吗?”
“我想是的。”索伦直言不讳的说。老人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不无自豪地说,:“孩子,说出来一定令你大吃一惊,我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但是生活并不偏袒任何人,一年前,我深爱的妻子过世了。有些厄运似乎不可逆转,无论你拥有多少财富。我反思我的生活,觉得真如罗素所说,参差多态才是幸福的本质,我决定去体验多种人生,做流浪汉就是其一。于是我辗转于各个城市之间的街头巷尾。一个拥有高贵灵魂的人,无论身处何方,都可以安之若素。所以孩子,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就像判断一本书,封面并不可靠。”
“我的第二个忠告是,学会阅读。厄运可以剥夺你的财富、健康、亲情,唯一不能剥夺的,是你的智慧。阅读是获取智慧的重要方法,这一点,毋庸置疑。”老人轻抚着自己蓬松的白发,俨然一位充满智慧的哲人。
最后,老人把那两本旧书摊放在索伦面前,它们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经典著作,包含着古代先贤的伟大智慧。
索伦突然有了要读懂它们的欲望。
临别时,老人要求索伦千万不要忘记他的两个忠告。当然,索伦没有忘记,否则,他就不会成为阐释欧洲古典哲学的大师。
第221、乡野客栈
一
清咸丰八年秋。这天早上,河阳县衙捕快班头王桥接到知县黄夔的命令,带着徒弟米东阳,化装成采买山货的生意人,去黑风口打探匪首余杰的下落。这黑风口乃千年古镇,水陆两通。匪首余杰五十出头,率百余匪众盘踞在与黑风口毗邻的天王山上,打着“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旗号,专干强取豪夺、杀人越货的勾当,遭殃的全是黑风口周边的豪富人家。官军曾几次前往围剿,都无功而返。余匪素来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策略,从不滋扰黑风口周边百姓,还对孤寡贫病人家多有安抚,深得四方百姓拥戴。因此官军一至,来不及逃避的山匪便改头换面藏匿在百姓之中,让你奈何不得。
前几天,知府大人亲临河阳县,说是有一位已经卸任的殿阁大学士即将从黑风口经过,归养田园。知府大人责成河阳知县黄夔,要他确保这位三朝元老从那里安全通过,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定将他革职查办。接到命令的黄知县苦不堪言。按说这黄夔在河阳县衙已经有些年头,早就该卸任他就,朝廷也曾两次派人接替。谁知继任者都是在通往河阳县的必经之处黑风口惨遭劫杀,身首异处。黄知县的锦绣前程也就此被耽搁下来。这一次知府大人亲临河阳督办此事,为了表示自己剿匪决心,当着知府大人的面,黄夔命王桥即刻前往黑风口,摸清余匪行踪,再配合官军,制定剿匪对策。
王桥和米东阳傍晚时分到了黑风口镇。这黑风口虽是千年古镇,人口繁密,但开客栈的却只有镇西的运通客栈一家。两人商量一番后,便去那里投宿。运通客栈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两层小木楼,楼下是大通铺,多住些贩夫走卒之类没有身价的散客。楼上客房全是单间,多为官宦商贾的栖身之所。这王桥和米东阳因是来寻查余匪行踪的,自然有许多机密之事要商量,住大通铺多有不便,就要了楼上的单间。客栈老板周桐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见有客来,赶紧笑脸相迎,又听说要的是单间,连忙说:“巧了,就剩最后一间,像是专为您二位留着的。”
周桐这边正要引客人上楼,就见门外匆匆忙忙进来一个中年汉子,便赶紧上前招呼,王桥听周桐唤他董二爷。那董二爷瞥了王桥和米东阳一眼,便附在周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周桐听了眉头紧蹙。董二爷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周桐转过身来,一脸歉意地对王桥他们一抱双拳:“二位客官,实在抱歉。刚才来的这位是本镇地保董二爷,已经定了楼上的那个单间,说有公干。小的不敢违拗,只能委屈二位爷了!”
王桥一愣,问周桐:“住店不是讲究先来后到吗?我们明明先定下来的,怎么反而让他占了先?”周桐连连作揖道:“他是官府的人,小的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和官府对着干吧?二位爷,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再给你们想想办法,反正让你们住上单间就是!”周桐当即安排人将楼上那间置放杂物的单间腾出来,让王桥他们住了进去。
按照王桥的吩咐,晚饭时,周桐派烧饭的柳妈将饭菜送上楼来,还额外奉送了一坛客栈自酿的土烧。柳妈说,这是周老板的意思,算是赔罪,王桥连连称谢。二人刚在桌边坐定,米东阳就要倒酒,被王桥一把拦住说:“这酒万万饮不得!”米东阳奇怪,问:“人家周老板好意送来与我们解乏的,你怎么还多起心来了?”王桥指指门外,示意他小声,又拿指头蘸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了“隔墙有耳”四个字。
王桥压低声音告诉他,刚才那个柳妈送饭菜进来时,眼睛到处乱瞟,看得出这个女人不是善茬,根本不像做饭的。身近匪窟,得处处提防才是。万一这店家不善,抑或柳妈就是土匪的眼线,在这酒里下了迷药,岂不是诸事未成一命已休?米东阳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吃完晚饭,王桥将那壶酒全洒在桌子和地上。米东阳直犯迷糊,说:“你这唱的是哪一出?”王桥冲他摆摆手,然后去开门,招呼柳妈上来收拾残席,自己故意踉跄着去睡了。
半夜时分,王桥似睡未睡,耳边突然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楼梯“咯吱咯吱”地响。听得出来人很小心,像是怕惊动了谁。王桥一惊,醒了,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来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框上听外面的动静。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桥知道那人就站在他们这间房的门外,甚至可以听到来人的喘息。显然,对方是奔着他们来的。王桥心里一紧,门外这厮会是谁?难道说余匪已经得知他们来到了黑风口,派人上门盯梢的?这客栈会不会就是匪窟?
王桥还在那里纳闷,米东阳也醒了。见王桥站在门边发愣,便问他:“师傅,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吗?”王桥赶紧向他摆手,米东阳知道是自己说漏了嘴,吓得一缩脖子。门外那人大概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脚步声轻轻地下楼去了。王桥猛地拉开门,探头去看,只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楼梯口一闪便不见了。王桥吃了一惊:这不是柳妈吗?她来干什么?
王桥关上门,悄声对米东阳说:“看来这客栈有问题,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轮流睡觉,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米东阳一听这话,脸都白了。王桥看出了他有些害怕,便安慰他说:“没事的,也就是警醒着点,别栽在他们手里,丢了咱爷俩的面子!”
二
王桥让米东阳先睡。米东阳刚躺下不久,就开始打起呼噜来。王桥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柳妈果真是余匪的探子,那运通客栈的老板周桐就脱不了干系,因为事情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柳妈还在他这里做事。还有那个董二爷,抢在他们前面订了客房,说是公干。这间房究竟是给什么人定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见有人入住?
想着想着,王桥的瞌睡也渐渐上来了。正想倚在那里打个盹,突然听到门外动静又起。王桥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过来,赶紧贴近门边仔细凝听。从楼梯颤动的程度来判断,上楼的应该有几个人。脚步声一路从门前经过,在隔壁的那间客房前戛然而止,接着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王桥知道,这几个人大概就是地保董二爷说的来公干的房客吧。
王桥想拉开门去看个究竟,没想到门却拉不开。再拉,竟纹丝不动,显然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王桥吃了一惊:自己刚才并未睡着,这房门是什么时候被锁上的?是谁干的?还有,这几个神秘来客究竟是什么人?王桥在那里急出了一头汗。这时,就听隔壁的房门关上了,门外又是一片寂静。王桥正在着急,米东阳来到了他身边,轻声问他:“师傅,你这是怎么了?”王桥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说:“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我分析这事肯定跟刚上楼的那几个房客有关。”
王桥示意米东阳在门口听动静,自己去北窗口看看。客栈的这座小木楼显然有些年代了,木质窗户的边框已经朽坏,中间有两根圆木护挡也已折断。王桥用手轻轻一拉,那半截木护挡已经握在手中。王桥探头向外一看,只见沿窗脚处有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栈道,大概是建房时留下来的修缮通道。王桥回过头冲米东阳点点头,又用手指了指窗外。米东阳会意地点了点头。
王桥抓住窗沿,轻轻翻到窗外,双脚落在栈道上,用脚试了试,便放心地踩了上去。他手扶墙壁,向隔壁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摸过去。到了窗下一看,那房间里并无一星灯光,悄无声息的。王桥奇怪,刚才明明听见有人进来,难道都睡了?王桥慢慢贴近墙边,想再仔细听听。没想到头刚靠近窗口,就听窗子“哗”的一声被推开了,王桥一下被从窗子里伸出来的几双手拉了进去,房间里的几盏灯也被同时点亮,照得如同白昼。
王桥睁开眼睛一看,站在面前的竟是客栈老板周桐和店里的几个伙计。只见周桐皮笑肉不笑地冲王桥点点头说:“王老板,你一个生意人,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觉,怎么做起鸡鸣狗盗的勾当来了?”王桥翻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说道:“周老板,你一个开客栈的,怎么私设起公堂来了?”
周桐正要说什么,只见布帘后面走出一个人。王桥再抬头一看,竟是知县黄夔,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小人有负重托,罪该万死!”只见黄夔“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在周桐搬过来的那把椅子上坐定,说:“王班头,你是本县信得过的捕快班头,本县一直想重用你。你虽然跟随本县几年,但其实并不了解本县的真实想法,一心只想着剿匪。这匪岂是你能剿得了的?再说了,匪都剿尽了,天下太平了,你上哪儿去挣饭吃?”
黄夔这几句话,让王桥听得一头雾水。他看看黄夔,又看看周桐,不明白黄夔这是唱的哪出戏,更不明白一个堂堂的知县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乡野客栈?而且看上去,他和开客栈的周桐倒成了一伙。王桥还在发愣,只见米东阳被人押了进来,反绑着双手,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见到王桥,米东阳委屈得泪流满面。王桥问周桐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们师徒下黑手?
周桐正要说话,就见黄夔向周桐点了点头,周桐会意,上前给米东阳松了绑,又取下了他口中的布团,然后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工夫,从外面带进一个人来,王桥见了大吃一惊。进来这人和黄夔年龄仿佛,连模样都像,只是形容猥琐,目光呆滞,见了人一声不吭,只是木木地站在那里流着哈喇子。王桥的眼睛在那个男子和黄知县之间来回扫了几遍,不知道黄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见黄夔站起来,走到那个男子的身边,轻声对他说:“告诉他们,你是谁?”
那男子木木地看了看黄夔,说:“我叫黄夔,河阳县知县,是当今朝廷的命官。”周桐上来重重地甩了他一记耳光,鲜血顿时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那男子赶紧用手擦去血迹,哆嗦着说道:“我叫黄锋,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我罪该万死,不该冒犯大人的名讳,请大人恕罪!”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王桥毛骨悚然。
三
黄夔来到王桥的面前,指着那个自称黄锋的男子说:“王班头,你听到他的话了吧?但你可能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叫黄夔,还是叫黄锋?其实他开始说的是对的,他就叫黄夔,是咸丰五年的进士,授河阳县知县。而我——”黄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才是他刚才说的那个叫黄锋的人。家父早年经商,家境颇丰。后来家父在烟花巷里认识了我的母亲——当时的头牌名妓小桃红,就花了一大笔钱把她赎回了家。母亲刚刚生下我,还没出月子就被活活气死。第二年,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来到了这世上!”
听到这里,王桥大吃一惊,原来黄知县和这位爷是亲兄弟!黄锋告诉王桥,说当年他和黄夔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境遇迥异,甚至后来连书也没读成。黄锋的父亲长年在外经商,家中全由后娘做主。一年难得见上父亲一面,父子关系也被后娘挑拨得水火不容。黄夔后来皇榜高中,授了河阳知县,成了朝廷命官。而他却四处漂泊,流落他乡,最后化名余杰,在天王山落草,成了山大王。
眼前堂堂的河阳知县竟然是山匪,王桥顿时目瞪口呆。黄锋冲他一笑,说:“王班头,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地看着我,这年头官匪本就是一家。那年我领着弟兄们下山剪径,竟然遇上了省亲归任的黄夔,我当时便要宰了他。因为我早就听说他在河阳这几年,卖官鬻爵,鱼肉百姓。”说到这里,黄锋一指周桐说:“我有心为民除害,被他死活劝住,说留着他自有用处。”
黄锋说,周桐见他俩长得像,就出了个偷梁换柱的计策:先派人拿了黄夔的妻儿做了人质,再让他去河阳县取黄夔而代之。周桐干脆下山,在黑风口开了一家客栈作掩护,掳掠四方财富,为黄锋的县衙提供财政支持。黄锋念黄夔和自己毕竟是兄弟,便未夺他性命,只拿迷药坏了他的神经,将他养在客栈里,每日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听到这里,王桥问道:“这以假乱真的事竟然瞒了几年,这要何等手段?”黄锋“哈哈”一笑,说:“且别说我俩长得如此相像,即便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又有何妨?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舍得银子,哪有办不成的事?再说了,我在河阳这几年,何曾骚扰过地方百姓?朝廷所拨库银,根本不够打发上面下来的那些讨债鬼。河阳县衙一应开支,全出自本老爷我的天王山上。至于后来的继任者皆命丧黑风口,那全是我安排人干的。我就是不想离开河阳,这里接地气!”
黄锋挥挥手对王桥说:“今天早上当着知府的面,我也是不得已才让你们来黑风口的。其实你人刚离开县衙,我的人就从后面追过来了。我怕他们不知情,坏了你们的性命。送走了知府,我即命人快马送信给董二爷,只说要来巡视,让他替我先定下客房。毕竟我是堂堂知县,不能黑来黑去,让人见了反而猜疑。又悄悄告知周桐,让他小心伺候你俩!”
正说着话,就见柳妈神色慌张地推门进来,说:“老爷,不好了,客栈被官军包围了,好像是董二爷领着他们来的!”黄锋一听大惊失色,问周桐:“是董二爷出卖了我们?”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还傻站在那里的黄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黄锋说:“好你个山匪,我等此时已非一日。你既然懂得有钱能使鬼推磨,怎么就不知道我也能拿银子买通了董二爷?”
黄锋大吃一惊,问他:“当初已经给你服了药,怎么……”黄夔又是一阵刺耳的大笑,说:“兴你暗算我,就不兴我暗算你?来呀,给我将黄锋这个匪首拿下,其余的一律既往不咎,有功者跟我回县衙领赏去!”王桥在那里早已明白了是非曲直,觑人不备,从腰间抽出匕首,将黄锋捅翻在地。周桐一干人等见死了老大,纷纷跪地求饶。王桥当即和米东阳把几个山匪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押着黄夔下楼。
刚到楼下,就见董二爷从外面进来。一见这情景,董二爷当即变了脸色,说:“这位爷可是货真价实的知县大人。”王桥也不和他搭腔,走上前去“噗”的一刀,董二爷当即倒下。黄夔大吃一惊,问他:“你怎么连董二爷也杀了?他是我的人!你想干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王桥死死盯着他,冷笑道:“我来河阳当差时,老爷已经身陷匪窟,自然不知。今天我亲眼目睹了手足相残的血腥场面,我实在不敢相信!不过我现在也算是想通了,天下官匪原来真的是一家。既如此,我为何还要把这知县的位置让给你?”黄夔听了大惊,问他:“你、你想怎地?”话音未落,王桥早已将匕首扎进了他的胸膛。
一旁米东阳吓坏了,他问王桥:“师傅,你这是干什么?”王桥拔出匕首,在身上擦净了血迹,冲米东阳挥挥手说:“走,跟师傅回河阳县做官去。万一不成,再去天王山落草为寇也不迟!”米东阳说:“师傅你糊涂了吧?那黄锋虽说是假的,毕竟和黄夔长得相似。就您这副模样,知府大人那一关您就过不了!”
王桥一笑说:“你以为知府大人当初真的没看出来?那是被银子晃花了眼!走吧,去迟了就没咱爷俩的位置了!”王桥才走几步,只觉得一柄冷飕飕的利剑扎进了自己的后脊心,他猛地一哆嗦,回头一看,米东阳的手里正拿一把滴血的短剑。王桥吃惊地指着他说:“你——你——”
米东阳说:“师傅,不是我狠心,是知府大人派我来的。知府大人其实早就知道黄锋是假的,让我来监视他,万一不行就除掉他。现在你这样做岂不是要坏了知府大人的好事?我就只有先斩后奏了!”
“你——”王桥只说了一个字,便訇然倒地。
第222、土匪于大头
那时候,棒老二基本不用枪。
为啥?一是枪有响声,不宜抢劫;二是枪成本高,机械事故多,用时不响,麻烦就大了。因此,棒老二基本用刀,故又叫刀客。
棒老二就是土匪。
棒老二的刀,不是农家的弯刀、菜刀、镰刀、铡刀,而是和麻刀差不多,有一尺多长,前面还有个弯,平时不用,别在腰上,而且用布缠着,轻易不示人。
离黑水凼三十里路,有座山叫九峰山,因九个山峰相连而得名。那里住着一伙棒老二,领头的叫于大头。相传,他头像个大南瓜,有些扁。远远近近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发抖。自从他在那儿立了匪窝,被绑被杀的乡村富户,不下三十个。
据说他刀艺出众,七八个人不是对手。
这天,一个叫黑子的人,在山下茶馆发狠话:如果遇上了于大头,一对一,绝不含糊。
虽然大家嘴上爱摆于大头长于大头短,其实谁也没有见过于大头。泡茶馆的是穷人,棒老二不抢穷人,穷人没油水呵,无粮无钱。而地主被抢,又往往丢了命。所以,于大头的样子,只不过是个传说。
黑子为啥发狠话?原来,他是手艺人,石匠,这天刚干完了一家地主的坟茔修造,得了点钱,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伙人包围了,个个拿着明晃晃的刀,黑子动不了,只好乖乖地把钱交出来。这钱他打算回家给娘看病用。
这伙人抢了钱,并没有伤他。黑子大起胆子问:你们是哪伙的?
这伙人说:于大头的。黑子就恨上了于大头。俗话说盗亦有道,一般情况下,棒老二有五不抢:看病的、送亲的、送丧的、做小生意的、卖手艺的。
黑子就是卖手艺的,突然被抢,所以怀恨在心。石匠石匠,手上有量,十个里头,九个性犟。黑子在那儿放话,其实是气话。
偏偏这时从茶楼中站出一个人来,对着黑子说:你确定是于大头的人抢的你?
黑子说:是的!
那人继说,那好吧,你跟我走,去把你被抢的钱要回来。
黑子是个胆大的人,也没有弄清楚这人啥背景身份,就跟着出来了。现在他心中只有仇恨。仇恨这东西能让人昏了头。
俩人来到一块山沟旁,那儿有一片青草地。那人说:我就是于大头,但我的人绝对没有抢你的钱。
你是于大头?你的头并不大呵。
那人从头上摘下个套来,原来他一直戴着头套,隐藏其真面目。他的头并不大,也不扁。
听说你刀法出众。
那人解下刀,剥开布,这哪里是刀,是一块竹片,带有一节竹疤。
你就凭这个立威?雄霸一方?
那人道:你不信?你以为我于大头是吹泡泡的。
那人随手捡起块石头,有拳头大,左手摔向空中,右手用竹片一挥,当当两声,那石头成为两半,坠落在地。
黑子惊呆了,这份功夫,莫说七八个人不能近身,怕上几十人也打不过他。
黑子才相信了这人是于大头,他们一起明查暗访,弄清了抢劫黑子的人,原来是另一伙从峰江嘴过来的混混。于大头只一个人,就将他们全部收拾了,夺回了黑子被抢的钱。
也从此,俩人成了好兄弟。
于大头的五不抢原则,一直坚持到1950年初,胡宗南的队伍逃到川西。
于大头认为:凡是队伍,没有好的。因为以前官军剿过他多次,死伤弟兄无数,包括他的压寨夫人,也死于官军炮火。
黑子成了他的线人,报告于大头,有一个连的胡宗南军队,驻扎在黑水凼的观音庙,打算沿文井江,进小金山。于大头带夜带人去袭击,想夺他们的军火。
哪知,这连胡匪,诡计多端,在驻地外围埋下连环地雷,把于大头的队伍炸得人仰马翻,于大头也死于非命。
黑子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深恨自己粗心,害了于大头,于是一个人独创敌营,居然把那个连长用打石头的铁锤镇住了,勒令他叫全连投降。刚好,解放军十八兵团的一个营赶到,打了一场不开抢的胜仗。
黑子成了英雄,问他有啥要求?钱、粮、官?黑子都拒绝了,他只一个要求——在九峰上厚藏于大头,然后为他守墓。
解放军的首长为黑子惋惜,可是最后还是尊重了黑子的选择。
从此,黑子天天守墓,寂寞时就练刀。那刀也不是刀,是于大头死后留下的竹片。
第223、爱你但不嫁给你
林澜有老公却与苏文同居,并又把自己的好友介绍给苏文做女朋友,这女人怎么回事?现在是晚上十来点钟的光景。苏文躺在床上很不在意地翻弄一本画册消遣。就是在这时候林澜敲响了苏文宿舍的门。
林澜说,我找欧阳。
苏文说,这里没有欧阳。
林澜说,我可以进去吗?苏文说,我不认识你。
其实苏文对林澜并不是不认识,苏文经常看到她和自己出入同一座办公大楼。
准确地说是彼此没有搭过话,相互之间不了解。
林澜并不在乎苏文的不友好。林澜说,你放我进去不就认识了嘛。
林澜进苏文的宿舍,苏文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着林澜。林澜说,你不用这样看我的,我进你宿舍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你一个人不闷吗?我一个人很闷,我想找人聊天。林澜坐在苏文的床沿上,低头翻看苏文刚才看过的画册。一绺黑发从额上斜着滑下来,吊在领口那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苏文伸手给林澜理额前的头发,当他的手触到林澜额头的那一刹那,两个人突然觉得彼此已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
林澜是后半夜离开苏文宿舍的。
苏文说,你不是鸡吧?林澜说,我找你收钱了吗?苏文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性病。
林澜说,我又不是鸡。
苏文说,反正你不是处女。
林澜说,我给你表白我是处女了吗?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苏文没有看到林澜出入这座办公大楼,也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或信件,林澜更没有到办公室或宿舍找他,林澜就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机关组织篮球比赛,苏文参加了。林澜出现了。等球赛结束之后,林澜拣个时机凑上去在苏文的耳朵边上说,咱们俩租间房子吧。说完这句话林澜就像影子一样飘走了。在什么地方租房子,租什么样的房子,林澜一点都没有交代。
林澜要和苏文租房子,苏文没有问为什么。可是林澜的这个提议很有磁性的,而苏文就像是一粒铁屑。从这一天起,苏文开始特别注意晚报报缝里的房屋出租广告。
在晚报的报缝里苏文发现了比手指肚还小的那么一则信息。苏文把它剪下来和自己的身份证放在一起。苏文打的去看房子。几乎是在苏文下车的同时,从另一个出租车上走下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林澜。他们事先并没有相约,但是他们却神奇地同时出现在这里。林澜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飞快地冲上去给苏文脸上吻了一下,苏文使劲擦去林澜印在自己脸上的口红唇印。
这间楼顶小屋不大,但是很明亮。平时苏文和林澜不住在这里,只是到楼顶小屋来度周末。他们是同住在这套楼顶小屋里,但是,不论谁,只要有些微暗示,他们的关系就会深入地向前发展一步。但是谁都像是怕破坏了什么似的,认真保持着沉默,吝啬到谁都不提起和情感有关的字。
苏文一直在为他和林澜的行为找一种合理的解释——这个世界一天比一天变得繁华起来,但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却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去处,这个世界的通讯一天比一天发达,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心灵越来越难以沟通。苏文为能找到这样的解释十分满意。
垂落到地上的窗帘是粉红色的。壁灯的光线透过灯罩射到窗帘上,窗帘反射给房间的色调太容易滋生情感。林澜面向墙壁,背对着苏文脱掉内衣,把内衣一件一件地扔在地板上,穿起那件洁白的真丝睡衣。等林澜转过身来,苏文看到林澜的眼中水波荡漾,邃如深潭。苏文说,林澜,你睡床吧,我去睡客厅。苏文出去了,睡到了客厅的长沙发上,林澜没有阻拦。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们隔着房门使劲说话,一直说到凌晨四点都没合眼。这就是他们第一次到楼顶小屋度周末的情形。后来,苏文睡沙发林澜睡床就成了他俩之间的惯例。
时光一步步走向季节深处,终于,苏文和林澜决堤了小心守候和关闭着的情感。
这天晚上,苏文不由自主地走进了林澜的房间。当苏文看到林澜穿的还是那件洁白的真丝睡衣之后,他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短内裤。苏文举着一本杂志走到林澜的床边,用这本杂志蒙上了林澜的眼,整个这张脸上,林澜鲜艳的嘴唇就显得格外突出。苏文俯下身去把这两片红唇含进自己嘴里。林澜没有移开盖在脸上的杂志,而是把一双光滑的玉臂缠到了苏文的脖子上。林澜用极大的热情迎接了苏文强壮的身体。这一天晚上他们谁也没有合眼,当火红的太阳升上中天的时候他们才相互缠绕着进入梦乡。苏文醒来后突然觉得,不论自己的观念如何开放,在交出自己身体的时候就无法不交出自己的心。
苏文说,我想我不能老是埋伏在地下,我想请你带我拜见你父母。
林澜说,看不出来,你这人还很传统。
苏文说,你会不会抱怨我买的东西拿不出手?苏文看到林澜眼里的光暗了一下。林澜说,你的心意让人感到很温暖,可是我父母不住在这个城市里呀。
苏文说,你是不是告诉我,你这是在拒绝?林澜说,你快看,天上的月亮多美呀,那么亮那么圆。
苏文从楼顶小屋的阳台上望幽远的天,天上的月亮很饱满,饱满的月亮里有嫦娥,有玉兔,还有那棵永远也不老的老桂花树。当苏文回过头来看林澜的时候,苏文发现林澜在用被角蒙着眼睛偷偷地哭。
苏文说,是谁伤了你的心?你是不是在嫉妒天上的月亮?林澜说,别说了苏文,我想要你,马上。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文小心地不在林澜面前提起月亮,他怕提到月亮会引起林澜的悲泣。林澜悲泣苏文同样伤心。
屋外的季节已经走到秋天的末端,楼顶小屋下面的那一片一片的玉米地已经变成空阔的田野。一群一群的喜鹊落下来悠闲地飘香的时候,在这一片空阔的田野上将翻动起炫目的金黄。在楼顶小屋的那张双人床上,苏文把林澜紧紧搂在怀里,一遍一遍抚摸林澜的肚皮。
林澜说,苏文,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感到孤独。
苏文说,那一片麦田都播下种子了。林澜,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林澜说,你想结婚了吗?我知道了,你是想结婚。
苏文说,是的,我想娶你。
林澜说,咱们出去吧,到夜市上去吧,我特别想喝酒。
苏文和林澜到了马路边烤羊肉串的小摊上。深秋的夜晚天气很凉,苏文和林澜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疲惫的摊主披着大衣靠在水泥电线杆上打起了呼噜,苏文和林澜还在端着杯子,不回那间楼顶小屋。
苏文正在卫生间里冲澡,听到外面的门响。苏文水淋淋地冲着外面喊,林澜,是你回来了吗?苏文裹着一条浴巾,赤着上身趿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客厅的沙发上除林澜之外还坐着另一个女孩。苏文的这种姿态只对着林澜非常自然,有另外一个陌生女孩在场,苏文显得特别的狼狈不堪。林澜不给苏文打招呼就带陌生女孩到这里来,苏文心里有些不高兴。林澜却微笑着对苏文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屋换衣服出来见客人。
苏文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和女孩握过手,女孩很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欧阳,在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当医生。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苏文。
林澜说,欧阳是个好女孩,也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俩很般配,我介绍你们认识。
苏文加把劲,别错过这个机会。
林澜站起身,冲苏文和欧阳友好地点一下头,然后向门口走。苏文嚯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拽住林澜的胳膊说,你先别走,你把这一切给我说清楚!林澜轻轻推开苏文捏着自己胳膊的手,平静地说,苏文你放手。当着陌生女孩的面对朋友粗野,很不礼貌,没风度。当心让欧阳笑话你。
苏文的修养让他不得不放林澜走。
欧阳说,看得出来,苏文你很激动。
苏文说,对不起欧阳,我不是针对你。
欧阳说,你本人和林澜给我介绍的一样。
苏文说,林澜是怎么给你介绍我的?欧阳说,林澜说你和他是好朋友。
苏文说,好到什么程度恐怕她没给你介绍。
欧阳说,能知道的林澜会告诉我,不该让我知道的我也不想知道。人和人之间,还是别把关系搞得那么沉重的好。
苏文说,欧阳小姐,我不想欺骗你,我和林澜有性接触。
欧阳说,从你的表现中能看得出来。
苏文说,所以说我现在就想送你走,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欧阳说,你不想伤害我,可你伤害了林澜。朋友之间的隐秘不能在生人面前抖落。
送走欧阳,苏文再没有勇气走进那个楼顶小屋。那间小屋和林澜联系太紧密,走进那扇门就是把自己浸泡在羞辱里。整整一个晚上苏文都在城市的街头游荡。疲惫失意的苏文胸中燃烧着怒火,他要和林澜大闹一场。
脸色灰暗的苏文走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和林澜打电话。苏文用气得发抖的手拨完电话号码。当林澜拿起听筒的时候,苏文突然间没有了一丝暴怒,说出的话语异常平静。苏文说,林澜,我想和你谈谈。林澜说,好的,今天晚上八点我在紫丁香咖啡屋等你。
紫丁香咖啡屋的光线很柔和,飘散着的酒吧音乐把这里的气氛营造得情意绵绵。
苏文和林澜在一张小台上相对而坐。苏文说,林澜,你让我很难堪,很尴尬。
林澜说,对不起,都怪我,一开始我没有把事情和你说清楚。
苏文说,你不嫁给我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你不应该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别的女孩介绍给我。换句话说,介绍女孩子给我的不应该是你。
林澜说,我们不应该在方式上拘泥或争高低,关键是欧阳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她肯定适合你。
苏文说,可是我并不感受到你的好意,相反,我觉得你是在耍弄我。你无论如何也体味不到我心里的感受。
林澜说,我已经向你表示过歉意。
苏文不再说什么,低下头用小匙搅弄杯子里面的咖啡。林澜说,好了,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你别走。我已经给你约了欧阳,我说是你让我替你约的,她九点钟来。
苏文说,我想她绝对不会来。
林澜说,我比你更了解她,她肯定准时来。
林澜站起来和苏文握手,林澜要走。林澜说,苏文,我想我们以后还会是朋友。
苏文说,要是也只能是最普通的朋友。
林澜走了。
九点整,欧阳准时来到紫丁香。苏文说,林澜告诉我你九点钟要来,我相信你不会来,不过你真来了。欧阳说,你直接约我我不一定来,林澜替你约我我不能不来。
苏文替欧阳要东西,欧阳说我自己来吧。她点了这家咖啡屋最贵的饮品,相见恨晚。结帐的时候苏文发现自己口袋里没带那么多钱。以前和林澜一起出来不用带很多钱的,因为林澜的一切消费都由她自己付帐,不让苏文管。况且林澜出来也从来不点什么贵东西。今天晚上欧阳点的那杯相见恨晚二百元。
欧阳拿出二百元钱给苏文。欧阳说,你身上没钱没关系,我可以借给你,只是你借我的钱得还。带女孩子出来喝东西,男人替女孩子付帐天经地义。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飘雪的冬日在不知不觉中从人们身边走向深远,明天就是圣诞节。下午下班的时候,欧阳出现在苏文的办公楼前。欧阳对苏文说,跟我走吧,咱们一起去见一个朋友。
苏文说,怎么,拿不定主意了,要找朋友帮你验收?欧阳说,你这人嘴上很硬,实际你的内心很虚弱。
欧阳带苏文去的是林澜家。过来开门的是林澜的丈夫。林澜家的房子很大,三房两厅,绝对是高知住房标准。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的时候林澜说,老公在国外添了西方人的毛病,请朋友吃饭从不在家里,到外面餐馆。老公说这几年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全靠朋友照顾,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今天他亲自下厨,在家里请我最好的朋友吃顿饭。
苏文觉得这种场面很讽刺,苏文就无不调侃地说,感激涕零,很失算来的时候没带一打纸巾。
欧阳说,你们看我们苏文多幽默。我们苏文就是这么幽默的一个人。
苏文说,欧阳你别老是开玩笑,免得让人产生误会。你是你,我是我,又多会儿成了我们,你说是吧林澜。
林澜的丈夫说,打情骂俏,风趣。不过,苏文你心里装着许多怨恨,我们林澜肯定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苏文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欧阳和林澜同时举起杯来,说,来来来,喝酒,大家喝酒。
在并不轻松的气氛中,终于结束了这场宴请。从林澜家出来,苏文和欧阳走在大街上,街上的空气很冷。
苏文说,这算什么宴请呢,林澜是在拿这顿饭说事情。
欧阳说,对呀,没错呀。林澜的丈夫刚从国外回来。林澜的丈夫在国外的时候,林澜一直住在现在的房子里。但她从不带你到这间房子里来,也从未对你提起过这套房子,所以你们租借了那个楼顶小屋。就是这样呀,林澜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还不明白?苏文说,我和林澜的事林澜都告诉你了?欧阳说,是呀,林澜很坦率。我们是好朋友。
苏文说,那你还和我在一块,难道你不觉得恶心!欧阳说,我是妇产科医生。
这就是回答吗,这也算解释?即便这就是解释苏文也听不懂。这时候电信大楼顶上的那个巨大的报时钟突然响起,告诉人们,现在是午夜时分。在这个圣诞前的午夜,一瞬间天空就飘起了雪。飞飞扬扬的雪花在一排排路灯的桔黄色光线里欢快地舞动。不知不觉中,大步流星的苏文已经把欧阳甩下很远。苏文想,这场大雪一晚上就能把这个城市覆盖。明天早晨这个城市展现给人们的将是一派洁白和纯净。
苏文决定,今天晚上他要在雪中漫游,在雪中等待,等雪积存起来以后,他要在马路中间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欧阳吃力地从后面追上来,紧紧挽住苏文的一只胳膊说,苏文,你伤风了?苏文说,没有哇。
欧阳说,那你怎么就像摔鼻涕一样摔下我。
苏文说,对不起欧阳,现在我就送你回家。
第224、拉马塬的神奇传说
青海民和总堡乡有村叫垣坡,村靠一座山叫做拉马塬。如今拉马塬梯田层层,错落有致,山势和蔼肃穆,塬头宛如一龙头。一条“青龙”灌道从拉马塬直泻而下,像龙嘴里喷出的水柱。这个由村民自发修建的水渠,至今还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当地农业作出了重大贡献。塬上的田地是联合国2708工程的杰作,昔日的干旱地如今是一望无际的水浇小平原,据说当时平整土地时出土了大量的文物,据传说,坐在飞机上可以看到有个金母猪带着十二个小金猪在塬上奔跑,而实际去寻找时却找不到具体的位置。也有传说,李四光当时在飞机上探测的中国一油田在这塬上,前几年地质勘探队好多次勘探但是没有找到石油的位置。可见这里有过悠久灿烂的历史,也是被人们遗忘的发祥地之一啊!
拉马塬对面的山坡有块坟地传说是李晋王①之墓,据传当年李晋王路过此地看到这个风水宝地,就吩咐他的部下,他死后的归属地就在这里。他的后人上坟祭祀时,为了尊敬亡灵,从享堂到巴州翻山而来,当远远看到他的墓地时,就下马拉着马步行到墓地,这就是“拉马缘”的来历,现在人们改叫为拉马塬。只可惜当年大开荒山,破除迷信时,把好好的墓地平整为耕地,而那些石碑,石马,石猴也早已破坏了。墓地的大致轮廓如今还依稀可辨,远看墓地真有点左青龙、右白虎、后有靠山、前有前庭之气势,遗憾的是这个古迹就这样与历史擦肩而过……
拉马塬塬脚下有座龙王庙,威名四方,当人们站在拉马塬或高处看时,整个龙王庙像一条大船乘风破浪,颇为奇观,像一条大金鱼在海面上独立遨游,故有鲤鱼跳龙门之说。更有意思的是庙宇右边是古鄯水库奔流而下的西沟河,左边是拉马塬后妖魔仙池②流出的小溪,在庙宇前汇集成一股清泉,有二龙戏珠之说,故称庙宇为“坐泉龙王庙”。如今,两个与龙王庙有关的传说使人觉得既真实又神奇。
大概在清朝光绪年间巴州发生过一次三天三夜的雷雨,雷雨之后便是大洪水,当时洪水淹过整个巴州街道,老百姓祈求神灵保佑,把一只只活羊投进去,每投一只洪水就下落一尺,后来传说这是坐泉龙王和巴州的岱王爷③在作战,岱王从巴州发兵,驾起墨黑乌云滚滚而来,到龙王庙时,坐泉龙王大旗一挥,把大军挡了回去,只可怜巴州的平民百姓遭了冰雹大灾和洪涝水灾,而龙王庙方圆百里下了三天三夜的清风细雨,挽救了这里一大片干涸的庄稼。洪水过后,巴州老百姓发现他们岱王爷的塑像头破了,据岱王爷显灵说是被坐泉龙王打破了,后来他们做的塑像只有破头才能显灵,故称“破头岱王”。
同样也是发生在明末清初年间的事,当年三家活佛④的弟子牵着他的坐骑去龙王泉里饮水,坐泉龙王觉得他冒然前来,侵犯权益,便施法劈断了马后腿,逼迫三家活佛在寺里作一百二十天的法师。有一天,他吩咐弟子:“即使黑云压头也不要出声”,话音刚落,黑云就压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彩让人分不清天地,整个寺院被笼罩在黑云之下,弟子见状,吓得哎吆一声,忽然寺院里咔嚓一响,中庭大梁被压断。据说三家活佛此时擒来了坐泉龙王,弟子出声的瞬间坐泉龙王压断了大梁。三家活佛也受到了沉重打击,大汗淋漓,像泄气的皮球一样,随后整个的冰雹落在了三家村与垣坡村交界之处,那个冰雹水啊,淌了三天三夜。后来垣坡 村与三家村交界分明,交界处形成了一条天然鸿沟,老百姓现在称它为“三家寺沟”。
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村民都到拉马塬后面的妖魔仙池去转山,据说是坐泉龙王在布阵,以防岱王爷偷袭,避免老百姓的庄稼遭受冰雹的袭击。听老人讲,在较大雷雨的黑夜,拉马塬上有一只金鸡在啼鸣,从嘴里喷出的火焰融化了天空的黑云,暴雨化为了清风细雨,滋润了庄稼!
妖魔仙池也有一个活灵活现的来历。有
个财东有一天做梦时,有人向他借用圈里的八匹骡子,醒来后发现八匹骡子躺在地上大汗淋漓,止到天亮时才恢复了原样。第二天晚上财东又梦见那人,还说八匹骡子借用驮东西,东西已驮到拉马塬后面,为了答谢,天亮后在马槽下找酬谢,说完就不见了。天亮后财东在马槽下果然找到了金元宝。而恰恰财东做梦的那天晚上,又一个财东同样梦见有人跟他借用拉马塬后面的那块大地,费用在你的大门口,说完不见了,早上同样也找到了金元宝,第二天去看拉马塬后面的庄稼地时,发现那里已经成了一个天然大湖,这就是拉马塬后面的妖魔仙池的来源。据说天旱时,村民们带上香裱到这里来求雨,若池主答应,第二天就有清风细雨。解放前夕,下川口大旱,那里的村民也来求雨,他们求了整整一月,池主不答应,就动手挖池子以便放水救庄稼,不料,白天挖的决口到了晚上又合拢了,同时还听见有声音大喊“合、合、合”,就这样挖了合,合了挖,两个多月后的一天夜里听见有个声音大吼“我走了”,随后刮来一阵狂风,越过村庄,向西南而去,碰巧吹断了三家寺门口的一棵老柳树,据老人讲那棵树是妖魔池主迎风招雨树,每当这里发生洪水时,妖魔王便来到这棵树上看这里的情景。现在还有人说妖魔仙池安家到甘肃坪沟一带。 这里拉马塬对面有个山峰,村里人叫做“香炉台”,旁边有一块地叫做“佛爷案子”,远远看去也像那么回事,旁边那块地好像展开的一卷“卷轴画”,那块山峰也像一台香炉一样。下雪了,村里的人们每下地种田时,就看“香炉台”上的雪,如果哪里的雪融化了,不管哪儿都可以干活;如果哪里的雪未融化掉的话,当你走到哪儿不是地太湿就是雪未完全融化掉。…… 在拉马塬上还有个更神奇的地方叫“祥地湾”,每当有雷雨袭击时,“祥地湾”却未“好发无损”,而周围的庄稼都遭受冰雹袭击。每当遇到干旱时,“祥地湾”里却是清风细雨,所以老百姓都称它为“吉祥湾”,只可惜“祥地湾”随着岁月而被人遗忘了。 听老人讲当年刘伯温(刘基)在西部看风水,占龙脉时,他发现了拉马塬有龙脉迹象,就派人在拉马塬头深深挖一切口,斩断了山脉,然后,用蒸笼蒸熟的土在方圆百里之外正对拉马塬筑了一小城墙,城墙周围的地方叫做“敲头”,“龙廓”,意思是制住了龙,敲了龙头,把龙头廓起来。用城墙之箭射断了龙脉的意思,现在隆治乡桥头村的便是。 这就是默默无闻的拉马塬,魅力神奇而又传说动人的拉马塬。古人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拉马塬有山有水有故事,却被人们遗忘,大概是因为无人去叙说的缘由吧?注释:
①李晋王:指李克用,民和一带老百姓所说的西部首领。据说他临终时嘱咐,死后不要任何棺木和其他随葬品,也不要穿任何衣服,相当于净身而葬,并且留了三支神箭,出灵柩后向东部连射三箭。李存勖觉得这样过意不去,就给他穿了件衣服埋葬了,然后向东射了三箭,而此时皇帝正在洗脸,第一支箭射在皇宫大门上;第二支箭射在皇宫屋檐上;第三只箭射在脸盆边。皇帝大惊,忙出兵西部,结果李晋王大败,为了死后不便让人们发现他墓地,就神秘的葬在这里了。据说如果不给他穿衣服的话,最后一支箭会把皇帝射死的,有可能他统一东西部而称帝之说。 ②妖魔仙池:拉马塬山后的一个自然湖泊。 ③岱王爷:巴州一带村民最信仰的保护神。 ④三家活佛:藏传转世活佛。
作者:民和李伟,联系电话:13649785667; 邮箱:1120589549@qq.com
第225、失传的“玫瑰红”
[ 作者:陈金顺(安徽)]
第226、狙击手一生的0.9秒
苏制“莫辛·纳甘”狙击步枪的枪托紧紧顶在肩窝,透过放大三倍的光学瞄准镜,整个世界陡然之间被放大了,放大得近乎有点虚幻,在那双具有狙击手特殊天赋的眼睛里,世界显得从未有过的清晰。
这个清晰的世界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花香鸟语,更没有世态炎凉,爱恨情仇……这个世界里只有一具具行尸走肉在静悄悄地游走,是的,出现在狙击手瞄准镜里的人不分种族,不分官阶,更不分出身和性别,他们都只享有一个共同的名称:“目标”,一具具转瞬之间,就会由生龙活虎蜕变成冰冷僵硬、永远失去知觉情感的尸体。
不过,这次出现在他眼前的“尸体”却多多少少有些与众不同,尽管上级没有明确交代,但这个机灵的上海兵却从临行前交代任务的阵容上看出了点端倪:副师长亲自送他出征,团长亲手给他递上子弹,而连长一直把他送到了前沿潜伏地带。
1953年春天湿漉漉的太阳从北朝鲜连绵的峰峦上升起,照亮了东海岸山岭上一道道长蛇般蜿蜒的工事,工事里那些枕戈待旦,时刻期待着新一轮生死厮杀的人们。根据情报,敌方正在筹划一次中等规模的新攻势,他们的指挥官最近可能会来前沿窥伺我方阵地。
他在伪装网的底下静静潜伏着,静得就像一堆去年秋天遗留在那儿的枯枝败叶,一堆自然界弃之如敝屣的垃圾,死神正和他一起,细致耐心地透过那副小小的光学瞄准镜,严密监视着对方阵地上的任何动静。就在情报显示的那个时辰即将到来的时候,他觉察出对方阵地上一些小小的异样,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是空气里,却分明隐隐飘过来几丝紧张不安的气息。
果然,左前方400米处闪过一缕小小的微光,他立刻辨别出那是一具望远镜没有伪装好部位发出的反光,只要再过一会儿,那具望远镜肯定就会慢慢升起,随后出现的,又会是一具新的……尸体。他把枪口准准地瞄向那个方位,嘴角浮现出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笑纹,行了,这肯定会是倒在他枪口底下的第67具尸体,凭着这样的战绩,他将稳稳登上全师狙击手的第一把交椅。
一张脸,果然有一张躲躲闪闪白种人的面孔在望远镜后面出现了,不过不要紧,只要你出现,就注定无法逃脱狙击手为你安排好的宿命,就像你不管用尽什么伎俩,都无法逃脱命运那两只忽冷忽热捉摸不定的大手一样。透过瞄准镜,他看清了对方脸上的每一根胡须,还有腮边那一颗豆大的黑痣,唔,不错,一具长有黑痣的美国军官尸体。
时间和正要扣动扳机的手指一起,突然间不可思议地停滞下来,紧接着就疾速倒退,倒退回了五年以前那个寒冷的冬季,那时候他当然不会是志愿军的狙击手,而是上海“百乐门”舞厅外面一个擦皮鞋的小童,正在凛冽寒风里使劲擦拭着一双铮光瓦亮的美国军用大皮靴。
渐渐地,渐渐地他有些擦不动了,一次次袭上来的高温让他变得虚弱无力,红得怪异的嘴唇和鼻子里喷吐着沉重的气息。可是不行,他必须得坚持擦下去,重病缠身的父亲正躺在床上,一家人的身家性命,此刻绝无仅有,全都维系在他手里小小的擦鞋箱上。
一只和他此刻脸色同样红硕的大手伸过来,抚摸着他那烧得发烫的前额。“可怜的孩子。”他听见一句他无法听懂的叹息,当那只大手第二次伸过来的时候,他看见手心里有一张十美元的钞票,还有几颗小小的白色药丸。
他吃力地抬起头,看见了一身橄榄色的美国军服,上校的肩章,一张红硕大脸上关切的表情,还有……还有嘴边上那一颗豆大的黑痣。
1953年春天的北朝鲜就这样从他眼前奇异地消逝了片刻,1948年上海滩那个寒冷的冬天又在他的眼前箭一般掠过……那张十美元的钞票,那些白色的药丸,豆大的黑痣……
时光就这样在记忆的寒冬里冻结了0.9秒钟。0.9秒,这原本恰恰应该是他扣下扳机的时间。
“啪”!喑哑的枪声还是响起来,子弹从“莫辛·纳甘”长长的枪管里急不可耐地飞出,扑向那个原本编号应该是第“67”的“尸体”,可是那颗伪装得很好的脑袋及时缩了回去,只有几缕枯黄色的头发飘起来,纷纷扬扬在春天的半空里。
0.9秒,只差0.9秒钟呵!
没有人责怪他,从副师长到连长没有一个人责怪过他。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更何况对于这次任务,师部本来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这样的任务难度实在太大,就好像是在要求一匹驮满货物的骆驼,飞快地钻过—个小小的针眼……
可是他知道,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其实当那个该死的0.9秒钟来临的时候,瞄准镜里出现过的究竟是什么?
三天以后,美军突然发动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攻势,一场血战之后占领了我军两座高地,高地上坚守的两个排弟兄们全都牺牲,正在那儿指挥战斗的连长也没有能够撤下来。
那几天里,整个防线失去了往日的欢笑,战友们追忆着那七十多条曾经朝夕相处生龙活虎的生命,哀悼着那七十多具再也无法抢回的尸体。
同时失去了的还有狙击手的笑容,往日里,这个沉稳寡言的上海小伙儿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微笑。可那几天他却突然瘦下了一截,痛恨与悔悟就像一条盘桓在心底的蛇,没日没夜撕心裂肺地啃噬着他。他觉得这些战友的牺牲与阵地失陷全都是因为他的过错,如果他没有耽误那0.9秒钟,那个脸上长着黑痣的美国将军便会变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再也无法去决策发动一场这样的进攻,再也无法夺去他兄长似的连长和战友们的生命。
他懊悔,他痛恨,痛恨自己还不是一个真正的狙击手,不,不是的!你甚至都不配背起这杆长长的、配备着三倍光学瞄准镜的崭新“莫辛·纳甘”狙击步枪。一个真正的狙击手绝对不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竟然会把眼前的目标看成是一个活人,而且是一个与自己有着某种奇异瓜葛的人。真正的狙击手无论何时何地,瞄准镜里出现的都不能再是活着的人,而只会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只要他的扳机扣下,便会无情地击断世界上一切情感的纽带。
在巨大的追悔懊恨之中,他掏出那枚针线包里的钢针,对准自己大腿狠狠地扎了进去,一阵尖锐的疼痛如同一颗飞来的子弹一般疾速袭上心头,他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痛楚,以及痛楚之后的清醒。他提起那杆爱如至宝的狙击步枪,悄悄地消失在了那堆自然界无人问津的垃圾下面。
他就这样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总是悄悄躲避着战友们关切的目光。每当东方的晨曦勾勒出北朝鲜格外亮丽的天际,他便悄悄背起那杆步枪出发去潜伏。直到夜色浓重得足以掩盖起天下所有的秘密,他才悄无声息幽灵般地回到连队。不过他的狙击战果却像夏天的气温一样在一个劲上升,短短一个多月,又有46名敌军倒在了他的枪口底下,他成为全师乃至全军扬名的头号狙击手。师长专程赶来向他致贺,他却一声不吭地提起枪,又消失在了那片总是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前沿阵地。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雷霆般震惊了整个世界:朝鲜战争将于1953年7月27日22时停战,交战双方将在那个时刻到来时完全停止敌对行动。消息传到哪儿,哪儿就会腾起一阵又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只有他的脸庞上出现了焦灼不安的神情,他开始彻夜不眠地出发潜伏,一遍又一遍焦急地搜寻着对方阵地上所有那些被战争精心掩盖起来的秘密。
7月27日的月亮终于在万众期盼中缓慢而又坚定地升了起来,就像一个令人望眼欲穿的妙龄美女终于款款地出现。就在时钟眼看就要走向停战的那个时辰,一声沉闷的枪响打破了屏息等待中的沉寂,枪声中一个美国将军应声栽倒在地。三个月以来将军还是第一次来到前沿,他想借着夜幕的掩护,最后再看一眼那些即将成为历史的敌军阵地。一颗等候得太久太久的子弹就在此时仿佛初恋情人那般热切地向他扑来,不偏不倚,就从他望远镜的镜筒里钻进去,打碎了他脸上那粒豆大的黑痣。
狙击手的位置也随着这声枪响与闪光暴露了,按常规,他该沿着事先挖好的坑道快速撤离。可是奇怪,他那天却一反常态躺在原地一动不动,还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眼睛。很快,一排美军气急败坏的炮火便覆盖了那块小小的阵地。据说,那也是整个朝鲜战争期间美军发射的最后一排炮弹。
大地在一片惊愕中目瞪口呆地沉寂了一会儿,然后就一跃而起,爆发出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刚才炮击的最后一点余音,也像是那狙击步枪枪口刚刚升腾过的余烟,转瞬便消失在一片片疯狂欢呼的声浪里了。
和平,期待己久的和平终于姗姗来临了……
当战友们把他残缺不全的遗体背下阵地的时候,跃出黄海的太阳已经照彻了南北朝鲜三千里残破的江山。给他擦身换上最后一套新军服的战友不由惊讶地停住了手,他们发现这位王牌狙击手的内衣上竟然别着一枚钢针,上面凝结着已经干涸了却依然新鲜的血迹,而他的两条大腿上密密匝匝,数一数,竟然遍布着不多不少,正好是九十个针眼!
从那声延误了0.9秒钟的枪声响起,一直到他牺牲了的这天,时间不多不少,恰好过去了……九十天。
第227、荒年
清朝前期的一个大旱年,一位老农庄稼歉收,便找到知县,想减征一些粮食。
知县问:“麦子收了几成?”
老农答:“三成。”
“棉花收了几成?”
“二成。”
“玉米收了几成?”
“二成。”
县官大怒,一拍惊堂木道:“两个二成一个三成,七成的年景你还谎称荒年?你抗交皇粮,给我拿下!”
老农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息怒,小的实在不敢胡说,我活了164岁,还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旱情呢。”
县官一怔:“什么?你活了164岁?”
“是啊,”老农扳着指头道,“我78岁,我大儿子47岁,小儿子39岁,加起来不正是164岁吗?”
县官听罢,思忖半天,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给你免一些粮食吧。”
第228、智留《佛行图》
1937年冬,日本兵侵占了崇德县城,驻县城的日军头目是青木少佐。青木虽然自称是佛教信徒,但来中国后,就露出了强盗本性,疯狂地掠夺中国文物,为了夺取一件文物,甚至不惜残杀生灵。他获悉青阳坊的方臻善藏有一幅祖上手迹《佛行图》,曾被誉为无价之宝,便几次三番向方家索要。
万臻善的祖上方兰士,乃浙北名士,名薰,号樗奄,生于清乾隆元年,因父母早逝,家境贫寒,童年时代就寄寓于桐乡名士金德舆的馆中,为金家老夫人抄经书、绘佛像,以维持生计。如此多年以后,他竟以善画佛像而誉满江浙,被称为“中唐吴道子后第一人”。而这幅《佛行图》更是万兰士的得意之作。
那是乾隆四十九年三月,乾隆皇帝携宠臣和珅第六次巡游江南,曾在石门南巡行宫驻跸,在获悉江浙名士方兰士生于自己登基之年,又善画佛像后,便召方兰士到行宫,命他画一幅《佛行图》,打算带回宫去收藏。但不知怎么回事《佛行图》画好以后,乾隆在画上御笔题词,而且盖上御印,却又把画像赐还给方兰士,从此以后《佛行图》就成了方氏的传家之宝。
方臻善虽是个穷读书人,却很有骨气,哪里肯将这幅祖传宝画交给人侵的强盗?青木几次索要不成,恼羞成怒,便带了一群日本兵来到青阳坊,把方家宅院团团围住,声称不交出《佛行图》就要放火焚烧房屋。青阳坊八十余户人家,闻知此事,尽皆大惊失色。因为这一带房屋都是明清时代古屋,砖木结构,紧紧相连,这大火一烧,整个青阳坊岂不成了一片废墟?居民们有的痛骂青木,禽兽不如,有的就劝方臻善交出那幅画,免去青阳坊一场灾祸。
谁知方臻善偏又固执得很,宁死不肯交出《佛行图》。
有人便来找方臻善的好友,书画鉴赏家吴渭侠。原来,街坊邻居知道方臻善虽然执拗,但极是敬佩吴渭侠。吴渭侠对书画的鉴赏久负盛名,而且能言善辩,机敏过人。只要吴渭侠肯出面,一定能说服方臻善的。
吴清侠听了街坊们的诉说,不由心中暗暗吃惊。他当然知道,要想说服方臻善交出《佛行图》,决非易事;而自己去劝说他把画献给日本人,更要留下千古骂名。但要让贪婪成性的青木得不到《佛行图》又避免一场灾祸,更是难上加难。他思虑再三,最后决定还是出面试一试。于是,便急急赶到青阳坊。
这时,青阳坊内的方家门前,几十个日本兵荷枪实弹,有几个手里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青木少佐双手挂着一把日本军刀,一双眼睛血血红,盯着方家大门,恶狠狠吼道:“《佛行图》还不交出来,点火的准备!”
几个日本兵“哈依”一声,正要上前,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青木一怔,只见来人四十多岁年纪,白净懦雅,长衫布履,已经站在面前,青木正要发作,旁边的汉奸翻译周金元忙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青木一双老鼠眼眨了眨,问道:“你的,就是吴渭侠?”
吴渭侠也斜了青木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
青木咧了咧嘴,笑了:“吴先生,名气大大的;你的来,劝劝方臻善的,交出《佛行图》,大家的平平安安!”说着,一挥手,几个日本兵让开一条路。吴渭侠跨进院内,只见方臻善一家面无惧色,端坐堂中。一见吴渭侠进来,方臻善愤愤地道:“吴先生,想不到祖上遗下一幅画,竟会给青阳坊带来如此大难。但若把画交给日本人,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呢?我情愿毁了此画,也绝不做这辱没祖上的事情!”
吴渭侠这时似乎已成竹在胸,笑了笑说:“善兄既如此说,且让我冒险一试。你先把画拿出来,让青木一观,我保证他画留人退!”
方臻善半信半疑,便从内室取出那幅《佛行图》,交给吴渭侠。吴渭侠接过画,便往八仙桌上一放:“善兄尽管放心,等会儿只需你缄口静观即可!”说罢,转身出门,对青木招了招手:“你们进来吧!”
青木便带了汉奸翻译周金元和两个日本兵进了方宅。吴渭侠拿起那幅《佛行图》,道:“我久慕《佛行图》珍名,可惜从未有此眼福,今天有幸,可否让我一观?”
青木奸笑道:“吴先生的客气啦,此画尚未交到我手,还是你们的。吴先生的随便看!”
吴渭侠缓缓打开画卷,手摊在八仙桌上。原来所谓的《佛行图》却是一幅观音的图像,但平常所见观音,或执柳枝,或提鱼篮,或抱婴儿,或坐莲花,不是站着就是坐着,都是静止的,而这幅《佛行图》画上的观音却在行走。
吴渭侠抚平《佛行图》细细观看,那画上的观音面容慈祥,栩栩如生,衣袂线条均匀流畅,画面布局疏密有致。右上角还有乾隆的御笔题词和一枚鲜红的御印。忽然,青木发现吴渭侠的两道脓眉一皱,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来。他本来疑心甚重,这会儿见了吴渭侠的神情变化,心中更加疑虑,便问道:“吴先生,莫非这画有假?”
吴渭侠哈哈大笑道:“真品,真品!”
青木见吴渭侠语调有点阴阳怪气,心中更疑:“吴先生不必瞒我,这幅《佛行图》必定有假!”
吴渭侠一双眼睛盯着青木,忽然仰首发出一阵大笑:“青木先生不愧佛门信徒,丹青高手,果然看出来了!”
青木一急,连声追问:“这画假在哪儿?假在哪儿?”
吴渭侠悠悠说道:“青木先生一定已经看出这画上的观音正在行走,那头上的佛光光尾向后,以表示顺风浮动之意。青木先生是佛门信徒,当然知道佛光乃定果之光。而方兰士更以善画佛像而驰名江浙,以他的佛学造诣而论,绝对不会犯这么个有悖佛理的错误的!”
青木一下子泄了气:“这么说来,这画果是赝品了?”
吴渭侠笑道:“青木先生精研佛理,这画是真是假,就不用在下多说了!”
青木懊丧之极,想不到如此兴师动众,原来却是一幅赝品,不由脱口骂道:“八格牙鲁!”当下手一挥,吼道:“开路!”转身出了方家宅院。
望着青木等人的背影,吴渭侠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时,方臻善抹去额头冷汗,舒出一口长气,朝着吴渭侠扑通跪下:“多谢吴先生护下此画。”
吴渭侠忙双手扶住,道:“善兄请起!”
方臻善疑惑地道:“刚才听吴先生之言,难道这画真是赝品?”
吴渭侠哈哈大笑:“这幅 《佛行图》确是善兄祖上真迹!”
“那,吴先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骗过了青木?而这观音头上佛光又是怎么回事?”
吴渭侠感慨万分地说道:“提起此事,令祖上还有一件轶闻呢!”
原来,那年方兰士应沼到石门南巡大营,正在御书房画《佛行图》时,不料乾隆宠臣和珅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还吹嘘说自己如何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信口开河,唾沫四溅。方兰士素来嫉恶如仇,柔性孤傲,对和珅依仗权势、横行朝廷、贪赃枉法之丑事也久有所闻,这会儿又见他不懂装懂,心中一烦,便起了个耍弄和珅的念头。于是便在画观音头上佛光时,故意将佛光光尾拖向后,以取顺风之意。乾隆得画,与和珅一起欣赏。和珅又假充内行,摇头晃脑地在画上指指点点道:“这观世音可是画活啦!”
乾隆兴致正酣,便取御笔,在画上题词后,又用上御印。当乾隆正欲重赏方兰士时,方兰士竟跪下口称“死罪”。乾隆询问何因。方兰士便说因一时疏忽,竟将观音头上的佛光画成普通之光了。和珅见乾隆不悦,作怒叱道:“大胆方薰,竟敢作此残缺之画哄骗圣上,该当何罪!”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在小民身旁指点我作画,曾说自已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为什么不提醒小民?”见和珅羞得满脸通红,方兰士又道:“圣上明察,虽说这观音头上的佛光为普通之光,但也绝非是和大人所说的残缺之画!”
乾隆喜道:“当真?”
方兰士道:“小民不敢哄骗圣上!”
乾隆道:“你如能说明此幅 《佛行图》确非残缺之品,朕这行宫之内宝物,任你挑选一件以作赏赐!”
方兰士道:“圣上说话当真?”
和珅怒道:“大胆方薰,圣上金口,岂能有假!”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自谰精通佛性、精研佛理,那么可曾见过观世音头上的佛光?”
和珅吃了一惊,刚想回答,又怕答错了受到方兰士讥笑,忙闭了嘴,一双水泡金鱼眼眨了眨,又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方兰士正色道:“佛经有云,‘菩提不是树,明镜亦非台’,佛门之中,四大皆空,佛陀亦是凡人修,何况佛门之光呢!”
和珅顿时窘得无地自容,乾隆却哈哈大笑道:“言之有理,这幅 《佛行图》可谓别出心裁,实乃朕这次南巡所得第一宝。朕不食言,赐你一件宝物,准你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
方兰士道:“谢圣上恩赐,小民就选这幅《佛行图》!”
乾隆想不到方兰士竟会要回《佛行图》,一下子楞住了。这会儿,和珅总算捞着了一个惩治方兰士的机会,便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戏弄圣上!”便令御前侍卫把方兰士推出行宫斩首。
方兰士面不改色道:“和大人,你敢违抗圣旨吗?刚才圣上金口,让小民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难道这幅圣上题了御笔、用了御印的《佛行图》,就不是宝物吗?”
和珅一时语塞,乾隆哈哈大笑道:“你不但画艺超群,机谋更是出众。人言江南多俊彦,果然不虚啊!” 最后,乾隆只好将《佛行图》回赐给方兰士。
方臻善朝吴渭侠一揖到底:“吴先生博古通今,在下佩服之至!”
吴谓侠道:“看来,我和善兄都要避一避了,刚才这一招,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不得已而冒险。但青木对佛学画艺颇有研究,待他醒悟过来,一定会重来夺画!”
果然,三天后,青木带了日本兵重来青阳坊夺画,但方臻善早携全家及《佛行图》出走,去向不明。
第229、赌神教子
儿子小仓到镇上买砌房子用的砖头砂石钢材去了,谁知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连个信也没有,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想想小仓身上揣着整整三万块钱,老仓吓得心惊肉跳的,做了一夜恶梦,一大早起来正眼泡虚肿地发愣,院门“咯吱”一响,抬头一看,小仓回来了!
老仓像被点着了信子的炮仗一下子跳起老高,唾沫乱飞地骂道:“你这个兔崽子,一天一夜不回家死哪疯去了?害得老子觉都没睡好,你差点把老子急死了知道不知道?”
老仓忽然住了口,他惊讶地看到小仓脸色比雪还要白,整个身子摇摇晃晃的,一双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就好象生了场大病似的,然后听到小仓气若游丝地说道:“爸,我完了,全完了,我把三万块钱全输了,输得一分不剩,手机也输了,爸,你打死我吧!”小仓说到最后双手抱头蹲下,放声大哭起来。
那些钱可是爷儿俩一个汗珠摔八瓣儿挣来的血汗钱,还指望房子盖好了娶亲哩,现在倒好……老仓头上就像炸响了个惊天大雷,一时血气上涌眼前发黑,差点栽下去,好容易扶着桌子立稳了,哑着嗓子暴吼一声:“我打死你这个不学好的畜生!”
小仓只顾伤心大哭,避也不避,老仓眼睛瞪圆了一挥手,“啪”的一声脆响,小仓本能地一惊,身上却不疼,却是抽在了爸自个脸上,只听得老仓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抽自个的脸:“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老仓沟壑交错的老脸上很快显出了红肿的指印,不过只有两道,原来老仓右手只有拇指和食指两根指头了,看上去又怪异又可怖。
小仓抱着老子的手不让他抽了,爷儿俩哭了一气渐渐平静下来,老仓擦擦眼泪问道:“儿子,你都跟哪些人赌的?玩的是什么花样?”
小仓胆怯地说:“跟滚刀肉、锥子、蜈蚣他们,玩的是掷骰子。”
老仓长叹一声:“你跟他们赌,那还不是送钱给他们?你啊你,难道就没听说过他们的手段吗?当时就怎么昏了头?”
小仓眼内都要滴血了,说:“才开始说是小来来的,谁知越输越多,越是输得多就越想翻本,到最后也不知怎的赌红了眼,然后,一呼啦的就全输光了……”
老仓摇摇头,喃喃地说:“赌徒都是这么想的。”说着起身进了房,再出来时手里握着厚厚两大叠钱,说,“这是家里最后两万块钱,原准备房子盖好后给你娶媳妇用的,现在用不着了,房子没了,还能娶到媳妇吗?儿子,带我找他们——继续赌!”
小仓像给钢针戳了一下,惊跳起来,说:“爸,不能这样啊,你从没赌过钱,跟他们赌肯定是输定了,这钱要是再输了,我们、我们还能活吗?”
老仓兜头大喝道:“你能输我就不能输吗?不活就不活,反正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索性输个痛快,然后爷儿俩一起喝农药死去!”
老仓说着掉头就直奔村北的破窑而去,他知道那是滚刀肉他们固定的赌窝,小仓吓得魂都没了,想喊又不敢喊,只得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
老仓进了破窑时滚刀肉哥仨还赌着,巧得很,刚好又有一个人输光了,一脸失魂落魄地退下来让出位子。只见滚刀肉哥仨脸上乌青,像人又像鬼,那是长时间熬夜的结果,眼里却闪着绿光,那是赢了大钱后狂热的光。
老仓把两沓子钱重重拍在桌子上,说:“敢玩不敢玩?我输了拍屁股滚蛋,绝无二话!”
那三人对视一眼,心想有钱不赚当我们是傻子啊,这可是你送上门的,当即异口同声地说:“那就陪老叔玩玩呗!”这时小仓跟了进来,远远地看着,心如刀割。
还是掷骰子,一只海碗里一把见输赢,破窑里随即响起四个人大呼小叫的吆喝声:“通吃”、“豹子”、“四五大六”,叫声疯狂极了。
小仓提心吊胆地看着,越看越心惊,到最后一颗心差点就炸碎了,不大的功夫他老子面子的钱就薄了许多,再看老子,浑身是劲双眼放光,右手仅剩的两根指头神经质地跳着。他想开口劝爸,可赌桌上的人是听不进任何劝告的,再说,自个有脸劝爸吗?
可小仓还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喊道:“爸、爸,咱不玩了好不好?真的不能玩了啊……”
却见老仓头也不回,一抬腿,“咚”的一声把小仓踢了个四爪朝天,老仓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老子正要转手气,你这一嚎恐怕又没了,要嚎丧外头嚎去!”又对滚刀肉他们说,“小来来不过瘾了,这样好了,现在1000块一把,索性来个痛快,敢不敢?”
超长时间的鏖战使得滚刀肉他们倦极了,只想早些把老仓的钱赢干净了,回家搂着钞票睡大觉去,现在一听这话眼都笑细了,说:“还是老叔痛快,就这样!”于是四个人每人押上1000块,老仓先掷,他用两根手指捏起骰子掂了掂,大叫一声:“起!”
一旁心如死灰的小仓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爸眼内疯狂的样子没了,原本神经质一样跳动不停的两根手指也不抖了,相反的,稳定得很,更熟练得很,然后滚刀肉他们一起发出一声惊叫:“豹子!”
所谓豹子就是三只骰子点数一样,只要庄家掷出豹子,其余三家就不用掷了,认输。
于是四个人又各押上1000块,掷骰子的规矩是赢家继续掷,再见老仓,依旧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四五大六!”
小仓的一双牛眼都快睁破眼眶了,只见那三只骰子在海碗里滴溜溜地飞旋,就是不停下来,滚刀肉哥仨更是张大了三张大嘴在看,老仓却还有心情点上一根烟。小仓忽然想到应该在心里祷告一声“阿弥陀佛”的,念头刚出,滚刀肉他们又是一声哀叹,小仓一看,三只骰子真个是四五六,通吃!
赌场上的时间分外快,却都是老仓一人在表演,因为他把把通吃,再看他面前,满满一堆钱了。忽听得老仓一声叫:“好了,我们爷儿俩的五万块钱全回来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来了,儿子,收钱回家!”
小仓梦游似地上前收起钱,命根子失而复得,他的一双手哆嗦得不成样子,正要走,滚刀肉开口了:“不行,照赌场规矩,只要还有钱就得赌下去,老仓,你不能走!”
锥子、蜈蚣也一起发声不让走,到嘴的肥鸭子飞了,三双眼齐刷刷地红了。小仓吓了一跳,老仓却慢慢掉转身,冷哼一声,说:“你们这三个死东西,还看不出来吗,我要你们输到晚就决不会让你们赢一把的。”说着那两根指头灵蛇一样地捏起骰子,随随便便一扔,说,“三个六!”
再看碗内,三只骰子分外刺眼——真个是三个六,三个家伙一下子面面相视,再也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里,小仓死命咬咬自个,直到手臂上渗出血来才确信不是做梦,他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尖叫起来:“爸、爸,你先输后赢是钓鱼哩是不是?爸,你既然这么厉害,还天天黑汗流流地做死头活计干什么?你这手指就是挣钱机器啊,这样一来甭说新房子,就是大楼房、小汽车也买得起啊!”
老仓看看儿子,说:“你真是这么想的?”
小仓简直要手舞足蹈了,说:“当然了,爸,你为啥不早跟他们赌啊……”
“你把菜刀拿过来!”老仓一声寒冰似的声音镇住了心花怒放的小仓,他不明所以地拿过刀来,却见老仓左手接刀,弯着腰走到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面前,那是小仓妈的照片。
老仓幽幽地说:“小仓妈,当年我赌得天昏地暗,常常几天几夜不回家,你哭啊、劝啊,可我从没听进去,总以为自个的手段高,肯定能赢的,直到有一天把好好的一份家业输了个精光,那时我才吃屎回过味来,原来这世上无论你多高超的赌技,从来十赌九空!于是我当着你面剁了一根手指头,发誓不赌了。可是,不多长时间我又赌了,把你辛辛苦苦养大的两头肥猪都给输了,一家人连过年吃不上一两肉,然后,我又发狠剁了一根手指。可是,我又赌了,当我剁下第三根手指时,你不相信我了、绝望了,你撂下还抱在怀里的儿子,自个大冬天地跳了河……”
老仓痛哭失声,小仓听得肝胆俱裂,原来爸的右手是这么残疾的,原来妈是这么死的!忽然间只见老仓扬起刀来,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挥,寒光一闪,“嚓”的一声响,血光中右手的食指跌落尘埃。
老仓疼得浑身直打颤,脸都走了形,食指断处,鲜血箭似地往外射,却还是一声不吭,小仓吓得大叫起来,正没手抓,老仓开口了:“小仓妈,我又开赌了,我只好又剁掉一根手指头,可是、可是,你的儿子又恋上赌了,他还以为靠赌能赚到钱哩,报应、报应啊!”
小仓猛地扑上前,夺过老仓手中血红的刀,拼命大叫道:“爸、爸,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啊!”
第230、农耕大侠
清咸丰年间直隶永平府出了一位武林高人,姓陈名宽,家住刘家口外白滩沟。陈宽武功高强却一生在家为农,以种田砍柴为业,人称“农耕大侠”。
陈宽年少时家贫,十岁就给关里一家财主放牛。这年春夏之交的一天,陈宽正在山坡上看放牛群,突然,一头黑牤牛从山坡上跑进田里大口大口地吃青苗,陈宽一见立刻就慌了,牛吃了地里青苗,放牛娃定遭毒打!小陈宽便拿起鞭子去田里赶牛,也许那家伙欺负陈宽人小,任他怎样用鞭子抽打就是不肯离开,而且还掉过头来瞪着两只凶凶的眼睛要顶小陈宽。小陈宽生来性情倔犟,干脆扔下鞭子就去抓住两只牛角硬要把大牤牛扭出田去。那牤牛被扭急了,两只坚硬的犄角用力一甩把小陈宽甩出有一丈多远摔在地上。如此连摔了三次,小陈宽却不顾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向大牤牛扑过去,又跟大牤牛扭在一起。
这一切正好被一个过路的中年人看见了,中年人见这个小放牛娃性子如此刚强,心里很是佩服,便走过去对小陈宽说:“你躲到一边去,看我的!”中年人说完伸出双手抓住大牤牛的两个粗粗的犄角用力一拽,大牤牛一下子就被拽出了田外。然后,他笑呵呵地问小陈宽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小陈宽一一作了回答。中年人说:“好!十岁的孩子竟敢跟大牤牛较劲,有出息!跟我学武功吧,我收你做徒弟,愿意吗?”小陈宽方才见这过路人像拽小猫小狗似的毫不费力地把大牤牛拽出田外,觉得这个人实在了不起,要是拜这样一位师父将来一定能学到大本领!小陈宽心里十分高兴,咕咚跪倒在过路人面前连磕了三个头,亲切地叫了一声:“师父!”中年人伸手将小陈宽搀起说:“快起来,跟师父走吧……”
小陈宽出去了十几年,从外边回来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人也长得武高武大,只是那身行头却不怎么体面,看样子在外边也没混出什么名堂。陈宽回乡后,因他老爹老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什么也不让陈宽再离开家了。陈宽是个很有孝心的人,看父母一年比一年老了,就决心在家奉养二老,老老实实地跟老爹操起了种田的营生。小伙子不馋不懒,干庄稼活儿不惜力,耕种锄耪、收割打场,样样干得不含糊。一家三口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其乐融融。
这年秋后,陈宽姐姐的儿子娶媳妇,外甥赶着毛驴来姥姥家接外公外婆和舅舅去喝喜酒。陈宽的父母年老且又身体不佳,不能前去,陈宽做为舅舅当然不能缺席。陈宽是个勤劳的人,去姐姐家喝喜酒又不想耽误砍柴,于是,决定起早进山砍一担柴回来再去赴宴,反正去姐姐家也就十几里路,误不了事。可是,这天陈宽柴砍得多了,柴担比往日重了许多,走在山路上脚步慢了些,回到家里就有些晚了。他怕耽误外甥婚礼的午宴,于是擦擦脸上的汗水连衣服也没顾上换就匆匆忙忙地去了姐姐家。
农耕大侠(2)
过去在农村举行婚礼有很多规矩,有一点照顾不周到亲友们就会“挑礼”,认为你不尊敬人家,本来是大喜事就会闹得大家不愉快,甚至吵架罢宴。所以,谁家儿子结婚都要请一位在村中威望高又懂得各种规矩的人作“执客”。按农家习俗,各类亲戚中舅爷儿最受尊敬,叫做“娘亲舅为大”。外甥结婚午宴必须先请舅爷儿坐首席,舅爷儿不入席,众亲友都不能落座。
“执客”看看时已正午,舅爷儿陈宽迟迟不到,心中非常着急。因为来贺喜的亲友多,吃了第一席还得开第二席。众人等一人,“执客”便有些不耐烦了,便下令入座开席。可第一道菜刚上桌,陈宽却赶到了。按说只要“执客”向陈宽道一声客气话:“舅爷儿,您大驾来迟,恕老哥不恭了,没等您。老哥给舅爷儿道歉了,委屈您坐第二席吧。来人,先给舅爷儿沏杯好茶,让舅爷儿先歇会儿……”话说到了,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位“执客”一见陈宽穿一身粗布旧衣,脚下蹬一双旧牛皮乌拉,压根儿就没瞧得起,连理也没理陈宽。陈宽心里当然不高兴,可又觉得外甥娶媳妇是大喜事,他要是闹腾起来,让姐姐、姐夫脸上过不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于是,陈宽就把心里的火压了下去,独自坐在一条长凳上默默地抽闷烟。
第一拨席结束了,“执客”又下令重新涮洗碗筷抹桌子摆第二席。这回“执客”再不先请舅爷儿陈宽入席就说不过去了,便对陈宽说:“陈舅爷儿,请坐上席吧。”陈宽微微一笑说:“今儿个是我外甥大喜的日子,我当舅舅的心里高兴,入席早点儿晚点儿没关系。执客老爷,我陈宽想玩耍一回,也算给外甥的婚礼助个兴,您可要赏脸哟!”陈宽说罢拉着“执客”来到院门外,众人都以为这位陈舅爷儿要跟“执客”过不去,没准儿要动手脚……于是便都跟了出来。只见陈宽把上衣脱光,然后又脱掉裤子和脚上的乌拉,浑身上下只剩一件短裤。众人一双双眼睛盯着陈宽,谁也不明白这位舅爷儿要干什么,都觉得作为被人尊敬的舅爷儿在这么多亲友面前赤身露体实在不雅观。这时候,陈宽伸出双手擦擦手掌,“嗖嗖嗖”三下两下爬上门外一株碗口粗的大酸枣树上。
那酸枣树枝枝杈杈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葛针,不要说裸着身子赤着脚,就是穿着衣服戴上手套谁敢爬酸枣树?大家正惊愕地望着枣树上光溜溜的陈宽,又见他双手抱紧树干,两腿将树干一夹,光光的身子从树尖上往下一滑,“刷”地一下人已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再看看那酸枣密密麻麻的红葛针树已被撸得精光,只剩下光溜溜的树干立在那里。众人惊得个个张大了嘴巴,一双双眼睛都直了!陈宽把衣裤乌拉穿上,笑呵呵地对“执客”说:“执客老爷,请亲友们入席吧……”那“执客”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栗,愣了好半天两片嘴唇哆哆嗦嗦地说:“陈舅爷儿,小的失礼了……”
农耕大侠(3)
这年腊月临近年关,陈宽去关里建昌营赶大集,准备买些过年的东西。这建昌营乃是当时有名的大集镇,商业很是兴盛。仅烧锅、当铺就有几十家,又是关里关外的货物集散地,当时有“拉不败的塔子沟(今辽宁省凌源市),填不满的建昌营”之说,其繁荣可见一斑。
陈宽去建昌营赶集办年货,家里没有钱,只有先到集市上卖柴,卖了钱再买东西。陈宽的家白滩沟距建昌营三十多里,家里养不起牲口,卖柴就只有靠陈宽肩担。陈宽力气大,也为了多卖几个钱,就一条扁担担着两个大柴捆,足足有三百来斤!陈宽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到了建昌营北关外柴草市。他正想找个地方把柴担放下,建昌营街上的几个地痞就过来了。他们一看这个山里的庄稼汉,身上穿着开花破棉袄,脚下穿着牛皮乌拉,担着小山似的两捆柴,都感到很吃惊,觉得这个傻大个儿力气可真不小。几个地痞就想捉弄陈宽,拿他寻开心。痞子头儿向同伙们挤挤眼,又用手比划一番,几个人便把陈宽肩上担着的两个大柴捆给点了一把火。干柴烈火又刮着小北风,两个大柴捆的火光忽地蹿了起来!陈宽担着两团大火,引起痞子们一阵哄然大笑。
陈宽这下可急了眼,双手把柴担举起来抡个溜圆,直奔几个地痞。几个地痞没想到这个山里的傻大汉不但力气大,手脚还这么灵光,抡着两个熊熊燃烧的大柴捆简直如同耍一对“火流星”。地痞们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东奔西逃,陈宽瞄准了那个痞子头儿,在距离两丈远的地方把那燃得正旺的两个柴捆嗖地一甩,那火团般的两个柴捆正正地落在了地痞头儿的脑袋上。
那痞子头儿一下子被击倒在地,他哪里受得了柴捆的重压和大火的烧燎,一边手脚挣扎一边狼嗥似的嚎叫。围观的人看着这个场面都感到很解气,个个叫好!待那痞子头儿爬出火堆时已被烧得像火燎的猪头,连一点儿人模样都没有了。陈宽把扁担往地上一戳,瓮声瓮气地说:“就你们这几个混蛋囊包货还想耍弄老子?今儿个老子非要你的小命不可!”那痞子头儿吓得浑身打颤,不顾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鸡啄米似的给陈宽磕头求饶:“祖宗爷,怪小的们瞎了眼冲撞了您老。请您老饶过小的这一回,小的情愿赔偿柴钱,再请您老赏脸,小的在醉仙楼敬您老几杯……”就这样,陈宽的一担柴不但“卖”了好价钱,还赚了个酒足饭饱。
陈宽的家乡白滩沟是个偏僻的小山村,除了冬季农闲时请皮影班子唱两台皮影戏,人们再没有别的什么娱乐。
这天,突然从外地来了两个耍猴的,一老一少父子俩。老的约摸五十岁左右,少的不过十七、八岁。“铛铛铛”几声锣响,便拉开了场子。那猴子耍得十分精彩,山民们看得眼花缭乱,笑声不断。那小伙子的软硬功夫更是让人惊心动魄,什么翻跟头、头顶砸砖、单手劈石、赤脚踩铡刀……着实让山沟里的庄稼人大开了眼界。表演结束了,那老者把手中的铜锣递给了猴子,老者牵着捧铜锣的猴子开始向周围的人要钱:“各位父老兄弟姐妹,演也演了,看也看了,请各位赏几个铜钱吧……”
农耕大侠(4)
穷山沟里的庄稼人谁手里也没有几个闲钱,老者牵着猴子绕了几个圈儿,铜锣里也只扔进了十几个制钱。
老者一见这情景不免有些生气,于是便出言不逊了:“老子背井离乡以卖艺为生不容易,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不讲人情的鬼地方!今天老子认倒霉了,只当在乱坟岗子演了一场,走人了!”老者话音刚落,陈宽从人群后面走到老者面前抱拳一躬身:“老尊师请了!在下手中有两个铜板,请老人家收下。”陈宽说着将手中的两个大铜子儿信手往猴子托着的铜锣里一扔,只听“铛铛”两声,那两枚大铜子儿却落在了猴子的脚下。那老者不愧江湖上的老手,听到那两枚铜板落进铜锣时发出的响声不对,而且那铜子儿落进铜锣中并未弹起却为何落到地上?老者急忙从猴子手中拿过铜锣一看,立刻惊呆了——那铜锣中间竟出现了一个“十”字形裂口,老者拾起地上的两枚铜板往裂口中一插,那裂口的上下左右长度正好与铜板的直径吻合!老者顿时一脸骇然,唏嘘不已,正要躬身拜揖,一看陈宽早已离开人群不知去向……老者便连连拍打自已的脑壳,匆匆收起摊子出了村庄。
当年陈宽偶遇奇人被收为徒弟,传授奇功,十多年之后,师徒临别时师父对陈宽说:“你跟我十余年,亲如父子,我浪迹江湖,身后无嗣,本想留下你伴我终生。但你家有老父老母无人奉养,理当回家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眼下咱师徒就要分别,为师无以为赠,我这里有祖传配制红伤药的秘方,今天传授给你。这红伤药本是世间罕有的神品,无论伤筋还是断骨服之即愈,当年武林界有多少高手为弄到这神奇的秘方而费尽心机,甚至丧生……你要牢记:日后无论如何不得以此药牟取暴利,要以解除穷苦平民的疾苦为根本,微利经营贴补生活,求个衣暖食饱即可。秘方传给子孙,要世代恪守不渝……”
师父将红药秘方口授给陈宽,又谆谆告诫陈宽要堂堂正正做人,不可轻易显露功夫,更不要在任何人任何地方提起师父半个字……陈宽回家后,一没有去官府当差,二没去镖局做镖头,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家耕种农田,孝敬父母。并遵从师训,将配制的红伤药为乡亲医治跌打损伤,只收取成本,毫利不取,深受乡亲们的称赞。那配制红伤药的秘方至今仍在陈氏后代中传承,但其子孙后代没有一个人大张旗鼓地开什么专卖药店以求大富大贵。“陈氏红伤药”济世扶伤久负盛名,却世代微利经营。“农耕大侠”陈宽的一些平常而又惊奇的故事也一直在他的家乡久传不衰。
第231、警察老赵
一
如果比换警服的速度,老赵绝对是全局最慢的。每天一大早,老赵必是第一个走进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拿出警服,端详良久,方缓慢地穿到身上。每次换警服,都无比庄重。对于老赵来说,上班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自从被调到宣传处,老赵的工作就清闲了许多,可是老赵却并不清闲,你总会看到他在局里面跑上跑下,忙来忙去。就连刚刚分配到局里的小警察,观察了老赵一天后,也会得出一个老赵比局长还要忙的结论。
有了老赵,宣传处只能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全局卫生评比,宣传处一直都名列榜首。每天上班下班,老赵忙碌的身影就在宣传处里不间断地晃来晃去。如果老赵去开个保洁公司,那肯定是老百姓信得过的企业。只是,年逾五旬的老赵,仿佛生来就是要当警察的。穿上警服,老赵是全局最笔挺的警察,就连刑警队的那些帅小伙都望尘莫及。脱下警服,老赵立刻就变成了另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拿着菜篮,再普通不过。
赵夫人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大夫。她和老赵配在一起,一个是抓人的,一个是救人的,简直是水火不容。可是到了生活里,老赵实实在在地被赵夫人给溶了去。赵夫人高兴的时候,老赵是笑着的;赵夫人表达对老赵不满的时候,老赵还是笑着的。对于老赵来说,微笑简直就是屡试不爽的家庭通行证。而赵夫人每次看到老赵“不思进取”的笑容,也就渐渐没了脾气,只得一声叹息,岁月蹉跎,当初多么地遇人不淑。老赵在警局里就是嘻嘻哈哈,遇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不管有天大的事,只要是见到老赵的笑脸,也就烟消云散,忍俊不禁。下班,老赵把这一优良传统带回了家,面对这张习惯性的笑脸,赵夫人既无奈又觉得好笑,摇摇头,罢了。
赵夫人在单位说不上呼风唤雨,但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作为这个城市最有名的骨科大夫,无论医术医德都有口皆碑。作为这样一个女强人,她不怕你跟她讨论什么医学难题,最怕的就是“你和你们家老赵是怎么认识的啊”这句话。这句话一如撒手锏一般,让赵夫人耿耿于怀,甚至于让赵夫人开始痛恨自己骨科大夫这个职业。认识老赵的时候,赵夫人还是医院里的实习医生,有一天晚上值班,赵夫人就在急诊室里邂逅了老赵,哦不,是民警小赵。年轻时候的老赵,英俊的外表并不输给现在电视上的明星,只是偏偏爱上警察这一行。年轻气盛,蹲坑抓小偷的时候,用力太猛,小偷是抓到了,自己也摔了个骨折。小赵的师傅说他,这叫得不偿失,就算小赵抓不住小偷,前面埋伏的战友也一定能抓住他,现在可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小赵就只能在病床上“执勤”了。小赵笑嘻嘻地看着师傅说,能抓住贼,就不要给后面的同志添麻烦了,小赵如是说。说得站在一旁的赵夫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下,小赵笑不出来了,讪讪的,脸刷地就红了。
这是赵夫人的第一个病人。结婚后,赵夫人总拿这件事开老赵的玩笑,你就是为了抓一个小偷,把自己给搞骨折了,人家来医院的警察,都是办大案子的,唯独你,大案子没办上,却找到一个老婆。老赵仍旧是笑,那小偷也算得上是咱们俩的媒人了。
老赵不是没哭过,迄今为止,也有那么两次。第一次是结婚,不知道为什么,喝多了的老赵见到自己的夫人,一下子动情,眼泪哗的就涌了出来。第二次是送师傅,在灵堂送师傅的时候老赵还没哭,可回来的路上却再也忍不住了。用老赵的话来说,是师傅告诉自己,警察应该怎么当,什么样的人才是警察!如果没有师傅,老赵他就成不了警察。每年祭日,老赵都不忘去给师傅上一炷香,鞠一个躬。赵夫人也知道,对于老赵,什么都可以当成玩笑来开,除了他师傅。
其实,老赵对自己的老婆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赵夫人给他生了个儿子。老赵抱着赵夫人声嘶力竭地产下来的儿子赵彬,总是喜上心头,那感觉就像他第一次喝白酒一样,一股热流涌上来。在老赵的心里,只要有了这个儿子,哪怕是给赵夫人当儿子也愿意。不过,这种喜悦也只是在赵彬小时候。孩子小时候总是招人疼爱,那个时候赵彬学习也好,听话,在派出所里几乎成了有口皆碑的典范。老赵时不时地也感叹,自己一辈子没什么出息,没破过大案,最大的出息就是娶了个有出息的老婆,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这对他来说,是一辈子值得骄傲的事。但自从赵彬上了大学,老赵就觉得自己的儿子变了。这一点,从赵彬房间里的墙壁就看得出来,原本干干净净的墙壁贴上了五花八门的海报,没有一个人是老赵认识的。但这些海报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像人。老赵问过儿子,这些都是什么人物。赵彬不耐烦地告诉老赵,您落伍了,这是摇滚明星。快活了半百的老赵,第一次听到摇滚明星四个字,老赵心里想,这恐怕也是个什么职业吧。
最让老赵惊讶的是,赵彬有一天背着一把吉他回家,信誓旦旦地告诉老赵和赵夫人,他准备去北京当摇滚明星。这让老赵和赵夫人吓得够戗,一想到儿子有可能和海报上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明星一个样子,寒毛都竖了起来。那一天,赵彬最终没有去北京,答应老赵和赵夫人留下来读完大学。但是代价非常,赵夫人几乎哭了一晚上,老赵抽着烟几乎看了赵夫人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老赵叹了口气,不无沧桑地说,孩子真的是长大了,有主意了。
从那以后,老赵再也不跟同事讲自己的儿子,他觉得,赵彬以前的身份就是老赵的儿子,那个品学兼优听话的孩子。但如今,赵彬不是老赵的“儿子”了,赵彬就是赵彬,一个有理想的年轻人。
赵夫人对自己宝贝儿子的态度也变了。从来没溺爱过赵彬的赵夫人,开始溺爱这个有了主意的儿子。人到中年,想法有的时候却越来越像个小孩子,赵夫人的意识里,只要对赵彬好,给他做好吃的,什么都答应儿子,那赵彬就不会走。可是赵彬对赵夫人的这些做法并不领情,也难怪,一个未来的摇滚明星怎么会容忍有人还当自己是孩子呢?赵夫人和赵彬的家庭矛盾,像没完没了的韩剧一样,变成了一出喜剧。
归根究底,最让老赵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夫人,也不是赵彬,而是越来越近的,脱下警服的那一刻。
二
自从李成功分配到局里,成为刑警大队最年轻的刑警之后,他就见识了老赵的厉害。李成功的名言就是,刑警队最怕的不是局长,是老赵。每次老赵敲门走进刑警大队,对李成功来说就像末日一样。老赵絮絮叨叨地下达宣传局里的最新指示,又追要刑警队的办案资料用作宣传。这对与老赵同事已久的老刑警来说都是避之不及的,更何况年轻气盛的李成功?在警校的时候,李成功对于一个警察成功的概念就已经形成,他的脑子里,警察就应该是勇往直前,站在前线上与犯罪分子作斗争。李成功认为,打掉一个犯罪分子,就等于保护了百姓的安全,所以,多打一个犯罪分子,多破一个大案,那就是多救了一些人。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公安局还有老赵这样的警察。老赵长年累月地坐在办公室里,他的工作除了开会,就是给刑警队“找麻烦”。刑警的工作十分繁忙,李成功还觉得脑子不够使呢,偏偏这时候总会出来一个老赵,拿出一摞摞的宣传资料、上级指示。李成功不明白,警察队伍到底要老赵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警察老赵(2)
老赵知道李成功对他有意见,但他仍旧是笑脸相迎。对于宣传工作,老赵的解释是这样的,宣传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事,宣传也不是给其他的战友找麻烦。好的宣传,不仅是对法制的宣传,也是对警队的规范。老赵觉得,这事高尚,虽然烦琐,虽然有的时候李成功这样的年轻刑警不理解,可是宣传还是得做。他给李成功讲,宣传宣传,就是要宣扬和传播。宣扬什么?正气!传播什么?法制!可李成功哪里能听得进去老赵的谆谆教诲,每次听老赵讲宣传的意义,他就头大,恨不得找一面墙一头撞过去。不过老赵不介意,不管李成功怎么想,这话,老赵是必须要说的。
所以,局里面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生生相克,对于犯罪分子来说,最怕的是李成功这样不要命的警察。对于李成功来说,最怕的偏偏就是老赵这样没完没了的警察。
不过,这两天老赵来刑警队可安静了许多。市里出了一个难缠的案子,刑警队正在节骨眼上,李成功焦头烂额。这案子说来也奇怪,李成功来刑警队时间也不短了,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没头绪的案子。市里一所中学的女老师,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杀了。看上去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可是调查起来却大费周章。确定女老师的身份之后,李成功自然要排查她的社会关系。但偏偏就在社会关系上出了岔子,这个女老师平素里待人和蔼,彬彬有礼,从来也没听说和谁结起来梁子。从同事的嘴里得知,女老师和丈夫之间也十分恩爱。这让李成功觉得不可思议,从现场来看,能够在回家的路上截杀女老师的应该是熟人,可是偏巧,案发当天下了一场大雨,现场几乎没什么线索可言。这对李成功来说无疑是一个难题。虽然心里面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是犯罪就一定有证据,但真的操作起来,却不是写推理小说那么简单。
见到李成功和刑警队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老赵自然也就安静了许多。他自己知道,宣传工作虽然重要,可是如果耽误了刑警队办案,给李成功添了麻烦,那就是他自己的不是了。老赵蹑手蹑脚地走进刑警队办公室,悄悄地把材料放在桌子上,心思都在案子上的李成功和其他同事,根本没察觉老赵走进过办公室。只是下班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的材料,方知老赵来过,不过谁也想不通,怎么今天老赵这么安静呢?
按理讲,老赵应该算李成功的领导,虽然不直接领导李成功的工作,可是无论从警龄还是从警衔,都是李成功的老上级了。可是李成功却不这么想,满脑子都是破大案的李成功,脑子里才没有那么严谨的上下级观念呢。局里面让老赵负责警务工作,说起来是个工作,其实就是监督公安队伍的规范上岗。可这些条条框框对于李成功来说简直就是唐三藏套在孙悟空脑袋上的紧箍咒。好几次评比下来,刑警队的警务规范都是全局上下分数最低的。对于此,老赵总是悉心地教导李成功,一个警察,如果连自己的警务都做不好,桌子上乱糟糟的,屋子里也不打扫,那刑警工作也就不会仔细。平常,李成功听到老赵的这些“教导”都是不以为然,也就不爱答理老赵。可是今天,为了女老师的案子心急如焚的李成功再也忍不住了,嗓音提高了三个分贝,把老赵说得满脸通红。
“我们刑警队再乱,那也是办案子的,抓犯罪分子。老赵,我们不像你,你的工作就是收拾屋子,整理材料。可我们再乱那也是出生入死啊,我就不知道你老赵在这警队里有什么用!”
这话说出来,连李成功的同事都觉得不像话。老赵虽然平素里是絮絮叨叨了一点,但李成功的言语也未免偏激,哪怕这是刑警队公认的事实,可是当面顶撞领导,总归是不应该。气头上的李成功也顾不得道歉,整整一周的熬夜办案早已经把他的神经搞大了,一触即发。老赵听完,默不作声,只是放下材料安静地走出刑警队的办公室。刑警队一下子安静了,这安静却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尴尬。缓过神来的李成功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但想一想,自己没有什么错,也就罢了。
老赵没责怪李成功,也没有向李成功的上级汇报。他理解李成功,老赵年轻的时候也气盛,容不得人,也曾经顶撞过自己的师傅。他觉得李成功像自己,不过应该比自己有出息。老赵年轻的时候也想办大案,可最终只是警队里寂寂无名的一个宣传人员。委屈自然是有,但李成功也没什么错。老赵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警服已经脱了下来。他想着这一切,缓缓地把警服放进衣柜里,每次做这个动作,对老赵来说都十分不舍。老赵的衣柜整整齐齐,警服对他来说那就是宝贝。老赵边放边想,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检讨一下工作方法。宣传工作必须要做,可是也不能让人烦呀。
当天晚上,老赵在家中也显得尤其沉默。明天开始放“五一”长假了,老赵没有执勤任务。赵彬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学校回家。刚进家门,赵彬含糊不清地跟老赵打了声招呼就钻进屋里,紧闭房门。不一会儿,老赵就听见儿子的房间里传出来轰隆隆的音乐声,老赵知道那就是赵彬说的摇滚乐,可是他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听的。老赵想和儿子说会儿话,可走到门口,听到摇滚乐,什么心情也就没了。
刚做完手术的赵夫人回家了,疲惫不堪。老赵殷勤地接过赵夫人的包,想和赵夫人聊聊今天白天的事,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老夫老妻的,每次赵夫人一脸疲惫地回家,都让老赵心疼不已。一家三口晚饭吃毕,沉默得让老赵想起来白天李成功那一席话之后的情景。赵彬快速吃完饭,又赶紧回到屋里享受他的摇滚乐了。赵夫人没有心思去管赵彬,简单吃了几口,吩咐老赵把碗洗了,也回到卧室里休息。老赵支应了一声,只剩下他一个人吃饭。赵彬和赵夫人都有得忙,只有自己一天闲得没有事情,除了做饭,恐怕这家里也不是那么需要老赵的存在吧。这种想法让老赵发慌,心里也忐忑不安。
今天又打碎了一个碗。这是一周以来老赵不小心打碎的第二只碗,幸好赵夫人才无暇去顾及这些细枝末叶。这次老赵的胃疼比上次要严重得多。他只得放下手中的碗蹲下来,捂着肚子,眼前是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只支离破碎的碗。老赵面对一团糟的厨房,苦笑着说,真不争气。
老赵的胃病算是痼疾,当上警察不久,就检查出来了,但老赵始终没当成来看。老赵戏谑地说,哪个领导人没有胃病啊,我这是领导病,光荣。后来娶了赵夫人,总算是认真对待了一下自己的胃。老赵也不禁感叹,前二十多年太对不起自己的胃了,娶了老婆,才真正把胃给扶正了。就算这样,老赵吃起饭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长年累月下来,一顿三餐反而让老赵觉得不适应了。现在转到了机关工作,一顿三餐少不了,晚上还得负责做饭,老赵厨艺见长,胃也慢慢地调养过来。但这段期间,好像有了点旧病复发的意思,眼看着自己要退休了,这难养的胃却不甘落后,不愿意下岗。不过,这几次的疼痛跟以前好像也不太一样,更加剧烈。老赵觉得,可能是快退休了,心情不好,这胃也跟着一块作弄自己。
警察老赵(3)
总算是缓了回来。老赵缓缓地站起身来,把碗收拾好。躺在床上看报纸的时候,老赵忍不住问赵夫人,过两天要是退休了,你说我应该干点什么去呢?赵夫人隐约是听见老赵在跟自己说话,可困意更胜,赵夫人摆摆手,大有随便的意思。老赵又叹了口气,他一想到,这是自己今天叹的第四口气了,也不免觉得好笑。以前自己从来不叹气,永远是一张笑脸,再烦心的愁事老赵都可以一一化解,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老赵觉得不完全是因为李成功的那一番话,他也不会记在心上,对于老赵来说,李成功跟自己的儿子也差不多。
过两天,我想趁着长假去看看师娘她老人家。你也知道,师傅和师娘一直没有孩子,自从师傅走了,师娘就一个人过。老赵像是在跟自己通报行程一样,赵夫人支应了一声,听不听得见老赵就不得而知了。
长假过去,我们局里要组织大家去体检。我不爱去,没什么病。体检无非也是跟以前一样,大夫说什么有胃病,需要调理。我调理了这么长时间,一日三餐都不差,不还是疼吗?没用。我不爱去体检。老赵越来越像自言自语。
赵夫人听到体检,眼睛慢慢地睁开,坐了起来。
老赵,不是我说你,体检你必须得去。你看报纸上说了吗,公务员病,那也很可怕。我们单位来看病的,不是老人就是公务员。体检你必须去。
赵夫人言语坚决,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倦意。老赵看到赵夫人坐了起来,顿时也来了兴致,想把白天的事跟自己的妻子讲讲。老赵觉得,心里有事还是要跟妻子讲才行。话题刚一打开,赵彬屋子里的摇滚乐声音又传了出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赵夫人打断老赵的话匣,起身就奔着赵彬的屋子去。老赵说到一半的话收了回来,陷入沉默,不一会儿,耳边就传来自己的妻儿吵架的声音。老赵顿觉无趣,想一想,还是躺下去睡觉吧。
赵夫人回到房里,见老赵已经睡去,也缓缓地躺了下来,她看见老赵斑白的双鬓。刚认识老赵的时候,还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小伙,如今半百已过。这几年老赵进了机关,工作不忙,节节高升的赵夫人却忙了起来,家中的里里外外都是老赵来打理,赵夫人一来觉得老赵是个好丈夫,老实人,二来也亏欠他,毕竟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赵夫人躺在床上,关了台灯,眼角忍不住流下了几滴泪,心想,将来退休,一定得好好照顾老赵。
三
北方的城市总是干燥,五月份,与南方的潮湿不同,气候总是有点干涩。老赵骑上车,他已经准备好了不少东西给师娘。老赵的车穿梭在这个城市里的时候,总会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北方城市独特的历史厚重感。城墙从老赵身边飞快地划过,他心里忍不住想,这几百年以前,多少人为了自己的家园保卫城墙。虽然现在是和平年代,用不着全民皆兵,扞卫家园,但是警察的作用不跟那几百年前的士兵一样吗?人民警察,也是人民子弟兵。想到这儿,老赵觉得心里不那么发堵了,这口气算是顺了过来。
总还是有一点寒气,老赵锁好车,拿上给师娘的礼物钻进了胡同。这一路上,邻居都在跟老赵打招呼,这让老赵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师傅当了一辈子警察,临走了也只是留给师娘这么一间平房,冬冷夏热的,老人家住着也不舒服。老赵想接师娘到自己家里去住,可是师娘执意要留在胡同里,老赵知道,师娘这是怕麻烦自己。师娘说,楼房虽然是好,冬暖夏凉,什么都不愁,可就是没有人气儿。老赵想想也是,自己搬到楼房这么多年,邻里之间跟陌生人也差不多,基本上没什么联系。哪像胡同里,老赵虽然不住在这儿,但是邻居之间这种热乎劲让老赵觉得踏实。师娘喜欢住在这儿,也就是这地气儿和人气儿让她老人家觉得幸福吧。恍惚间,老赵真觉得这才像是自己的家。
老赵敲了几下门,师娘还是那么健康,一点也不显老。师娘见着是老赵,像见了儿子一样笑得开了花。老太太虽然是一个人住,可是家里一点也不乱。师娘一辈子爱干净,师傅还在的时候,老赵来串门,就经常听见师娘因为师傅的不拘小节而奚落他,老赵觉得有意思。只是,师傅这一走,师娘未免也寂寞了许多,连个拌嘴的人都没有了。老赵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师娘埋怨老赵破费,老赵嘻嘻哈哈,打开一罐罐头给师娘。
师娘,你现在的身体还好?师娘瞥了老赵一眼,不屑一顾。我的身体比你还好,你信不信。老赵点点头,师傅临终前就托付老赵照顾师娘,只要师娘的身体好,老赵就安心了。师娘身体虽然好,但是人老了,难免记性不那么好,还不忘记叮嘱老赵执行任务的时候要小心。老赵也不知道自己跟师娘说了多少次,已经不干刑警了,早就转到了机关,可是不出两天,师娘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不仅如此,师娘还一直嘱咐老赵,记得带赵彬来看她,在她的印象里,赵彬永远还是那个刚上小学、戴着红领巾的孩子。老赵讪讪地笑笑,他当然想带赵彬来看师娘,可是“五一”长假,赵彬早和那些狐朋狗友去排练什么摇滚乐了。
老赵想起来,师傅在世的时候,一直都把赵彬当亲孙子对待。毕竟,师傅一辈子膝下无儿女。在师傅的口中,赵彬简直就是个宝贝。老赵知道,师傅这是羡慕自己,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想着这些,好像又看到了师傅一般。老赵多想跟师傅好好说说,因为一直以来,师傅都是他的精神支柱。
老赵别罢师娘,骑上车,又和几个邻居道了个别,就匆匆走了。可是,老赵心里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自从退居二线,搞宣传工作以来,老赵突然觉得自己特别闲,平日里也没个业余爱好,赵夫人好几次要老赵培养点什么爱好,哪怕是养花养鸟,可在老赵眼里都提不起兴趣。但只要是进了公安局的大门,换上了警服,老赵才真真正正感觉到踏实,很大程度上,这也是老赵离不开警队的原因之一。一辈子都是个警察,等到退休那一天脱了警服他干什么去呢?老赵不知道,赵夫人也不管了。有时候,老赵真觉得自己还不如赵彬,年纪轻轻,为了自己的爱好还想过放弃学业。要真的说老赵的爱好,那就是当警察了。所以,老赵一天里最害怕过的就是下班这段时间,这一年里最怕的,就是这几个长假了。不过,老赵心里也知道,要是连他这个管宣传的都忙了起来,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警察就是为了保一方平安,警察要是都闲着没事干,这一方也就真的平安了。
人一上了年纪,心里面就爱乱想,可偏偏老赵还是那种乱想了吧,能把自己给说圆了的人。临近中午,不知不觉的,老赵的车就骑到了公安局的门口。老赵想骑过去,直接回家,可怎么也迈不动这两步道了。他锁好了车,不由自主地就走进了大门。值班的警察看见了老赵也笑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习惯了。老赵啊,如果不在公安局里面,那才叫奇怪呢。
警察老赵(4)
老赵想去宣传处,把屋子收拾收拾,再把材料给整理整理。路过刑警队办公室的时候,他发现门还是开的,往里一望,烟雾缭绕。李成功一个人正在办公室里抽烟,看得出来,正在为案子的是上火。老赵理解他,自己当刑警那会儿,不也是没白天没黑夜,假期了也不着家吗?当警察的,生怕犯罪分子逃脱法网,那可就是一辈子都不安生的事儿了。他希望李成功能破案。老赵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饭点,急忙忙地跑去食堂。
食堂师傅见了老赵,打趣道,老赵啊,怎么放假了还不忘惦记公安局的午餐呢?这免费的午餐就这么好吃吗?老赵仍旧一脸笑容,也不解释,让食堂师傅打了一份午饭,端着饭盒匆匆忙忙地就走了。等老赵回到刑警队办公室的门口,李成功还是一个人坐在里面。老赵敲了门,无人响应,看来李成功又是入神了,老赵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李成功见到是老赵,心里面有点过意不去,尴尬地站起来跟老赵打了声招呼。老赵笑嘻嘻地把饭盒放到李成功的面前。小李,还没吃饭吧,案子是得破,可饭也得吃,要不然脑子也不够用,来,吃饭,边吃边想。李成功接过饭盒,手都已经抖了,对不起三个就在嘴边儿上,可怎么也说不出来。老赵心领神会,笑呵呵地道个别,就走出了刑警队的办公室。
李成功望着饭盒里的饭菜,愈发觉得那天说的话太过分了,可是这对不起三个字就那么难说?李成功暗自骂自己,多少犯罪嫌疑人都抓了,今天可真成了废物点心了。
老赵回到宣传处的办公室,见整整齐齐的,他心里一想,是呀,自己放假前都收拾过了。老赵打开衣柜,拿出来警服,每一刻他看到这警服上的肩章和臂章就觉得骄傲。这不是证明了老赵资历多老,级别多高,这证明了老赵三十年来的警察历程。想着想着,不免觉得有些兴奋。老赵换上警服,戴上警帽,略显驼背的腰忽然又直了起来。老赵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庄严地敬了一个礼。老赵呀老赵,你还是得穿警服,这才像个人!老赵自言自语,说出来这句话,如释重负。
老赵又想起来第一天当警察的时候,所里面给他找了一个师傅。师傅见到老赵的第一句就是问他为什么要当警察,老赵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当警察,全家都光荣!
老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刚进警队时候的样子,仿佛又看到了师傅,忍不住地又敬了一个礼,自豪地说,光荣!
李成功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涩。
四
从一大早上,天上就挂满了乌云,整个世界好像也阴森森的。从窗外望出去,好像每个人的脸上也不快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人人手上都攥着一把伞,没有伞的人像已经下雨了似的朝自己的目的地飞奔。老赵今天休息,今天他应该去体检,不过想了想,这样的天气去体检也没什么心情,明天去也是可以的,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赵夫人和儿子带没带伞,不过再一想,儿子要是没伞就待在学校不回来了。老赵觉得自己有点无聊,站在窗前想来想去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好像听到了雷声,闷闷作响在遥远的天际,似是一场大雨要来了。
老赵在房子里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快半个小时了,还是无法决定是不是去体检。其实犹豫来犹豫去,老赵是真的怕会查出什么病。这样赵夫人就更有理由让自己退休了,上了年纪之后的老赵,无论如何对警服都是恋恋不舍的。老赵对警服的情感可能是全局最深的,每年,老赵都会很正式地给自己拍一张穿警服的定妆照,然后摆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你可以看到,在老赵的书柜里,并没有多少书,反而是照片多,当警察这几十年的时间,警服从白衣蓝裤到泛着淡黄的军队装,再到现在英姿飒爽的藏蓝警服,老赵从头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他发现警服是越变越有气势,可是穿在自己身上,却越来越没了型。一套熨烫齐整的警服挂在晾衣绳上面,随着风飘荡,那英气十足的劲儿却总像是在向老赵宣告,老赵啊老赵,你已经老了,这警服你是穿不好了。
是啊,老赵心里也知道,确实是老了,可是对警服的依恋却越来越深。他跟赵夫人讲,赵夫人却说自己是大男子主义,永远忘不了穿上警服给自己带来的威严感。也许是吧,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不管是哪套警服,在老赵这里都毫无疑问地变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听到这儿,赵夫人又说了,老赵啊,其实你这是转嫁儿子长大后的孤独,你把警服当成自己的儿子了。老赵笑了笑,是啊,是转嫁,但我是警服的儿子呢。而且,也许自己是警服最不争气的儿子,没穿着它冲锋陷阵,真正过足一把人民警察是人民英雄的瘾。老赵想着,脸上终于挂出了跟这天气不一样的微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上的灰尘拭去。
门开了,雨还没下,儿子就回来了。可是老赵走到门口的时候,却不得不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小赵带着一个女孩进了家门。显而易见的是,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两只手紧攥着。老赵还在家,这是两个年轻人始料未及的。三个人的状况尴尬得颇有些可笑,两个年轻人甚至忘了这时候应该把握在一起手松开了。老赵面对这阵势也有点不知所措,脸上讪讪地笑了笑。
还是小赵反应快,他告诉老赵这是他的女朋友,来家里看看。然后就拉着脸上已经煞红的女朋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老赵注视着两个人的背影,一直到房门紧闭的那一刻。老赵点了点头,看来儿子真是长大了,也应该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当年自己遇到赵夫人不也是这个年纪吗?老赵想了想,又忍不住要感叹岁月蹉跎,时过境迁。又有点可惜,可惜的是刚才怎么没好好看看女孩的模样,也好知道儿子的眼光是什么样的。
吵闹的摇滚乐又响了起来,但今天好像没那么闹心,因为在老赵的心里早就被别的事给牵走了。那一道门,却似是隔断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在老赵这边的世界里,一切都好像是腐朽而苍老的,儿子的那一边,显得神秘,青春,甚至有那么一股躁动的气息。
雷声越来越清晰了,这可能预示着一场大雨的来临,这个城市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下过雨了,这就好像是老赵的心情,无论工作还是家庭,其实没什么烦心的事儿,但终究高兴不起来。自从局里通知了老赵退休的时间,他就变得心神不宁。屋子里的摇滚乐变得更响,小赵亦步亦趋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老赵看着自己的儿子,反而觉得陌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听乱糟糟的音乐,看稀奇古怪的电影,父子两个人的交流也变得越来越少,老赵甚至觉得,好像除了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会说上那么两句,要不然就是学校又要什么钱了,否则小赵是肯定不会跟老赵有推心置腹的交流的。老赵心里这样觉得,是不是儿子看到自己,也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尴尬呢?
警察老赵(5)
“爸,那个是我女朋友。”
“你刚才说了。”老赵尽力使自己表现得平静,好奇心不会那么强,但仍旧忍不住透过门缝向里张望,没准儿里面的女孩就是自己的未来儿媳妇。
“是啊,你今天不是去体检吗?怎么没去?”儿子试探性地问老赵,老赵心知肚明,这是想让自己走了。
“是想去,但是外面一直阴天,怕下雨,也不知道你妈带没带伞。”
“噢,那你今天还去吗?”
老赵点了点头,他发现儿子房间的门被关了。
“我一会儿就去吧。这女孩家里,是干什么的?”
“爸,隐私。”
小赵说着转过身去,往自己的房间走,老赵也只能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小赵推开房门,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
“爸,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妈,我怕她到时候又问东问西的。”小赵说着,语气里透着渴望,但更多的却是命令的语气。
老赵又是点点头,匆匆换上衣服就准备出门了,刚打开防盗门,女孩从房间走出来,对着老赵的背影清脆地说:“叔叔再见!”
老赵有点吃惊,没有回头,只是拘谨地支应了一声,他听得到这句话说完,儿子的房门又重重地关上了。老赵打开家里的防盗门,走出去又轻轻关上。防盗门有的时候防的还真不是小偷,而是咱们自己呀。
老赵走到街上,雨就忍不住从天上落了下来,先是一滴两滴的,接着就倾盆而至。老赵突然想起来,那是自己的家呀,女孩说的“叔叔再见”听着还真是有点别扭。
五
顶着大雨,老赵还是来到了体检中心。虽然到了门口,可还是不情愿迈进去脚步。体检中心的LED液晶屏反复放着同一段话,大抵上都是在提醒公务员的职业病,都市里的现代人所面临的亚健康状况。老赵对着体检中心大厅的镜子照了照,挺精神的,一会儿看见大夫得微笑啊,努力笑了出来,却还是能看出来勉强。
一项一项地检查完,老赵自我感觉良好,他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雨也停了,天虽然没放晴,但是街上的人都收起了伞,情绪也就高涨了许多。老赵想了想刚才的每一项检查,看上去都非常自如。是啊,自己虽然到了二线,可是天天锻炼身体,没什么毛病。体检结果三天后才出来,不过这对老赵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体检就像是考试一样,是赵夫人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如今完成了,回去也可以松一口气交差了。老赵想,谈恋爱的时候,赵夫人什么话都听自己的,大事小情最后都是老赵做主,可是结婚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好像自己必须要迁就夫人了,柴米油盐的事情也耗不过夫人的意见。老赵骑着自行车,加快了速度,看见前面没人,飞驰过去溅起来一摊水。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夫妻生活吧,爱是容忍,老赵想着,却不记得这句话是哪儿看到的。
晚上回到家,赵夫人一如既往地疲惫不堪,似乎都忘了今天老赵去体检的事情。小赵还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女孩已经走了。老赵觉得整个家庭的生活还是那么一成不变。吃完饭,老赵给赵夫人按摩。
“无事献殷勤?”赵夫人说着话,眼睛却闭着。
“这不是怕夫人劳累过度吗?”
“还是有事。”
“今天儿子带了一个女孩回家。他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还得跟你说。”
赵夫人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在意老赵说的话,可是这句话通过耳朵真真正正地传递到赵夫人的大脑里面以后,赵夫人噌地就坐了起来,倒是给老赵吓了一大跳。
“带女孩?谁啊,女朋友?长什么样?干吗的?同学吗?为什么还嘱咐你不要告诉我啊?”赵夫人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惊得老赵目瞪口呆,他想到了妻子会吃惊,可是反应如此剧烈还是始料未及的。
“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他就是怕你追问,所以不让我告诉你。不过也没什么,孩子毕竟都那么大了。”
“你知道什么呀。”赵夫人端坐起来,开始给老赵上课,“现在交女朋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不觉得咱儿子岁数还小吗?”
“当初我追你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年纪。”
“今时不同往日,再说我可不想儿子走咱们的老路。你呀你也是的,好歹是个当父亲的,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啊。我可不想儿子吃亏。”
“他一个男的,能吃什么亏。”老赵语气里有所不满,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提到儿子,妻子就没完没了,好像两个人之间除了儿子什么都谈不了一样。
赵夫人赌气似的,背对着老赵躺在床上。老赵一个人孤零零的,原本他是想把话题引到体检上面去,像小学生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让赵夫人高兴一下。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提到儿子的问题,两个人总是要吵上一嘴。老赵素来不希望把儿子管得太严,可是在赵夫人看来,如今儿子这么特立独行,从来不跟家里人交流,就是因为老赵当初的放任自流。在赵夫人严谨的词典里面,自由跟散漫没任何区别。幸好小赵最后还是考上大学了,否则就要埋怨老赵一辈子了。
老赵关了灯,街上的光亮为窗台画出了几层剪影。最近老赵总是被这些再平常不过的现象吸引,他觉得是美的,可是也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不会发觉它们。就如同他现在在单位、在家里一样,他只作为了一个习惯性的存在,仅此而已。
老赵想长舒一口气,却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唉声叹气只能换来赵夫人更多的不满。他尽量不出声地躺到床上,却不能入眠。一辆车从街道上飞驰而过,为挂在墙上的剪影带来了几分运动,老赵突然觉得这晃动有些刺眼。他把手搭在赵夫人的肩膀上,轻轻地说,我今天体检去了。
可是没有声音,连儿子屋里的摇滚乐也没了,夜里就是这样,死水微澜。
六
李成功被停职了。这是局里最大的一条新闻,也变成了办公室里面热议的话题。在老赵这儿,他还真是觉得有点突然,前两天还趾高气昂的李成功怎么就被停职了。好事的同事还开玩笑说,老赵啊,李成功这下被停职,你心里是不是跟出了一口气似的?这句玩笑却把老赵给惹火了。大家都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平常嘻嘻哈哈的老赵板着一张脸,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好像被停职的不是李成功,而是他一样。
李成功的停职不是因为工作问题。说起来有点可笑,在公安局里号称破案神手的李成功,因为买菜被停职了。事情还是发生在三天前,李成功下班早,就去了菜市场,结果遇到一个蛮不讲理的菜贩欺负老人,李成功看不过去,想上前调解,谁知菜贩却把矛头对准了自己。李成功亮出了警官证,菜贩更是出言不逊,大有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意思。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不少人都在菜市场里围观,李成功脾气也急,一言不合就跟菜贩争执了起来,争执中李成功推了菜贩一把。这下可好,菜贩赖在地上不起,还报了警,找来了督察,要告李成功当街打人。被欺负的老人见事情闹大了,赶紧跑了。虽然有不少人能证明李成功没打人,可是推了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李成功道了歉,菜贩仍旧得理不饶人,闹到了局里来,影响不好,也就把李成功给停职了。
警察老赵(6)
老赵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李成功虽然平常对自己不尊敬,可是事情是一码归一码的,作为老警察,他自然觉得李成功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这件事让老赵闷闷不乐一天。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事在他还是李成功这年纪的警察的时候是决计不会发生的。李成功的脾气是急了一点,但死咬着警察不放,不把李成功的警服扒下来就誓不罢休,这还是让老赵气不打一处来。
老赵心想,自己虽然不是领导,也不是记者,但毕竟是搞宣传的,总该能做点什么。老赵拿起了笔,想写却不知道怎么开始。自己虽然搞宣传工作也有不少年了,可是写文章总是头疼,要不是科室里那些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自己还真弄不了。想着想着,老赵又伤感了起来,自己这个警察到底有什么用呢?写文章写不好,出去抓坏蛋也老了,说来说去还真有点像李成功说的。
老赵找到了文笔好的年轻警察,晃来晃去也不好意思开口。年轻警察好像看出了老赵的心思。
“老赵,有什么事呀?”
“也没什么。就是,刑警队的李成功被停职了,挺冤的,我想写点东西。可是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想请教请教你们。”
“哟,老赵,你这还真是以德报怨啊,谁不知道整个局里他李成功是最瞧不起你的,现在反过来给他说好话啊?”
“都是警察,又不是阶级敌人。你说这文章,到底怎么开头,怎么写啊?”
年轻警察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若有所思。老赵看着,总觉得这场景像是在哪儿看过。猛地一想,对呀,这姿势不就是上学的时候墙壁上挂着的高尔基吗?看来要写文章,还真得从行动上接近俄罗斯大文豪。
“其实,老赵,文章这个东西没什么技巧。你看杂志上的小说,写得天花乱坠可都是假事。你写的都是真事,咱就得有真感情。所以我觉得,你带着感情去写,想到什么写什么,这东西就错不了。”
老赵相信这句话,用真感情写真事,就跟他相信高尔基说的话一样。笔一动,行云流水。到最后连老赵都不记得自己之前都写过些什么了。他只觉得过瘾,好像把这几年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体检中心通知老赵明天去拿结果。
七
老赵躺在床上,依旧是失眠,但情绪好了很多,毕竟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自己想说的东西。赵夫人觉得老赵今天不太一样,虽然像平常那么闷闷不乐,可总能感觉到老赵脸上有那么一丝笑容。这笑容别人察觉不到,可却瞒不过赵夫人的眼睛。赵夫人这两年在医院工作得风生水起,自然忽视了家里的老赵,可是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老赵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赵夫人还是能察觉出来的。
“今天我去单位,他们说李成功那小子被停职了。挺冤的,就是被人逼到份儿上了,推了一把。有时候啊,看着警察这个职业挺光鲜的,也难干。碰到蛮不讲理的能怎么办?难道挨打?行,打咱们也能挨,可是你想想,连警察都挨打了,这犯罪分子还能把警察当回事儿吗?有的人对警察意见大,这社会要没警察,我看他意见更大!”
老赵自言自语,像演说家一样,激动却尽显自信。赵夫人笑着看自己的丈夫,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还像刚认识的时候那么单纯、可爱。其实赵夫人不希望老赵当什么英雄,老赵现在的职位就挺好,平平稳稳的,没事儿在家里发表个社会问题演讲。她刚跟老赵结婚的时候就说了,老赵,你可以是一名战士,但我不允许你最后当成了烈士。老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战士的料,但英雄肯定是这辈子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对了,明天你的体检结果就该出来了吧?”
“嗯,出来了,明天我去取。有时候我就想,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奋斗成什么样呢?我真想去一趟农村走走。你还记得芬芬吗?以前咱俩没儿子的时候,总去农村看芬芬,现在可好,好多年都没去过了。”
芬芬是老赵师傅的养女。说起来,老赵师傅也算得上是芬芬的仇人了。当初芬芬的爸爸在城里抢劫,就是被老赵的师傅给抓的。但是法外尚有人情,老赵他师傅知道自己抓的罪犯还有一个女儿在农村,没人抚养孤苦伶仃,就收了当养女,每个月都给芬芬寄钱。老赵的师傅走了之后,自然老赵就承担起了这份责任。这么多年过去了,芬芬也长大了,早就不需要老赵抚养自己了。老赵想着,在农村,芬芬这年纪差不多也能有孩子了。
“找时间,还是去看一看吧。咱们也爬爬山,享受一下大自然的生活。”
“一把老骨头了,还学猴子爬山?”
“你这就不懂生活了。在城里,再怎么运动,那空气也是被污染的。再怎么膳食,那菜也是农药打出来的。哪儿能跟农村比啊,你现在能看到星星吗?那在农村就像能抓到一样。”老赵越睡越兴奋,禁不住坐了起来。
“行啊,你要去咱就过去。正好医院也想让我放两天年假,安排好了就去。不过现在我可要睡了,明天还有病人要看。”
老赵还想说着什么,窗外光线投射到墙壁上的剪影,却让他说不出话来,这多像星星啊,触手可及。
第二天下午,老赵来到体检中心。他还记得前两天来体检的时候,浑身的不自在,现在不一样了,好像是中考的状元衣锦回乡一样,整个体检中心他都熟悉了。老赵走进大夫的诊疗室。小心翼翼地坐到大夫的旁边,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老赵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体检报告,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担心,他看到大夫脸上凝重的表情,不由紧张起来。
“大夫,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作为一名警察,老赵看出来了端倪。
“嗯,报告出来了。是有点问题。”
“严重吗?要住院?”
大夫的两只手交错在一起,好像比老赵还紧张似的。过了一会儿,把桌子上的体检报告递给老赵。示意老赵自己打开看。老赵打开报告,然后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夫。
“其实,我建议你还是去大医院再检查检查,也许我们这儿结果不准确。”
“那这单子上是什么意思?”老赵问,眼睛没离开手上的那张纸。
“肝癌。”
八
从确诊自己得了肝癌的那天开始,老赵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希望大夫不要把结果告诉局里和家人,一来是怕大家担心,二来是他有自己的选择。老赵不想开刀,也不想做什么化疗。一开始,老赵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一个人在家,看著书柜里这几年穿着警服的端端正正的照片,老赵觉得没什么接受不了,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警察。那以后,老赵在局里工作得更加卖力,对同事也更加热情起来。回到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赵夫人和小赵,他希望把时间多留在家里,多陪陪自己的妻儿。
警察老赵(7)
除了大夫和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肝癌这回事。老赵明白癌症能治好的几率微乎其微。他不想治疗也不是消极。可是人就是这么回事,不知道自己有病的时候,老赵活得也是兴致勃勃,自从知道了肝癌的消息,不管老赵多么强颜欢笑,身体却大不如前了,好像每一天都能感受到癌症在身体里发生的反应。
李成功回复原职。老赵的文章虽然不能说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的确让不少人知道了真相。记者也相继追踪报道,算是还给了李成功一个清白。李成功也从同事那里知道了老赵的这篇文章,打心眼里感激。前思后想,李成功觉得自己得登门拜访,有感谢也有歉意。李成功拎了两瓶酒,来到了老赵家。
那天晚上,应该是这两年老赵喝得最痛快的一次酒了,两个警察,一老一少,就在家里把酒言欢,不亦乐乎。
“老赵,我自罚一杯。你也知道,我这人脾气急,又没什么文化。以前有不少得罪你的地方,对不住!”
李成功仰脖,一口气喝掉了三两白酒。老赵想拦着李成功,不让他喝得太急,可是却没伸出手,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而且也知道,李成功这是真心的。来老赵家的时候,李成功心里还犹豫着,可是看到老赵家书柜里的那些照片,李成功心里一酸,眼睛里竟然也忍不住噙着泪,来回打滚。
从那一刻起,李成功知道老赵究竟是什么样的警察了,打心眼里,油然而生一种最纯粹的尊重。
小赵开门回家。见到老赵跟李成功两个大男人喝得异常激动,打心眼儿里觉得厌恶。老赵看到儿子满脑门子的官司。小赵依旧直奔自己的房间。
“你等会儿,这是爸爸的同事李叔叔。你来敬杯酒。”
“不用,不用,孩子累了吧。”李成功看出来老赵有点喝高了。
小赵二话不说走到桌子前,端起老赵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就回屋。老赵拽住儿子的胳膊。
“你这大学念的怎么越来越不懂礼貌了,家里来客人了不知道说话吗?”老赵的话说得有点不利索。
“叔叔好。”小赵语气生硬,谁都听得出来已经不耐烦了。
“你什么意思,闹什么情绪?一进屋我就看你不对,你别瞧不起你爸,我也是干刑警出身的,看得出来,你说,是不是被上次那个女孩给甩了。”
本来,这句话只是老赵的玩笑话,借着酒劲缓和一下气氛,捎带着还有点父亲的尊严在里面。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小赵今天还真是失恋了,听到父亲说了这段话,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就是失恋了,你,哦不,是您,您厉害,什么都能看出来行了吧!”
小赵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门前。老赵和李成功两个人听完小赵的话吃了一惊。这时小赵转过身,情绪愈发激动。
“我怎么就是你的儿子了?你看看你有点出息吗?现在还会借着酒疯给自己找尊严了!”
小赵狠狠地将门关上,声音竟然荡彻整个房子。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跟你爸说话!”李成功站了起来,指着已经紧闭的房门,可是两脚晃晃悠悠已然站不稳。
老赵觉得一阵眩晕,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疼痛剧烈,就连怒喊也有了哭腔。
“那我他妈的也是你爸爸!”
九
三天后,老赵一个人回到了农村。本来,赵夫人是有年假可以用的,可医院确实忙得厉害,人手不够,也就只能老赵一个人完成这次旅行了。虽然有点不乐意,可这件事没让赵夫人觉得太意外,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芬芬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在农村也是其乐融融。本来丈夫要到城里打工,可是芬芬死活不愿意,哪怕过得穷一点,也不让一家三口分开。老赵看到这一切,知道芬芬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爹的那道坎其实还没有迈过去。
农村的夜晚,空气清新,天上挂着繁星,亮得很,真像是离自己特别近。站在山上,老赵仿佛就能够摘下来。深呼一口气,老赵顿觉清爽,浑身上下少了很多包袱。他觉得,这时候的自己根本没什么癌症。如果剩下的这些日子,能在这农村里度过,也心满意足了。
回城的那天,老赵发现化验单没了。怕赵夫人发现,老赵一直随身携带化验单,可现在却找不到了。也许是落在了山上。老赵心想,这样也好,本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有一天会被赵夫人发现,但如今化验单埋在山上,每天晚上都能跟繁星做伴也好。
这一天是师傅的祭日。换了以前,老赵肯定会让赵夫人陪自己去。但这一次没有,一大早,老赵来到师傅家,把师娘接到师傅的墓前。自始至终,老赵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他看来,这一次扫墓,总觉得有一点像诀别。
当晚回到家中,老赵发现芬芬来了。赵夫人、小赵和芬芬在家里端坐着显然是等自己回来。桌子上放着老赵的诊断书。原来,老赵的诊断书不是落在山上了,而是落在了芬芬家里。芬芬看到了诊断书,大为吃惊,赶忙来到老赵家,把诊断书拿给了赵夫人。毫无疑问,这一纸诊断,犹如晴天霹雳让赵夫人和小赵都难以接受。老赵看到桌子上的这张纸,一切都了然于心。
赵夫人见老赵不说话,禁不住埋怨起来,边哭边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呢?你们局里知道吗?”
老赵勉强地笑了笑,他现在觉得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癌症在自己的体内已经不再疼痛,整个身体本身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毒瘤,难以自制。
“人呀,怎么能怕一张纸呢?”
老赵平静地说,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巨大的绝望般的伤感。小赵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冲出家门。老赵跟着小赵也走出家门,小赵坐在社区的小广场上,夜灯初上,有不少人在广场上跳舞,还有唱卡拉OK的。父亲带着儿子踢球,年轻人谈恋爱,老年人跳DISCO。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小赵坐在这一切的远端,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眼泪止不住地流,没有人察觉到他,除了老赵。
老赵坐到儿子的身旁,还是轻描淡写的,儿子啊,你这是哭你的女朋友,还是哭你爸啊。
听到老赵的玩笑,小赵却哭得更厉害了,小赵大声叫了出来:“爸!”
老赵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起身走进人丛中,随着人群跳起舞来,可脸上也挂上了泪水。这一晚,天空出奇的晴朗,老赵抬起头,是啊,这些星星触手可及。
十
一个月后,老赵进了手术室。当手术室的灯灭掉的时候,老赵凭借仅有的意识想到,那些照片还安静地摆在书柜里咧,明年还是要再拍一张吧。
第232、拔刀
一进师门,他便成为师傅的最爱。
师傅练的是刀。年迈的师傅行走江湖数十载,惩恶扬善,除奸伏魔,一手名冠天下的绝技“天罡霹雳”,还从未遇见过真正的敌手。
惟独十八年前,在红叶山庄与纪通天比武那次,师傅拔刀的手居然慢了半拍,仅仅是这半拍,师傅就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成为了今天的“独臂霹雳”。师傅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风雨肆虐的深夜,身高七尺的纪通天宛似一块坚实的赤铜高高耸立在红叶山庄的浮桥上,狰狞的霹雳在其头上轰然崩绽,密集的雨滴却没有打湿其半点衣衫。就在师傅提气纵身拔刀相迎的一瞬,纪通天五岁的女儿月岚忽然从瓢泼似的雨雾里哭喊着奔扑出来。
师傅拔刀的右手就在电石火光的一瞬,像段枯败的树枝永久地滞留在了红叶山庄落满涟漪的荷塘里。
即便如此,纪通天还是没能躲过师傅左手的致命一击。那一刀的速度与劲道,若霹雳,似闪电,如激荡八百里山川的飙风铺天盖地摧枯拉朽……
十八年过去了,那一幕惊世恶战,仍叫师傅记忆犹新。
师傅跟他讲:“所谓剑是仁气,枪是秀气,棍是蛮气,斧是凶气,而刀则是勇气。狭路相逢勇者胜,无惧无悔!”
又说:“最好的刀便是最硬的刀,最硬的刀就像脊梁一样,宁折不弯!”
还说:“所谓‘天罡霹雳’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再硬气的刀,慢一瞬就是死路一条。而要练成天下最快的刀,首先要练拔刀。”
他恰恰正是弟子中拔刀最快的一个。有人悄声问他:“这么快的刀以前是从哪里学来的?竟超越了师傅所有的弟子?”他低头不语。问的人多了,他才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我要练天下最快的刀!”
自此他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拔刀练习。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在夏天闷热的荒漠里,在冬季肃杀的枫林中,在春寒料峭的百花枝头,在金风吹皱的绿水江畔……
拔刀!拔刀!拔刀!汗水像蛇一般蜿蜒滚落,臂膀练就得跟铜棍一般坚硬厚实,师兄师弟的刀法与他相较已远远不可同日而语。师傅再看他练刀,赞赏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份悲凉。
五年之后,惟他凭借绝佳的资质学成了盖世绝技“天罡霹雳”,一手钢刀已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他给师傅跪下,就要辞别下山。
师傅道:“休要急着辞别,为我下山做件事吧。”
他问:“何事?”
师傅道:“为我拾回当年遗失的手臂。”
他大惊,问道:“十八年了,如何能拾得回?”师傅笑笑,说:“十八年前,我曾暗中潜回过红叶山庄,那根手臂已经不在菏塘。为师只渴望死时,能得个全尸而去……”
拔刀(2)
他应诺下山。
时值初秋,他于丘陵荒垣中,清风明月漫天星光下,提刀而行,忽然就仰天一声长唳,刀身发出尖啸,他横空一跃,朝无尽的虚空劈去,空气开始炽热地燃烧,河川亦为之地动山摇!
八月十五中秋,众人见他提一干枯断臂和色而归,欢声雷动。师傅激动地应声蹒跚向前,仔细抚摸验看,干瘪的眼眶里老泪纵横:“是我那只臂,是我那只臂啊!十八年了!”
仿佛就是在这喧闹的一瞬间里,众人耳边悚然划过山崩海啸的巨响,眼前一花,凛然凉气冲面而起,但也就是在一瞬间里,一切都已结束。
他的胸前赫然多了一柄斜插的钢刀!见者任谁都知道,这致命的一招正是师傅的“天罡霹雳”。众人惊呼地再看师傅,师傅已于长风中孑身伫立,仿若赤铜一般,眼泪潸然扑地。
他大张着嘴,瞪着白眼,几乎临死也不相信这是事实,不相信自己苦练了五年的刀技竟然被师傅一招致命。
众人惊呆,却听师傅道:“将其女礼厚葬!”徒弟们闻之色变,再抬头看他,只见“他”已恢复花容月貌般的妩媚,长发随山风摇曳飘展。
“这是纪家的独门绝学‘伪阳功’,他果真是月岚!五年……她竟伪装了五年!五年间她已拔刀一百八十万次。”师傅怆然涕泣:“殊不知,世间最好的刀法其实并不是‘天罡霹雳’,而是‘无心刀法’,只要有心,有爱、恨、情、仇,拔刀就永远不是最快!”
“世间绝不能有人再练成此刀法!”
众徒弟正听得痴迷,但闻一声长啸,师傅已纵身向万米深渊跃下。
第233、巨蟒波比
那年春天,华子健来到在尼日利亚日尔河流域的中国华北石油第十九钻井队当厨师。
尼日利亚没有四季,一年到头都十分炎热,再加上这里河网纵横人烟稀少,到处都是丛林,一切都很原始,各种野生动物非常多,且个头奇大。
一天傍晚,下班回来的钻井工人们扛回来一条巨蟒,足有八九米长,近千斤重,十几个工人才抬得起它。
华子健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蟒,他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感觉它的身上又凉又滑。仔细一看,巨蟒靠近尾巴处受了伤,个别地方甚至感染化脓。工人们说,巨蟒很有灵性,它好像是故意找人类来求助的,主动跑到一个钻井台边,盘在那里一动不动,所以大家就把它抬了回来。
大家连忙找来队医,经过队医半个多小时的清创、除蛆治疗,并为巨蟒做了400万单位的青霉素皮下注射,最后在伤口创面敷上了云南白药粉。整个治疗过程中,这条蟒蛇始终没有一点挣扎,只是在为它清创的时候,可能有些疼痛,它身子一拧,竟然把十几个按着它的人全都甩开了,并将比胳膊还粗的钢管桌腿拧成了麻花,可见它的力气大得惊人。
医生说,这条巨蟒至少有两百岁了,它的伤势比较严重,必须坚持每天给它敷云南白药粉,因为蟒蛇属于冷血动物,伤口的愈合相对较慢,严重受伤部位的皮肤和肌肉要完全愈合,长出新鳞片,估计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于是大家找了一间房子,把巨蟒关在里面,继续帮它治伤,它的饮食则由华子健负责。巨蟒好像知道人们这么做是为它好,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子里。
华子健知道,巨蟒是肉食动物,就每天喂它大量的肉食。时间一长,巨蟒竟然认识了华子健,只要华子健来到跟前,它就会过来,把脑袋伸到一米多高的窗台上,一边吐信子一边看着他。慢慢地,华子健也喜欢上了巨蟒,还给它取了个名字“波比”。
经过三个多月的治疗,波比彻底康复了。通过几个月的相处,波比跟人类建立起了良好的信任关系,跟华子健的关系尤其亲密,所以当人们打算将它放归大自然时,波比根本不愿意走。大家用车把它送到十几公里外,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它就回来了。
巨蟒(2)
可是,这家伙的食量实在太大,钻井队根本养不起它,再说它毕竟是野生动物,大自然才是它真正的家啊!没有办法,大家就训练波比慢慢去适应外面的环境。直到一个月后,它才慢慢回归了大自然。不过,每隔几天,波比都会像回娘家一样游回来看看。
波比离开后,华子健经常会想它。让华子健感到安慰的是,只要他站在高处大叫几声“波比”,过不了多久,波比就会出现在跟前。
埋下祸根
不久后的一天,十几头野象路过钻井队营地时,有人发现,落在后面的一头小象右后腿上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很痛苦的样子。工人们完全是出于好心,觉得如果不救助,小象可能会有危险,于是用枪把象群吓走,把小象截留了下来。
经队医检查,在小象右后腿处发现了两个很小的出血点,这说明小象可能是受到了毒蛇的攻击。队医很快对小象的伤处进行了切口处理,放出了一些黑血。也许是闻到了血腥气,波比很快又回娘家来了,它在人群中间钻来钻去地看热闹,好像也明白这是人们在帮助小象。
毒蛇有多种,往往每一种毒蛇咬伤,都要用专用的抗蛇毒血清。大家分析认为,小象可能是被当地最毒的眼镜蛇或响尾蛇咬了,于是队医先后用两种不同的抗蛇毒血清为小象治伤。考虑到小象的伤情很重,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所以把小象也关在了一间屋子里观察救治。那天,波比在营地呆了好几个小时,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然而,老象们却不理解人们的做法,而且大象同样通人性,报复心也很强,它们以为人们捉住小象是居心不良,所以当天晚上,一头公象带着象群悄悄地来到了营地,准备营救小象。但小象被关在一间铁皮屋子里,大象根本就救不了它,结果老象恼羞成怒,竟然把工人们的工具房都推倒了,直到大家再次向天上放枪,才将它们吓跑。
不知什么原因,虽经队医精心治疗,小象的伤势不但没有好转,反倒越来越严重了。小象的饮食也是由华子健负责,所以他每天都想办法弄来一些小象喜欢吃的树叶和嫩草喂它。
巨蟒(3)
这期间,波比几次回到营地陪着华子健。
小象先是那条伤腿肿得不能落地,然后伤口开始溃烂。二十天后,它竟然躺下了。要知道健康的象,就是睡觉也是站着的啊!
华子健跟小象也建立起了感情,他非常心疼小象,但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心想,也许咬小象的并不是眼镜蛇,也不是响尾蛇,队医开始时用药就不对。但他问了几次队医,队医都说,由于条件所限,无法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毒蛇咬的。
比华子健还要伤心的是老象。这期间,那个象群一直没有走远。象群在一头威猛的公象率领下几次前来营救小象。考虑到小象生命垂危,大家一直没敢把小象放走,只能听任象群把营地的很多东西都破坏掉了。
小象在营地里呆了将近一个月。
第二十九天的时候,它最终还是死了。那天,波比也回来了,它好像也明白人们的心思似的,盘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欢快。
在处理小象尸体的时候,有人主张把小象送还象群,但更多的人表示反对,如果把小象还给象群,最终它肯定会成为其他猎物的美食,让人于心不忍,所以最后大家还是决定把小象埋葬。
埋葬小象的时候,波比也跟着去了,那个象群也远远地看着人们。大家散开后,象群也去了小象的墓地,它们在小象的墓地转了几圈,那头雄象昂着头向着天空怒吼了好几声。
生死决战
谁也没有想到,从那以后,象群竟然跟钻井队结下了仇,经常到营地上来捣乱,它们甚至还对工人展开攻击。一次,一位姓何的工人到野外去方便,忽然,那头雄象怒吼着向他冲了过来,要不是他跑得快,那象一蹄子就能将他踩成肉泥了!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因为水泵出了点问题,华子健准备去两百米外的小河边取水:他知道象群就栖居在不远处,为了安全,他带上了一支当地政府为他们配备的防身步枪。
然而,就在华子健取了水准备往回走时,猛然间,他发现那头凶猛的公象怒吼着向自己狂奔而来,离他只有不到五十米了!这个时候,想往营地跑已经来不及了,慌乱中华子健扔下水桶就从肩上取枪。说时迟,那时快,也就是眨眼之间,公象挺着那对将近两米长的獠牙就来到了华子健的跟前。还没等华子健举起枪,公象的长鼻子已经甩了过来,华子健只觉得双手一震,枪就不知飞哪去了。
巨蟒(4)
华子健转身就跑,但没跑几步,他只觉得屁股上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整个人就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睁眼一看,那个庞然大物又向他冲了过来。华子健知道,不管公象是用鼻子还是用蹄子,只要轻轻一下子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他心想,这下完了!绝望之中,他忽然想到波比经常在河边游动,于是他下意识地大声喊道:“波比!”
这个时候,公象已经来到了华子健的跟前,华子健清楚地看到,公象已经抬起了那直径至少有半米多的前蹄向自己踏来,他吓得闭上了双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华子健猛听到“啪”的一声闷响,接着又是第二声。他睁眼一看,真的是波比赶到了!
只见波比整个身子抡了起来,用尾巴当鞭子,连续往公象的头上打了好几下。波比的尾巴差不多有小脸盆口粗细,那分量可想而知,看样子公象都被它打懵了。
趁着这个当儿,华子健连忙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痛,连滚带爬地跑到二十米开外,见路边有一棵大树,他不顾一切地爬了上去。公象见状,丢开波比,追了过去。
波比见了,再次扑了过去。它用的还是老办法,用尾巴抽打公象。公象被抽急了,丢开树上的华子健,挺着长牙就想去扎波比。但波比非常灵活,公象扎了几十下也没能得手,急得嗷嗷叫,四只蹄子跺得连树都乱抖。
波比并不怕公象,它瞅了个空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下蹿到了公象的身上,然后它努力将尾巴从公象的肚子下面伸过去,在公象的身上绕了一圈。很显然,波比想用身体缠住公象。然而,公象的肚子实在太大,波比的身体在它的肚子上缠了一圈后,已经所剩不多,根本使不上劲。波比只得放弃,然后想办法要缠公象的前腿,结果很快就将公象的前腿缠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然而,无论从体重、大小等哪个方面说,一条蟒蛇都不是大象的对手,波比既没有牙也没有毒,根本伤害不了公象,即使它缠住大象,最多像根绳索。公象急了,低下头用尖牙去挑波比的身体。这一招很毒,没几下波比的身上就被挑得血肉模糊了。
巨蟒(5)
波比是为了救自己啊!这样太危险了!急得华子健忘了自己的危险,在树上大喊:“波比,快松开!”
波比看了看华子健,它可能也意识到了危险,但又不放心华子健,所以它当然不会放弃缠住公象的机会。也许波比也在思考,如何才能抓住公象的要害。几分钟后,波比果然找对了地方,它不顾身上的伤痛,松开公象的双腿,然后猛地卷起尾巴,死死地缠住了公象的脖子。
要知道波比也是力大无穷啊!它在公象的脖子上缠了三圈多,一点一点地收紧。由于它的肌肉在用力,伤口处不停地有鲜血往下滴。很快,公象就感到呼吸困难了,急得直翻白眼。可公象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它明白这样下去自己就完了,踉跄着跑到华子健攀爬的这棵树前,使劲把脖子上的波比往树上撞。没几下,就把波比撞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波比仍死死地缠着公象,一直不松开。
十几分钟后,公象窒息而亡,轰然倒下。等工友们拿着家伙赶过来时,公象已经死去多时。大家连忙去救波比时,发现波比也已经死了,它的筋骨都被公象的长牙给挑了出来,只是死去后的它依然死死地缠着公象的脖子,一点也没有放松!所有的人都为一条蟒竟然能斗得过大象感到震惊!
在埋葬波比的时候,华子健放声痛哭。他说:“波比已经两百岁了,可以当我爷爷的爷爷了,谁说冷血动物无情?它一定知道自己斗不过大象,但为了报恩,它拼命救我,我永远也忘不了它啊!”
第234、无名少年侠
漠北医庄,武林中人经常提及但谁也不乐意去的地方。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并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就如漠北医庄,有时候你不想去,但必须去,因为它是大名鼎鼎禾充石的住所。
作为一个武林中人,你可以不知道武林盟主是谁,但不可以不知道禾充石。
禾充石的年纪跟他的医术一样神秘。十年前,有人见他一袭青衫,三十多岁模样。而二十多年以前他也是三十多岁模样,青衫一袭。而现在,他容装依旧。于是,有人说他服食了成形的茯苓,已成半仙之体;有人说他内功已臻化境,甚至于返老还童。
禾充石的脾气跟他的名气一样大。武当派的掌门人曾经上门求医,禾充石为他把脉时,忽地就抽了他的病人一个耳光,因为老道打了一个饱嗝,口气喷到他的脸上。偌大的掌门人,竟没敢说些什么,生命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太重要了,尤其是这种高高在上的人。青城山的掌门人曾挨过禾充石一脚,他当时就还手了,踢了禾充石两脚,结果他就病死了。在为他发丧时,外敌入侵,青城派,成了一个永久的名词。
禾充石每天只医治一名病人,但没人敢问为什么。他的山庄门前,每天都有人在等,人们都抱同一个想法,这个月排不上,就等下个月。只要有一口气,禾充石就能叫你活命。只要能活命,多等一个月,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无论你有多重的伤,只要进了漠北医庄,就不会死,这同样没人知道为什么。
天很冷,北风卷着雪花,满天飞。漠北医庄门前,长长的一大队人,都是伤员。有人被摧心掌伤了心,有人被影踪腿震得肝脏错位……陪伴的人在大口喝酒,天冷得要命,只有酒能御寒。
禾充石的屋子里却很温暖,如春天般的温暖。他是医生,整间房子里却找不到一本医书,只有一张大大的床,外加一个温暖的壁炉。他正把脚垫得高高地睡觉。这样,才能保证他脑部充血充足,作为一名医生,禾充石很看重这些。新炭在炉火中毕毕剥剥地响,呼应着窗外的朔风白雪,屋子里格外宁静。禾充石微微打着鼾,吹得唇边的胡子微微地动。
窗子“嗒”地响了一声,一个人挟着雪飞进来。瘦长的身子,鼻尖颀长,如一只隼。他手中提着长剑,就那么站在那里,注视着睡觉的禾充石。他身上的雪开始融化,顺着衣服在脚下流成一汪水。禾充石翻了翻身,一个脊背对着来人。
来人举起剑:“先生,请救我师兄一命。”“嗤”地一下,在自己身上刺了一个洞。红红的雪花立刻在白衣上盛开。禾充石已睡着了又怎能听得见?莫非这人有病?
这人的确有病。他又举起剑:“请先生救我师兄一命。”剑光一闪,又是一朵雪梅花,不多时,已有数朵雪梅花绽放在白衣上。屋子中忽然就有了淡淡的血腥气,还有令人心冷的寒气。禾充石仍睡得很沉,他果真不知道屋里来了人么?
来人又举剑,“请救我师兄一命。”他这次刺向的,是自己的左手。又有一条人影冲进来,夹手一扭,已抓住这人的手臂,但他仍是慢了一拍,左手已经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来人夺下长剑,右手抓住这人的衣领,又从窗口中跃了出去。窗户立刻就关上了。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还有一只僵硬的手。
禾充石抬脚点响了床尾的铃。一个年轻的仆人立即拖着抹布进来,仔细地擦干地板,拿走了那只手。又端来一炉檀香,驱那腥气。禾充石分明见了那人自残,却不闻不问,这医生的心,未免太残酷了吧?禾充石什么也没说,他又睡着了。
风住。雪停。日出。
没雪的日子比下雪时还冷。尤其在这极寒之地。口水吐在地上,叮叮地脆响,病人们在貂裘皮衣的层层紧拥之下,仍瑟瑟地抖,如秋天的蝉。有人大声地骂仇家,骂这天气,除了禾充石,连自己的爹妈也骂到了。
有人不经意地摸摸耳朵,耳朵忽地就掉了下来,像极了一只破鞋从脚上自动地脱落下来,他又大声骂起来。于是,又有人说,你老兄算幸运的了。我的双脚都扔在这了。那人拄着双拐,空荡荡的裤管在朔风中飘扬,如两面破旗。失去双脚本是痛苦万分的事,但他仍在笑,能够拥有性命已经十分幸运,又何必追求完美?
禾充石睡醒了,午饭适时的摆在他面前,一盘木耳,一杯鹿血,一小块火腿。木耳可以清除肠道中的脏物,鹿雪可以养颜。而火腿,可以补充充足的能量。一个年轻的仆人忽然跑进来,指着窗外,说道:“先生,不知什么原因,那些人都走掉了。”
禾充石支起窗户向外望去,白皑皑的雪地上,一行人影正迤逦而去。看得出他们走得很匆忙,因为他们的帐篷还都扎在原地上,在这极寒之地,帐篷意味着什么,自然是谁都明白的。余下的人正在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瞧那样子,似乎遇到了什么瘟疫。能让这群江湖豪客动容的,可真是不多了。
太阳暖暖地照着雪地,发出灿灿的白光。
禾充石的目光就凝结在一株树上。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轮精巧的蓝月亮,而且是下弦月,蓝色的下弦月被风吹得呜呜地响,仿佛有人在暗夜中吹奏呜咽的萧。禾充石忽地就明白了。
“上弦生,下弦死”,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事。上、下弦月的主人的名气,不低于漠北医庄的主人禾充石。两人的差别,只在于一个救人,一个杀人。上、下弦月,就是那人的招牌。上弦月见了倒无所谓,下弦月一出,休说不走,就是走得慢了,也有性命之忧。此时下弦月已出,又有谁肯留在这里?
禾充石固然可以救他们免于一死,但那是以后的事。下弦月一出,立时就要丢命,这轻重厉害,大家还是算得清的,谁的命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因此,大家立时就走了,包括失去双腿的人和那个自残的人。
禾充石叹了口气,继续吃他的饭。午饭过去,偌大的医庄显得更加空旷起来,这就显得剩下的唯一的人更加孤单。这是个年轻人,红润润的脸,丝毫没有生病的样子,背一柄剑。禾充石正在喝茶时,他的病人就跑进来,一脸的惶恐:“禾充先生,多谢您多日相救,我也得走了。”一面说,一面把一个锦盒放在禾充石面前。盒子开着,里面是十颗大如龙眼的珍珠。
禾充石又叹了口气。看来下弦月还是比自己厉害很多,主人未到,已经吓得众人疲于奔命,就是医了一半的人也不例外。禾充石不说话,慢慢踱到门外,走到那年轻人的旁边。
“你,为什么不走?”这是禾充石第一次说话。“我的病还没医治,怎么能走?”年轻人盯着禾充石的脸说道。“别人都走了,难道你不怕?”禾充石指指挂在树梢的蓝月亮。“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这个月亮,会让人死么?”年轻人回答,口气有些傲漫。“它不会让人死,它的主人会。”“果真如此么?”年轻人问,慢慢地拥着皮衣站起来。
“当然。”一个声音就插进来。禾充石见到年轻人后边多了一个人。白白的脸,两道细眉。四十多岁的年纪。腰间挂着一个闪着蓝光的月亮。年轻人仿佛未觉,仍向禾充石道:“它的主人凭什么杀人?”
“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况且,有些人就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那个后来的人回答。年轻人这才缓缓回过头来,“你是这个月亮的主人么?”
“不错,下弦死,伊正扬。”
“你很喜欢杀人么?”年轻人继续问。仿佛“伊正扬”三个字,他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喜欢,而是非杀不可。有的人生来是杀人的,有的人生来是被杀的,像你,还有他,”伊正扬一指禾充石,“都该死,死一千遍。”
禾充石踏上几步,将年轻人拉到身后,道:“跟这种人,没有道理好讲。明争暗斗这许多年,今天也应该有个了结。”伊正扬仰天大笑,笑声中有几分邪气:“你一直救人,我一直杀人。我名气很大,你名气也不小,倘若我们争斗起来,谁的胜算更大一些呢?”年轻人道:“自然是禾充石。禾充石救人,肯定有人帮他,似你这般,又有谁能帮你?”
伊正扬道:“不错,没人帮我,但有人帮他么?”他轻轻摘下蓝月亮,向年轻人晃了晃道,“他医人救命又能怎样,我这蓝月亮一挂,人还不是都跑光了。”“不,还有我。”年轻人道。“你,”伊正扬翻眼道,“也算人么?”“我自然是人,而且 是不怕死的人。”“果真么?”伊正扬反问一句。身子一晃,扑上前来。右手五指张开,向年轻人头顶按下。伊正扬纵横武林数十年,功夫自然了得,这一下又是突施杀手,心中满以为可以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打个脑浆迸流。
禾充石想要施救,已经来不及。只见年轻人身子后仰,左脚 踢向伊正扬膝盖。伊正扬无暇再施杀手,躲开对方这一脚。年轻人一脚踢空,倒在地上,不住喘气。伊正扬道:“倒有几分道行。”左掌一立,又要发招。
禾充石道:“你要对付的是我,不要对我的病人为难。”伊正扬道:“今日就叫你死个明白。”伸手掏出蓝月亮,“亮你的兵刃。”禾充石不再说话,亮出自己的兵刃,赫赫有名的缚龙索,兵器谱排名第三,仅次于蓝月亮。
没人见过禾充石动手,年轻人却见到了。禾充石左手领索头,忽地一声,当头击下。伊正扬脚踏七星,斜斜攻入,两只蓝月亮一挂软肋,一刺前心。禾充石手腕微抖,缚龙索急射而回,反打伊正扬太阳穴。伊正扬低头闪过,双腿连环,取禾充石下盘。
年轻人不发一言,定定瞅着场中激斗的二人。久战之下,禾充石气息渐促,似是不敌。伊正扬大步向前,左手蓝月亮直直当头砍下。禾充石身形连晃,退出一丈多远。伊正扬并不追击,右臂上扬,上弦月发出一道蓝色光弧,划向禾充石脖子。禾充石低头避过。伊正扬左手下弦月又出,刺向禾充石胸腹。禾充石伸索横打,“喀”地一声,缚龙索断为两截。
这一下,快如电光石火,禾充石再也躲避不开。就在这时,“叮”地一声,一只铁剑隔开下弦月。一只手伸过来,扶起了禾充石。出手的,正是年轻人。
能将伊正扬全力一击接下的,武林中不多见。像这样的年轻人,更是少之又少。是以禾充石困惑,伊正扬更是大惑不解。年轻人将禾充石扶到一边坐下。向伊正扬道:“禾先生有病在身,并非技不如人。余下的架,我代他打好了。”伊正扬道:“你是谁?”他未能杀了禾充石,心中老大的不快,但见了刚才年轻人的身手,知他定非常人,故而有此一问。
年轻人道:“我不过是一名小卒,你还是尽快动手的好,免得耽误我治病。”长剑斜指,静待伊正扬出手。他本神情散漫,此刻却如万钧雕像般凝重。伊正扬见对方不肯报名,伸足一点,将另一只蓝月亮踢到手中。两只蓝月亮一刺前心,一划咽喉。
年轻人铁剑长刺,点向伊正扬眉心。剑长而蓝月亮短。这一招后发先至。逼得伊正扬收回兵器封架。双方兵器相交,叮叮脆响不绝,仿佛有人连弹琵琶,却是瞬间两人兵器连击数下。
禾充石凝神观望,见年轻人每一剑出击,都含有无穷劲力。逼得伊正扬不住倒退。但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人是谁。伊正扬又何尝不是如此,身处劣势,更是恼怒万分,两只蓝月亮怪招迭出,想将劣势扳回。激斗之中,伊正扬故伎重施,两只蓝月亮先后出手。年轻人不闪不避。铁剑高高举起,重重击下。“咣”地一声,一只蓝月亮被剖为两半,落在雪地上,如两只诡谲的眼睛。年轻人第二剑击在第二只蓝月亮的边缘。蓝月亮颤了一下,忽地掉转方向,呜呜鸣叫,反向伊正扬飞去。
伊正扬伸手抄住。年轻人随形而至。剑洒满天星,一大蓬星芒向伊正扬当头罩落。伊正扬翻身后跃。那剑芒来得好快,他只跃了一半,头已经与身体脱离关系。一蓬血在空中飞溅。白白的雪地上,就有了斑斑的红意。伊正扬重重落在地上,手中仍紧紧握住下弦月。
禾充石问年轻人:“你为什么救我?”“救你一个,你又能救活好多人。更重要的是,你虽有病,还帮人治病,你是一个好人。”“我每天只医一个病人,况且有的人我是不医的,这能表明我是好人吗?”“所有的病人不是都没死吗?”年轻人淡淡一笑,“我对你充满了好奇心,因此在这里呆了三个月。三个月来,我发现无论何种病人,只要进入你的医庄,就不会死。我自幼学过医术,知道你在空气中散布了一种特殊的药剂。对于这一点,我十分钦佩。我本打算今天离开,遇到这件事,只好管上一管。”
年轻人收起长剑,恢复了以往的慵懒,伸伸腰,道:“我该走了。”禾充石道:“你怎知我有病?”年轻人道:“若非有病,你每天为何只医一个病人;若非有病,你为何天天喝浸过茯苓、人参的鹿血;若非有病,你为何输给伊正扬。主要就是你有病之故。其实,你数十年保持不老,本身就是一种病,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脱离不了的,你却借助药物逆天而行,枉你一代名医,却不知是药三分毒,药石过量,于身体是没有好处的。”
禾充石道:“阁下究竟是谁?”年轻人道:“我只是一名普通人,也会生老病死。但盼你能多救几个该救之人。当然,像昨日那个江南白衣鬼判,即使他刺烂全身,你也不会救,说明你有做人的原则。佛说杀恶人就是行善念,其实不医坏人,未尝不是如此。”
年轻人拥拥皮帽,道:“一个地方呆久了,就该换一换。”禾充石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风中,年轻人越走越远,终于化成一个黑点,脱离了视线。禾充石忽地发现,这年轻人竟然没有在蓬松的雪地上留下一个哪怕浅浅的脚印。天啊,武林中还有人有如此的轻功,这人究竟是谁?
第235、智退敌寇
在一条蜿蜒曲折、杂草丛生的山路上,有两位农民装束的人正匆匆往前赶路。走在前面的,年岁稍长,肩宽体壮,两眼有神,步子迈得很大;跟在后面的,是个小青年,他不时地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前面那人。
爬过一道小山坡,拐过一个弯道,突然前面那个人停了步子。他侧过身,仔细倾听了一会,又机警地往后扫了几眼,悄声对跟上来的年轻人说:"注意了没有,后边有人跟着呢。"年轻人机灵地蹲下身子,装出鞋子里进了泥沙的样子,手却伸进了腰间。
年长的那位立刻按住了他的肩头,轻声说:"不要动,随他跟着,可能能对我们有用。"然后他故意大声说:"怎么样,是不是走不动了/"
"才不是呢!是沙子进了鞋。"年轻人心领神会,也大着嗓子说。
两人继续往前赶路。大约又走了二十分钟路,前面忽然变得开阔起来,他们来到一个小山村。这山村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四周被树林包转着。沿着山路走下去,在村子的中央,有个小茶馆。
两位赶路的进了茶馆,叫掌柜的泡了壶茶,笃悠悠地歇起脚来。一会儿工夫,茶馆里走进了一位瘦高个子。他同样叫掌柜的泡了壶茶。
瘦高个子刚坐定,还没来得及端茶喝,那肩宽体壮的赶路人突然站起身,解开衣服扣子,腰是赫然露出了把亮铮铮的盒子枪,喊道:"警卫员!"
"到!"那年轻?quot;啪"的一个立正。
"立刻通知排以上干部和村里的民兵中队长前来开会,有紧急任务布置。"
"是!"年轻人转身要走,肩宽体壮的又喊住了他,关照说:"等等,通知民兵,把全村的路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年轻人转身奔出了茶馆。
那肩宽体壮的人随后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旁桌那位瘦高个子说道:"这位老乡,你好像不是山里人吧?"
瘦高个正盯着那把手枪发愣,忽然听到发问,慌乱地回答:"啊,是,噢,不是不是!"
"那你来这山村里干啥子呀?"
"我,我是山下瓷器店的伙计,上山来收购稻草的。"
"哈哈,那可是太晚了,这个时候可是一根稻草也收不到的。"
肩宽体壮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瘦高个被笑得乱了方寸,"请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我嘛,姓陈名毅。"
"啊!"瘦高个一下愣坐在了椅子上。
的确,这位肩宽体壮的正是威名远扬的新四军一支队司令员陈毅。原来这天早上,陈毅带着警卫员去新四军司令部开会,在往赶的路上,突然接到我交通员的报告,说是煤山一带有很多山民为反抗日本鬼子的屠杀和抢掠,自发地组织起来,袭击了鬼子的一个小分队,缴获了十多支枪和几箱子弹。日军头目嘉平次郎气得亲自带了200多个日本兵和伪军进山进行围剿。经过一天的战斗,山民们眼看就要弹尽粮绝了。地下党闻讯后,火速派交通员前来请求新四军支援。
情况万分危急,回去调部队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陈毅只带着警卫员直接进了山。
这时,十几个青壮年一下拥进了茶馆,虽然都是农民装束,但腰间全鼓鼓的,显然都带着家伙。
陈毅站起身,让大家坐定后说:"嘉平次郎已中了我的圈套,现在我们要马上集中所有埋伏的部队,里应外合,把敌人全部消灭掉。具体的,我们分工一下--"陈毅突然停了下来,对那个完全吓呆了的瘦高个说:"对不起了,我们有重大军事行动,只能委屈你一下了。"说罢,挥了挥手,两位民兵立刻上前,把瘦高个押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凭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的经验,陈毅早就识破了这瘦高个正是一路跟他们进山的敌探。陈毅就是想利用他作为诱饵引敌人上钩。
山里的夜来得特别快,瘦高个被关在黑黝黝的房间里,心里又怕又急。屋外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跟上!跟!"的口令声。等声音完全消失后,瘦高个扒着门缝往外一瞧,不由喜上眉梢--门口看守他的两位壮汉已换成了两位妇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顾不了细想,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此时,被鬼子围困的山民正借着夜幕进行休整和商量对策。一天一夜的战斗,加上没吃没喝,他们全都累得筋疲力尽了。突然,"啪!啪!"夜幕中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噼里啪啦 "枪声四起,还夹有"轰!轰"的炮声。山民们不由得紧张起来,要知道他们现在已没有多少力量和敌人抗击了。
其实,这"啪!啪"两下枪声也同样让敌人感到纳闷--是从哪打来的?那个日军头目嘉平次郎更是紧张万分,因为刚才那两枪完全是冲他而来的。
嘉平次郎吓得赶紧躲到石头后面指挥部队准备迎战。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了更密集的枪声,还有"隆隆"的炮声和隐隐约约的喊杀声。"难道是新四军的大部队来了?"嘉平次郎搞不懂了,他明明得到情报,说是新四军主力不在这里,怎么这么快他们就出现了?
就在这时,翻译官把瘦高个给领来了。这家伙一见嘉平次郎,就把自己如何在山上跟踪两个人,如何在村里被陈毅捉住,如何冒险逃脱的经过说了一遍?quot;太君啊,我看咱们还是撤吧。这新四军可是大部队呀,全躲在老百姓的家里,我亲眼看他们出来的。"
嘉平次郎起初还将信将疑,见这家伙说得绘声绘色,联想到平日里多次上陈毅的当,便赶紧下了撤退的命令。
那些日本兵和伪军一接到撤退的命令,完全乱了套,争先恐后的逃命。被围困的山民此时已搞清新四军前来支援了,顿时精神大振,奋勇地冲杀过来。陈毅指挥着民兵,与山民们两面合击,把鬼子和伪军打得晕头转向,不一会儿全跑下了山。
两支队伍汇合后,山民们握着陈毅的手,纷纷表示感谢,但他们没有见到新四军部队,而且发现周围全是附近村里的民兵,手里的"武器"竟是爆仗、汽油桶和破脸盆等。露出惊讶不解的神情。陈毅哈哈大笑道:"你们看,真正的新四军只有我们两个。"他指了指自己和身旁的警卫员,"真正的枪也就是两支盒子枪!"
恍然大悟的山们们不由得从心底里敬佩陈毅的果断和机智。
第236、武松破毒蛇案
宋朝宣和年间,武松在阳谷县当都头。有一天,他奉县令之命,到东平州公干,归途中经过一个叫八里庄的村子,这时大雨如注,武松随路上遇见的一个叫何得久的人进了何家避雨。
何家一排三间北屋,何得久放下筐担和刚在集镇上买来的鸟笼。他父亲见儿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公服、腰挂佩刀、威风凛凛的大汉进来,不禁诧异道:“久儿,这、这是为何,你犯了什么罪了?”何得久见老父惊慌,晓得他误会了,便上前笑道:“爹哎,您老莫要多言,这位公差,乃是孩儿今日在集镇上刚结识的朋友,为避雨前来咱家的。爹哎,快快泡茶,不可怠慢了客人。”何老汉听罢此言,才安下心来,笑道:“原来如此。”这时,何得久娘子听说有客人来,便从东厢房来到北屋,给武松泡茶。宾主刚要饮茶,何得久蓦地想起了鸟笼,忙提到他父亲面前:“爹哎,您瞧这只鸟笼怎样,是否中意?”
何老汉一见鸟笼,急忙起身离座,将鸟笼提起来仔细观赏,一边察看一边连声叫好,并向武松夸道:“我的儿子、媳妇,真是贤慧孝顺。春上我老伴去世后,他夫妻俩怕我烦闷,便商议着让我每日去河边钓鱼作耍,近日见我对钓鱼有些厌烦了,又托人给我买只鸟笼,让我喂只鸟儿,提着鸟笼,每日村外走走,增添乐趣。你瞧这鸟笼,做工精细异常,难为他夫妻一片孝心了。”老汉说罢,竟止不住流下了几滴热泪。
何得久见父亲当着武松的面夸他夫妻俩,不觉脸儿红了,嘿嘿憨笑着刚要说句什么,不料,这时就听得老汉哎呀一声惊叫,手中鸟笼扑哒一下落在地上,老汉也倒在地上。何得久和武松见此情景,都大吃一惊。
何得久急忙上前扶起老汉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何老汉身颤手抖,惶恐地惊叫道:“蛇……蛇……毒……毒蛇。”
何得久和武松闻听此言,感到诧异,一看,老汉的手指上果然已鲜血直流了。
武松心想:怪事,好好的鸟笼,哪来的毒蛇他便把鸟笼提将起来,转动着瞪眼细看,在上边并没发现什么,又把鸟笼翻转过来,这才瞧见鸟笼底部嵌着一层薄薄的木板,木板一侧有一小指厚的空隙,有一条不大的蛇,正从这道空隙里把头伸出来。这条蛇被人捆绑在那层薄木板上,蛇头可以任意伸缩,身子却不能爬出来。
何得久见鸟笼底部有毒蛇,心中大怒,猛地将鸟笼提起就要摔出门外,被武松一把拦住。武松说:“慢着,你快去照顾老人家,我来除掉它。”说着,“唰”地抽出腰间佩刀,照着鸟笼底层木板空隙,用力一绞,将那毒蛇拦腰斩为两截。武松看着死去的毒蛇,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事儿蹊跷,是何人在鸟笼中暗藏了毒蛇?为什么要残害何家人?难道何得久要害死他的父亲不成……武松心中正在猜测,忽听何家夫妻二人放声大哭,武松上前一看,何老汉七窍流血,已气绝身亡了。
武松破毒蛇案(2)
武松目睹此状,也不觉感伤至极,流下泪来,劝说何得久夫妻道:“你们莫要悲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俺觉此事有些奇怪,老人家不可草草入殓进土,把事儿查明后再料理后事不迟。”
何得久抽泣着点点头。
武松问道:“得久,你这鸟笼是哪里来的?”
何得久脱口道:“我的朋友许秉送的。哼,此事必定是他干的!”说罢,倏地跳起身来,怒目喷火,“俺非杀了他,让他偿命不可!”何得久顺手操起一把切菜刀,如疯子一般冲出门去,武松见状欲拦时,已经来不及了。何得久娘子大惊,急冲冲奔出门外喊道:“夫郎不可莽撞!”何得久哪里肯听,武松迎风劈面急追过去。
许秉赶集也刚刚到家,正在屋内脱换淋湿的衣服。何得久闯进许家,也不言语,举刀就砍。许秉猛然抬头,见何得久举刀砍来,不禁大惊失色,急忙闪至一旁。何得久一刀扑空,抢上前去又砍。这时,武松赶上前来,从背后猛喝一声,伸手攥住了何得久的手腕,夺下了菜刀,阻拦道:“你如此莽撞,只怕误伤了人命,待问明了情由,再作处理不迟。”
何得久顿足焦躁道:“还问什么,那鸟笼是他送我的,用毒蛇害人,不是他还能是谁?”说罢,怒不可遏,上前又要同许秉厮打。
武松喝道:“莫要再动拳脚,只待俺慢慢问来,便知分晓。”说罢,上前问许秉:“你与何得久同村居住,又是邻居,你为何在送他的鸟笼里暗藏毒蛇,加害于他,你与我实言道来。”
那许秉闻言,不禁连声叫苦,惊诧骇然,说道:“那鸟笼是我送的不假,可我哪里知道鸟笼里暗藏毒蛇呀平时,得久哥见我家境贫寒,父亲又患痨疾,时常以银资助,我报恩还来不及哩,怎会有害他之心?”
“哼,你休要花言巧语,如今我父已被毒蛇咬死,你还想抵赖不成!走,莫再口罗嗦,我与你到县衙去打官司,非让你抵命不可。”何得久说罢,上前扯起许秉就走,许秉挣扎着,连声求告道:“冤枉,冤枉!得久哥,我实在是冤枉啊!”
武松在旁言道:“那毒蛇是何人所藏?”
许秉说:“这我实在不知道。”
“你的鸟笼是哪里来的?”
“是我从鸟店里买来的。”
“这么说,你真的不知道毒蛇一事了好,你带我去鸟店。”
八里庄离镇上不足三里,这时,外面风停雨住。武松与何得久、许秉三人一起上路,不一刻工夫就赶到了鸟店。鸟店老板听说出了人命案,吓得面如土色,说鸟和鸟笼都是他收购来的,他自己决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何得久火爆性子又上来了:“哼,鸟笼是你卖的,你休想脱得干系!”
鸟店老板忙扯住武松衣服:“请老爷明鉴,我哪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武松破毒蛇案(3)
武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好,你收购的是谁家的货清楚吧!”
老板点点头说:“老客户有四家,小的知道。”
“这鸟笼是哪家货你清不清楚?”
“不清楚,因为鸟是统一的画眉鸟,鸟笼也是统一式样,他们四家要是制式不合规范我就不收货。所以,小的也搞不清楚他们各家的货有什么区别。”
“这四家住哪里,你去把他们叫来。记住,不要告诉毒蛇之事。”武松吩咐完毕,又令何得久赶快回家把那个鸟笼拿来。
再说做鸟笼的四家人,见老板邀请,不约而同赶到鸟店。武松早摘去佩刀,打扮成一副商人模样。店老板依武松吩咐之言行事,对做鸟笼的四家主人说:“这位是京城来的客商,姓武,他看中了我鸟店的鸟笼,要现货五百只,我没有现货,他就请你们四位来,赶制一批。但是,他有个条件,你们要向他介绍自己的鸟笼制作是何特点,便于他订货时考虑要谁家的货。”
这四人一听,争先恐后谈论起来。
一个姓王的说道:“客官,我们王家做的鸟笼最讲究做工,你看,这就是我家做的。”他顺手从众多的鸟笼中拣起一个给武松看。武松很惊奇,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随便地问道:“这些鸟笼被老板排在一起,你任意拣一个说是你家做的,有什么凭据?”
“客官,你有所不知,这鸟笼是按店老板要求的统一格式做的,但我们有暗记。你看这上面,有个天王画像,对,就这么一丁点,不细心没人看得出来。”姓王的扎匠得意地告诉武松。
武松说:“好,你把你家做的鸟笼全部拣在一起,让我仔细看看再说。”
那个王扎匠不一会儿就将他家扎的鸟笼全部拣了过来。武松仔细一看,不错,每个鸟笼上面都有一个天王画像。
这时,有个姓俞的扎匠迫不及待地也将自己扎的鸟笼递给武松看,武松如法炮制,也叫他把自己的鸟笼拣在一起。俞扎匠将带有鲤鱼图案的鸟笼统统拣了过来,并且拍着胸脯说:“我敢担保,这些鸟笼如不带鲤鱼标志,我这二十年手艺算是白干了。”武松仔细一察看,何得久拿来的那只双层底鸟笼也被俞扎匠拿过来了。下面两个扎匠也急着拿鸟笼给武松看,武松说:“不必要了,俞扎匠,这鸟笼是你亲手做的?”俞扎匠定睛一看,见是一个双层底鸟笼,脸色陡变:“这不是——这不是我扎的。”
武松指着鸟笼上的鲤鱼图案说:“恐怕你是赖不了啦,好一个鲤鱼图案我问你,蛇是从什么地方放进去的?”
俞扎匠浑身打颤,头上的汗珠像豆粒一般大,扑哒扑哒朝下滴,他知道掩盖不住,便说:“大人,请恕我直言,这双层底鸟笼是我的侄儿三天前请我特制的,我只知道他丢官归家,知错不改,在乡里横行霸道,他唆使一班狐朋狗友,欺男霸女,白日抢劫,夜晚行盗,什么坏事都干,但我不知他叫我做鸟笼有何用途。”
武松破毒蛇案(4)
“你的侄儿叫什么名字?”武松紧追不放。
“他叫俞彪。”俞扎匠刚脱口,许秉从内屋冲了出来:“就是俞彪帮我拣这个鸟笼的。”
武松惊诧地问:“他怎知道你要买鸟笼的?”
许秉说:“俞彪住在我姥姥家那个庄上,我常去姥姥家,认得他。几天前,我在姥姥家无意中谈起得久哥孝敬父亲,想给他父亲买个鸟笼,俞彪不知怎的对这事感兴趣,约我今天上街,特意为我选择了这个鸟笼。”
武松说:“毫无疑问,杀人凶手是俞彪。”
何得久也从内屋出来,见武松这般说,就问:“武二哥,何以见得?”
武松说:“快跟我去抓俞彪,到时你必定知晓。”
说毕,武松让许秉引路,径直赶往俞彪家。
俞彪见有人来捕他,吓得屁滚尿流,想从后门逃走,却被武松一把抓住:“胆大恶贼,你为何谋害何家人?”
“这个……”俞彪还想抵赖。
“讲!”武松亮了亮佩刀。
俞彪吓得丢魂落魄:“是,是,我说。十天前我去赶庙会,途中在一处破庙里避雨,忽见庙中有一秀才和一位娘子也在庙中避雨。我看那娘子非常漂亮,便想抢她回家。那秀才和娘子死活不从,我便把他俩骗到院中,将他们推到水井里淹死了。谁知,何得久做买卖刚巧经过,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生怕他告官,便想杀死他,正愁没有好法子时,听他的邻居许秉说何得久要买鸟笼,我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武松又问:“那毒蛇为什么到何家才出来咬人?”
俞彪回答道:“那是小人设了暗开关,不拿鸟笼杆子,毒蛇的头是没法伸出来的。”
至此,蛇案真相大白,武松将俞彪押送县衙问罪。
第237、古剑
北海之滨有座高山,山上终年冰雪萦绕,狂风怒号。山脚下一处偏僻的岩洞里,住着一个青年剑客。
青年剑客已这在这里住了七年。前四年他随着师父习武,由于他在拜师前就有一些
武学的基础,加上勤奋努力,四年之间,武功进步很多,成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就在第四年夏天,师父召集所有的徒弟,告诉大家他自己决定归隐异邦,不再过问
中原武林的事,而他们也都习武有成,可以下山了。徒弟们在一阵议论纷纷后分别收拾
行李,盘算下山后的计划,然后拜别师父,各奔前程。只有这个青年剑客早已立定为天
下苍生打抱不平的任侠之志,因此觉得自己的武功仍然不够,还不能就此面对山下的世
界。他左思右想,在众人走后的一个傍晚,长跪在师父住的洞门口,请求留在师父身边,
继续修练。
他的师父没有回答。黑夜渐渐渗进石洞,沉寂延续到大半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
师父终于长叹一声说:
“唉,我在中原收徒数十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可造之才,本想就此遁迹海外。想
不到临走之前,还能见到一个有心的人。也罢,本门的剑谱和秘图,我竟是不用带去了。
你进来吧。”
于是师父领他走进洞里最深的地方,从一条石缝里拿出一个古旧的布包。师父把布
包放在桌上,郑重的对它拜了三拜,才把布包交到他手上,告诉他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门第二十六代的传人。这里面是本门镇山的剑谱,从不轻易
示人。我看你有此慧根,可以传授,就交给你了。
我走之后,你照着练习,以你的天资,少则两年,多则四载,必有所成。至于包袱
的反面,那是一幅本门祖传的秘图,你要好好参详。如果你有这个命,能看懂历代师祖
都没有看出的秘密,就能找到一把古剑。那可是一把上古的神兵,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配得上本门传人的地位。”
师父说到这里,仰头看一下天色,才继续说:
“时辰已到,你我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本门在此地的将来,就看你的了。”
师父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洞外走去。青年剑客错愕了一下,师父已经走到
洞口。青年剑客狂呼挽留,但师父坚定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只剩
夜晨相交之际混沌的狂风,兀自吹个不息。
以后的三年,青年剑客严守师训,独自在山上苦练。他每天五更即起,一个人爬到
山巅的雪地里,打坐运气,踪跃跳弹。上午他奔走十里的路,到山下的村子里替人打工,
赚取微薄的工资,维持起码的生活。吃过简单的午餐后他回到山上,以整个下午的时间
专心练习剑法。晚上在山洞里微弱的油灯下,他反覆展读剑谱,揣摩秘图。有时冬夜奇
寒,猎来的兽皮都无法保暖时,他往往大吼一声,挺身出洞,在疾风大雪中把本门的武
功一遍遍地演练。每次练到最后他都渐渐忘记寒冷,在这片严酷的土地上达到天人合一
的境地。
这样过了三年,青年剑客把剑谱里所有的招式演练精熟。当他施展出来的时候,招
招连贯,一气呵成。他自信如果与人对敌,这长江大海般绵绵不绝的剑势,任何一个高
手乍一面对,都只有被迫严密防守的份;而在把敌人压制到顶点时,剑谱里最后一招也
正好出手。这一招人先纵身而起,藉下坠之力直指对方要害,对方避无可避,除去硬行
招架以外别无对策。由下向上的抵抗,自然吃亏不少,所以即使对手的功力比自己高些,
也不难一击而胜。
就在剑法练成的同时,青年剑客对那张被他看过几千遍的秘图也有了顿悟。他大胆
的假设,秘图上下左右各不连续的四幅小画,实际上说的是四件事,如果简化成四句口
诀就是:
海中捞月
花香鸟语
三五之夜
兔耳所指
他虽然无法立即解开这个藏剑之谜,也决定应该到处找找,试试运气了。
青年剑客下山了。他封闭洞门,贴身带着剑谱和秘图,开始孤身在邻近的大沙漠中
闯荡找寻。
半年之间,青年剑客把沙漠几乎走遍,最后他流浪到大漠的西南部。这是一片干荒
已极的区域,绝无人烟,地面起伏不定,凹处满是结晶的盐粒,在强烈的阳光下发出白
花花的光芒。不久青年剑客饮水告罄,在枯渴之中,他意识模糊的爬过一座座碎石剥落
的小丘,当他终于在一座丘顶发现前面的凹地中有一泓泉水时,他只是跌跌撞撞的向它
奔去,已经忘记考虑这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幻影了。
幸运的是,这泉水是真的。它静静的卧在裸岩黄沙之中,呈现一个完美的新月形。
泉水旁边丛生着垂杨柽柳,开满香味扑鼻的野花,当青年剑客仆倒岸边,以口就水,牛
饮起来的时候,一群水鸟受到惊吓,纷纷展翅而起,绕着小湖一圈又一圈地高叫飞翔。
青年剑客喝够水之后,体温降下,意识慢慢恢复,疲倦也随之而来。他满足的躺在
几棵枣椰树的阴影下,沉沉睡去。
他醒来已是傍晚,毫无云彩的蓝天正开始转暗,苍穹之下,沙漠之中,枯渴余生的
青年剑客深深感到做为一个剑客的孤独。他站起身,回头走上这片凹地外缘的高处。
暮色中脚下苍黑的新月形水面被沙漠的晚风吹起一阵阵涟漪,再看其他各个方向,
都是绵延不绝的巨大沙丘。西方的沙丘被夕阳的逆光一照,轮廓模糊,层层叠叠,更显
得一望无垠。眼前起伏的沙漠,使青年剑客由海中起伏的波涛想起在东方海滨的老家,
和家中儿时的生活。他点点头,无限感触的自言自语道:
“难怪沙漠要叫做‘瀚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打住。他转身再端详一次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新月形湖水,
双膝一屈,跪倒在逐渐闪亮的繁星下余温犹存的黄沙上。突现的灵光,使青年剑客想到
秘图上“海中捞月”的一句,可能不该从字面上解释成大海或大湖中月形的岛屿;正好
相反的,它指的是瀚海大沙漠中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的月形湖泊!
青年剑客背出秘图口诀的后两句,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群星澄亮,天已快要完全
黑了。他想马上忆起这天是什么日子,可是徒劳无功,奔走太久,他竟连日子都忘得一
干二净,但这一定是最后的关键。“三五之夜”当然是指十五月圆的晚上,那么秘图上
后两句话的意思是否可以立刻知道,就要看今天是几号了。
青年剑客强压下狂烈的期待,悄悄回到湖边。凭他的武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捉住
一只栖息在水旁的灰雁。他杀死这只鸟,用它做晚餐,然后坐在已经冰冷的沙上,向天
上凝望。
月亮这时已经出来,青年剑客发现这天的月亮不到上弦,只亮了少半个。起初他有
点失望,因为这表示他必须在湖边等好几天,谜底才能揭晓;可是当他无聊地低下头来,
月下的湖水映入眼帘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运气可能好得出奇。
原来青年剑客这时正在湖的东北岸,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新月和湖的形状竟然极为
近似,连两端弯曲的角度都一样。沙漠里干燥澄明的空气,使新月纤毫毕现,蟾宫中的
玉兔也已出现了一小部份。青年剑客就此悟出秘图里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兔耳所指”,
岂不就是指月圆时以月中玉兔的耳朵为标点,投在新月形湖泊附近相对的地方吗?青年
剑客高兴得在湖边大呼狂奔,惊起了苇丛中露宿的水鸟,也搅动了月光里氤氲的花香。
以后几天,青年剑客在月形湖泊的两个尖角间用石块堆出一条圆弧,做成满月的样
子,又在湖岸相当于月中玉兔的位置逐日放置石头作为指标。白天他打猎采果,补充粮
食,晚上就对着日渐圆满的月亮修正石块,一心等待即将来临的决定之夜。
月亮终于圆了。这晚湖边的景色特别美丽,上半夜微风吹动草木,发出细碎的声音,
沙地上树影摇动,水面银光跳跃。夜深之后,风静止下来,月光轻柔的洒满湖区,树叶
停止摇摆,一切安详和平,完全看不出这儿是沙漠中仅有的润泽之乡,而湖盆边缘之外,
仍是毫无保留的,荒旱严酷的沙漠。
青年剑客用这几天做成的简陋工具开始挖掘。他选定两个位置,分别是玉兔两只耳
朵所指向的,满月时月亮形状区域里最外缘的一点。他相信与月亮的盈亏比较,这两点
是地上月圈中唯一在三五月圆之夜才被纳入范围的地方,必然有特殊的意义。
玉兔右耳所指的一点,地下的沙是湿的,再挖下去就冒出水来。青年剑客虽然继续
挖了一段时间,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他爬出沙坑,奋起全身余力,向另一个标点努
力。
这次情况完全不同。移走许多干沙后,地下出现一片岩石,青年剑客的工具无法挖
破石层,只得扩大坑底,寻找这块石头的边缘。忽然,他发现靠月圈内侧的石头边垂直
向下,极为平整,像是曾被削砍打磨过,绝非天然生成。他大喜过望,抚摩岩石的双手
不知不觉猛力一按,一条直角的长形石缘应手而落,底下是个凹槽,槽里露出一片浅色
的丝织品。
青年剑客伸出颤抖的手想揭开丝绸,但是手刚刚碰到,绸缎竟碎成细粉,在不知什
么时候又刮起的夜风里满天飞舞。青年剑客晓得这必然是埋藏千百年的古物,才会形犹
存而质已灭。他屏息等待,绢灰散尽之后,曙色之中,青年剑客看见石槽里躺着一柄形
式奇古的长剑。
青年剑客正心诚意,恭恭敬敬的向古剑跪拜行礼,然后双手慎重地把剑连鞘拿起,
对着沙漠的朝阳,拔剑出鞘。
古剑色呈灰黑,质朴厚重,给人大巧若拙的感觉,近剑柄的地方有两个看不懂的古
字,应该是这把剑的名字。青年剑客持剑面东而立,按照师传的心法,抱元守一,敛气
凝神,然后大喝一声,施展出本门剑法,一招一招的练起来。
有了这把上古的神兵在手,青年剑客觉得练起来特别顺利,每招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头到尾,一如江水的归向大海,奔流不息。当他纵身而起,使出最后一招的时候,简
直感到古剑和自己已经合为一体,本门武学的精粹,尽在于兹了。
第二天,青年剑客向这小小的绿洲告别。这是一个只有他和不知多少年前那位埋剑
的师祖共享的秘密。虽然停留不到半个月,他却已对这儿的一草一木生出感情。青年剑
客临别依依,他把秘图放进石槽,盖子小心的盖上,沙也堆回去,又到新月形的湖中沐
浴干净,才整装出发。
两个月以后,青年剑客来到中原。一路上,他从荒无人烟的沙漠,穿越半干的草原,
进入城廓林立,农田遍野的文明区域;从仅有风啸沙吟的旷野,经过牛鸣马嘶的牧地,
到达人声盈耳的城市;也从只被赤裸的自然法则支配的化外,逐步走入在弱肉强食、优
胜劣败的本质外面,披着愈来愈厚伪善外衣的十丈红尘。
青年剑客感到这是他一展抱负,行侠仗义的地方了。起初他抱定多用耳少开口的原
则,一边到处替人做零工,一边聆听人们的倾诉。
渐渐他发现,有一个外号叫做“中州毒龙”的恶霸,最常成为受欺压的善良百姓口
中痛苦的来源。青年剑客每听完这样的诉苦与叹息,都把它记在一本簿子里。一天晚上,
他在小客栈的油灯下翻阅簿里中州毒龙恶行劣迹的记录后,确定是行动的时间了。他拔
出古剑,细细的上油擦拭,准备开始手持这把上古的神器,诛尽天下恶徒。
又过了几天,一个残月将沉的晚上,四更时分,青年剑客准时找上中州毒龙的老巢
飞龙山庄。他完全没有把山庄四周的暗椿放在眼里,在由远而近的几声惨叫后,几个起
落,便气定神闲地傲然站进了山庄前宽敞的院落中央。院子四周高挂的许多风灯,在他
身体周围投下一圈放射状的淡影。
山庄里杀气猛然高涨,各处黑影晃动,忽然几个劲装大汉从青年剑客背后的方向飞
身扑出,大刀花枪齐上,一语不发的纷纷向他砍过去。青年剑客不慌不忙的挥动一柄银
光闪闪的长剑,转过身来一下子就把几条大汉刺倒在地。四下人影暂退,杀气却更加浓
厚,突然山庄正堂的大门缓缓打开,二十几个人一语不发的鱼贯走出,分列两旁站定,
最后出现一个身披斗蓬,又矮又胖的中年汉子,灯影里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自有一股吓
人的威风。中年汉子沉声说道:
“阁下留书挑衅,又果然单身赴约,在下十分敬佩。但不知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
不可?”
青年剑客右手抛掉平常使用的普通青钢长剑,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册,握在手中
扬了一扬,中州毒龙的手下纷纷侧身闪避,只有中州毒龙屹立不动。青年剑客不屑的说:
“我有所不为,所为则必有原故。簿子里记的事,我会在你的坟前烧给你看。”
中州毒龙右手一抬,旁边立刻有人为他解下斗篷,捧上大刀。他拔刀在手,突然骂
出一连串的脏话,大刀跟着挥出,这是他使敌手分神的典型打法。青年剑客对此却早已
洞悉,在中州毒龙拔刀的同时,古剑出鞘,以先于对方毫厘的时机出招,抢到了先机。
一切正如青年剑客所料,他迅如奔雷的剑法,迫使中州毒龙一上来就处于守势。青
年剑客愈打愈顺,剑势如行云流水,前一招尚未用老,后一招接着递出。中州毒龙忙于
应接,两次不得不以刀架剑,大犯高手过招之忌。
青年剑客一面为自己缜密策划的战略和本门奇奥的剑法得意,一面在刀剑两次碰撞
之后,也对中州毒龙的大刀仍然完整无损起了一丝疑念;可是剑势一动,双方又是以快
打快,实在无暇细想。不久中州毒龙的刀法渐呈支绌,青年剑客乘机大喝一声,猛然纵
身而起,最后一招出手。
中州毒龙大惊失色,感到头顶上无比的压力从天而降,四周已无处可避。绝望之下,
只得凝聚全身功力,单刀平举上架,作困兽之斗。
一声奇大无比的金铁交鸣响过,两条人影倏然分开,一个重重的摔倒在地,只抽动
了两下就不再挣扎;另一个鲜血染红了大半段右边的袖子,虽然已经握不住大刀,却总
算躲过杀劫,挺立未倒。
四下里出现一阵短暂的寂静。月沉星暗,一只受到惊吓的燕子冲天飞起,凄凉的叫
声只发出第一个音,就被同时发自院落各地,像海涛一般的欢呼声淹没。中州毒龙的几
个亲信从惊愕中醒转,马上跑来为他裹伤、拾回大刀,他也马上被潮涌而来的谀辞包围。
一片雷动的欢声中,青年剑客仰天死在干硬的黄土地上。前额上有一条又横又深的
伤口,鲜血之外,可以看见白色的颅骨和脑浆。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半截断掉的古剑,至
于被砍掉的剑尖,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中州毒龙的另一些手下逐渐围聚在青年剑客尸体四周。一个花白胡须,干瘦矮小的
老头首先弯下身去检查,他费力的扳开青年剑客右手手指,抽出断掉的古剑。他正要把
断剑随手放在地上,却在接近剑柄的地方发现两个篆字。老头子眯着眼睛看清这两个字,
不觉发出“哎呀”一声,立刻提着断剑跑到中州毒龙面前。
几个亲信纷纷让开,老头子双掌捧上断剑,恭敬的对中州毒龙说:
“庄主请看,这剑柄上的两个古字,是‘径路’呀!”
“哦?”
“古者,匈奴单于有宝剑,其名‘径路’,后于大漠中为汉人得之,即潜隐不现,
大概就是这把剑了。它可是秦、汉之间的古物啊。”
旁边随即有人接道:
“当家的武功高强,天生神力,什么宝刀古剑,还不是一砍就断……”
中州毒龙摆手打断他的话,低头细看了一会,忽然仰天狂笑,笑声穿透晨曦,使其
他的人语全部停止。笑完之后,中州毒龙伸出左手拍拍老头的肩膀,拉过他来,以只有
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师爷,没事啦。这小子的武功真不差,能找到这把剑,更算他有心;只是他忘记
了,一千多年以来,冶铁炼钢的技术进步了多少。”
北海之滨有座高山,山上终年冰雪萦绕,狂风怒号。
山脚下一处偏僻的岩洞里,住着一个青年剑客。
青年剑客已这在这里住了七年。前四年他随着师父习武,由于他在拜师前就有一些
武学的基础,加上勤奋努力,四年之间,武功进步很多,成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就在第四年夏天,师父召集所有的徒弟,告诉大家他自己决定归隐异邦,不再过问
中原武林的事,而他们也都习武有成,可以下山了。徒弟们在一阵议论纷纷后分别收拾
行李,盘算下山后的计划,然后拜别师父,各奔前程。只有这个青年剑客早已立定为天
下苍生打抱不平的任侠之志,因此觉得自己的武功仍然不够,还不能就此面对山下的世
界。他左思右想,在众人走后的一个傍晚,长跪在师父住的洞门口,请求留在师父身边,
继续修练。
他的师父没有回答。黑夜渐渐渗进石洞,沉寂延续到大半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
师父终于长叹一声说:
“唉,我在中原收徒数十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可造之才,本想就此遁迹海外。想
不到临走之前,还能见到一个有心的人。也罢,本门的剑谱和秘图,我竟是不用带去了。
你进来吧。”
于是师父领他走进洞里最深的地方,从一条石缝里拿出一个古旧的布包。师父把布
包放在桌上,郑重的对它拜了三拜,才把布包交到他手上,告诉他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门第二十六代的传人。这里面是本门镇山的剑谱,从不轻易
示人。我看你有此慧根,可以传授,就交给你了。
我走之后,你照着练习,以你的天资,少则两年,多则四载,必有所成。至于包袱
的反面,那是一幅本门祖传的秘图,你要好好参详。如果你有这个命,能看懂历代师祖
都没有看出的秘密,就能找到一把古剑。那可是一把上古的神兵,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配得上本门传人的地位。”
师父说到这里,仰头看一下天色,才继续说:
“时辰已到,你我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本门在此地的将来,就看你的了。”
师父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洞外走去。青年剑客错愕了一下,师父已经走到
洞口。青年剑客狂呼挽留,但师父坚定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只剩
夜晨相交之际混沌的狂风,兀自吹个不息。
以后的三年,青年剑客严守师训,独自在山上苦练。他每天五更即起,一个人爬到
山巅的雪地里,打坐运气,踪跃跳弹。上午他奔走十里的路,到山下的村子里替人打工,
赚取微薄的工资,维持起码的生活。吃过简单的午餐后他回到山上,以整个下午的时间
专心练习剑法。晚上在山洞里微弱的油灯下,他反覆展读剑谱,揣摩秘图。有时冬夜奇
寒,猎来的兽皮都无法保暖时,他往往大吼一声,挺身出洞,在疾风大雪中把本门的武
功一遍遍地演练。每次练到最后他都渐渐忘记寒冷,在这片严酷的土地上达到天人合一
的境地。
这样过了三年,青年剑客把剑谱里所有的招式演练精熟。当他施展出来的时候,招
招连贯,一气呵成。他自信如果与人对敌,这长江大海般绵绵不绝的剑势,任何一个高
手乍一面对,都只有被迫严密防守的份;而在把敌人压制到顶点时,剑谱里最后一招也
正好出手。这一招人先纵身而起,藉下坠之力直指对方要害,对方避无可避,除去硬行
招架以外别无对策。由下向上的抵抗,自然吃亏不少,所以即使对手的功力比自己高些,
也不难一击而胜。
就在剑法练成的同时,青年剑客对那张被他看过几千遍的秘图也有了顿悟。他大胆
的假设,秘图上下左右各不连续的四幅小画,实际上说的是四件事,如果简化成四句口
诀就是:
海中捞月
花香鸟语
三五之夜
兔耳所指
他虽然无法立即解开这个藏剑之谜,也决定应该到处找找,试试运气了。
青年剑客下山了。他封闭洞门,贴身带着剑谱和秘图,开始孤身在邻近的大沙漠中
闯荡找寻。
半年之间,青年剑客把沙漠几乎走遍,最后他流浪到大漠的西南部。这是一片干荒
已极的区域,绝无人烟,地面起伏不定,凹处满是结晶的盐粒,在强烈的阳光下发出白
花花的光芒。不久青年剑客饮水告罄,在枯渴之中,他意识模糊的爬过一座座碎石剥落
的小丘,当他终于在一座丘顶发现前面的凹地中有一泓泉水时,他只是跌跌撞撞的向它
奔去,已经忘记考虑这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幻影了。
幸运的是,这泉水是真的。它静静的卧在裸岩黄沙之中,呈现一个完美的新月形。
泉水旁边丛生着垂杨柽柳,开满香味扑鼻的野花,当青年剑客仆倒岸边,以口就水,牛
饮起来的时候,一群水鸟受到惊吓,纷纷展翅而起,绕着小湖一圈又一圈地高叫飞翔。
青年剑客喝够水之后,体温降下,意识慢慢恢复,疲倦也随之而来。他满足的躺在
几棵枣椰树的阴影下,沉沉睡去。
他醒来已是傍晚,毫无云彩的蓝天正开始转暗,苍穹之下,沙漠之中,枯渴余生的
青年剑客深深感到做为一个剑客的孤独。他站起身,回头走上这片凹地外缘的高处。
暮色中脚下苍黑的新月形水面被沙漠的晚风吹起一阵阵涟漪,再看其他各个方向,
都是绵延不绝的巨大沙丘。西方的沙丘被夕阳的逆光一照,轮廓模糊,层层叠叠,更显
得一望无垠。眼前起伏的沙漠,使青年剑客由海中起伏的波涛想起在东方海滨的老家,
和家中儿时的生活。他点点头,无限感触的自言自语道:
“难怪沙漠要叫做‘瀚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打住。他转身再端详一次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新月形湖水,
双膝一屈,跪倒在逐渐闪亮的繁星下余温犹存的黄沙上。突现的灵光,使青年剑客想到
秘图上“海中捞月”的一句,可能不该从字面上解释成大海或大湖中月形的岛屿;正好
相反的,它指的是瀚海大沙漠中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的月形湖泊!
青年剑客背出秘图口诀的后两句,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群星澄亮,天已快要完全
黑了。他想马上忆起这天是什么日子,可是徒劳无功,奔走太久,他竟连日子都忘得一
干二净,但这一定是最后的关键。“三五之夜”当然是指十五月圆的晚上,那么秘图上
后两句话的意思是否可以立刻知道,就要看今天是几号了。
青年剑客强压下狂烈的期待,悄悄回到湖边。凭他的武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捉住
一只栖息在水旁的灰雁。他杀死这只鸟,用它做晚餐,然后坐在已经冰冷的沙上,向天
上凝望。
月亮这时已经出来,青年剑客发现这天的月亮不到上弦,只亮了少半个。起初他有
点失望,因为这表示他必须在湖边等好几天,谜底才能揭晓;可是当他无聊地低下头来,
月下的湖水映入眼帘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运气可能好得出奇。
原来青年剑客这时正在湖的东北岸,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新月和湖的形状竟然极为
近似,连两端弯曲的角度都一样。沙漠里干燥澄明的空气,使新月纤毫毕现,蟾宫中的
玉兔也已出现了一小部份。青年剑客就此悟出秘图里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兔耳所指”,
岂不就是指月圆时以月中玉兔的耳朵为标点,投在新月形湖泊附近相对的地方吗?青年
剑客高兴得在湖边大呼狂奔,惊起了苇丛中露宿的水鸟,也搅动了月光里氤氲的花香。
以后几天,青年剑客在月形湖泊的两个尖角间用石块堆出一条圆弧,做成满月的样
子,又在湖岸相当于月中玉兔的位置逐日放置石头作为指标。白天他打猎采果,补充粮
食,晚上就对着日渐圆满的月亮修正石块,一心等待即将来临的决定之夜。
月亮终于圆了。这晚湖边的景色特别美丽,上半夜微风吹动草木,发出细碎的声音,
沙地上树影摇动,水面银光跳跃。夜深之后,风静止下来,月光轻柔的洒满湖区,树叶
停止摇摆,一切安详和平,完全看不出这儿是沙漠中仅有的润泽之乡,而湖盆边缘之外,
仍是毫无保留的,荒旱严酷的沙漠。
青年剑客用这几天做成的简陋工具开始挖掘。他选定两个位置,分别是玉兔两只耳
朵所指向的,满月时月亮形状区域里最外缘的一点。他相信与月亮的盈亏比较,这两点
是地上月圈中唯一在三五月圆之夜才被纳入范围的地方,必然有特殊的意义。
玉兔右耳所指的一点,地下的沙是湿的,再挖下去就冒出水来。青年剑客虽然继续
挖了一段时间,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他爬出沙坑,奋起全身余力,向另一个标点努
力。
这次情况完全不同。移走许多干沙后,地下出现一片岩石,青年剑客的工具无法挖
破石层,只得扩大坑底,寻找这块石头的边缘。忽然,他发现靠月圈内侧的石头边垂直
向下,极为平整,像是曾被削砍打磨过,绝非天然生成。他大喜过望,抚摩岩石的双手
不知不觉猛力一按,一条直角的长形石缘应手而落,底下是个凹槽,槽里露出一片浅色
的丝织品。
青年剑客伸出颤抖的手想揭开丝绸,但是手刚刚碰到,绸缎竟碎成细粉,在不知什
么时候又刮起的夜风里满天飞舞。青年剑客晓得这必然是埋藏千百年的古物,才会形犹
存而质已灭。他屏息等待,绢灰散尽之后,曙色之中,青年剑客看见石槽里躺着一柄形
式奇古的长剑。
青年剑客正心诚意,恭恭敬敬的向古剑跪拜行礼,然后双手慎重地把剑连鞘拿起,
对着沙漠的朝阳,拔剑出鞘。
古剑色呈灰黑,质朴厚重,给人大巧若拙的感觉,近剑柄的地方有两个看不懂的古
字,应该是这把剑的名字。青年剑客持剑面东而立,按照师传的心法,抱元守一,敛气
凝神,然后大喝一声,施展出本门剑法,一招一招的练起来。
有了这把上古的神兵在手,青年剑客觉得练起来特别顺利,每招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头到尾,一如江水的归向大海,奔流不息。当他纵身而起,使出最后一招的时候,简
直感到古剑和自己已经合为一体,本门武学的精粹,尽在于兹了。
第二天,青年剑客向这小小的绿洲告别。这是一个只有他和不知多少年前那位埋剑
的师祖共享的秘密。虽然停留不到半个月,他却已对这儿的一草一木生出感情。青年剑
客临别依依,他把秘图放进石槽,盖子小心的盖上,沙也堆回去,又到新月形的湖中沐
浴干净,才整装出发。
两个月以后,青年剑客来到中原。一路上,他从荒无人烟的沙漠,穿越半干的草原,
进入城廓林立,农田遍野的文明区域;从仅有风啸沙吟的旷野,经过牛鸣马嘶的牧地,
到达人声盈耳的城市;也从只被赤裸的自然法则支配的化外,逐步走入在弱肉强食、优
胜劣败的本质外面,披着愈来愈厚伪善外衣的十丈红尘。
青年剑客感到这是他一展抱负,行侠仗义的地方了。起初他抱定多用耳少开口的原
则,一边到处替人做零工,一边聆听人们的倾诉。
渐渐他发现,有一个外号叫做“中州毒龙”的恶霸,最常成为受欺压的善良百姓口
中痛苦的来源。青年剑客每听完这样的诉苦与叹息,都把它记在一本簿子里。一天晚上,
他在小客栈的油灯下翻阅簿里中州毒龙恶行劣迹的记录后,确定是行动的时间了。他拔
出古剑,细细的上油擦拭,准备开始手持这把上古的神器,诛尽天下恶徒。
又过了几天,一个残月将沉的晚上,四更时分,青年剑客准时找上中州毒龙的老巢
飞龙山庄。他完全没有把山庄四周的暗椿放在眼里,在由远而近的几声惨叫后,几个起
落,便气定神闲地傲然站进了山庄前宽敞的院落中央。院子四周高挂的许多风灯,在他
身体周围投下一圈放射状的淡影。
山庄里杀气猛然高涨,各处黑影晃动,忽然几个劲装大汉从青年剑客背后的方向飞
身扑出,大刀花枪齐上,一语不发的纷纷向他砍过去。青年剑客不慌不忙的挥动一柄银
光闪闪的长剑,转过身来一下子就把几条大汉刺倒在地。四下人影暂退,杀气却更加浓
厚,突然山庄正堂的大门缓缓打开,二十几个人一语不发的鱼贯走出,分列两旁站定,
最后出现一个身披斗蓬,又矮又胖的中年汉子,灯影里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自有一股吓
人的威风。中年汉子沉声说道:
“阁下留书挑衅,又果然单身赴约,在下十分敬佩。但不知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
不可?”
青年剑客右手抛掉平常使用的普通青钢长剑,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册,握在手中
扬了一扬,中州毒龙的手下纷纷侧身闪避,只有中州毒龙屹立不动。青年剑客不屑的说:
“我有所不为,所为则必有原故。簿子里记的事,我会在你的坟前烧给你看。”
中州毒龙右手一抬,旁边立刻有人为他解下斗篷,捧上大刀。他拔刀在手,突然骂
出一连串的脏话,大刀跟着挥出,这是他使敌手分神的典型打法。青年剑客对此却早已
洞悉,在中州毒龙拔刀的同时,古剑出鞘,以先于对方毫厘的时机出招,抢到了先机。
一切正如青年剑客所料,他迅如奔雷的剑法,迫使中州毒龙一上来就处于守势。青
年剑客愈打愈顺,剑势如行云流水,前一招尚未用老,后一招接着递出。中州毒龙忙于
应接,两次不得不以刀架剑,大犯高手过招之忌。
青年剑客一面为自己缜密策划的战略和本门奇奥的剑法得意,一面在刀剑两次碰撞
之后,也对中州毒龙的大刀仍然完整无损起了一丝疑念;可是剑势一动,双方又是以快
打快,实在无暇细想。不久中州毒龙的刀法渐呈支绌,青年剑客乘机大喝一声,猛然纵
身而起,最后一招出手。
中州毒龙大惊失色,感到头顶上无比的压力从天而降,四周已无处可避。绝望之下,
只得凝聚全身功力,单刀平举上架,作困兽之斗。
一声奇大无比的金铁交鸣响过,两条人影倏然分开,一个重重的摔倒在地,只抽动
了两下就不再挣扎;另一个鲜血染红了大半段右边的袖子,虽然已经握不住大刀,却总
算躲过杀劫,挺立未倒。
四下里出现一阵短暂的寂静。月沉星暗,一只受到惊吓的燕子冲天飞起,凄凉的叫
声只发出第一个音,就被同时发自院落各地,像海涛一般的欢呼声淹没。中州毒龙的几
个亲信从惊愕中醒转,马上跑来为他裹伤、拾回大刀,他也马上被潮涌而来的谀辞包围。
一片雷动的欢声中,青年剑客仰天死在干硬的黄土地上。前额上有一条又横又深的
伤口,鲜血之外,可以看见白色的颅骨和脑浆。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半截断掉的古剑,至
于被砍掉的剑尖,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中州毒龙的另一些手下逐渐围聚在青年剑客尸体四周。一个花白胡须,干瘦矮小的
老头首先弯下身去检查,他费力的扳开青年剑客右手手指,抽出断掉的古剑。他正要把
断剑随手放在地上,却在接近剑柄的地方发现两个篆字。老头子眯着眼睛看清这两个字,
不觉发出“哎呀”一声,立刻提着断剑跑到中州毒龙面前。
几个亲信纷纷让开,老头子双掌捧上断剑,恭敬的对中州毒龙说:
“庄主请看,这剑柄上的两个古字,是‘径路’呀!”
“哦?”
“古者,匈奴单于有宝剑,其名‘径路’,后于大漠中为汉人得之,即潜隐不现,
大概就是这把剑了。它可是秦、汉之间的古物啊。”
旁边随即有人接道:
“当家的武功高强,天生神力,什么宝刀古剑,还不是一砍就断……”
中州毒龙摆手打断他的话,低头细看了一会,忽然仰天狂笑,笑声穿透晨曦,使其
他的人语全部停止。笑完之后,中州毒龙伸出左手拍拍老头的肩膀,拉过他来,以只有
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师爷,没事啦。这小子的武功真不差,能找到这把剑,更算他有心;只是他忘记
了,一千多年以来,冶铁炼钢的技术进步了多少。”
第238、衬衣上的名曲
1880年的一天,雨季刚刚过去,明媚的阳光又普照着美丽的维也纳城。
树叶闪着绿光,多瑙河闪着蓝色,人们的脸上闪着红光。周围再也不只是那讨厌的沙沙雨声和无人的街道、森林、河岸,各种奇妙的音乐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伴陪着走出屋檐的男男女女,从傍晚一直活跃到黎明。
音乐家约翰·施特劳斯比别人迟了一点上街。半个月来,他像生了一场重病,整日坐在沙发里,没精打采地翻着他以前的曲谱,哼不满三页,眼皮就开始发涩,脑袋就要垂到胸前。这时,他勉强站立起来,走到窗前,强迫自己去看外面灰蒙蒙的雨景。但是,站在那儿,他的脑袋仍是空洞洞的,眼睛仍是酸叽叽的,从窗棂里钻进来的寒风刺激了他的鼻子,他猛地倒退着打起喷嚏来。
这时,他的妻子杰蒂总会赶过来,对他说:“亲爱的,你别站在窗户旁,那儿看见什么,只会使你不小心着凉。来吧,哼一只曲子给我听听。不能出去跳舞,我也觉得生活太单调了。你快哼吧,只要是你写的就行。” 施特劳斯跟着杰蒂来到屋子中央,杰蒂还拉着他的胳膊,似乎准备随着他哼出的乐曲翩翩起舞。
但是,施特劳斯情绪很差,他摔了一下胳膊,说:“天天都是这样:下雨、刮风,坐在沙发里乱哼哼、用餐、上床、失眠、头痛,接着又天亮,一切又重复来过。杰蒂,你想想,这有多无聊呀!” 杰蒂微笑着摇摇头说:“不下雨时,你盼着下雨,说,一下雨,多瑙河就变得漂亮了,维也纳也变得漂亮多了,灵感也就像上涨的何水,想止也止不住。但是,下了一星期雨,你整个儿就像垮了一样,连站也站不直了!” 施特劳斯望望自己肥硕的身躯,摇摇头,说:“雨下得太大了,伞对我这身躯来说,也太小了点。街上也没人。我的灵感,唉,都让这些雨冲走了!” 这时,杰蒂端来一杯热咖啡,说:“喝一点提提神吧。雨下得越大,雨季过得越快,我看,你马上就能恢复正常的散步活动了。”施特劳斯点点头,又坐到沙发上,一边翻动曲谱,一边喝咖啡。
雨季是随着一阵很响的雷声突然过去的。人们原以为雷响后会有一场豪雨,但是,风向一变,云开日出,美丽的维也纳刹那间像从阴霾中钻了出来。
施特劳斯正在沙发里打瞌睡,他被雷声惊醒后,仍旧闭着眼睛,竖着耳朵等待那爆豆似的雨声,但是,他竟听见大街小巷充斥着“天晴了”的欢呼声。
他睁开眼睛,看见阳光已经射进窗户。
杰蒂快活得声调都变了,对他说:“如果有力气,就上街遛跶遛跶去吧,我得去查看一下衣物,有几件得拿出去晒晒,还有一大堆衣服,要喊洗衣妇来拿去洗干净。” 杰蒂说完,又一阵风跑了出去,步子像是踩在什么节奏上,让施特劳斯心里涌起阵阵温暖。不过,他还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咕噜了一句说:“已经是黄昏了,还晒什么衣服呀?” 但是,他也像要出远门那样,戴上帽子,披上外衣,夹着他散步时常带的手杖,脚步轻松地走出家门。
大街小巷到处是快乐的人们,到处是笑声、歌声、嬉闹声,有些小伙子和小姑娘不等音乐奏起,就急不可耐地数着拍子跳起舞来。
人们看见了作曲家,都尊敬地向他致礼问候,施特劳斯也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他穿过街道,一直来到闪闪发亮的多瑙河边。
雨后的多瑙河,变得更宽阔,更蓝,流速也更快了。鱼儿成群涌向支流的河口,鸥鸟贴着水面低飞,像在跟水里的鱼群比赛前进速度。船只稀少,倒是那些上游被雷电击倒的树木,常常挂着绿叶组成的“帆”,一批又一批向下游涌去。
施特劳斯的心情为之一振,胸怀顿时开阔起来。尤其是见到那些争先恐后向远方漂流而去的树木,他的灵感立刻从心底里不停地涌上来。他左顾右盼,突然拔腿向城里跑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施特劳斯找到一家咖啡店,要来了笔墨,但店里却没有像样的纸。店主正要到更远的商店去置办,施特劳斯却制止他说:“别去了。你瞧,我的衬衫多白呀,还不会撕破!你给我来点咖啡和点心吧。” 说完,施特劳斯就在他的衬衣袖子上刷刷刷地划上五线谱,把最早涌上来的旋律记了上去。等店主人端来咖啡和点心,他已经写满半只衣袖了。
他简单地吃过晚餐,又兴奋地来到多瑙河边。这时,多瑙河泛着暗蓝色的光芒,四周的景物笼罩在一种神秘的气氛中。施特劳斯又有了新的感受,他返身回到那家离河最近的咖啡馆,又在衣袖上作起曲来。
这样,一夜之间,他几次往返于多瑙河和咖啡馆。天亮时分,朝阳升起来,多瑙河上的波光变得像红蓝色的铁水那样,施特劳斯心中欢呼起来,终于找到了他那乐曲中最辉煌的高潮。
当他在咖啡馆里写完最后一段曲谱时,大街上已变得熙熙攘攘,他微笑着,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回家去。
杰蒂已在门口等他了。妻子十分了解施特劳斯,一旦灵感涌现,他会不分昼夜地作曲,直至自己筋疲力竭,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
果然,施特劳斯累得话也说不出了,他让杰蒂帮着脱去外衣,看看写满曲谱的两只衬衫袖子,将它们脱下来,扔在一边,倒下就睡着了。
杰蒂也看见了那件袖子上写满曲谱的衬衫,她知道这是丈夫新创作的乐曲,是他雨季以来第一次灵感喷发,就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放在一边,准备等他醒来时再交给他。
但是,她刚去阳台一会儿,返回卧室,却发现那件衬衣不翼而飞了。施特劳斯正在说着梦话,像在低低地喊着:“多瑙河,多美丽的多瑙河!” 杰蒂马上明白,施特劳斯写了一首关于多瑙河的曲子,一定是雨季后的多瑙河给了他灵感,让他兴奋得竟在自己衬衣袖子上写起曲谱来了。
但是,这件衬衣到哪儿去了呢? 杰蒂小心地将身躯肥硕的施特劳斯翻个身,失望地看到,他的身下并没压着那件衬衣。她又走上阳台,证实自己刚才没将它带上来。这时,她猛然想起,自己昨天傍晚曾去叫洗衣妇来家干活,衬衣会不会让洗衣妇拿走了呢?! 但是,洗衣妇怎么会一声不吭就拿走脏衣服呢?! 杰蒂一边想,一边急速地往外面走。她终于看见,原来堆在角落里的一大堆脏衣服也不见了。她明白了,洗衣妇一定是看见施特劳斯累得不像样,才悄悄拿着脏衣服离开的。
她冲出大门,早已不见洗衣妇的影子。她立刻想起来,洗衣妇的丈夫是个马车夫,很可能,她是搭乘着丈夫的马车来取衣服的。这时,她着急地叫
起来:“马车,我要马车!”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辆马车驶近。那个年轻的车夫低声问道:“夫人,去赴宴会吗?” 杰蒂大声说:“我要去追一件衬衣,快赶车吧!” 年轻的车夫一愣,以为那件衬衣里装着巨领支票,就没命地赶起马来。
不一会儿,洗衣妇家到了。杰蒂没等车停稳,就一跳而下,嚷道:“快别洗我们的衬衣!快住手!……” 年轻车夫跟着走进洗衣妇家的院子,发现杰蒂在洗衣妇手里夺过了一件脏兮兮的衬衣,激动地说:“哦,还没泡到肥皂水里去!施特劳斯该多快乐呀!” 年轻的车夫又愣住了:杰蒂并没有从口袋里掏出支票什么的贵重物品,而是轻轻哼着写在衬衣袖子上的曲谱,脸上渐渐放出光来。
那曲子,就是《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它是任何金钱都买不到的。
第239、盲人斗法
民国年间,玉桥镇上有个盲人琴师,名叫阿义。他每天早晨都要从家里出来,穿过一条胡同,去镇上的饭馆里给客人们拉琴。
拉琴是为了混口饭吃,而让阿义烦恼的是,近来胡同口新开了一家卖驴肉烧饼的饭馆,饭馆的老板是个惹人讨厌的多嘴驴,还特别瞧不起身有残疾的人。一次,阿义坐在店门口拉琴,却被老板轰了出去。此后,阿义每天早晨路过这家饭馆,老板都会端着一把精巧的紫砂茶壶,一边呷着茶,一边嘲笑他:“你看你,眼神不好还出来瞎逛啥啊?”
这天,阿义终于忍无可忍,反击他说:“谁瞎逛?我出门是有正事的,我眼睛是看不见,可未必就比你差。”
老板笑道:“那你看看我多大岁数,如果说对了,我白送你一份驴肉烧饼吃。”
阿义镇静地说:“你五十多岁,是个大胖子。”
阿义是个琴师,听力特别灵敏,他是从老板的嗓音判断出年纪的,因为人的声带会随着年龄增长变老;他还能从老板迈步的沉重足音,听出是个大胖子。
老板大吃一惊,觉得眼前这瞎子有点神,莫非他不是全瞎?可他明明戴着墨镜,手里还拿着一根马竿啊!没办法,愿赌服输,老板便让身边打下手的女人递给阿义一份驴肉烧饼。
阿义接烧饼时嗅到那女人身上有一股花露水的香味,还听到从女人的手腕上发出一阵轻轻的铃铛声。
再说这老板,白白损失了一份驴肉烧饼,有点心疼。他根本不相信阿义能看见,于是他想再试探阿义一次。
第二天早晨,阿义又从店铺前路过,老板端着茶壶,打招呼说:“嘿,昨天你白吃我一份驴肉烧饼,今天还不自己掏钱买一份、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阿义懒得跟他纠缠,于是掏出钱说:“好吧,来一份。”
老板把变质的驴肉夹在烧饼里,边上那打下手的女人就又把烧饼递给了阿义。
阿义接过来刚要吃,又还给女人,说:“老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又没少给你钱,你怎么给我变质驴肉?”
其实,老板的这点小阴谋瞒不过阿义,他用手一摸那驴肉发粘,就知道过期变质了。
老板一惊:“行呀阿义,看来啥也瞒不过你的一双法眼。”他吩咐女人说:“去,给阿义换好的来。”
那女人的香水味伴着一阵铃铛声飘进了屋里。这样一来,老板越发怀疑阿义不是真瞎了。
这天,阿义外出回来,路过烧饼铺,听到一阵哭声,听声音,是店里当学徒的小伙计在哭,阿义不禁停住了脚步,询问小伙计出了什么事。小伙计哭着说,老板最爱收藏紫砂茶壶,自己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被老板打了好几次不说,还要扣他两年的工钱。
阿义听得直摇头,他安慰小伙计:“别哭了,我虽然看不见,可就爱打个抱不平,你们老板不是喜欢茶壶吗?这回,我非让他自己打碎自己的宝贝不可。”
盲人斗法(2)
过了几天,阿义又从店门口路过,那胖老板又冷嘲热讽地说:“阿义,你今天又要摸到哪去呀?”
阿义笑了笑,说:“今天照顾你的生意,喝杯茶再走。”说着进屋在餐桌边坐下。
老板无奈,只好端上茶来,对阿义说:“既然你眼神不错,你看看我日子过得怎么样?”
阿义一笑说:“你以前是个穷人,一直娶不上媳妇。这两年你挣了几个钱,过得不错了。”
老板一惊,说:“阿义,我看你能去大街上给人算命了。你说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阿义道:“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盲人,眼前一片漆黑。”
老板摆弄着手里心爱的茶壶,不相信地说:“是吗?那我以前考你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嗨,主要是靠听觉和嗅觉,还有机灵劲儿。”
“嗅觉?”
“那是,我虽然瞎,但我有一只比狗还灵的鼻子。”
老板一愣:“真的吗?那好,就冲你这灵鼻子,我今天还要免费送给你一份驴肉烧饼。”
说着,老板转身用烧饼夹好驴肉,然后跑到卧室里,用一双臭袜子狠狠捂了半分钟,乐呵呵地拿出来递给阿义说:“老弟,请吃吧。”
阿义一嗅那烧饼,就知道胖老板又在试探他,他立刻装出一副伤感的表情,然后摇摇头,站起身说:“吃不下去。”就走出店铺。
老板举着烧饼追出来喊:“阿义,你还没吃饭,怎么会吃不下去呢?”
阿义停下脚步,问:“老板,你店里帮你打下手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你相好的?她三十多岁,长得挺漂亮?”
老板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阿义假装悲哀地叹道:“唉,我跟她曾相好一场,她的臭袜子味我太熟悉了,那时每天晚上都摆在我床头。我以前还送过她一只带铃铛的银手镯呢,没想到现在我天天从你门口经过,她却无情无义,假装不认识我。以后我再也不进你的店了!”
老板惊得目瞪口呆。
阿义说完,转身就走了。老板和那女人的关系,阿义是听小伙计说的;而带铃铛的手镯是镇子上唯一一家首饰店的特色产品,阿义早就听出那女人戴着这样一只手镯。刚才他嗅到烧饼上有臭袜子味和香水味,就断定,老板肯定是把烧饼捂在那女人的臭袜子里熏过,然后让他吃,看他是不是真有那么灵的嗅觉。他索性将计就计,编了一段自己和那女人的“往事”。
阿义刚走不远,就听背后“啪”的一声巨响,然后屋里响起了争吵声。阿义忍不住笑了,他知道,那是老板气得摔碎了手里的紫砂茶壶。
第240、最后一块馍
再往前走,没有路了。一片茂密的林子挡在眼前。
左边是高高的山,右边是宽宽的河,后边弯弯曲曲着的小路已经走了一天,倒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狗娘养的鬼子!”顺子狠狠地骂到,“要不是昨天晚上遭遇了那些兔崽子,我们怎能和二叔他们走散?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也不知二叔他们到哪里了?”春妮有气无力地蹲在一块石头上说。
“现在谁还顾得了谁?能活着到关东就不错了。”顺子说。
“可是,现在我们还能往哪走?”春妮说。
顺子摸索着掏出旱烟袋,放在嘴上吸几口。旱烟袋是顺子的主心骨。“走!大不了死在林子里,过了林子就是赚的!”顺子撂下一句狠话。
春妮下意识地摸摸怀里的袋子。闯关东的路上,她是“后勤部长”。干粮已经不多了。但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富走南,穷进京,死逼梁山下关东,有办法谁还下关东呀?走!”春妮的豪气也上来了。
树林里根本就没有路,而且,荆棘杂草遍布。顺子便拿出随身携带的腰刀,砍去拦路的树枝杂草,他们行进得很慢。
林子的尽头不知道在哪?周围阴风阵阵,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在顺子和春妮的周围。已经是第三天了,口袋里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顺子和春妮又累又饿,实在没有力气了。他们手挽着手,肩靠着肩,又苦撑了一天。接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双双昏倒在一棵大树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声,下起了雨。春妮清醒了一些,她摸索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用颤抖的双手慢慢解开。这时,顺子也醒过来了。
春妮吃力地举起两只手,两只手都攥起来。然后,对顺子说:“我这里还有最后两块馍,本来想留到最艰难的时候再吃的,看来,今天我们走不出这片树林了,那就一人一块吃了吧,免得做个饿死鬼。”
顺子见有东西吃,不由分说,从靠近自己的那只手里抢下那块馍塞进嘴里,然后,就着雨水,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春妮看着顺子吃完干馍,自己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顺子问:“你怎么不吃?”
春妮并不答言。
顺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艰难地挪到春妮那边,使劲扒开她的手,却发现那只手里什么也没有。忽然,顺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倔强地站了起来,背起春妮就往外走。
天快亮的时候,顺子终于背着春妮走出了树林。
忽然,就在不远处,顺子看到了一个村庄,村庄上空炊烟袅袅,他们仿佛闻到了米饭的香味。
顺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行长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第241、书生一支笔
南康有一书生,屡屡参加科举不中,便静下心来习字练画。日久,在当地也有几分名气,但还没成大家,书生只有苦苦钻研,以求有朝一日名满天下。一日,他进黎山拜访了空大师,归来已是暮色黄昏。走至一山崖前,忽见一野兔出现在前面,书生走快它也走快,书生走慢它也走慢。书生甚感奇怪,不觉跟着它来到一个洞穴前,野兔不见了,倒是昏暗中洞口有一位紫衣姑娘正含羞地望着他。书生一愣,猛地站住,揉揉眼睛再看,哪有什么姑娘?咦,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亮发光!书生赶紧上前拾起来一看,不由大喜,原来是一支紫毫笔,笔杆为白玉制成,圆润温婉,笔尖紫中带亮,熠熠生辉。
书生得此笔后,书写绘画更是得心应手,技艺日增,名声远扬,人称“江南一支笔”,求字画者络绎不绝。
知府双手施礼道:“别的我也不用,我只向你借一样东西。”
书生问:“什么东西?”
知府瞧了一眼书桌上的紫毫笔,道:“借你这支神笔一用。”
书生一听此话,不悦道:“这江南谁不知道我这支笔是笔在人在,人随笔走,人笔不分,如今你说要借笔一用,岂不是强人所难吗?再说,一支笔怎能去救人?”知府这才坐下告诉书生他此来的目的。
只因近来鄱阳湖湖水猛涨,加上长江水倒灌,浔阳遭受大水灾,全城百姓正遇灭顶之难。浔阳府急急上报了朝廷,可毕竟远水难解近渴,怎样赈灾?他们也想了几个办法,组织义演,动员捐赠,效果都不大。这才想到“江南一支笔”,早就闻名他的字画有如神鬼出没,在浔阳城富商中一直以得到他的字画为荣耀,何不请他来出面主持一个书画义卖、以赈水灾呢?又素闻书生清高难请,从不与官府打交道,可如今事关浔阳城百姓之生死,知府只好亲自来了。声言借笔,实是请人。
书生听完知府的话,半天没有作声。知府以为他不肯答应,正要开口,哪知书生道:“请大人再稍坐片刻,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跟大人动身。”知府大喜。
书生果然跟着知府来到浔阳,当日知府便召集手下议事,布置书画义卖之事。第二天,浔阳城富商听说“江南一支笔”举行赈灾义卖,纷纷前来抢购。书生现写现画,果然是神笔非凡,当下把义卖所得银两全部捐献给灾民。由于书生开了个头,浔阳城本地书画人士也积极效仿,把赈灾搞得热火朝天。许多灾民因此得到及时救治,一个大水灾,竟然没有饿死人,那支神笔功不可没。
书生临走时给知府画了一幅画,画面是一江清水,远处隐约现出一座屋亭,旁题四个字:清水衙门。书生说,这是他唯一的一次破例主动赠给官员的字画。
不久,“江南一支笔”的名声传到了京城,朝廷下旨宣他进京,为当今皇帝写字作画。
消息传来,整个南康城都震动了。想不到一个穷书生,能有如此好运,进京享受荣华富贵了。书生却很为难,他最不愿意的就是与官府交往,如今还要给皇帝写字作画,虽说荣耀无比,可他心中还是一百个不愿。但不听皇帝的旨意可是要杀头的呀,怎么办?
这天,他来到黎山拜访了空大师,大师只“呵呵”大笑,指著书生手中的笔,并不回话。书生似有所悟,返回途中,在一处山道上竟然遇到了赐笔姑娘。姑娘先是给书生道了谢,然后开口道:“此为最后一面,书生好自珍重。”书生问姑娘此话何意?姑娘看了书生一眼,低下头道:“当初,我是羡慕书生才华才忍痛把身上的毛发制成紫毫笔送与你的,见笔如见人,能终身与书生相伴,此生足矣。后又难为书生力救父亲,如此大恩感激不尽。如今小女要闭关修炼,再要相见,只有隔世了。”说罢,姑娘泪如雨下。书生一把抓住姑娘,说:“你我心心相应,何不白头偕老?”姑娘摇了摇头说:“你我非属同类,小女修练未到,不能与公子相伴。如若有缘,来生再见!”话说完,姑娘飘然而去。
回来的途中,书生恍恍惚惚,回想赐笔姑娘所说的话,心中陡然一亮,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躲进深山磨练,只为技艺,不图眼前富贵。
却说差官来到书生家里,早已不见书生踪影,只见书桌留有一纸条,上书:笔为神赐,吾为民书。
三百年后,南康又出了一位书生,人称“江南一支笔”,那支笔也是紫毫白玉杆,熠熠生辉。所不同的是,书生身边有一紫衣姑娘为他斟茶磨墨,相伴一生。
先前他一个穷书生,父母早亡,只有一间茅屋安身,媒婆见了都要绕道走开。如今名声大了,上门提亲的媒婆把门槛都快踩平了,可书生毫不动心。为啥呢?只为这支神笔。当初得到神笔时,书生明明看到有个漂亮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可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下了这支笔。书生对那姑娘一见钟情,时刻铭记心中,他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除非找到那赐笔姑娘,否则终生不娶。为寻找那姑娘,书生曾多次重返得到神笔的那个地方,可找来找去,根本就找不到那个洞口,更不要说见到那个赐笔的姑娘了。
有天晚上,书生刚刚睡去,忽见一人影飘到床前。书生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原来此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赐笔姑娘。姑娘见了书生,没有欢喜之状,而是满面泪流,书生大惊,问:“姑娘何故如此悲伤?有什么难处请说出来,书生一定全力相帮。”姑娘叹了口气道:“只因家父今遇一难,书生若能相帮,小女感激不尽。”之后,姑娘在书生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话,书生连连点头。姑娘脉脉含情望了一眼书生,转身离去。书生伸手去拉,一下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虽是梦境,可姑娘刚才说的事书生却记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书生按照梦中姑娘的指点,来到南康府的一条小街上,果然看见有个猎户站在那儿大声叫卖:“快来呀,刚猎获的大野兔。”猎户身旁的笼中,一只大灰兔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书生立即上前应道:“多少钱?我买了。”猎户伸出了一个指头,正要开口,不料旁边过来一个人大声说:“此兔本大爷买了!”书生回头一看,认得是府衙刘捕头家的仆人,忙说:“我先来,我已买了。”哪知那仆人说:“谁说是你先来的?不信你问这个卖兔的猎户。”仆人转头眼睛狠狠地盯着猎户说:“刘大人特地命小人来的,误了刘大人的大事你可担当不起啊!”猎户只好小声地对仆人说:“你先来,我卖给你。”书生急了,拼死也不能让猎户把兔子卖给那仆人。
正在争执间,正好刘捕头经过小街,他认得书生,知道他的字画值钱,见了这般情景,便向书生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书生要给他写一幅字,他才把兔子让给书生。情急之下,救大灰兔要紧,书生只好破例当场给刘捕头写了一幅草书:“狐假虎威。”刘捕头本就不识几个字,当下欢天喜地捧着字走了,书生这才把大灰兔买下,急急赶了回来。
书生进得深山,按照梦中姑娘说的路线,左转右转,终于在一处山崖前看到一个洞口。呀!这不就是那次得到神笔的地方吗?书生把大灰兔放出来,那大灰兔没有立即跑进洞,而是捧起前脚对著书生作了个揖,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洞穴中。
当夜,书生又梦见了那姑娘。姑娘再次向他道谢,走时还说了四个字:“后会有期!”
这天,书生正在书房泼墨挥毫,忽有人来报,浔阳知府求见。书生一怔,心想,自己与浔阳知府从未有过来往,今天他上门求见,定是为讨要字画之事,这事真让人为难。这浔阳虽与南康仅一河之隔,属于邻地,按说应该多多走动交流才是。可书生有一怪癖,凡是官府求字画者,一概不理,只与文人雅士交往甚密。如今这浔阳知府来访,是理还是不理?
没等书生想好如何回复,那知府大人已闯进了他的书房。书生恼怒道:“你纵然是官府之人,也不能私闯民宅吧?”知府大人急道:“请不要责怪本府,只因有要事相求,才如此冒昧,还望海涵!”书生问:“何事有劳大人如此慌乱?”知府脸色一沉,说:“救人!”书生冷笑道:“我一介书生,一不能舞刀动枪,二不会出谋划策,拿什么帮你救人?”
第242、第四十一个故事
发生在苏联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当时,红军与白军的斗争是十分残酷的。这一天,红军一队25个人,在政委叶甫秀可夫的带领下,拼死突围出来。重重包围他们的,是大量手执闪闪发光的马刀的哥萨克。未能突围的119名战士和所有骆驼都直挺挺地长眠在那冰冷的荒滩上了。白军指挥哥萨克上尉,认为突围红军走的是沙漠,没有根草,没有骆驼,他们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放弃了追击。
25个人中有1个是女的,名叫马丽娅。她是个小个子,身材纤瘦苗条,长一头的棕发,一对淘气的大眼睛,闪着猫眼一般的黄光。
马丽娅酷爱写诗,一空下来,就要舔着铅笔头,在报纸边角上,吃力地写下些字体歪歪斜斜的诗句。这些诗有写革命的,有写斗争的,也有写领袖的。可是编辑部里的那些人却说这些诗火候不够,还不能录用。
马丽娅写诗的火候或许真不太够,但她的枪法是十分够火候的。每逢上战场,只消政委用手指向前方一指,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党军官!”马丽娜会眯起眼睛,舔舔嘴唇,然后从容地端起枪来。到此为止,这个军官算是已向阎王报了到了。枪声一响,那人就会应声而倒。于是,马丽娅就会放下枪,说:“嗯,第29个,这个遭鱼瘟的!”“遭鱼瘟的”是马丽娅的口头禅。这也难怪,因为她是地地道道的渔家女。7岁起,她就穿着硬绑绑的油布裤子,坐在油腻腻的剖鱼凳上剖银白色的青鱼肚子了,这一剖就是12年。
到19岁那年,红军在招赤卫队志愿兵,她就报名去了。起初,人家取笑了她一顿,将她赶跑了,可是后来经不住她一次次的软磨硬缠,终于收下了她。于是,她就成了赤卫队中唯一的一名女性。
这伙突围的人自己也搞不清,他们该上哪儿去。到安全的地方,最近的也得走10天,可他们只有3天的粮食。
正当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个商队,他们迅速地包围了这个商队。政委登上沙丘,端着枪,发出喇叭般响亮的声音喊迫:“喂,站住!”
要是有枪,都撂在地上。不许动!否则将你们统统干掉。”吉尔吉斯商人吓得魂飞魄散,全都屁股一撅,像只鸵鸟一般地卧倒在沙地上了,红军士兵们气喘吁吁地从四面八方围上去。
蓦地,一排枪声响处,政委身边一个士兵“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伸直了胳膊。
政委一卧倒,高喊道:“卧倒!..打这些龟孙子们!”枪声大作。骆驼后猫着的那些家伙枪法相当准,不像是商队里的人。荒野被这僻僻啪啪的枪声震动了。最后,商队里的枪声终于稀落下来。
红军一步一步逼近去,直到30步之遥才看清,骆驼后面有一个头戴皮帽、肩上佩金肩章的家伙。
政委回过头来,对马丽娅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匪军官!”马丽娅答应一声,从容端起枪,手起一枪。
不知是马丽娅的手指冻僵了,还是她跑得手发了颤,总之,正当她刚刚说出:“第41个,遭鱼瘟的”时,这个军官却活生生地从骆驼背后站了起来,两手举着长枪,刺刀上挑着块手帕。马丽娅气得将枪往地上一扔,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脱了皮的脏脸往下直淌。她的百发百中上哪里去了?
政委要人点清了这商队的财产,然后用化学铅笔写了一张收据,塞给了这些生意人,任他们倒在地上,捂着脸去痛哭。
他记起了这个军官,回过头来,只见这个军官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边抽烟,边冷冷地笑着,盯着政委瞧,两只眼睛湛蓝湛蓝的。
政委问他:“你是什么人?”军官喷了口烟,回答:“近卫军中尉奥特罗克。”人们在这军官的一只秘密的小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公文。公文里写明,白军头子高尔察克上将任命中尉奥特罗克为邓尼金将军里海军部政府的全权代表,由他去作口头汇报。看来,这个蓝眼睛是一个要人呢。
政委问了他几句后,发现他的态度极其恶劣,就对马丽娅说:“喂,马丽娅,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得好好儿看着他。要是放跑了他,我就扒了你的皮!”马丽娅没有吭声,将枪往肩上一背,走上前去说:“喂,跟着我,你是归我管的了。你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想溜之大吉。我让你先跑300步,看我能不能一枪将你嘣了。一次失手,第二次保险饶不过你,遭鱼瘟的!”中尉斜了她一眼,咯咯笑着,很斯文地鞠了一个躬,说:“能在您这样漂亮的小手下当俘虏,真是三生有幸!”马丽娅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你大概只会跳跳四步舞吧。抬起你的蹄子,起步..走!”就这样,这个白军中尉就当了马丽娅俘虏。
这天夜里,他门在一个湖的岸上宿营。
马丽娅用驼毛绳子把这个中尉的手和脚捆起来,然后又在腰间缠上一圈,将绳头紧紧惧在自己手里。红军小伙们都来嘲笑她,可她不睬他们,倒下来睡在这中尉的身边。
这天夜间,风声呼啸,雪片像鹅毛似的飘下来,哨兵只好钻到毛毡里去避寒。这一避,竟睡着了。3个商人潜回来偷偷牵走了所有的骆驼,而骆驼上还背着救命的粮食呢。
第二天一早,中尉从毛毡下探出脑袋来。望了一下,吹了一声口哨,冷笑说:“太帅了,苏维埃的纪律性,十足的笨蛋!”政委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闭上你的鸟嘴,坏蛋!”现在,生活变得异常艰难,走着走着,他们已只剩下10个人了,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几乎每天早晨总有这个或者那个睁不开眼睛,腿肿得像圆木一般,他们的鼻孔里只有出气,已没有进气,于是政委只好流着眼泪,亲手用枪打死了他,让他早些解脱。
10个人走得跌跌磕磕的,唯独这个白军中尉腰板笔挺,走得很沉着。红军战士们已不止一次地劝政委:”政委同志,干吗还带着这个累赘?口粮已经不足了,还让这家伙白吃?嘣掉算了,他那身衣服和靴子还蛮好的,大家也可以分着穿。”可是政委就是不让他们动中尉一根毛。政委说:“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要带他到司令部去。他是一本活材料,肚子里的资料大有用处,不能白白打死了他。”就这样,他们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阿拉尔海边。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吉尔吉斯的村落。乡亲们既可怜,又佩服他们,就给他们东西吃,使他们迅速恢复了体力。
一个星期后,他们弄到一条被风刮来的渔船。这船还有几分新。他们将船修理好了,坐上4人,2个摇船掌舵,1个是马丽娅,1个是白军中尉。
政委吩咐要将他早日送到司令部,万一路上有变,就毙了他。
开始时一路顺风,可是第三天的夜里,狂风呼呼地怒号起来,滚滚巨浪越来越高。一个巨浪滚过之后,桅杆旁的两个红军战士不见了。白军中尉坐在齐腰深的水里在画十字祈祷。
马丽娅生气地叫道:“魔鬼!..你干吗泡在水里?快舀水!”中尉跳起来,赶快用自己的皮帽舀起船里的水来。
马丽娅朝着狂风怒号、黑乎乎的大海大声叫道:“谢明!维赫尔!你们在哪里?”浪花激荡着,听不见有人回答。显然,这两个红军战士被浪卷走淹死了。
接着,风将这艘半浮半沉的船送到了一个小岛边,船底在沙子上擦得“籁籁”发响。
马丽娅跳下水去,说:“来,跟我下水!”中尉也跳进水里。
他们两人先将船拖上岸。马丽娅抓起了枪,叫中尉将口粮袋背上岸来。
登岛四望,这里原来只是一座孤岛,岛上连一个人也没有。马丽娅不由丢下枪,号陶大哭起来。
白军中尉安慰她说:“喂,别哭了,小姐,哭也没用。这里既有屯鱼的木仓,我们就先上木仓去吧。”说着,他弯下腰去取枪。
马丽娅连忙推开他,说:“多谢你帮忙。不过..不过,我是奉命将你押送到司令部里去的..我就不能让你拿枪。”鱼仓找到了。黑漆漆的木仓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中尉摸着黑进去,竟摸到了一大堆干鱼。
他叫了起来:“啊哈,有鱼!有鱼就饿不死!”马丽娅呻吟道:“湿淋淋的,冻坏了。用鱼生一堆火吧!”中尉从没听说鱼可以当柴烧,简直是听呆了。
马丽娅拿他取笑了一顿,就拔出子弹头,倒出火药,用火药引着了火,再用小木片引着了鱼干,生起了一个簧火堆。
孤岛上有的是鱼干。这是渔民在渔汛时捕获的,他们晒干了堆在这里,然后用船来运走。
他俩烘干了衣服,吃了鱼干和烧饼。但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中尉却病倒了。
这么许多天的奔走,饥饿、劳累,加上在水里一浸,他像一只口袋似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然而,祸不单行,拖在岸上的船被海浪冲走了,他们两个己被围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孤岛上了。
马丽娅弯下腰来仔细打量中尉,只见他瞪着眼睛,张着嘴,他那对湛蓝的眼珠模糊了,疯疯癫癫的,浑身火烧火烫的,嘴里胡乱说着呓语梦话。马丽娅灰心丧气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脱下皮衣,铺在沙地上,拼死力将中尉失去了知觉的身子拖过来,让他睡在皮衣上,然后再盖上皮袄。她束手无策,只好缩作一团,蹲在一边。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消瘦的双颊,缓缓地淌下来。
她仰着脸,喃喃地说:“他要死了..叫我怎么去向政委交待呢?”这个白军中尉足足病了一个星期。他烧得很厉害,一会儿梦见阅兵式,一会儿梦见皇宫,一会儿梦见有人将肚肠拉了出来,最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靠的就是马丽娅的护理和体贴。这个孤岛上没有淡水,没有药,没有床;而中尉在昏迷中则又是大喊大叫,又是喊口令,又是骂人,闹得天翻地覆。说实话,这一个礼拜,也真够马丽娅受的。
现在,中尉终于活了下来,马丽娅的心里也很高兴,她为他煮好了鱼,烘干了湿透的烟,还因为没有纸卷烟丝,竟将自己写着诗的小纸片也捐献了出来。
以后的几天里天气很好,太阳暖烘烘的。马丽娅已走遍了全岛,找到了一间渔民小屋,这小屋又干燥,又结实,窗子上还有玻璃,那里有炉子,有碗盏,有床。最主要的,储藏室里还有些面粉和大米。估计他们还得在岛上再呆上两个星期,这以后,渔民就会来运鱼。这样,他们就有救了。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已少了敌意。马丽娅替中尉干活,中尉为马丽娅讲故事,讲鲁滨孙漂流记给她听。就这样过了些日子,他们两个就像朋友,像爱人一般地好上了。
但是,有一次,他们吵了起来,这是因为两个人的世界观压根儿不同:中尉恨战争,恨劳动人民,恨革命破坏了他美好的生活;可是马丽娅是劳动人民出身,她知道只有打倒了这些吸血的地主富人,才有好日子过。当中尉骂她是“无赖”的时候,马丽娅扑了上去,举起手照中尉瘦削的、没有刮过的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但是,岛上只有两个人,不和好也得和好。
三天后的中午,他们正躺在门口的沙子上闲聊,突然,中尉的蓝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平线。他眼睛里闪出狂喜的光芒,低声他说:“看,船帆!”马丽娅跳了起来。果然,远处蔚蓝的地平线上,有一个小白点在闪烁,在微微颤动、摇摆,这是迎风飘动的船帆。马丽娅双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脯,眼睛死不盯着,还不相信那是久久期待的帆影。中尉甚至高兴得拉着她跳起舞、唱起歌来。
然后,中尉跑进屋去,取出枪来,一连放了3枪。震耳的枪声冲破了四周的沉寂。但每放一枪,中尉的身子都要摇晃一下,这是因为他的身子还很弱。
船上人听见了枪声,船帆摆动了一下,改变了航向,侧着船身,向这边驶来。这时,船已看得清楚,这是一艘橙黄色的帆船,不像是一艘渔船。
马丽娅小声嘟哝着:“是巡逻船,见鬼,这个时候,有谁会出来巡逻?”相距百把米的时候,船尾上突然站起一个人来,他用双手拢成喇叭筒,喊起话来。
中尉颤抖了一下,把枪往沙地上一扔,两个箭步窜进了水里。
他伸开两臂狂喊起来:“乌啦!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快,先生们,快,快!”马丽娅的目光死死盯着船,猛的,她看清楚了,舵柄跟前坐着的人肩上有闪金光的肩章。啊,这是白军!
她记起了政委的话,“唉呀”一声,咬着嘴唇,拾起中尉扔掉的枪,拼命大叫:“喂,你这个..这个白党坏蛋!你给我回来!..我在对你说呢,你听见吗?回来,你这个鬼东西!”中尉站在齐脚深的水里,急切地挥舞着双手,要船快过来。
陡然间,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起处,中尉一头栽在水里,鲜红的血浆从打碎的脑壳里涌了出来,散开在海水里。
他,就是被她打死的第41个!
马丽娅丢开枪,跑过去,抱起他来,低声地痛哭起来..
第243、恶报
天理昭昭不可诬,莫特奸恶作良图。恶人,自有恶来报!
一、能人马拉套
唐县城西门城墙根,住着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这人名叫马拉套,行走江湖,见多识广,经常做一些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而且无一失手,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妙手空空。也是艺高人胆大,到了后来,他竟在家门口祸害乡邻,成了一个吃窝边草的兔子。
也算是事出有因。有一次马拉套去海边贩海货,发现有个渔家子弟练字用的不是常见的墨汁,而是一种在海边随处可取的代用品。原来海里有一种叫做乌贼的鱼,肚子里有个墨斗,斗里储满了墨汁,遇有敌人攻击,就喷出墨汁扰乱对方视线而逃生。这墨斗不能吃不能喝,本是废物一团,可这个渔家子弟却废物利用,拿它写字,就变废为宝了。更奇的是,用常见的墨汁写字,写过了纸就废了;而用乌贼墨汁写字,仨月以后字迹自动消失,又成白纸一张,可以继续练字,等于变废为宝。马拉套善于发现发财机缘,回去时就带了一些乌贼墨汁,决定用它做个无本买卖。
马拉套有个邻居惠老头,儿子、儿媳妇原先在城内十字街开着一个杂货店,他在家里照看孙子读书,颐养天年,一家人各有所为,其乐融融。后来突遭一场天火,儿子和儿媳妇双双遇难,惠老头无力执掌门面,就把杂货店盘了出去,带着孙子在家里坐吃山空。马拉套从海边回来就找到惠老头,说看准了一笔稳赚的生意,只是资金周转不开,想借二百两银子,借期半年。当然不是白借,到期连本带息还银二百四十两。如此高额的利息,惠老头自然动心,当即答应了。马拉套拿出早已写好的借据,惠老头就把二百两银子借给了马拉套。
半年的借期转眼到了,马拉套特意从外边回来处理这笔债务。他是胜券在握,只等惠老头哭鼻子抹泪自认倒霉。惠老头见了马拉套就打招呼,说是孙子准备去省城参加乡试,请他把钱准备一下。马拉套说我也正打算还钱付息呢,你把借据拿来吧。惠老头回去拿了借据,当面打开,却是白纸一张!惠老头当即傻了眼:“这……”半天说不出话来。马拉套强压狂喜,故作大度地说:“惠家老伯,你是贵人多忘事吧?我前天就把钱还了。回去吧,我也不怪你讹人!”
惠老头面红耳赤:“你根本没有还我钱!”
马拉套不急不躁:“那你就拿出借据嘛!”
两个人的争吵,引来了许多街坊邻居围观。有帮惠老头说话的,说他为人忠厚,不会血口喷人。也有帮马拉套说话的,说索债要有借据,没有借据怎好付钱?
惠老头纵有天大的冤情,可他拿不出借据,那就只好眼睁睁让马拉套赖账。他捂着脸回去,一个人关了门饮泣。哭到半夜,趁着月黑风高,竟然在马拉套家院门口的树上上了吊……
牛刀小试,大获成功,马拉套心里高兴,就去外边喝酒庆贺,一直喝到三更天,才跌跌撞撞地回来。到了自家门口,一头撞在惠老头的尸体上,满肚子酒水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这个糟老头子,白天与我吵架,夜晚在我家门口上吊,无论如何我都难脱干系!马拉套急得拿拳头砸脑袋,砸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一个高人,立刻转身向夜幕中跑去。
二、高人程大器
那个高人叫程大器,本是一个落魄秀才,后来到京城跟一个大员当幕宾,出谋划策,问接参与官场的钩心斗角,深得大员器重,很是风光了几年。后来大员作恶太多,犯了众怒,被皇帝赐死,幕宾们作了鸟兽散。程大器也惶惶逃回唐县,躲进十字街的老宅,多天不敢出头露面。可他这人肚子里的歪点子太多,不予施展就坐卧不安。因此刚安生了几天就放出风声,愿以平生所学,给人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也就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程大器这话放出去没多久,就招来了马拉套半夜三更登门相求。
马拉套喊开了程家门,对着程大器倒头便拜:“程爷救我!”
深夜来求,见面磕头,张口叫爷,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程大器示意马拉套站起来,让了座,问:“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马拉套把自己用乌贼墨汁写借据的情节隐去,只说惠老头穷急生赖,大白天拿着空白借据讹人没有得逞,夜晚又以死讹人。现在尸体还吊在自家的院门口,请问程大器该怎么办?一边说着,一边把五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程大器看看银子,“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回去把尸体解下来就是。”
马拉套恍然大悟,是啊,是不该任那尸体吊在自家门口的树上。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回去唤醒了用人小栓子,两个人合力把惠老头的尸体解了下来。可是,尸体解下以后又该怎么处理?是抬到惠老头自己家里,还是扔到城墙外边?马拉套急出一头热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再去请教程大器。
程大器依旧不紧不慢:“再把尸体吊到树上!”
马拉套这次学精了,接口问:“吊上去以后怎么办?”
程大器还是漫不经心:“吊上去以后再说。”
看程大器胸有成竹,马拉套也不好再问,只好赶快回去,依旧唤来小栓子,再把惠老头的尸体重新吊在树上。顾不上喘口气,马拉套又一次来到程家,气喘吁吁地问:“程爷,已经照你说的办了。这下一步……”
程大器稳如泰山:“回去喝四两老酒,蒙头睡觉,待官府的人唤你,你就大呼冤枉。”
马拉套不放心:“能行?”
程大器斩钉截铁地说:“如果官府判你有罪,我替你坐牢;如果判你死刑,我替你抵命!”
马拉套将信将疑地回到家里,酒是喝了,可哪里睡得着觉?就那样忐忑不安地坐到天亮。
天刚放亮,马拉套的院门前就一片喧嚷,惠老头的孙子把门打得山响。马拉套装聋作哑,不让小栓子开门。直到官府的衙役传唤,马拉套才假装一脸倦意地走出来。
县老爷指着树上的尸体喝问:“怎么回事?”
马拉套做出惊恐之状:“惠老头怎么吊死在我家门前?”
衙役们把惠老头的尸体解了下来,县老爷命跟来的仵作当场验看。仵作勘验后报告:尸体脖颈上有两道勒痕,应是先在别处缢死,后被移尸此处……
马拉套这才明白程大器为何让自己折腾惠老头的尸体,原来是为了制造出两道勒痕,借以误导仵作,转移视线。既然仵作这样判断,马拉套马上喊冤,请求县老爷尽快捉拿移尸害人的元凶。
县老爷说:“既然惠老头之死与你无干,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惠老头的孙子不干了:“怎么与他无干?如果不是他蓄意昧人钱财,我爷爷怎么会自己寻死?”
县老爷训道:“如果有人拿了无字借据向你要钱,你肯认账吗?其实,移尸诬陷人,你的嫌疑最大。可你是个黉门秀才,品学兼优,又不像一个恶人。先把你爷爷的尸体抬回去埋葬,待本官慢慢查找作恶之人。”
一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滔天大祸,被程大器用一个高招轻松化解,马拉套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叫那五十两银子花得值。身边有一个这样的高人,那可真是什么样的祸事都不用怕了!
三、再施高招
既然马拉套不怕祸事,第二天又有一件祸事找上门来。
昨天惠老头死了,而且由县老爷一锤定音,那一笔债务彻底结束,马拉套更加开心。他再一次去外边喝酒,一直喝到夜幕四合,才蹒跚着走回来,打算与老婆亲热一夜,明天继续外出跑单帮寻找商机。
马拉套的前妻多年不孕,被他休掉了。现在的老婆是后续的,年轻漂亮,丰乳肥臀,看那身架是很有生养能力的。可是,马拉套既然是个跑单帮的,那就多在外少在家,后妻难耐寂寞,竟然跟身强力壮的用人小栓子勾搭上了。这几天马拉套为了应对惠老头的债务,天天守在家里,让那一对野鸳鸯无法偷情,煎熬得嘴角起泡。所以今天后晌马拉套刚一出门,后妻就把小栓子喊进了卧房。
马拉套美滋滋地回到家里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自己的后妻正和小栓子在床上苟合!两个人太过忘情,连马拉套回来都没有发觉。马拉套知道两拳难抵四手,就转身去院里找家伙。可能是心里窝火,喘息声太重,到底把野鸳鸯给惊醒了。小栓子自知理亏,胡乱穿了衣服,钻出房门越墙而逃。马拉套再进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后妻一个人。马拉套举棒就打,后妻还没来得及喊叫就倒在了血泊里。马拉套举着木棒满院子寻找小栓子,哪里还找得着?马拉套累得满头大汗,刚要坐下休息一会儿,突然打个激灵,找不到小栓子可怎么办?清朝的法律他知道,丈夫有权捉奸甚至杀奸,但是必须拿双,否则就会以故意杀人罪论处。马拉套突然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昨天的惠老头,明明吃了亏,却拿不出证据为自己辩白。
当然了,马拉套不会学惠老头,吃亏又上吊,那可真叫亏死了。马拉套自然想起了程大器,又揣了五十两银子,趁着夜色去讨主意。
程大器果然是才高八斗,漫不经心地又给马拉套支了一招:你家不是住在西门城墙根儿吗?更深夜静之时,常有歹人出没。晚上留点心,只要有男人从你门前过,一刀宰了他,和你老婆的尸体放在一起,不就凑成一双了吗?
马拉套如醍醐灌顶,胸中豁然开朗,暗赞这一招也高,或者说只有这一招才能让自己化险为夷。一边赞叹着,一边转身就走,却被程大器叫住了。程大器说时间紧迫,我也不想让你再三番五次过来讨教,只是提醒你要把种种细节早早想好了,免得县老爷问案时不能自圆其说。此刻马拉套只想着抓紧时间找一个替死鬼造成“捉奸捉双”的局面,哪里会把往后的许多细节设计出来?因此他急忙跪倒:“程爷教我!”程大器也不谦虚,三言两语就说得马拉套五体投地,连连称是。
马拉套回到家里,拎了根木棒就躲在了院门外的暗处,约摸三更天的时候,还真等到了一个替死鬼。昏暗的月光下,马拉套看准了是一个男的,就突然闪身从大树后面蹿出来,当头一棒将其击倒,拖进了自家屋里。然后解开人家的腰带,弄乱人家的衣裳,制造出行奸模样……做完这一切,马拉套实在是太累了,刚刚打了个盹,天已放亮,又打起精神去县衙击鼓报案:说自家又出人命案了!
马拉套家再一次成为命案现场,许多街坊邻居又一次跑来看热闹:这马家是撞了鬼吧,怎么老是出凶案呢?大家正在议论,只听一声锣响,县老爷带着一千公事人员赶来了。
正如马拉套所诉,现场一片狼藉,马拉套的老婆死在床上,那奸夫倒毙在床下,满是通奸被杀的迹象。县老爷让仵作和虔婆先对两具尸体进行勘验,自己则让衙役搬来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把那院落当成临时的公堂,对马拉套进行例行讯问:“马拉套,你把当时看到的景象和自己采取的行动描述一番。”
当时的情景马拉套报案时已经说过了,可县老爷要例行公事,那就只好再重复一遍:“昨天傍黑的时候,我从外边喝酒回来,听见屋里响动异常,我老婆和奸夫正在床上苟合,淫荡之声不绝于耳。小人的愤怒可想而知,就从院角找来一根木棒,然后用脚跺门。跺了半天,开门的正是那衣衫不整的奸夫,小人当头一捧将他击倒,又扑向床边打死了那个贱人。打死二人尤不解恨,再用木棒捣烂了那奸夫的命根子……”
这时屋里勘验已毕。虔婆报告:马拉套的老婆伤在头顶,颅骨几近粉碎,且昨天确曾红杏出墙,与男人有过苟合。也就是说,尸检结果与马拉套的描述是一致的。接着仵作报告:那男人伤在脑门,与马拉套所诉吻合;只是命根子已毁,昨天是否与女人有过苟合却不得而知。“不过,”仵作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据我推测,奸夫应该和马拉套的老婆有过云雨之事,且被马拉套看见。不然马拉套为何那么恨奸夫的命根子,必要毁掉而后快呢?”
马拉套听到这里,暗自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仵作、虔婆端的厉害,竞能从死人的腿裆里验出生前是否有过苟合。试想,如果没有按程大器的嘱咐把那人的命根子捣毁,这破绽可就大了。
县老爷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马拉套,忽然看出了一些怪异。按照仵作、虔婆的勘验结果,案子正朝着有利于马拉套的结局发展。既然做丈夫的捉奸杀双合情又合法,这案子就可以了结了。马拉套的头上怎么冒起了虚汗呢?县老爷想不出个结果,就继续寻找疑点讯问:“马拉套,依你所说,命案是发生在昨天的傍晚,可你怎么等到大明才去报案?”
这个问题程大器早已估计到了,所以马拉套回答起来毫不费力:“我昨天喝多了,又是第一次杀人,且是连伤二命,累坏了也吓坏了,因此丢下木棒我也倒下了,直到天明时才醒来。”
这样的回答没有什么破绽,县老爷也不纠缠,继续问:“你不是有个伙计小栓子吗,案发时他在哪里?”
这个问题程大器也估计到了,马拉套不过照本宣科罢了,他叹口气说:“我近日打算出门,怕他和我老婆孤男寡女的惹出是非,已经把他辞退了。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然的话也许不会生出这场命案来。”
实在没有什么疑点可问了,县老爷就打算再看看现场,宣布结案。料不到的是,当他走进马拉套的卧房,再次把两个死者打量一眼,却突然一边后退一边惊呼:“快来人!”
四、恶有恶报
有两个衙役应声跑过来,问县老爷可有什么吩咐。县老爷命令他们一个速去十字街带程大器来现场,另一个速去县学打问一件事情。
原来这个县老爷是个博学之人,理狱问案不怎么内行,却喜欢培育桃李,爱去县学给学子授课。而面前的这个死者,因为刚被仵作擦洗了面孔,县老爷认出竟是一个食宿都在县学的廪生。县老爷知道县学对廪生管理严格,而这个廪生又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子,怎么会在傍晚跑出来与人通奸呢?况且这廪生才十七八岁,而马拉套的老婆已经三十岁有余,年龄上也不很般配,怎么能勾扯到一起?
县老爷还在思索,去县学的衙役很快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老师两个学生。县学的人说:昨天白天到昨天夜晚二更天以前,这个廪生都没有离开过县学。二更天以后,有个同窗突然得了急性肚子疼,有人说烟膏止疼立竿见影,这廪生说自己家里有这东西,自告奋勇回家去取,结果一去再没有回来。
这所谓的“奸夫”竟然是死于非命!县老爷震怒异常,拍案喝道:“马拉套,你是亲眼看见你老婆和那年轻人行奸吗?”
马拉套言之凿凿:“正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小人怎肯故意制造丑闻把绿帽子戴在头上?又怎么会捉奸拿双?”
县老爷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捉奸拿双!我告诉你,你老婆昨天确曾与男人苟合,可采花之徒却不是这个年轻人,因为昨天他不曾与任何女人有过苟且之事!他是县学的廪生,昨天傍晚根本没有离开县学,怎么与你老婆苟合?倒是他二更天后出来,三更左右走到这里,被你一棒击倒,拖进屋里冒充奸夫!为了扰乱视线,你才故意把他的命根子捣毁!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拉套没有想到替死鬼会是县学的廪生,更没有想到县学的老师和学生过来作证。这种情况如何应对,程大器事先没有告知,此刻他只能张口结舌,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衙役喝声“快讲”,如狼似虎,声震屋瓦,把马拉套吓软了身子。他“扑通”跪倒,拿手掌嘴:“我讲,我讲实话!”
马拉套说昨天傍晚妻子与人通奸是真,只是因为走脱了奸夫小栓子,自己杀奸不成双,才使了移花接木的手段,找了一个替死鬼。
县老爷一边派人捉拿小栓子对证,一边继续咆哮:“你这个马拉套,可真真心毒手狠!”
马拉套大叫冤枉:“小人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怎么能想出移花接木的主意?都是程大器出的高招啊!”
程大器出的高招?县老爷怪笑一声:“好一个程大器!”
话音刚落,程大器被衙役带了过来。县老爷说:“程大器,你都给马拉套出了什么高招,如实讲来!”
程大器自然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也估计是马拉套把事情搞砸了,正思量着如何为自己开脱,有两个衙役已经扑上来把他摁倒,让他与马拉套并排跪着。
程大器打量一眼灰头土脸的马拉套,估计他把什么都招了。既然马拉套都坦白了,我又何必去受皮肉之苦?他把前天夜里的惠老头命案,和昨天傍晚马拉套捉奸杀妻一案,一股脑儿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然后说:“县老爷明镜高悬,他登门相求,我出售智慧,他如何行动,都与我无干。我还要揭发他的是,他确曾借了惠老头的钱,而且有借无还!”
马拉套扭脸喊道:“你血口喷人,必须拿出证据!”
程大器说自己早就知道用乌贼墨汁写字的秘密,当年在京城作幕宾的时候,自己的主子主管刑狱,用这种方法开脱了不少罪犯。因此他一听说惠老头手里有一张无字借据,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县老爷这才知道自己前天被人捉弄了,今天又险些被人捉弄,不由恼羞成怒,先命衙役把马拉套饱揍一顿,然后才接着审问。马拉套被打怕了,很快承认自己故意用乌贼墨汁写下借据,昧惠老头二百两银子的事。只是那二百两银子自己只得了一半,另一百两分两次送给程大器买了高招。
县老爷强压怒火,说:“程大器,你也应该挨一顿板子的。念你足小县名人,我也不打你,让你去看看命案现场,然后你就会自己打自己!”
这会儿小栓子也被带来了,他老老实实承认前天夜里帮马拉套折腾了惠老头的尸体,昨天傍晚与马拉套的老婆发生了奸情。小栓子自我辩护:头一件事是受男主人指使,第二件事是被女主人胁迫,做下人的,不听主子的话行吗?
县老爷挥挥手:“胁从不问,打一顿板子以示惩罚。”
再说程大器去马拉套的卧房看了那具男尸一眼,立刻放声大哭,一边自己抽起了自己的嘴巴:那死于无辜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宝贝儿子!
其实县老爷刚才已经认出那廪生是程大器的儿子,只是不明白为何死在这里。等到县学的老师赶来,马拉套“咬”出了程大器,他才在心里感叹天道巧合,人算不如天算。县老爷等程大器打够了也哭够了,这才对大家分析案情:纵观两起祸事,都是源于那张无字借据。马拉套因为恶意昧财,间接害死了惠老头;又因为处理所谓的债务在家流连,发现奸情打死老婆,李代桃僵株连无辜;而他自己肯定也是死罪。也就是说,一张无字借据,害了四条性命!接着又宣布判决结果:马拉套本不是好鸟,又有程大器为虎作伥,因此他的家里也就祸事连连。现在将他就地正法,以慰冤魂。至于程大器,兜售所谓的高招牟取暴利,上天让其晚年丧子!但是,上天虽有报应,人间法绳难减,判处三千里流刑,去东北宁古塔效力。那里地旷人稀,让他那一肚子阴招再无用武之地!
如此判决,大家拍手称快。县老爷趁机教化百姓:“天理昭昭,善恶有报。观此二人的下场,大家都须记取一个教训:害人之心不可有,不可有啊!”
第244、杀你个回马枪
明朝末年,苏浙交界处的金牛河有一伙盗匪,为首的四十多岁,名叫洪三,苏州人氏,瞎了一只右眼,人称独眼洪三。
这天午后,有手下人来报,说从南边缓缓驶来一只官船,已到金牛塘。黄昏时分,果然有一条官船徐徐而来,洪三一声呼哨,几条小船同时从溪塘里射出,飞一般向大船靠拢。接近大船时,洪三一个箭步飞上大船:“谁是船主?出来答话!”
话音刚落,就见从船舱里走出—人,神情肃然,来到洪三面前,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官船,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洪三冷冷一笑,说:“什么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来人,给我绑起来!”“慢着,”站在船头的船夫这时接过腔来,拦住了洪三,“好汉,这位曹大人辞官回乡,租用我的船。你们要抢劫钱财,我自然管不了。但曹大人一向清廉,还望你们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洪三冷笑道:“清廉?这条船吃水这么深,怎能瞒过我?给我搜!”
“我曹菜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对得起天地神明,”曹大人朗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只有银子三十两,你们要是不嫌少,尽管拿去。”
这时,搜查的手下人来报:船舱里有两箱衣物,三箱诗书和一把雨伞,银子三十两,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舱底里放了一堆石头,舱上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鸽子。
洪三眨了眨眼,盯着鸽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刀指着石头,说:“你运这么多石头干什么?”
船主忙道:“好汉,因为曹大人所带的东西太少,船在河里直打转,无法前行,我才搬些石头增加重量,把船稳住。曹大人清正廉洁,只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才辞官回乡,还请好汉高抬贵手。”
洪三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和船上的东西,抱拳向曹大人深施一礼:“大人,都怪我粗野莽撞,冒犯了大人。几年来,我们劫官船无数,船上装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玉器。大人如此清贫,真乃两袖清风,我洪三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曹大人忙扶起洪三:“壮士所作所为也是迫不得已。曹某为官多年,深知百姓疾苦,曹某志在回苏州卖红薯而已!”“大人也是苏州人?”洪三惊喜道。曹大人答:“正是!我的老家就在望亭西街上。”“噢?”洪三浑身一震,“曹世植不知大人可否认识?”“正是家父。可惜家父已于十年前病故了,壮士也认识家父?”“什么?曹世植是你的父亲?”洪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十分吓人。
看着洪三的变化,曹大人惊异地问:“你是——”
“洪谦的儿子——洪三!”曹大人听了如雷轰顶,脸都白了。
二十五年前,曹世植与洪三的父亲洪谦同在朝中为官,曹世植在皇上面前屡进谗言,害得洪谦被罢了官,被满门抄斩。那年洪三才十六岁,在家人的帮助下,冒死逃了出来。为此,他戳瞎了自己的右眼,发誓要报仇雪恨,没想到冤家路窄,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夕阳从洪三的头顶徐徐滑落,他的独眼里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曹大人脸色惨白,他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洪三的面前:“壮士,家父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常言道,父债子还,我今天愿偿还家父对你一家的伤害。”“罢了,”洪三伸手拦住了他,好一会才冷冷地说,“如今,你的父亲也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走吧,从这里到苏州,一路畅通无阻。再也不会有盗匪出现了。”曹大人感慨万千:“壮士,你……”洪三跳上小船:“曹大人,一路保重,好自为之。”说完,小船像离弦之箭,向远处飞去。
曹大人站在船头,目送洪三他们远去,才摸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船主”轻轻地探过身子说:“大人,好险呐!”曹大人抬头望了望渐渐拉上的夜幕,冷笑一声:“想跟我玩?还嫩了点。管家,立即放鸽子,通知后面的船队,加速前进,今晚一定要通过此地。”
子夜时分,七八条满载着金银珠宝的大船在曹大人的监督下徐徐而过。突然,一声哨音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河面灯火通明,十几只小船横在河面上拦住了去路。
洪三站在最前面的小船上,手上的钢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杀气腾腾。见此情景,曹大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船驰到近前,洪三哈哈一阵大笑:“曹大人,戏演得不错呀。这回你还敢对天发誓说自己是清正廉洁的吗?”曹大人用手指着洪三“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洪三又一阵大笑:“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个回马枪吗?是那鸽子泄的密。别人可能以为它是一只观赏鸽,但骗不了我,那鸽子名叫‘雨点鸽’。是世上最好的信鸽之一啊!我派人截获了它,又放了它,这不,在此恭候曹大人。”
曹大人愣了半天,然后一头栽倒在船上……
第245、淘气女郎引发的可爱战争
蔡国是很“菜”的国家,位于咱河南的上蔡一带。中原有几十个小国家,比如管、蔡、、霍、鲁、卫、毛等等,当初分封时,是很神气的,大都是西周王族家门的子弟(全都是姬姓)才能分到这样的好地方。但是这点土地,他们越来越守不住了。反倒是分封得远的异姓国家,比如齐国、楚国、越国、秦国等等,地盘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强。中原小国不得不在夹缝里生存,蔡国就源源不断地向周遭的国家输送媳妇。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一,蔡穆侯赶紧挑了个好看的妹妹蔡姬,给齐桓公送去做姨太太。
蔡姬是个年轻活泼的姑娘,齐国又是沿海开放国家,商业尤其发达,甚至有红灯区。蔡姬从那封闭保守的中原小国出来,呼吸这带着海的味道的敞亮空气,日子过得十分明媚。齐桓公老了点,足以当她父亲,不过,他算个不古板的君王,看着蔡姬淘气,他哈哈大笑,很欣赏的样子,蔡姬就越发淘气起来。
这一天,蔡姬和齐桓公在湖上泛舟,蔡姬见了水,就顽皮起来,向齐桓公泼水,齐桓公也笑着回敬几下,好像在乡野荷塘中初恋的少男少女似的,还蛮恶心的。一阵玩闹,船猛烈摇晃起来,齐桓公害怕,大声道:“好啦好啦,不要闹了啦!”
蔡姬觉得齐桓公害怕的样子还蛮好玩的,干脆故意让船摇晃得更剧烈一点。齐桓公大声喊:“好啦!不要闹啦!我不会游泳!”
蔡姬说:“没事的,你淹水了我救你!”蔡姬是熟悉水性的,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学的游泳,难以想象春秋时候的公主穿着高叉泳衣是什么模样。齐桓公年龄大了点,吓得紧紧抓住船帮,脸色煞白,好像第一次在坐过山车的老汉,他越是害怕,蔡姬越是开心,把船摇得像游乐园的海盗船。
齐桓公一脸阴沉地上了岸,对蔡姬说:“明天就把你退回蔡国!”
蔡姬怎么也想不通:从前也玩闹过,这老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哩?[
跟老头玩闹,是要小心的。有些玩闹,让老头很高兴,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有些玩闹,让老头很气恼,觉得自己老得很没用,受了欺负——比如出老头的洋相。
齐桓公不是说着玩的,第二天就派一辆马车,把蔡姬载着,退回蔡国。蔡姬觉得自己没犯什么大错,却遭到退货,十分丢脸,一路哭泣,一路颠簸,灰头土脸地回到蔡国。
蔡穆侯看妹子嫁了齐国,竟这样狼狈地被撵回来。十分恼火:你齐国有什么了不起哩?我妹子青春无敌,又不是嫁不出去。
一转手,又把蔡姬嫁给了楚国的楚成王。
齐桓公本来只是要蔡姬回家反省反省,怕助长了她的娇气,就没说将来还要接回齐国的话,等她反省好了来求情。谁知小媳妇并不留恋他,跑到南边重婚去了。
齐桓公一怒,就带着八国联军讨伐蔡国 ,蔡国不经打,一打就投降了。齐桓公又挥师南下,讨伐楚国。
这场战争的由头,很像古希腊的特洛伊战争——因为绝代佳人海伦被拐跑,于是爆发了长达十年的惨烈战争。
齐军到了楚国,楚国人十分惊讶,因为两地实在隔得太远,而且一向没有什么往来,楚国用了“风马牛不相及”的生动说法,本意是“即使发情的马和牛也扯不到一起去”。
齐桓公不好说“是来抢媳妇的”,就乱扯了一些陈年旧账,比如“楚国为什么不给西周上贡了呀(其实那时诸侯国都不怎么上贡了)?”“周昭王南巡到楚国的时候,为什么死在楚国了呀?(其实是楚国人使坏,把他乘坐的船搞漏,让他淹死了)”楚国人的回答也很有意思:“周昭王死了,问我们做什么?你们问河水去!”
这场战争,就是以军前骂架的形式进行的。双方都派出了最强的国嘴上阵,齐国是管仲,楚国是屈完。最终齐国理屈词穷,被骂走了。
对比特洛伊战争,这场因为女人引起的战争,实在是可爱到极点了。想想那些士兵,从齐到楚,也就是从山东到湖北,一路上穿过了不少国家,饱览了不少风光,哪里是打仗?根本就是公费旅游。
齐桓公回师经过蔡国的时候,各路诸侯又帮着蔡侯求情,齐桓公因为划小舟引发的莫名恶气,终于消了。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 这就是春秋时期的战争,起因比较无厘头,过程比较儿童化。到春秋末期,特别是战国时候,出现了一些伟大而可怕的军事家,他们服务于太有野心和霸气的君王,便瞧不起从前小儿科的无聊战争,发明了很多诡诈和残酷的战争技术。动辄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地围歼对手。“可爱的战争”一去不复返了。
第246、红豆豆
小白兔的脸上,长出一粒红豆豆。
小鸭子见了,大惊小怪地说:“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白兔好伤心哟。
小鸭告诉了小花猫,小花猫又告诉了小黑狗,他们一块儿冲着小白兔喊:“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白兔难过地躲在家里,再也不出门了。
那天,红树林草坪上举行舞蹈比赛。小白兔一个人偷偷去了,害怕碰上别人。
轮到小白兔表演了,台下的小鸭子、小花猫、小黑狗又开始起哄了:“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黑熊生气地敲着铁皮鼓说:“静一静,静一静。”
舞蹈比赛结束了,小白兔获得了第一名。大家都来和小白兔合影留念。
大家都说:“小白兔的红豆豆,可真美呀!”
小鸭子、小花猫和小黑狗想和小白兔合影,但又不好意思。
小白兔看见了他们三个,热情地说:“来啊,我们一块照相吧。”他们高兴极了。
从此他们和小白兔成了好朋友。
第247、天谴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初的东北农村。
在黑龙江的东南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就因为这个村子太小,只有几户人家错落在四面环山的小山岙里,所以很久以来谁也没给这个村子取个正经名来。在那条出村的山间小路旁,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两间小土房,因为久不修葺而已经开始墙体走型,每逢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出来进去的只有夫妻两。男的已年近五十,双眼失明多年,因此一直被妻子爱怜地称为“老瞎子,”既称他老,其妻张氏自然要比他小很多,今年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自嫁进门来十多年,艰难的日子加之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和一身的破衣烂衫,使她比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的多。
话说这年初夏,虽说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同村的别人家里,因有壮劳力,或上山采山货卖、或出去打零工,贴补家用日子到也说的过去。“老瞎子”家因没有这些收入,不要说一日三餐,就是两餐温饱也成了问题,眼见渐渐见底的米缸面缸,张氏心中的大石头越来越重。
这天她借口说去屋后的菜地割点韭菜好做午饭了,却一个人躲起来掉起了眼泪。张氏想着自己和“老瞎子”的这两条命,真是中药铺里的抹布‘苦’到家了。想当年,和家人逃荒来到关东,忍受着亲人一个又一个死在路上的痛苦,坚持到最后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嫁给“老瞎子”后,虽说他人好,心地好,但毕竟他眼瞎年纪又大,就靠着老辈儿留下的那点积蓄,能撑到今天已是不易。“真是两间东倒西歪屋,四面溜空墙啊!……”张氏越想越伤心,眼泪就好比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难怪张氏如此伤心,她本是个好强得人,就因为丈夫上山采不回山货,下地耕不得田,家里家外连个保护的杖子都没有,喂到半大的猪竟生生被几只饿急了的狼给抬走了。
屋子里,忽然传来“老瞎子”的咳嗽声。张氏这才止住了眼泪,强打精神,抬头看看天空,火辣辣的太阳预示着,晌午到了 ——该做午饭了。于是张氏麻利地割了一绺韭菜,起身回屋去了。但动手做饭前,张氏又犯愁了,眼看粮食缸见底,可如何是好……最后张氏决定把韭菜切细了,搅了点玉米面,熬糊糊粥算了。一会儿工夫,做得了糊糊粥,张氏只拿了一个大碗盛了端进屋,强打精神笑着说∶“老瞎子”,你闻闻这味多鲜,一定好吃。不料,“老瞎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喜滋滋地应和∶是香,你也一起来吃吧,这时她就可以谎说自己吃完了,这一碗是留给你的。善良的张氏,本不想让已够可怜的老瞎子再担心日子难过,什么苦还是她自己吃了吧。但眼前,只见“老瞎子”仍旧叼着大烟袋没有动窝要吃饭的意思,便不声不响的把粥碗放到炕上,然后坐到炕沿儿边上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张氏看到老瞎子深馅的眼窝里有浑浊的泪水大滴地掉下来,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妻呀,你别给我宽心丸吃了,咱家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几句话说得张氏心里直泛酸,眼泪又成串地往下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瞎子又说话了,声音有些发颤∶妻呀,我有个办法咱都可以活命,只是你不要恨我呀?老瞎子一向不爱多说话,今天如此反常,张氏清楚一定是有大变故了,心底不安起来∶什么办法你说吧“老瞎子”,只要能够让你好好活着,就是让我死 ——也中呵。老瞎子一声长叹,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想让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要些钱留给我,你的后半生也有好日子过了,我也不会被饿死了……一番话说的张氏犹如挨了一闷棍,一向揣着“从一而终”的信念的她,真想说就是死也要做你们家的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善良的张氏暗问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眼看着老瞎子活活被饿死吗!不能啊、不能……张氏强忍满心悲苦,慢声道∶你既决定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没说的。张氏没哭,老瞎子到嚎啕起来∶“我不是人呐,娶了老婆进门后,没跟我享过一天福不说,最后——还要落得个卖妻的下场!老天爷,还不如让我这就死了呢……
坐在一旁的张氏,心里更好似被刀搅一样难受,不住地安慰老瞎子说不论我走到哪,都会回来看你的。
几天后,张氏被买到了三里外的一户姓林的人家当儿媳。婆婆六十出头,持家有道,丈夫同样三十出头,体壮能干,只因早年家贫,没能娶上亲,而今有了张氏,倒也还感到满意,再加上张氏懂事勤快,从此一家三口人相亲相敬,小日子过得更加富足起来。
放下这边不提,再说老瞎子,自从张氏走后,每天都要哭几遍,尤其想她的时候,便拿起卖妻钱捧在胸口,命根子似的摸呀摸,摸够了,才把钱袋再挂回窗框上,老瞎子的举动,无意间被三个村西读书的少年发现了,真是摸者无心,看者有意,从此老瞎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活命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夏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老瞎子因为孤苦伶仃,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寒冷。这天,他又捧着钱袋哭了一顿,哭累了,便挂回了钱袋,然后靠在旮旯打起了盹。破了洞的窗户纸被风一吹噗噜噜直响,这声音把他惊醒了,本能的,又去摸挂在窗框上的钱袋,心不由一惊——原来什么也没摸到。他明白是被人偷走了,心想妻子卖了,钱又丢了,真是人财两空,看来也是我死期到了!想到这,老瞎子也就不再伤心地想哭了,他摸索着下了地,解下腰间的带子,搭在房梁上,上吊死了。
这天正是腊月二十八。再说张氏,一大早打发走了上山伐木的丈夫,也不闲着,和婆婆又是蒸年糕、蒸包子,又要杀鸡宰鸭的。到了下午心底忽然不安起来,想起“老瞎子”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于是便哭求婆婆∶娘呀,也不知那“老瞎子”现在怎样了,过年的嚼裹预备下了没,我想去看看他,再捎点吃的给他,这年我才过得心安一些,您就成全我吧。性格爽朗的老太太,答应的很痛快,还帮忙把吃的装的满满一篮子,张氏出门前她嘱咐道∶你早去早回,这事最好别让我儿子知道。张氏感激还来不及,哪有不点头称是的道理。三里路的路程,尽管她颠着小脚一路紧走,望见草房时太阳也已经滚到山后头去了。还没到门口,就习惯地叫∶“老瞎子”、我看你来了,还给你带来了最爱吃的年糕和五花三层肉,香着呐……张氏奇怪怎没有回音儿?当她推开门,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篮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了,吃的东西滚的满地都是。当她清醒过来,扑向早已冰冷的尸体,放声大哭说“老瞎子、老瞎子”,你这一死一定是怪我没常回来看你呀!也罢,我们活着夫妻没做到头,死了就在一块吧……想到这她也解下腰带挨着老瞎子上吊了。
再说老太太,眼见天黑还不见儿媳回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最后狠狠心,也颠着小脚找了来。当她摸索着进了屋,点亮了煤油灯,被眼前的情景吓的大叫∶“妈呀,可完了,两个人怎么都上吊了?全怪自己老糊涂了,不该让儿媳回来呀!等儿子回来了,可有什么脸交代呦……也罢,不如我也死了算了……就这样,老太太也上了吊。
发现三人尸体的,自然是伐木回来,不见了母亲、妻子的林某。当他看见的都已是一具具尸体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是二十九,私塾的先生还在尽职地教学生年前的最后一堂课——默写三字经。正当他巡视每个学生是否偷懒了之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声接一声的炸雷就围在房子的前后左右,好象愤怒了的天神要把这房子撕碎了一样。
天象反常,年近半百的老先生明白个中一定另有缘故,当时老先生还以为这雷是冲他来的呐,不然总不会是冲那些还未成人的孩子们的吧,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何时造下的孽,老了老了还要遭此天谴。他怕连累别人,对众学生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谁能跟我到外面去。”说完老先生推开窗户,把手绢托在手上,手绢当真“嗖”的一下飞了出去,老先生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站定,接着又有许多手绢飞了出来,一群孩子争先恐后地跑到先生跟前,等着下一步怎么玩,最后只有三个少年的手绢,怎么往外扔也飞不出来,他们倒也庆幸不必去外面挨冻了。
这时雷声更加像炸开了似的响个不停,足足持续了一袋烟的工夫,之后雷住云散,又是晴空万里。当先生知道自己并没有死,长长松了口气,招呼众人跟我回屋吧,众孩子虽不满先生的做法,却也不敢不听先生的话。
当房门被推开,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三个少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早已断了气。胸前有两行大字∶
“恶少贪财害人命,
天谴当世得报应。”
这时人们才明白,昨夜为何一连吊死了三个人……
第248、中国史上最强女海盗
海盗一词,充满杀气,大多数人都会联想到男子,但其实,在清朝中期的时候,有一位女海盗曾令清军闻风丧胆。鸦片战争爆发后,被清朝政府招安的这名女强人还曾作为林则徐的“参谋”抵抗英军。
出身海盗世家
这名如今还为许多老广州人所熟识的女海盗名叫郑一嫂,她原姓石,乳名香姑,系广东新会籍疍家女,生于1775年,卒于1844年。其前夫姓郑,因排行而俗名郑一,新安(今深圳宝安)疍家人。郑氏夫妻生有两子。
在明末时期,当时就有著名的郑、石、马、徐四姓海盗横行珠江口。当代作家杨万翔的《海阔疍家强》曾提及一位在18世纪后叶越南内战中起过重大作用的疍家枭雄莫官扶。襄助莫官扶成就大事业的拍档名郑七,乃郑一的堂兄弟。由此可知,郑一嫂的娘家与夫家均为海盗世家,在她身子里,天生地流淌着与珠江水相交融的英雄血。
康熙收复台湾,郑成功部分残兵流向珠江口为盗,珠江口疍家海盗由明末四姓演变为清初红、黄、蓝、白、黑、紫六帮。郑一乃红旗帮首领。
郑一其人,胸怀大志,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把珠江口各股势力统一成一个以他为盟主的海盗大联盟,而郑一嫂堪称贤内助,自始至终参与其事,各帮海盗尊称她作“龙嫂”。无奈天意弄人,在这个海盗大联盟好不容易签约结盟的1807年,郑一却于一场强台风中坠海身亡,年仅四十二岁。由是,于“失龙寡嫂”而言,大联盟顿成大陷阱——红旗帮面临或内讧或被他帮兼并的严重危机。
势力震惊英国军队
郑一死后,郑一嫂成为红旗帮的领袖,在她的带领下红旗帮队伍迅速壮大。但在官方的记录里对红旗帮的记载很少,举凡秘密社会组织的内幕细节,包括官方在内的外界一般都不能详知,红旗帮的情形也是如此。
有一位名叫格拉斯普尔的英国富商,曾被红旗帮绑架为肉票,从而耳闻目睹海盗的日常生活种种。待他被以7654西班牙银元赎出并回到伦敦之后,他写出了一本独一无二的回忆录,将郑一嫂的逸事公诸天下。
据格拉斯普尔描述,在郑一嫂的经营下,红旗帮有大小船只五六百艘,部众三四万人。他们以香港大屿山为主要基地,在香港岛有营盘,有造船工场。活动范围由珠江口直迄琼州海峡。郑一嫂很早就向西方借鉴先进的科学技术。红旗帮使用的武器是千方百计弄到手的洋货。一次,跟英国战船交火后,她认真观察对手所遗弹头,发现英国人发射的是最新研制的24磅炮弹,几个月后,她的船队便装备了此种新式大炮。
郑一嫂所领导的红旗帮装备之精良跟大清水师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不仅屡败官军,甚至取得重创葡澳舰队(其中有美国雇佣兵)且把澳门围困得几近断粮的辉煌战绩。面对英国舰船在中国的水域内横冲直闯,郑一嫂还在1809年痛击了广州内河的英国船只,俘获一艘英舰,斩杀数十英国士兵,令英军震惊。
事实上,在郑一嫂领导红旗帮期间,有一个人不能不提,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保仔。张保仔原为江门疍家子,生于1786年。十五岁那年,他被窜入内河的郑一掳走,深得郑一喜爱。名义上,张保仔是郑氏夫妇养子,但他的刚强干练使之很快跻身于红旗帮核心领导层。郑一死后,张保仔贡献出全部聪明才智,出面襄助“龙嫂”有效地廓清了群龙无首的混沌局面。
联军对红旗帮无可奈何
红旗帮越来越强大,为了荡平海寇,清政府与英国侵略者联合,试图借列强的力量消灭红旗帮。格拉斯普尔记载,1809年秋,清政府与葡萄牙和英国一起组成了联合舰队,要突袭大屿山消灭红旗帮。得到情报的郑一嫂,亲自坐镇大屿山纠缠住敌军主力。用“围魏救赵”的办法派主力奇袭广州城,击杀虎门总兵。联合舰队不得已撤退,在撤退途中又遭到早已埋伏好的红旗帮主力的包围,激战九个昼夜,红旗帮仅有四十人阵亡。而联合舰队丢盔弃甲,只有几艘舰狼狈逃回广州。
红旗帮的这些大行动让满清朝庭极为恼火,连续派出大军征讨。红旗帮及其他各帮在郑一嫂、张保仔的指挥下,连续打败了前来围剿的官军。在浙江海面,打死了浙江水师提督徐廷雄;在香港大屿湾,灭掉了清海军战船二十多艘、火炮三百门,生擒广东水师提督孙全谋;还进逼广州,打死虎门总兵林国良,迫使两广总督频频换人。
其中最大的一次“剿张”战役,是屡遭劫掠的澳门葡萄牙人会同清朝水师,组成中葡联军,合围红旗帮,一度将红旗帮的主力船队封锁于其总寨大屿山岛,历时八日。但红旗帮如有神助,张保仔算准风向与潮汐,与郑一嫂一起集结大船三百只、火炮一千五百多门、部卒两万,突然发作,海面炮矢横飞,无人敢攫其锋,于是扬长而去,官洋联军唯有望洋兴叹。
接受清政府招抚
后来,红旗帮因郑一嫂不肯改嫁给黑旗帮老大而导致各派冲突。清朝政府采取了“怀柔政策”,黑旗帮作为六旗联盟的第二大帮投降,大大削减了郑一嫂和张保仔的力量。迫不得已之下,红旗帮也开始寻思着接受招安。
清朝的招安条件虽说很宽,但有一条是不能免的,就是招安时海盗们须下跪。红旗帮海盗一向看不起清军,让他们向昔日的手下败将下跪,很难接受。于是,精于计谋的两广总督百龄提出了这样的方案:由皇帝赐婚,准予张保仔、郑一嫂结为合法夫妻,郑一嫂、张保仔跪拜谢恩,同时,也算跪拜接受招安了。
招安后,张保仔封三品官,后升从二品,调福建闽安、彭湖等地任副将,郑一嫂授诰命夫人。 海盗可以演化为义军,但不等于就是义军。招安的成功,也避免了更多平民百姓的伤亡。
三十年后,鸦片战争爆发时,郑一嫂仍然积极抗战,为林则徐抗击英军出谋划策,她的事迹还于20世纪80年代被香港电影人搬上了银幕。
第249、搭顺风船的老人
嘉禾县有个李公子,拥有万贯家财,却正是少不更事的年龄。这天,李公子起了出外访友的念头,于是,穿上鲜亮华美的衣服,带上许多盘缠,包了一条气派非凡的大船,和两个仆人顺长江而下。
这天,船到浔阳码头,正停船点火做饭的时候,一个老人向仆人要求搭顺风船,仆人李富断然拒绝:“老人家,我们公子不喜欢有外人打扰,您就上别处去吧!”但老人不肯,还在那里苦苦纠缠。李公子正在船头看风景,不觉被这边的喧哗声吸引了,他不由地打量起这个想搭顺风船的老人:老人大约六十来岁,精神健旺,头上微见花白,身高不过五尺,但目光炯炯,凛然有威。衣着平常简单但干净整洁。李公子心想:“这么一个老人,一定是手头不宽裕,才想着搭免费的船。”于是,李公子同情地把头一点:“船上有的是地方,就带上他吧!”老人连声道谢。但船夫也闻声赶来,见李公子已经答应了,船夫马上阻拦:“公子,俗话说‘人心隔肚皮’,您怎么能随便让不认识的外路人上船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请公子三思!”但李公子很怜悯老人,还是坚持说:“这么一个老人家,我们不帮帮他,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转头对老人说:“老人家,带上您的行李,上船吧!”
老人上船后,重新向李公子行礼,一再道谢,并关切地询问李公子的行踪。李公子笑了:“我有几个朋友,都住在长江下游,我闲着无事,想去拜访他们,也没有什么计划。老人家,倒是您,您上哪里,我送您!”老人说:“我姓金,是湖南嘉禾人氏,但少年离家,几十年也没有回去过了。现在嘛,也说不定去哪里,也就是顺便走走,公子您也别特意为我改变您的行程,这么打扰您,我实在过意不去。”李公子十分高兴:“那我们是‘他乡遇故知’啊,我正是嘉禾人。”于是,李公子对金老更恭敬了,每天吃饭时,总是邀请金老同席一块吃,饭后的聊天也是时间越来越长。但李公子的仆人李富李贵却看不起这个寒酸老人,总在言语中表现出来,被李公子察觉后,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通。
这一天,船即将进入安徽安庆境内。金老悄悄来到李公子的船舱,对李公子说:“公子,这一路上,我仔细观察您,发现您为人不错,我今天就对您说实话吧!我呀,打小就学习武艺,青年时开始给人当保镖,在江湖上也有点名气,人送外号叫‘百胜金’。经过三十多年的积累,也已经是腰缠千金。因为年龄大了,五年前金盆洗手后,在浔阳开了一家船行。那天,我正在码头乘凉,看见您的船停在码头,船上的舵手眉心上有块月牙形的黑斑,我就知道他是江湖上传说的安徽水贼‘毒泥鳅’,专门洗劫客人来发横财。我可怜您那么年青就将稀里糊涂地丧命,于心不忍,想搭救您一把,才装成客人的样子上了您的船。您待我如此诚心实意,我也就不隐瞒您了。”李公子听后,大惊失色:“天哪!想不到我会被贼人瞄上!这下怎么办才好?老人家,他们一伙有七个人啊!我这么连累您,实在是过意不去!”金老人笑了:“有老夫在,这么七八个人,小菜一碟!不过,安庆是他们的老巢,如果今天晚上他们不停泊,就是要动手了。我们得留个心眼。今天晚上,您和我得换个床睡觉,我看他们有什么花样!” 李公子将信将疑,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果然,傍晚时分,船经过一个繁华的小镇却没有停下来,而是扯起风帆向前行。李公子问舵手为什么不停船休息,舵手回答:“这么好的风当然要赶路喽,我们不休息没关系的。” 李公子更加害怕了,于是,天黑后他悄悄地跟金老换了床位,但根本不敢睡觉,而是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动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金老果然没有看走眼,这船的确是一条贼船,为首的正是“毒泥鳅”。这天半夜,“毒泥鳅”招呼他的同伙们一起商量如何行动。“毒泥鳅”皱着眉头说:“本来我们七个对付他们三个,是绰绰有余的,但没想到半路多出个糟老头,真是麻烦。”一个强盗说:“没关系的,那老头看上去虽强健,但比竟上了年纪,根本不用怕,只是多费点力气而已。” “毒泥鳅”点点头:“还是先干掉那个李公子吧。”
“毒泥鳅”带着几个同伙,举着明晃晃的斧头,悄悄地来到李公子住的船舱。“毒泥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吃奶的劲,对着睡在那里的人的头部狠狠地砍下去,不料,“毒泥鳅”只觉得手臂一震,虎口发麻,不象是砍到了人头,而是砍到了硬邦邦的石头上。他悄悄地对同伙说:“奇怪!我是不是砍到了枕头?” 一个强盗讨好地说:“您就着月光对准他的脑门砍呀!”这时,他们听到了睡着的人正发出轻微而甜美的鼾声。于是,“毒泥鳅”又举起斧头,“呼”的一声砍过去,斧子一震,迅速反弹过来,狠狠地撞在了“毒泥鳅”头上。金老人马上叫:“有贼啊!”李公子和他的仆人点着灯笼飞快地进来了。金老人笑着对鲜血满面的的“毒泥鳅”说:“老朽不才,江湖上得了个虚名‘百胜金’,不过我也曾在上百个强盗面前出入自如,就凭你们几个小毛贼,也想跟我玩?小心你们的狗命!” “毒泥鳅”几个“扑通”一下就跪下了,磕头就象捣蒜一样:“您老的大名,小的们是如雷贯耳,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实在是我们的福气啊!您老不用多说了,我们几个这就洗心革面,送公子到目的地,万万不敢再生异心!请您饶恕我们!”金老人笑着说:“好啊。谅你们也没有那个狗胆翻天。开船吧!”
待众人退去后,公子深深向金老人鞠躬行礼:“救命之恩,永世难忘。但刚才斧头砍下来时,的确是为您捏了一把汗呢!”金老人又是哈哈大笑:“我练的气功叫‘金钟罩’,也叫‘铁布衫’,即使一万斤的石头压在我身上,也不要紧,何况是区区一把斧头!”
第二天早上,金老人飘然离去。
第250、魔鬼古堡
小镇在一片山地中,有一条路通向外面。镇子旁边,是一座古堡。据镇上的人说,里面盘踞着魔鬼,进去的没一个人能活着回来。大概正是由于这个传说吧,小镇里从来无人敢进去。但也有不怕死的人。一日,—支探险小分队慕名而来。
巴克劝阻这帮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别拿生命开玩笑了,自从自己在这儿开饭馆,至少已经有十几拨人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这是真的。”
可是,这群年轻人不以为然地笑笑,那位带队的红头发小伙子,还拍拍身边一条如牛犊一样大小的狗和怀中的枪说:“不用担心,我们有猎狗卡普,还有枪呢。”
巴克摇摇头,一如既往地拿出葡萄酒,一人一瓶,说:“喝吧,孩子们,愿上帝保佑你们。”然后,一边将牛肉剁碎,兑上葡萄酒,让猎狗卡普吃,一边叹息:“愿你也走好运!”在善良的巴克眼里,狗和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啊。
探险队员吃完饭,在小镇人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牵着猎狗卡普,带着枪,走进了古堡。古堡外,所有的人都用焦灼的目光远远地望着夕阳下的古堡。天黑了,也没人走出来,直到第二天天亮,还是没人走出来。
古堡,如一个虎视眈眈的魔鬼,整日蹲在小镇边缘,让每一个小镇人都喘不过气来。可不久,又有一个不怕死的人来了,是一位干瘦的老人。他叫莫非,爱探险寻奇。他说自己一定要到古堡里去闯一闯,改写古堡的历史。
巴克对老头善意地笑笑:“老兄,如果口渴了,我可以免费送给你葡萄酒,进古堡就免了吧。”谁知莫非却特别坚决,坚持一定要去。巴克无奈,摇摇头,像往常一样,拿来葡萄酒,并且摆上几样小菜。吃完饭,莫非背起包,一摇一摆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巴克站在饭馆前,很无聊地抬起头,朝古堡望去,顿时傻了眼。只见一个人从古堡中走了出来,一摇三晃的,正是莫非。巴克关了饭馆的门,今天不招待客人了,只招待英雄莫非,并虚心地向莫非请教,他在古堡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有没有遇见魔鬼。
“看到了很多很多。”莫非坐下,淡淡一笑,告诉巴克。在古堡里,首先看到了很多尸骨,还有一只狗的尸骨,它们呈现不同的样子倒在那儿。再往里走,拐过一道狭小的过道,弯弯曲曲走了一阵,进入一个地下室,再进一道铁门,在地下室的侧面小屋内,发现了各种珠宝,而且这些珠宝都是十多年前在一些盗窃案中被盗走的,是一个叫贝姆的神偷偷走的。
“真的吗?那里没有魔鬼吗?”巴克仍心有余悸,急急忙忙地问。
“不,是一种红蜘蛛。”莫非一笑,打开包,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红蜘蛛的尸骸。原来,这种红蜘蛛都躲在古堡石缝中,—有人进入,嗅着气味,它们马上爬出来,附着在人身上,吸人的血液,并注入自己的毒汁,不一会儿,人就会死去。
巴克睁大了眼,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有一个疑问,巴克,那些人遭受红蜘蛛的攻击,为什么不往外跑?”莫非望着巴克询问,很谦虚地请教道。
巴克摇着头,也惶惑不解。突然,他一指外面,喊:“天哪,那些探险队员都没死,回来了。”说时,一脸惊骇。
莫非忙转身去看,猛地感觉到背后冷风袭来,忙一转手,一把拧住巴克的手腕。巴克的手上,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随之,“嚓”的一声,一副手铐戴在巴克手腕上。
“神偷贝姆,你被捕了。”老头子一反常态,目光如炬,灼灼发亮。
“你究竟是谁?”巴克满头大汗,心有不甘地问道。
“蒙波,知道吗?神探蒙波。”老头子得意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自我介绍道。巴克一听,低下头,瘫倒在地上。
原来,巴克正是大神偷贝姆,他数十年作案,偷了不计其数的珠宝。但是,在警察的围追堵截下。实在是无路可逃,尤其后来,听说小偷的克星蒙波也开始了对他的追捕,于是,他选中了小镇这个神秘的古堡,来藏纳自己偷来的珍宝。为了防止别人进堡,他专门搜集了一种热带毒性极大的红蜘蛛,放在里面,并且暗地里散布谣言,说里面有魔鬼。
他自己在古堡旁开了个饭馆,一则照看珍宝;再则,准备兑了安眠药的葡萄酒,每一个进古堡的人,都赠送一瓶。
“你为什么没昏睡?”贝姆仍然有些不甘心。
蒙波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正是贝姆送的葡萄酒。原来那天来时,蒙波提前就装了一瓶葡萄酒。至于红蜘蛛,更好对付,一种印度香,就是红蜘蛛的天然克星。进堡后。蒙波燃了一大把印度香,烟雾袅袅,不一会儿,红蜘蛛的尸骸落满一地。
贝姆听了,无言地低下了头。
第251、快嘴李翠莲
北宋首府开封,有个李员外,生有一男一女,儿子早已娶妻成家,只是女儿翠莲还未许配人家。
翠莲年方16,出落得如花似玉,针线家务、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诸子百家。赋诗填曲无所不通,只是生就的快嘴快舌,心中有什么话就明白说出,不会有半点含糊。
一日,媒婆王妈妈上门来说亲撮合。
李员外同意把女儿许配给城中张员外的第二个儿子张狼。两家门当户对,只待选择吉日良辰成亲。
眼看吉日临近,李员外与夫人满面忧愁,私下商议:女儿各样都好,只是心直口快,到了婆家,若得罪了公婆姑嫂人等,便如何是好。必须好好吩咐翠莲才是! 老夫妻叫来女儿关照道:“因为你口快如刀,只怕到婆家多言多语,失了礼节,惹人见怪。你以后凡事千万少作声,切记切记!” 翠莲听完便道:“爷开怀,娘放意。哥宽心,嫂莫虑。女儿不是夸伶俐,从小生得有志气。纺纱织布会裁衣,三茶六饭一时备。到晚来,能仔细,大门关了小门闭,刷洗锅碗掩厨柜,息灶灭火进房内。铺了床,伸开被,点上灯,请婆睡,叫声‘安息’出房来。如此服侍二公婆,他家有什么不欢喜?爹娘且请放宽心,舍此之外值个屁!” 翠莲还没说完,李员外大怒,起身便要打她,夫人劝住说:“孩子,爹娘只因你口快才发怒。古人云:‘多言众所忌’。到人家后切记谨慎言语!” 翠莲说道:“晓得。” 迎娶前一天,翠莲与左邻右舍一一话别,哥嫂为翠莲收拾打点妥当。
一日劳累,大家早早安歇。李员外一觉睡到天明,便高声问翠莲道:“我儿,不知什么时候了,屋外天晴下雨?” 翠莲一脚跨进爹娘房中说道:“爹慢起,娘慢起,不知天晴是下雨。更不闻,鸡不啼,街坊寂静无人语。若非四更时,便是五更矣。且待女儿担水来,先把锅儿刷干净,烧些脸汤洗一洗,梳个头儿光光的。哥嫂也该早些起,不要娶亲的来了慌得脚不着地!” 翠莲说完,转身就去梳洗妆扮。不一会,又来到父母跟前说道:“拜告爹,拜告娘,蒸了馒头有索粉,果盒吃食件件整。收拾停当慢慢等,看看打过五更声。我家鸡儿叫得准,送亲的人从头再去请,姨娘不来不要紧,舅母不来不要紧,可恨姑娘没道理,说的话儿全不准。昨日许我五更来,今朝鸡鸣不见影。等会她进门没话说,赏她个漏风的巴掌当邀请。” 爹妈、哥嫂听说,为免生枝节,就让翠莲向祖宗牌位拜别。
这时,只听得门外鼓乐喧天,娶亲车马已到。于是家人 簇拥翠莲上轿。
一路上,王妈妈不断叮嘱:“小娘子,你到公婆门前,千万不要开口多说就好!” 不多时,就到了张员外家大门前,歇下轿子,一时鞭炮齐鸣,鼓乐高奏。
媒人王妈妈按习俗拿着一碗饭,掀开轿帘,叫道:“小娘子,开口接饭!” 只见李翠莲坐在轿中大怒,说道:“老泼狗,老泼狗,叫我闭口又开口,真是胡言乱语媒婆口。方才跟着轿子走,吩咐叫我休开口,如今轿子到门首,怎的又叫我开口?莫怪我今骂得丑,媒婆真是白面老母狗!”
翠莲的一番言语,恼得王妈妈没喝一滴喜酒,一溜烟地甩手走了,也不管翠莲下没下轿,拜没拜堂。
大家顾不得,也只能簇拥新人到了堂前,拜见公婆,和家里人一一见面。
拜堂后,送新人入洞房,按照风俗行“坐床撒帐”的仪式:张狼在前,翠莲在后,阴阳先生捧着米麦黍豆等五谷,跟随进入房中。
新娘坐床,阴阳先生抓把五谷,边撒边唱,无非唱些吉利的话语。
但未等阴阳先生撒帐完毕,只见翠莲站起身来,抄起一根面杖,在阴阳先生的腰间狠狠地打了两面杖,骂道:“撒甚帐?撒甚帐?东边撒了豆儿,西边米麦满床上,仔细思量像甚样?公婆性儿若莽撞,只说新妇不收拾。丈夫如是不体谅,要怪娘子邋遢相。你可快快走出门,饶你几下擀面杖。” 那阴阳先生被打,逃出房去了。
张狼大怒道,“千不幸,万不幸,娶了这个泼辣的快嘴婆。
‘撒帐’这个仪式可是自古就有的,怎的让你搅和了呢?” 翠莲便说:“丈夫丈夫你休气,听奴说得是不是,想起刚才那人就生气,他胡乱把豆麦撒满地。你不叫人扫去,反说奴家不讲理。假如你真的恼我生了气,连你一起赶出去,闭了门,独自睡,晚起早眠随心意。阿弥陀佛念几声,耳旁清静真惬意。” 张狼无可奈何,只能独自往喜筵上敬酒去了。到了夜深席散,客人都去了,张狼才进得房中,见翠莲已独自睡了,也就不敢作声,将就缩在一边睡了。
天明以后,婆婆在门外叫道:“我儿,你可叫娘子早早起床梳妆,快到外面收拾!” 翠莲听得说便应声说道:“不要慌,不要忙,等我换了旧衣裳。菜自菜,姜自姜,各样果子各样装;猪是猪,羊是羊,莫把鲜鱼搅白肠;酒是酒,汤是汤,腌鸡不要混腊獐。眼下天气还算凉,便放五日也不妨。待我留些整齐的,三朝还要请姨娘。要是亲戚吃不了,剩与公婆慢慢尝。” 公婆听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待要高声责骂,又怕邻居笑话,只得忍气吞声。
到了第三日,亲家李员外夫人来张家“完饭”,婆婆把翠莲打先生、骂媒人、赶丈夫、毁公婆,一一叙述。
李妈妈听后,羞愧满面,只得到女儿房中埋怨。
翠莲便说:“娘亲娘亲休吵闹,听我一一细禀告,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三日媳妇要上灶,吃饭无汤把水泡。母亲今日初来到,就把话儿来诉告,不问青红与白皂,一味责怪奴胡闹。婆婆性儿不大妙,说的话儿惹人跳。我的性儿也不弱,不要真的惹我恼,我就寻条绳儿一吊,这条性命问她要!” 李妈妈听女儿这么说,又不便高声痛骂,气得菜也不吃,酒也不喝,别了亲家上轿回家去了。
大伯张虎在旁看不过,便对张狼说:“你不闻古人云:‘教妇初来’,虽不至于要你打她,但也要早晚训海。再不然,就去一一告诉她那一走了之的老虔婆知道!” 翠莲接口就说:“阿伯真的爱把闲事管,我又不曾碰着你饭碗。媳妇虽是话儿多,自有婆婆与丈夫。我娘不曾冲撞你,如何骂她老虔婆?等我满月回门去,到家告诉我哥哥。我哥性儿烈如火,那时叫你认得我。巴掌拳头一齐上,让你旱地乌龟没处藏!”
张虎大怒,走上前要张狼去打翠莲。
张虎妻子施氏赶快上前拖住,说道:“各人妻小各自管,干你什么事?” 姑娘在旁看着听着,就来到母亲面前说道:“你是婆婆,如何不管,尽着她放泼,像什么模样,被人家笑话!” 于是,张妈妈站起,向翠莲说道:“亏你是才来我这三日的媳妇,若做了二三年媳妇,我家大小都开不得口了!” 翠莲便道:“婆婆休得没主见,做大不尊小不敬。小姑不要太任性,母亲面前少言论。本是一派胡乱言,谁知老蠢听得便就信。言三语四把我伤,说的话儿不中听。我若有些长和短,不怕婆婆不偿命!” 张员外听翠莲说了这些,便大怒说:“女人家须要温柔稳重,说话得体,方是做媳妇的道理。哪曾见这样快嘴的妇人!” 翠莲立即应道:“公是大,婆是大,伯伯姆姆且坐下。你儿媳妇既不蠢,你儿媳妇也不傻。从小生来性刚直,话儿说了心无挂。公婆不必讨厌咱,写张休纸万事罢。我不愁,也下怕,雇顶小轿回去罢。不招婿,不嫁郎,不搽胭粉眉不画。上下穿件缟素衣,侍奉双亲度日罢。记得几个古贤人:张良刺文通能说话,曹植杨修也不差,苏秦张仪说六国,晏婴管仲说五霸。这些古人能说话,齐家治国平天下。公公要奴不说话,将我口儿缝住吧!” 张员外道:“罢,罢!这样媳妇,久后必败坏门风,玷辱祖上!”便叫张狼,“孩子,你将妻子休了吧!我别替你娶一个好的。” 翠莲听后,接着说道:“公体怨,婆休怨。丈夫不必苦留恋,大家各自寻方便。快将纸墨和笔砚,写了休书随我便。不曾打公婆,不曾骂亲眷,不曾欺丈夫,不曾两邻串,不曾偷人财,不曾被人骗,操劳家务会书算。今朝随你写休韦,搬去嫁妆莫要怨。手印缝中七个字:‘永不相逢不见面’。恩爱绝,情意断,鬼门关上若相逢,别了脸儿不相见!” 张狼只得写了休书,两边摁了手印,叫人抬了嫁妆,一顶小轿把翠莲和休书送到李员外家。
父母与哥嫂都埋怨翠莲嘴快不对。
翠莲上前说道:“爹休嚷,娘休嚷,哥哥嫂嫂也休嚷。女儿不是自夸奖,从小生来志气广。今日离了张家门,是非曲直休要讲。不是女儿牙齿痒,挑描刺绣能织纺。大裁小剪我都会,浆洗缝补不说谎。劈柴担水与下厨,就有蚕桑也会养。我今年小正当时,眼明手快精神爽。若有闲人自眼看,就拿巴掌给他脸上赏。” 李员外和妈妈道:“罢,罢!我们两人也老了,管不得你,只怕有些一差二误,被人耻笑,可怜!可怜!” 翠莲便说:“孩儿生得命里孤,嫁了无知蠢丈夫。公婆厉害犹自可,怎当姆姆与小姑?我若略略开得口,便去挑拨公婆怒。且是骂人不吐核,动脚动手便来拖。生出许多无根话,就写休书休了奴。指望回家图自在,岂料爹娘也怪我。夫家娘家住不得,剃了头发做尼姑。身披道袍挂葫芦,手中拿个大木鱼。头儿剃得光光的,那个不叫一声小师姑。” 说罢,卸下浓妆,换了一身布衣服,向父母合掌行礼拜别,转身又向哥嫂告别。
哥嫂说:“你既要出家,我二人送你到前街明音寺去。” 翠莲便道:“哥嫂休送我自去,去了你们才方便。古人说得好:‘此处不留有留处’。离了俗家门,便把头来剃。四海便是家,何必明音寺?散淡又逍遥,却不自在了!” 翠莲自此便削发为尼,出家去了。
第252、厨子弹西瓜
王肉滚是个厨子。名如其人,他是个大胖子,肥头阔嘴双下巴,肚子似扣了口大锅。据说王肉滚睡觉翻身要先搬肚子,比如向左翻,就先双手把肚子“捧”到左边,身子再扭过去。
王肉滚的厨艺好,被招进涞阳县衙当起了伙夫,吃上了公家饭。
王肉滚为人随和,弥勒佛一样见人就笑,县长吃着王肉滚做的饭菜说,饭做得好,人长得喜兴,再怎么生气,只要一见着王肉滚,这气就跑远了。
他还勤快,白天忙一天,晚上还经常加班干活。有几次,他大半夜就起了床,把县衙大院扫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还给三口水缸挑满了水。县长不止一次当着差役们表扬王肉滚,号召全衙向他学习,还将亲自手书的“敦厚勤勉”四个大字刻了大匾挂在了王肉滚家墙上。
若不是后来的一次“弹西瓜”,王肉滚就会一直“模范”下去。
县衙的差役们住的是集体宿舍,大伙睡一条大炕,王肉滚也和大家睡一起。那天半夜,小北风飕飕的,贼冷。王肉滚起了炕,穿戴整齐后,就走出了屋子,但这次他没拿扫帚扫院子,也没拿扁担去挑水,而是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就又回了宿舍。
王肉滚一手持刀,站在地上向炕上扫视。十几条汉子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把脑袋露在外边,一个个睡得正香。此时,在王肉滚眼中,那一个个脑袋已经不是脑袋,而是一个个滴溜圆的西瓜。王肉滚望望眼前的一排“西瓜”,目光兴奋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拇指和中指搭起来一绷劲儿,开始挨个弹“西瓜”。“梆梆,梆梆”连着弹了两个,都摇头(似是西瓜不熟)。也是这两个爷们儿睡得太死,王肉滚已经把他们的脑袋当西瓜弹了,愣是没醒。王肉滚接着弹下去,但弹到第四个的时候,王肉滚不摇头了,而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这个西瓜熟了)。王肉滚扬刀就要切西瓜,这时这个人忽然醒了,他一睁眼看见王肉滚举着刀,吓得“妈呀”一声。王肉滚一下子被惊醒了,激灵一下,菜刀“哐啷”掉到地上。这时候炕上的几位也醒了一大半,大家望着王肉滚,王肉滚望着大家。忽然,王肉滚跑了。
大家这才知道,王肉滚梦游。
梦游症患者王肉滚被县衙辞退了。
回家后第二年,小日本就到了王肉滚的家乡野三坡。乡亲们被鬼子杀死了几十口,这其中就有王肉滚刚娶进门没多久的媳妇。
鬼子在村里修了炮楼,长期住下去了。没多久,王肉滚便被抓去给炮楼的鬼子做饭。
在鬼子据点,王肉滚依旧梦游,和在县衙时一样,有时半夜起来挑水扫院子。鬼子小队长拍着他肩膀说他良民大大的。王肉滚在心里一遍遍骂自己“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很快,王肉滚又弹了一次西瓜。
这次弹西瓜的情节比上次要丰富一些。上次王肉滚是由厨房直接奔向宿舍的,这次王肉滚拎刀出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站岗的伪军刘小头。刘小头正靠着墙坐在地上睡觉,王肉滚踱了过去,认真地看了看他的头。刘小头的头长得确实小,这样的“小西瓜”王肉滚是看不上眼的。王肉滚弹都不弹便走了,转身进了鬼子睡觉的屋子。
十几个鬼子躺了一溜儿,鬼子们不睡炕,就地搭铺,要弹西瓜必须蹲下去,这可难为了王肉滚。由于肚子上的肉多,一弯腰就“窝”得难受,费了半天劲儿也只能是半蹲。
王肉滚开始弹西瓜。但日本兵可不像县衙的差役们,他们警惕性很高,第一个“西瓜”,就被王肉滚弹醒了。“西瓜”“哇”地叫一声。这次,从大梦中醒来的王肉滚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菜刀掉到地上。他看了看手中的刀,很淡定地想:今儿这刀既然举起来了,就不能白举啊!于是“咔嚓”,就把眼前的“西瓜”切下来了……
第253、绝地之狼
狼是一种群体生活的野兽,它们有着神秘的生活习性。它们出猎捕食等行为,都要听从本群狼王的指挥。公狼王是家族王国的最高统帅。
狼的死亡,除了在生存中发生意外,被天敌或人类捕杀以外,正常的生老病死,它们都要克服种种艰难险阻,到一个固定的地点去死,就是人们常说的狼死绝地。
早年我在大兴安岭做伐木工人的时候,曾碰到过狼到绝地去死的悲壮情景。
那是一个凉爽的初秋天气,我和同伴受命去勘察一个新的采伐点。我们穿过一片高耸入云的混杂林,天近正午时,我俩在林间共进午餐。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我们顺着枪响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一个年轻猎人正在端着枪发笑。原来他在行猎中碰到一行五匹小小狼群,其中一头老狼体态瘦弱、疲惫不堪,它在四匹壮狼的扶靠下向前行走。猎人的规矩在“小雪”节气之前。是不捕杀皮毛动物的,更何况狼这种当时皮毛并不珍贵的兽类,猎人更不会提前猎取。只因这几匹狼贪婪至极,对猎人背着的飞龙和松鸡馋涎欲滴。有两匹狼几次欲对猎人实行偷袭,猎人不得已才开了一枪。不想这一枪正好击中疲惫老狼的后腿。只见它身子一晃,险些就地栽倒。两匹壮狼不顾危险,赶紧用身体从两侧挟靠老狼,如同抬着它像坐轿一样向林中走去。另两匹狼则一个引路一个断后,用黄澄澄的眼睛瞄着猎人,不慌不忙地撤离。
猎人对我们说,这是四匹壮狼送这只老狼到“绝地”去死。不信你们顺着血迹往前走,就可以找到那块“绝地”。那地方阴风习习,令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冷。猎人最忌讳去那种地方,因为那是“绝地”。
两天以后,我们在勘察中真的误入“绝地”。那是个林深树密、松涛轰鸣的地方,几棵粗大腐朽的古松,横七竖八互相倾轧躺倒在地上,天然形成一片小小的空旷场地。场地上有一汪汪发着腐臭气味的黑水烂泥,枯枝败叶里掺着一团团乱毛和白生生的骷髅骨架。一头老狼奄奄一息地躺在烂草上,几只秃鹫蹲在不远处的石崖上,用贪婪的眼光扫描着老狼,不时发出惨然的怪叫。无数只喜鹊、乌鸦在高处的枝头上鸣叫不止。
绝地之狼(2)
我们清楚地看到,老狼的臀部和后腿粘满了已经变黑的血迹。眼睁睁地证实猎人说过的话,我们进入了“绝地”!顿时感到脊背发麻,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步枪,赶紧倒退着向后撤离。
我们撤出几十米之后,害怕这里掩藏着狼群,赶紧爬上一株直径一米多粗的古松,骑靠在枝头上,用望远镜观察着“绝地”里的情况。
老狼干瘦的肚子还在缓缓地一起一伏,中过砂弹的大腿和臀部还在隐隐渗血,稀疏的青黄色狼毛微微随风闪动。老狼身边布满密密麻麻的狼蹄印,附近却没有狼的踪影。
突然间老狼的耳朵竖了起来,随后睁开了黄澄澄的眼睛,果然四匹壮狼从林子后面钻了出来!
四匹壮狼的嘴里叼着松鸡、野兔等猎物。它们来到老狼面前,恭恭敬敬地把猎物放在老狼的嘴边。这时我们还清楚地看到,在老狼的头部附近,散落着各色翎毛,无疑这是老狼来到这里后的进餐痕迹。
可怜的老狼晃了晃双耳,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四匹坐在眼前的壮狼,已经无力把嘴巴张开,对这些鲜美的野味只能凝视。一匹壮狼站起来,以迅疾的速度把一只野兔的皮毛扯掉,叼起鲜嫩滴血的兔肉,送到老狼的嘴边。老狼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它把舌头伸出来,用舌尖舐了舐兔血,眼里的光辉却突然消失。头部猛然晃动几下,四肢和躯体微微抽搐,棱角分明的肋骨塌陷下去再也膨不起来。老狼留恋地呼出最后一口气息,安然地死去了。
四匹壮狼似乎一阵慌乱,急速站起身子,一齐把嘴巴送到老狼的嘴边,一阵探查嗅闻之后,确认老狼已死,就把嘴巴冲地发出惨烈的悲嗥。四匹狼对地嗥了一阵之后,又仰天齐声哀号起来。
嗥过一阵之后,一只壮狼叼起老狼的耳根,只轻轻一甩就把老狼背在背上。另一只狼跟在后面向树隙间走去。我们赶紧把镜头跟在二狼后面,看它们究竟要去往何处。二狼走了不到四十米,眼前出现了一股清澈见底的溪流。壮狼把狼尸放在溪流中,一齐用嘴巴和爪子梳洗老狼的身体,把斑斑血迹一块块嘶咬下去,把泥土和脱落的狼毛洗掉。两匹狼叼起水淋淋的老狼尸体,轻轻放在一棵躺倒的树干上,让林中的秋风吹刮狼尸。
绝地之狼(3)
秋风飒飒,片刻之后狼尸被吹干,壮狼又把它背回原地。这时我们才发现,没走的两匹狼。已经在泥土地上扒了一个很深的坑。壮狼把老狼尸体放在土坑里,突然丛树后窜出二十多匹野狼!群狼对着老狼的尸体,一齐发出凄惨的哀号,那悲壮而惨烈的嗥叫声,震荡着密林余音不消,让我俩的心情也掠过一阵哀伤。
吼叫过后,群狼一齐上前用四肢扒土,顷刻间就把老狼埋得严严实实。不知是哪匹狼发出一声低吼,群狼立刻停止扒土,在狼坑边排成一行,绕着坑边走边嗥。走了几圈以后,为首的一匹狼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群狼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离开绝地……
等群狼消失之后,崖上的秃鹫,树上的鹰鸦鸟雀一齐飞下来,疯狂地啄食老狼没吃的野味。有限的野味立时殆尽,它们就开始刨扒泥土,瞬息间老狼的尸体就暴露出来,这些鸟雀们又抢啄老狼尸体。当我们从古松上爬下来时,眼见那老狼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我俩怕碰到别的麻烦,赶紧提枪离开这个狼死的“绝地”。
第254、强盗婆茶店
瓶窑自古来称为“水陆码头”,北方山区的山货、南方的百货、日用品,都在这里集散、交易。于是,南来北往的商贾都云集于此,非常闹猛,繁华的集市使得一些服务行业应运而生,馄饨店、饭馆酒肆比比皆是,特别是茶店,有的临街,有的靠河,最有名的,要数“强盗婆”茶店,
说起这家“强盗婆”茶店,老底子的瓶窑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端端的茶店,为啥要叫这么个吓人倒怪的名字呢?却听我一一道来。
歪嘴刁眼吃苦头
瓶窑街里有个姓刘的恶霸,自幼习武,吃酒像漏斗,喝茶用钵头,他纠集一帮地痞流氓无赖,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那一日,码头上来了一个挑着一担茶叶的女人,面相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但身材高大,腰圆背直,后脑勺梳了一个发簪,插一根木簪,一双大脚,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她见岸边商贾云集,便歇下担子,卖起了茶叶。
还没开张,边上就围了二个地痞无赖,一个歪嘴,一个刁眼。他们是来向筏工收保护费的,见有女人在私自卖茶叶,便上前挑衅。
“喂,这个地方是我家的,你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在这里卖茶叶呀?”
女人抬头一看,见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儿围了上来,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就说:“大兄弟,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地方是你家的,我马上就走。”说着,挑起担子要走。
“这可不行,你已经在这个地方卖过茶叶了,就不能走。”歪嘴地痞说。
“那你们要怎么样?”女人问。
“交场地租用费。”刁眼说。
“可我还没有开张呀!”
“没开张也得交”歪嘴和刁眼捋了捋衣袖:“要是不交,就剥光你的衣裤,让你风凉风凉。”
那女人似乎怕了,说:“大兄弟呀!你们需要多少场地租用费呀?”
“十两银子”歪嘴和刁眼狮子大开口。
老天,十两银子,这可是能买好几亩良田呀!就这么一个卖茶叶的妇道人家,怎么拿得出来呦!可是那女人却一点都不着急,笑嘻嘻地说:“大兄弟呀!你可真是长眼睛,我的茶叶担里刚好有十两银子,你自己去拿好了。”
真是人可貌相,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真有十两银子。歪嘴喜滋滋地将手伸进了茶叶担,刚捣腾了几下,就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啊哎姆妈喂……”
刁眼定睛一看,魂都吓出来了,原来,歪嘴的手指头上,竟被一条大蛇死死地咬住了。
原来,这个女人在放钱包的地方放了一条大蛇,目的就是防止小偷的,这条大蛇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歪嘴的手进去时,被大蛇当成美餐了。
二个地痞落荒而逃,边上筏工哄笑了一阵后,劝那女人快逃,否则,等钵头刘来了,就要吃大苦头了。可那女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说不碍事不碍事,继续卖她的茶叶了,筏工们无法,又怕惹事上门,都偷偷地溜了。
踢翻钵头刘
钵头刘听到歪嘴和刁眼的汇报,气得七窍生烟,他带了几个喽罗找女人算帐。
那女人见到气势汹汹的钵头刘时,知道是寻仇来了,但她不愿说破,故意问:“大兄弟,你要买茶叶么?”
“我要买你的命。”钵头刘话音刚落,就飞起一脚,朝那茶叶担子踢去……。
要知道,钵头刘的腿功可是出了名的,有人曾亲眼看见他一脚踢翻了一只大水缸,这一腿踢出去,那茶叶担还不飞到苕溪里去呀!
可事情就是这么怪,就在钵头刘抬腿时,那女人漫不经心地移动了一下茶叶担,钵头刘这一脚竟落了空,这下好了,钵头刘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儿朝前一个踉跄,差点掉下前面的石坎。
钵头刘毕竟是个会武功的,这一脚走空,使他明白,这个女人,也是个有功夫的,在这一带,会功夫的女人不多,莫非她是……
钵头刘想到的人可真是大名鼎鼎,前些年,石达开部队经过余杭前往安徽,他的手下大将刘裕在断后时在余杭战死,刘裕的老婆是一员女将,打散后逃入安吉境内,在一个叫九亩田的大山里落草为寇,九亩田盛产茶叶,这个女人又是卖茶叶的,如果真的是她,自己可吃罪不起。这钵头刘是道上混的人儿,懂的黑话的他用黑话向那女人询问,可那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懂。看来,钵头刘的猜想错了。
既然对方不是刘裕的老婆,自己也用不着怕她了,今天这个面子,是肯定要捞回去的。于是钵头刘说:“喂,既然我们结了梁子,肯定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怎么解决呢?”女人问
钵头刘说:“我钵头刘从来不打女人,所以,今天我们用脚,每人踢一脚,不许避让,怎么样?”
那女人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钵头刘见对面同意了,便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可是,这一脚好象软绵绵地踢在棉花上,一点力气使不上,再看那女人,笑嘻嘻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轮到女人踢了,钵头刘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厉害,扎了扎马步,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腿上。
那女人朝钵头刘左看右看,突然之间,飞起一脚,踢向了钵头刘的脚弯处,钵头刘“吧嗒”一声,翻入石坎。
围观的人儿连声叫好,其中有个筏工偷偷地说了句:“这个女人,真是个强盗婆”。他所说的“强盗婆”,其实是真厉害的意思。
“强盗婆”茶店
女人一脚踢翻了钵头刘,瓶窑街上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开玩笑似地叫她“强盗婆”。这女人也不介意,人家叫她“强盗婆”时,她都会痛快地答应。于是,“强盗婆”便成了她的名字。过了几天,那女人在街上租了一间街面房,开了家茶店,大家都将茶店称为“强盗婆”茶店。
都说钵头刘被强盗婆打败后,一直不死心,他偷偷地跑到了县衙,说强盗婆是九亩田的反贼。官府将强盗婆抓起来后,没二天有消息传来,九亩田的反贼攻下了独松关,朝安徽方向去了,官府只好将她放了出来。接着就将钵头刘抓了起来,送到新疆充军去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但瓶窑街上少了钵头刘可全是强盗婆的功劳。于是,人们对强盗婆更敬重了。
每当民间发生纠纷,或生意人谈生意谈不拢,都喜欢到“强盗婆茶店”来解决,说穿了就是边吃茶边评理,如果有人强词夺理,强盗婆就会出来主持公道。她中间一站,喉咙咣响,是非黑白一一道来,让人心服口服。那些寻衅滋事的人也不敢在茶店里放肆。
那一日,茶店了来了一个手摇纸扇的中年人,他一声不吭地喝着茶,听别人讲朝事(故事),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就在此时,一名商人拉扯着一个筏工来到茶店找强盗婆论理。原来,商人家里建房子,向筏工订购了一批毛竹,本来说好是今天交货的,可竹筏在半途中散筏了,毛竹被大水冲走了一大半,筏工为了捞毛竹,还差点丢了性命。可是,商人不同意了,新屋上梁的日子已经定了,请柬也已经发了,如果毛竹不够,喜酒就得延迟,所以,他一定要筏工赔偿损失。筏工本就清苦,哪里掏得出钱,俩人便来找强盗婆论理。
强盗婆听了二人的叙述后,喉咙咣响说:“现在的毛竹,先拖回家用,不够的,让筏工赶回家运来,如果时间来不及,可以先办喜酒,再上梁。筏工毛竹没有按时运到,该罚,罚他到商人家吃喜酒,出份子钱。”
商人开始还不愿意,但强盗婆开口了,也不好反驳,只能勉强同意,那名筏工也欢天喜地地赶回家去运毛竹了。
那中年人一直看着强盗婆处理这桩事情,待事情处理完后,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说了句:“你呀!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强盗婆。”说完,他让人来取来笔墨,在纸上写下了苍劲的五个大字“强盗婆茶店”。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名中年人,便是县衙的师爷,也就是国学大师章太炎的父亲。“强盗婆茶店”的名声更响了。
至于“强盗婆”到底叫什么名字,迄今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刘裕的老婆,这也是一个谜。
第255、李清照对联招夫的故事
宋代著名词人李清照死了丈夫后,终日闷闷不乐。北方连年战乱,家园被毁,她只好孤身一人南逃避难。
这年,她流落到江南一个叫桃花坞的地方,独居在一间破草屋里。起初,人们都不曾注意她。后来知道了她是《漱玉集》的作者后,都大吃一惊。那些年轻时候倾慕过她的文人,纷纷登门拜访。
这时,李清照已年过半百,骨瘦如柴,全无当年的花容月貌了。有些酸文人见了,都唉声叹气,乘兴而来扫兴而去。
有一年年底,下了一场大雪。生活无着,快要断顿的李清照独自坐在门口,望着门外白茫茫的世界。
忽然,她看见门外那棵梅花开了,不禁触景生情,感怀身世起来。沦落他乡,狐独无依,贫病交加,这日子往后可咋过呀?
想到此,她提起一个竹篮走到门外那棵梅树底下,伸出手轻轻掐着一朵朵梅花。一会工夫,就掐了半篮子。然后,她进屋找了一张红纸,用浆糊把花瓣粘出了半副对联:“独梅隆冬遗霜户。”
过年了,李清照的门框上就贴上了这半副对联。来给她拜年的人,谁也猜不透这半联对子的意思。有人请她讲解含义时,她只是笑而不答。
桃花坞对面有个杏花村,村里有个妻子早亡的读书人。这人见了这半副对联之后,立即明白李清照有再嫁之心,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待到二月杏花盛开的时候,他采了半篮子杏花瓣,用浆糊把杏花瓣粘出下联“杏林春暖第一家”,悄悄贴到了李清照的门框上。
李清照一看,很是高兴,赶紧把那位读书人接到屋里,两人一见钟情。从此,李清照又过上了温暖的家庭生活。
第256、姜千里穷途遇侠女
福建有个武举人,姓姜名骥,字千里 他为人轻财仗义,因而为地方上所敬重。
当地有一帮无赖之徒,平日怕他而不敢放肆,却对他恨得咬咬牙切齿。姜千里自恃武艺高强,亦未将这伙人瞧放在眼里,懒得防备他们。
有一天,一位算命先生来到门前对姜千里说:“你会有三次横祸,何不躲避?”姜千里一向不信这类术数之言,笑了笑,没回答。算命先生无可奈何,自言自语:“可惜可惜,万夫之勇,反而要被无屑小鼠辈所辱!”旁人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女邻居引来一对夫妇了,说愿意投靠姜千里当奴仆。姜千里看那男子,虬髯虎面,颇像一名武士,那女人也甚粗壮有力。问他们姓名,男的说姓吴,排行老四,女的则是马家女子。他们老家住在山东济南一带,因为饥荒穷困,流到此地,甘愿作人家长工,只图有饱饭吃,不指望其他。姜千里爽快收留他们,为这男人起名吴吉。夫妇二人倒也勤劳诚恳,肯卖力气,姜千里很满意。
十来天后,姜千里小病,躺在床上。夜深时,为一阵打斗声惊醒。起来看时,外面火光照亮,人声喧哗,忙问家人发生了什么事,回说是吴吉正在和盗贼交手。
姜千里准备去看个究竟,被聪慧的妻子叫住了:“黑灯瞎火的,又是突然发生的事,你不要一个人去。”
姜千里就止住了脚。可是,外面有人急急地敲门,大声叫喊:“我丈夫已经受了伤,快死了!”这是吴吉老婆的声音。
姜千里穿好衣服,找到一件器械,抽掉门栓就要出去。妻子又叫他别去,他不听。来到房门外,果然是吴吉之妻马氏拿着木棒站在那里。
马氏说:“主人先去看看,我也就跟来打贼!”姜千里来到打斗的地方,只见十来个盗贼把吴吉打翻在地,有的还用石头砸。姜千里挺着兵器跃上前去,大喝道:“你们好大胆!认得我姜千里么!”话没说完,就觉得有件物击中脚跺骨,痛得站立不住,倒下地来。盗贼们一拥而上,毒打一顿,姜千里虽被打得体无完肤,还是忍住痛,不叫出声来。
那帮家伙边打边数落说:“你就是姜千里么?怎么一副不中用的样子!我们有什么事碍着你,你偏要多管闲事!”姜千里才明白他们是本乡本土的那帮无赖来寻仇的,就更加一不作声、不叫饶。盗贼们在灶膛里燃火,打算用火烧烤姜千里。
姜千里的妻子听到了,非常害怕,派家人送金银丝帛给盗贼。连送了三次,他们才放姜千里,然后一哄而散。姜千里被折磨了半夜,已经昏迷在地,妻子正要派人去扶他,却看到马氏把姜千里背进房来放到床上说:
“我再去看我丈夫,不知道他有命没有?”
马氏出去了。姜千里的妻子内心十分感动:。过了好一会,姜千里更醒过来,全家一这才放心。派人去看吴吉,他被打得卧床不起。姜千里一家更加相信吴吉夫妇,派人送去酒食药物。有个家人觉得这对夫妇似有可疑之处,姜千里的妻子呵叱他说:“马氏放下丈夫不顾,先来救我家老爷,别人谁做得到?”从此更信任吴吉夫妇了。
姜千里身体渐渐痊愈,因为怕被人知道挨打,不准家人外传,也无法去追查谁是主谋。过了一年,姜千里要进京赶考,带吴吉和两个书童上路。所带的上千两银子和大批绸帛,都交与吴吉照管。一路上,姜千里腰挂弓箭,跨着骏马,好不威风。走了不到两天,来到某县,有一处僻静山林,平日无人行走,引起姜千里的警觉。他喊吴吉说:“前面的路太危险,我们还是走快点!”吴吉笑道:“看我们老爷,怕什么?这里的道路我熟悉,没有响马拦路。就是有,就不怕我们主仆的铁拳头么!”姜千里放下心来,缓缓行进。
快到傍晚时,忽然听到丛里一声呼哨,几十个响马蜂拥而来,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姜骥,你想进京赶考么?留下买路钱,不然,把你剁成肉酱!”
姜千里大怒,取下腰间弓简,拉弦要放箭,不料已有一箭飞来,穿透左臂,痛痛钻心,无法射箭。响马们大声哗笑。姜千里正诧异箭从何来,回头一看,却是吴吉张弓跃马,风驰电掣地从后面赶来,老远就向响马说:“大哥们是坐享其成哪!我为了这匹 ‘千里驹’费了多大劲!”响马们都向吴吉道谢。
此时此地,姜千里才醒悟过来,暗恨自己受骗,既已无力抵挡,只得抛弃行李,急急逃跑。响马拚命追赶,好在姜千里骑的是匹好马,奔跑甚快,响马追不上,就从背后放箭。姜千里背上中了箭,痛得他差点摔下马来。响马们虽然没赶上姜千里,估计他活不成了,就不再追。
姜千里带伤而逃,大约走了好几十里地,马忽然倒下。原来马也受了重伤,又跑得累,一下子就死了。这一跌,把姜千里跌得箭伤迸裂,血流遍体,不省人事。
过了好久,迷迷糊糊中,觉得背部疼痛异常,醒转过来。看一看马,已经死了,姜千里只得踉跄往前寻路。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大约走了里把路,远远望见前面闪着灯光,料一想有人居住,便急走过去,果然有几间茅屋,屋里有人相聚说话:“那个女人不听话,我已把她杀了。这盒子里就是她的头!”又说:“今天可惜还是让他逃掉了,你们也太不干净利落!”姜千里听这些话,猜想妻子都已被杀,怒不可遏,想冲进去报仇,但只剩下腰间一剑。不过他忍无可忍,还是破门而入,大喝一声,挥剑乱砍。响马们碎不及防,急忙躲避。后来见是他独自一人,又转上来打斗。姜千里已杀了一个,由于身上带伤,毕竟不敢恋战,便弃剑而逃,众响马也不敢穷追。
姜千里跑了数百步,看到一处篱笆小院,就跨了进去,只见草堂中灯火未熄,主人家还在里边夜纺线。没等姜千里喘息,就听堂中主人说:“你是小偷儿么?快滚!半夜三更,我也不想再试剑了。”姜千里闻言,感到惊奇,就诉说道:“我在路中遇见响马,受伤逃命到这儿,只是为了借个宿,哪里是偷东西的呢!”主人又说:“我不怕那帮强盗。既然你是逃难来的,哪有不借宿的道理?”听主人的声音,清脆柔和,不像个男子,等开门出来,才知果然是二八少女。
她把姜千里请进草堂让坐。姜千里问她姓氏,自称名叫顾阿惜,母亲在外还没回来,因为等候才没有就寝。阿惜对姜千里说:“看你的脸,当然是人;是要看你的背,就像刚剥皮的猪。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不容易。”姜千里把遭遇细说了一遍,气得阿惜怒气冲天,说道:“不把这伙强盗的头砍来作酒杯,活着有什么意思!”又问姜千里是干什么事的。姜千里说是“武举人”,阿惜大笑起来,说:“武举人尚且对付不了强盗!”说得他好不羞愧。阿惜又说:“本打算这就去宰了那群畜牲,给你报仇。只是我老母未回,没有奉命,不敢随便去。客人受伤太重,就请在草堂休息。我到房里去等我母亲回来。”她就请姜千里睡在虎皮上,自己拿着油灯走了。
姜千里因为疲倦已极,一躺下去就睡着了,直到天明才醒。忽然听到院子中有人说:“阿惜,快来帮我剥虎皮,这个拨毛团得我忙了一夜!”听这声音,是个妇人。这妇人走进堂屋,见姜千里睡在那里,吃了一惊,说:“阿惜这畜牲,怎么做这等事,非杀了她不可!”就厉声喊:“阿惜!”
姜千里明白这老妇疑心阿惜留人奸宿,急忙起身说明来由,并露出受伤的背让他看,妇人笑了。姜千里细看这妇人,年约四十,相貌魁梧,不像柔弱女子,但是眼睫毛又特别长。姜千里急忙向妇子行礼。妇人答礼罢,带姜千里来到院中,看见阿惜正在持刀剥一只斑毛猛虎的皮。姜千里问这虎是在哪里打到的,回说在西北山中,离此处相隔百余里。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就试探地说:“你们母女住在深山密林,虽说不怕什么,也挺寂寞!如果你们肯乔迁到山外,我家还有多余的房子,听凭你们居住。至于日常生活,你们就不用操心,都可由我承担。”那妇人微微一笑说:“你说的当然是好意,只是我女儿年纪还小,恐怕还做不好家务事。如果君子有意,我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你。”
姜千里听出妇人有嫁女与他的意思,非常激动,不觉流下泪来。他说因为昨夜听到响马说话,自己的妻子已被杀死,觉得不忍心在此时议婚。姜千里把自已听到的话对妇人说了一遍。妇人哈哈一笑:“我说你妻子没死呢!”
阿惜听了她母亲的话,红着脸滇道:“妈,罗嗦什么呀!谁愿意嫁给一个懦夫男人!我跟您过一辈子!”妇人骂道:“什么傻话!”姜千里见妇人是真意,就向她行了女婿之礼。妇人受了礼,拿了衣服给他穿,又烹虎肉给他
吃,然后催他速速回家看望,并说:“我随后就送阿惜来,你把婚礼准备好。”姜千里虽信犹疑,拜辞了妇人,就急急赶路而去。
姜千里整整跑了一天一夜,到家一看,却是平安无事。连忙问夫人在哪?都说在家中,又问在家中何处,说在闺中。姜千里来到闺中,看到夫人正和阿惜相对而坐。夫人见姜千里进来,起来迎接说:“阿惜先来一步,我就知道老爷平安无事,化险为夷,多亏了阿惜关照。”到这时,姜千里才相信阿惜母亲的话是真的。
当下,姜千里和全家商议,决心报官,先是要报官府捉拿盗匪。阿惜说:“衙门管什么用?我女扮男装去办这件事,几天就可办好。”姜千里知道阿惜有这个能力,也就没有阻拦她。果然,半夜时分,阿惜就动身了。
姜千里很高兴,就问夫人阿惜是怎么来的。夫人说:“昨日清晨,外面忽然进来两辆小车,车中人说:‘新郎未回,新娘先来了。’我出来看,原来是母女俩。母亲先说了订婚约的事,再讲了老爷的遭遇,并且说老爷马上就回来。他们到底从何而来,我实在没有搞清楚。正在疑惑之际,老爷果然就回家了。”
过了五天,阿惜回来,后面跟着两个背皮袋的童仆,阿惜走进闺房,笑道:“幸运!幸运!这两些歹徒都被我抓住了!”随即打开一个口袋,里头是吴吉、马氏的脑袋。两个书童也在旁讲述阿惜杀匪的神勇绝技,大家又惊奇又佩服。
阿惜又打开第二个皮袋,裹面装满了珠宝,一部分是姜千里进京时携带的盘缠,还有则是吴氏夫妇的钱财。
又过了几个月,姜千里和妻子经过邻县,遇到一个顾姓人家,就问起阿惜的母亲。那人说:“阿惜是我妹妹。”
姜千里听到此事,十分高兴,当即邀请这顾家兄长到家中作客,并要阿惜出来拜见兄长。阿惜也不推辞,从此之后,阿惜开始走娘家。
第257、女侠除奸记的故事
上海滩虽已沦陷,日本兵扛着三八大盖在马路上巡逻,枪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但那些有钱人照样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甚至有些工商巨头还跟日本人打得十分火热,合伙开店办厂。老百姓对他们狠之入骨,背地里骂他们是奸商。此“奸”有两重意思,一是奸诈;二是汉奸。黄昌荣便是其中一个,他在杨树浦开了两家纱厂,一家钢铁厂,不但日本人是股东,连大板和拿摩温都用的是日本人,他们对工人凶狠残暴,不是打就是骂,尤其无视人的尊严,对出厂的纱厂女工进行搜身。大家背地里叫黄荣昌“二鬼子”。
可能黄荣昌作恶太多的缘故,他的一妻二妾都没给他留下一子半女,至今屁股后面光溜溜。最近他又娶了第三房妾,叫方茹珍,是在大世界唱本滩的。黄荣唱喜欢本滩,经常在家哼上几句,每周必有一个晚上去观本滩过过瘾,看上了长得漂亮的方茹珍,把她娶回了家。
但过了半年,方茹珍的肚子也是瘪塌塌!黄荣昌这才意识到毛病出在自己身上。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竟对方茹珍明说:“你给我到外面去找个野汉子,若得子息,我赏你一座纱厂!”方茹珍听了自然欢喜:“你说话可要算数。”“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黄昌荣拍着胸脯说,“不过你得找个长相俊一点的。”“这个不用你吩咐,我方茹珍这么漂亮,怎么会去找个丑八怪?”
方茹珍是个唱戏的,感情自然丰富,心里早有了主意——也要找个唱戏的!
戏子不仅人俊,且大多情种。于是她几乎天天晚上去大世界,从这个舞台到那个舞台,一双丹凤眼瞄向那些俊逸的小生。
南京来的一家京剧团在大世界挂牌上演《西厢》,连演十场场场客满!观众们都说,“小蝴蝶”把天真热情聪明机智的红娘演活了!还有那个演张生的英鹏,眉眼里都是情,且貌若潘安,台下那些太太小姐一个个被他迷了心窍。方茹珍暗下说:若能跟他睡一晚死了也甘心!
大世界不是高档戏院没有包厢,要占到一个好位子看夜戏必早去才成,方茹珍不等午场散了便去,身上带着糕点充饥。为了讨好英鹏,她每晚都买了一个大花篮送到后台,从不留名。一晚她心花怒放,竟在英鹏谢幕时,脱下手上的一枚金戒指扔了上去,嘴里喊着:“接了——”戒指不偏不倚砸在英鹏头上,引得台下一片笑声。英鹏一双情眼朝发声的地方望去,和她的目光相遇,不由都放了电。
终于有一晚,她让车夫把车停在大世界边门,等待英鹏出来。当卸了妆的英鹏走来时,她迎了上去,学着戏里的红娘道:“张生,你随我而来。”英鹏知趣地作一揖:“多谢红娘姐——”她殷勤地邀他上车,载他去新雅饭店,请他吃了夜宵。这样几晚后两人都生了爱意。方茹珍不能带他去黄公馆,便和他在外面开了房间。两人似胶似漆地过了一宵。
有了第一晚,必定有第二、第三晚,方茹珍和英鹏频频幽会,不久便暗结珠胎。方茹珍忙把这喜讯告诉丈夫。黄昌荣喜出望外,夸她说:“茹珍,你是我们黄家的大功臣哪!但愿生个男孩就好了。”“我生了男孩你可不能忘了你说过的话。”“我怎么能忘记呢?生了男孩一定赏你一家纱厂。”他保证说,“母以子为贵嘛,自古以来都这样。不过,你不能再跟那个小白脸戏子来往了。”“那当然。”她口里虽答应着,心里却打着另外的算盘:我怎么舍得跟他分开?就是丢下孩子也要和他远走高飞!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方茹珍真产下了一个男婴!喜得黄昌荣直念阿弥陀佛:“看来我黄家前辈子一定积了福,所以老天爷赏我一个儿子。”方茹珍对黄昌荣说:“你现在可以实现你的诺言了罢?”他马上说:“好好,我明天就把一家纱厂的全部股份转到你的帐上。”方茹珍偷偷把这喜讯告诉英鹏。两人便做着把纱厂的股份全部卖掉,随后回英鹏老家的美梦。他们哪里知道此时黄昌荣正酝酿着一个恶毒的阴谋!
这天黄荣昌笑嘻嘻对方茹珍说:“茹珍哪,那个戏子小白脸叫什么来着?”“你问他姓名干啥?”她警惕地问。“你误会了,我没有一点恶意,我黄昌荣不是无情无义之辈。不管怎么说,没有他我哪来的儿子?我想请他吃顿饭,好好当面谢谢他,打算给他一笔钱。”听他这么说,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把事情告诉了英鹏。英鹏也没往坏处想,次日中午便来黄公馆赴宴了。
黄昌荣没请别人,就自己和英鹏两个,叫下人到饭馆订了一桌酒菜送来,摆在公馆后花园里。这花园虽不大,却假山池水,亭台楼阁,曲径长廊一应齐全。
他让车夫用自己的雪铁龙车把英鹏接来,邀他到后花园入座。
他给英鹏斟满酒:“英鹏先生,你劳苦功高,我先敬你一杯。”英鹏把酒挡回去:“很抱歉,黄老板,我从不喝酒,再说晚上还要唱戏。”黄昌荣咧嘴一笑:“好,好,那就吃菜,吃菜。”他用筷子指指桌上的菜。两人吃了一会,黄昌荣说:“这样干吃没意思,我请人来娱乐娱乐。”言罢击了三下掌。只见从假山后走出两个扎着头巾的日本武士。
英鹏一惊,忙起身抱拳:“黄老板,如果没啥事情的话我就告辞了。”说罢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转身就走,到门口却见铁门早已关死!“嘿嘿``````”黄荣昌一阵冷笑:“来了就别想走——”说着朝两个武士一努嘴。英鹏虽是演小生的,但也会一点拳脚功夫,知道来者不善,便把后背往墙上一靠,摆开架势。
“你的过来!”一个武士朝他招招手,另一个狞笑着:“我们的一对一的较量。”英鹏知道自己上了当,怒斥黄昌荣:“好你一个卑鄙小人,二鬼子,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黄昌荣又一阵冷笑:“嘿嘿``````伤天害理的不是别人,是你——勾引我三姨太,给我戴了一年多的绿帽子。今天若留着你,我黄昌荣就见不得人。再说这男孩总是你的骨血,以后麻烦的事情多着呢!”说着一挥手,两个武士便凶狠地朝英鹏扑了过去。
英鹏怎敌得过两个似虎似狼、墩实力壮的日本武士?不一会儿便被打翻在地。他们把他拖起来,把他当沙袋般击过去踢过来。英鹏脸上身上全是血,简直成了一个血人。见他奄奄一息,黄昌荣指指假山:“把他拖到下面地窖里,冻死他!”两个武士便将英鹏拖走了。一会儿他们上来,用木桶舀池水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黄昌荣赏了他们每人十块大洋,打发他们走了。
眼看戏就要开场,可英鹏还没有来!班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问小蝴蝶,小蝴蝶只得实话实说:“他去黄公馆了。”班主听了“啊呀”一声,“英鹏怎么不听我的话?这黄昌荣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给黄昌荣戴了绿帽子,黄昌荣会放过他?”小蝴蝶说:“我也劝他别去,可他不听,说他给黄昌荣生了个儿子,黄昌荣感激他还来不及呢!”“糊涂!”班主跺着脚,“他现在还不来,八成是出事了!好,也不管他了,还是救场要紧,可谁能顶他的角呢?”“叫我师姐顶吧。”“你师姐?”班主不相信地,“她可从没演过小生,再说这些年她没唱戏,行吗?”“怎么不行?”小蝴蝶把握十足说,“她来上海已经十多天了,天天坐在后台看戏,熟得背都背出来了。”班主不再犹豫:“也只能这样了。那就叫她快化妆吧。”
小蝴蝶的师姐叫杜鹃,江湖上人称“檐上飞”,可见她轻功了得!原来也是唱戏的,后因受地方上恶霸的欺侮,一怒之下便习了武,在江湖上仗义行侠,因在皖北犯案官府缉捕,故来上海躲避。她受师妹之托化妆后登台,想不到演的还不错,观众认可他这个“张生”,掌声热烈。翌日英鹏还是没有来,班主只得到外面去借人顶他。
第三天英鹏仍毫无踪影,班主便和大家商量说:“英鹏去黄公馆已整整三日,至今尚未回来,看来是凶多吉少。我想请人设法去打探,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一致赞同。可请谁去呢?又是小蝴蝶推荐:“请我师姐去吧,她武艺高强,别说是黄公馆,就是巡捕房也能轻松自如地进出。”杜鹃爽快地一口答应:“决不辜负大家的重托!”至晚,杜鹃换上一身黑色夜行服,背插短刀,怀揣飞镖,戴上头套,蹬上便靴,“嗖”地上了房顶,像一只飞燕朝黄公馆方向而去。
三姨太方茹珍,那天中午在房中坐立不安,盼望英鹏能见上他们的小宝宝一面。她几次去后花园,可都是“铁将军”把门。终于盼到房门响,走来的却是自己的丈夫!“他人呢?”她迫不及待问。“送他走了。”黄昌荣面不改色,“还赠了他一百块大洋。”“真的?”“我骗你干吗?我黄昌荣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不过你们就到此为止,再也不要藕断丝连了。”他有啥介事说。“这个当然。”她笑着答应,心里却在说:等纱厂到手后叫你跳断脚!
杜鹃进了黄公馆,首先寻找三姨太的住处,认为她知道英鹏的下落。可三姨太住哪儿呢?杜鹃侧耳细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便循声找去。她一个倒挂金钟身子从屋檐上悬下,从窗口望进去,见只有三姨太一个人,便翻身下来,“笃!笃!”她敲了敲门。
“谁呀?”方茹珍问。“我。”杜鹃压低声音,“英鹏。”她信以为真忙走来开门。一见是个夜行人,她吓得一声尖叫。杜鹃忙掩住她嘴:“嘘——我是来寻找英鹏的。”“他、他不是回、回去了吗?”方茹珍唬得舌头打结。杜鹃摇摇头:“他已经三天没回戏班了。”“啊——”方茹珍大惊失色,“那我丈夫怎么说送他回去了?还说赠了他一百块大洋。”“你信吗?”杜鹃问。她不知可否地望着杜鹃。“黄昌荣在什么地方宴请英鹏?”“后花园。”“请你带路。”她望望熟睡的儿子,说“好”。
方茹珍在前面带路,止不住身子一阵阵发抖。杜鹃问:“你冷?”“不,我、我怕。”她牙齿“咯噔噔”地打着颤。“怕什么?”杜鹃又问。“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后花园从来不锁门,那天却锁了。”“噢——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她摇摇头,“因我怕儿子醒来,所以站一会儿就回去了。”
花园的门洞开着,晚上也没锁,可见方茹珍的害怕不是没有道理。进了门杜鹃仔细察看四周,在假山前蹲下身子,用手电照着。她看到地上有一些草半卧在地上,显然有物体在上面压过,如果分量不重,草早就竖起来了,那是什么物体呢?见倒伏的草距离较长,便大胆判断那是人!忽然她发现一棵草的叶端呈红色,便拔下放到鼻子下,闻到有股血腥味,更加断定是人,想八成英鹏被害了!
她走到假山边,用手电照着。方茹珍突然忆起说:“假山下有个地窖,那是为躲避飞机扔炸弹而挖的。”“在哪里?”杜鹃问。“那头有个盖子。”方茹珍指着说。杜鹃便走了过去,果然那里有个约三尺见方的盖子。她弯下腰,手扣住盖耳,一使劲盖子便开了,用手电一照,有台阶,便走了下去。
下面空空如也,又潮又冷,杜鹃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欲转身离去,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走到底下,用手电照看,见地上有滩殷红的血水!看来黄昌荣陷害了英鹏后将他拖到地窖,后来又把尸体转移或毁了。她又仔细察看了一下,见阶梯边有个发亮的东西,拿起一看竟是个铜扣子,便捡了起来。
见她上来,方茹珍问:“你看到什么了?”杜鹃把扣子给她看:“你认识这东西吗?”方茹珍看了惊叫起来:“这是英鹏衣服上的扣子,我帮他缝过。”顿时她被一种不祥的预兆攫住:“难、难道他、他``````”杜鹃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英鹏他遇害了。”“啊——”她支撑不住身子往后倒去。杜鹃忙一把扶住她:“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回你房里说话。”
回到房里方茹珍失声痛哭。杜鹃忙劝住她:“不能大声,万一被黄昌荣知晓,你的性命也难保。”这时床上的婴儿醒了,“哇哇”地哭着。方茹珍忙将他抱起,跟他一起哭了起来:“呜``````苦命的孩子,你知道吗——你出生还不到一个月,你亲爹他、他就被恶人害了!呜``````”她把那个铜扣子放到桌上,抱着儿子跪拜:“英鹏,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母子平安,等儿子长大了一定要他为你报仇雪恨。”见她抽抽噎噎泪水长流,杜鹃义愤填膺:“等你儿子长大要到什么时候?倒不如让我出手将这狗汉奸除了!”
听她这么说,方茹珍忙转身朝她磕头:“多谢义侠鼎力相助,我方茹珍和儿子永世不忘,定为你塑尊金像,天天跪拜。这狗汉奸黄昌荣,卖国求荣,把棉纱给日本人做军需品,把钢铁给日本人造枪炮,他的罪恶罄竹难书!”杜鹃赞同地点点头:“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她扶方茹珍起来:“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怎样能既秘密又干净地将他除了?”
这晚,方茹珍打电话到纱厂,骗黄昌荣说:“老爷,儿子病了,不肯吃奶,只是‘嗷嗷’地哭。”黄昌荣一听急了,忙说:“好,我马上回来。”半小时后,他性急慌忙地回来了,才踏进一只脚便大声问:“茹珍,儿子怎么了?马上送医院,车夫在下面等着呢。”
“不用送医院。”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他刚想转头,只觉脖子上凉嗖嗖的,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刀架着呢!霎时他唬得两腿像筛了糠般抖个不停。“坐下!”一声严厉的断喝。“是,是。”他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他这才看清,面前屋里站着一个着一身黑蒙着脸的人,听声音是个女的。“女、女侠饶命,要钱我、我马上给你。”他忙哀求。“谁要你的臭钱?”杜鹃将刀动了动。“那、那就金、金条吧。”“也不要你金条。”“那、那你要、要什么?”“要你的狗命!”他一听吓得身子一软滑倒在地上。
杜鹃朝方茹珍使个眼色,她马上到窗口大声对下面的车夫说:“阿发,少爷不用送医院,你去休息吧。”“嗳。”阿发答应一声把车开走了。“女、女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为何``````”“你这汉奸,和全中国人民都有仇!”杜鹃打断他话说,“我问你——英鹏可是你害死的?”“我、我没、没有。”“哼,你还想抵赖?”杜鹃将刀轻轻一抽,他脖子上立即有个口子,血淌了下来。“好,我说,我说!英鹏是我害死的。”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方茹珍要朝他扑去,被杜鹃拦住:“咱们到后花园去审他。起来,走——”她用刀逼着黄昌荣。黄昌荣被押着朝后花园走去。
到了那里,杜鹃问:“英鹏是怎么死的?”“是、是被两个日、日本武士打死的。”“你想推卸责任?哼,不是你去请,他们会来吗?”“我、我有罪。”“你又把英鹏拖到了地窖里是吗?”“是,是。”
“你、你这么怎么狠毒啊——是你要我去找野汉的,怎么能把人家杀了?”方茹珍又朝黄昌荣扑去,再次被杜鹃拦住:“别再跟他噜嗦,让他见阎王得了!”说罢她手一举一挥,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黄昌荣没哼一声便像一只沉重的粮袋倒了下去。杜鹃把刀在他衣服上擦了擦,随后插在身后,又将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丢在他身上。
为了不牵涉到方茹珍,杜鹃回到她房里,将她绑在椅子上,随后关照说:“等我走了半小时,你就呼喊下人来救你。”“嗳。”她答应着,“女侠,请留下你的姓名,日后我可以报答你。”“杜鹃摇摇头:“我不图报答,只想除暴安民。今日杀了大汉奸黄昌荣,必定大快人心。黄昌荣死了,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他另有几个女人,她们一定会妒嫉你,我看你还是远走高飞吧。”方茹珍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我一定离开这个鬼地方,回自己家乡去。”
半小时后方茹珍大喊“救命”,下人们闻声赶来将她松了绑。“老爷呢?”下人问。她摇摇头,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黑衣人把刀架在老爷脖子上将他押走了。”因为这里是法租界,所以他们向法国巡捕房报了案。巡捕很快来了,在后花园发现了黄昌荣的尸体,尸体身上有张纸,上书:狗汉奸的可耻下场!
第二天《申报》头版头条刊登了一条新闻——工商巨头黄昌荣死于非命。
大汉奸黄荣昌死了,他的那些厂子被日本人夺去,黄公馆里也是树倒猢狲散,他的那些女人和下人都拼命抢财产。方茹珍带着个孩子怎么抢得过人家,幸亏她多了个心眼平时把钱都存在银行里,够她过好些年的。趁乱之际,她带上自己行李抱上儿子悄悄从后门出去,叫上一辆黄包车离开了黄公馆。
她没有落脚处,便在旧弄堂里借所房子暂且安顿下来。她是个享受惯的人,所以请了个保姆帮助带孩子,自己则腾出身子出去找工作。是啊,再多的钱也会坐吃山空!她留下儿子是想将来靠他养老。可到哪里去寻活干呢?她自然而然地想起大世界,还是重操旧业仍然唱滩簧吧。
她到以前的戏班子一看,原来的人马都没了,全是不认识的新人,班主也换了。没办法她只得去找小蝴蝶。刚巧杜鹃也在,她是个侠义之人,笑着说:“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哪——是我害了你理该替你寻条出路。”她和小蝴蝶商量后,问她:“你唱歌还行吧?”“行!我从前就是唱歌的。”“那再好也没有了。静安寺百乐门舞厅的乐队,要招歌女,你去试试怎么样?”“好,我去。”她马上答应。
他们在新雅饭店宴请百乐门乐队指挥刘琦,他见了方茹珍很高兴,说:“方小姐很漂亮,既然过去是唱戏的想必歌也唱得好,能不能哼几句听听?”她想了想,清清嗓子唱了《四季歌》:“春季里来绿满窗,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刘琦边闭着眼睛听,边用手打着拍子。方茹珍唱完他连连点头:“嗯,唱得不错,很有韵味,周璇唱得也不过如此。方小姐,我去年谱了一首歌,词也是我的,歌名叫《上海啊上海》。”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歌纸交给她,“你回去哼一下,明天下午我去找你。请问府上是``````”
她怎能让他去那种破地方呢?马上说:“我那里不太方便。这样吧——明天还在这里,我请你吃饭。”“怎么好意思叫方小姐破费呢?”“那有啥?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刘先生,你的歌若使我出名的话,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刘先生的大名,上海滩哪个不知谁个不晓?他写的歌一定会在上海唱红的。”“哪里,哪里?”刘琦嘴里虽客气着,却乐得眉毛眼睛笑成一堆儿。
方茹珍是个急性子人,回到住处便把歌谱拿出来哼唱,一看调定的是F调,不由拖了拖舌头:“乖乖,音这么高,不要吃力煞的?”她自语一句后便试着唱起来,感到很动听,旋律也好,便认真练起来,练到晚上嗓子都有点毛了。
翌日晚上她按约定时间去了新雅饭店,不一会儿刘琦也来了。他听了她唱后夸奖说:“虽然嗓子有点哑,但唱得这么熟已属不易,证明你是下了功夫的,再把感情放进去那就更出色了。”“刘先生,调子能不能定低点?”“不行,这歌就得F调,不然就没有这个味。这样吧,我用口琴给你伴奏,你再唱一遍。”说着他把口琴拿出来,“一定要唱出味道来。”
她唱完,他满意极了:“好,好!早晨我和白经理说好了,月薪暂定三十块,点歌三七开,你得七成。怎么样,还可以吧?”她满意地点点头:“谢谢刘先生。”他又告诉她:“百乐门原有两个歌女,加上你一共三个,你是主唱,因为你的嗓音比她们高。另外,唱歌对你来说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跳舞。
方小姐,你陪客人跳得高兴,客人给的小费可全是你自己的,那要可观多了!”她这才明白其实自己只是个舞女。
这晚小蝴蝶和杜鹃前去为方茹珍捧场,到百乐门舞厅前见门口悬着一块红绸横幅,上书:“重金礼聘香港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方小姐首次来本厅主唱。”
两人不由相视失笑:“哪来的香港歌唱家?”“哼,不怕吹破天!”她们走进舞厅,见方茹珍早在那里了,一身紧身的旗袍把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白经理望着她眉花眼笑,称赞道:“方小姐的美丽盖过全厅所有的舞女和歌女,给本厅增光添彩啊!三十元月薪太少了,我决定再加你二十元,共五十元。”
方茹珍忙道谢:“谢谢白经理,谢谢白经理,我一定好好为您?力。”
方小姐一曲《上海啊上海》博得全堂彩,有人马上给她送上一只大花篮。在众人的要求下,她又唱了两首歌,《夜来香》和《茉莉花》,“哗——”掌声如轰鸣的浦江潮水。歌罢立即有好几位先生邀她跳舞,她礼貌地一一答应。舞会结束时,白经理摸出一张支票签了五十元,交给方茹珍:“先给方小姐五十元红钱。你要添置什么行头,尽管问账房间支取,我会关照他们的。”
这时有位歌女过来,求白经理说:“经理,我娘病了好些日子了,我想先支半个月工钿,给我妈去抓药``````”没等她把话讲完,白经理不耐烦地打断:“不是快到月底了吗?钱就一起拿了,叫你妈再耐些日子吧。”经理,我妈再不能耐了,昨晚她吐血了。”白经理还是不肯:“不到月底不能发钱,这是舞厅的规矩。如果你失业在家找谁去要钱?就再耐几天吧,反正没多少日子了。”
方茹珍见了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从手提包里拿出十块钱塞给那歌女:“姐姐,你先拿去用吧。”“不,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钱呢?”她不肯接受。方茹珍又说:“姐姐。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风雨同舟,分什么你我?还是快些拿了给你妈看病去吧,救大妈要紧。”听她这么说那歌女才收下了,感激地说:“等我妈病好了,她会亲自来谢你的。妹妹,你歌唱得好,人更好。”
方茹珍在百乐门舞厅唱红了,给白经理赚来大把大把的钱。这天她跟往常一样在台上演唱,正兴高采烈时,忽然下面座位上站起一个人,怪声怪气地嚷:“姓方的臭娘,给我下来!”他这一喊扫了大家的兴,纷纷朝那里望去。只见那喊的人光着头,脸黑得像涂了层柏油。大家认识,他是静安寺地方的流氓,叫“黑皮阿三”。这家伙横行霸道,谁在静安寺一带开店摆摊,月月要送他一份地藏钱,否则休想太平;舞女歌女也要孝敬他,不然休想站住脚;连叫化子小瘪三也要向他磕头尊他“老头子”,否则别想活命。因方茹珍进百乐门没去拜访他,今晚他便带了一帮小流氓寻衅来了。
方茹珍哪知这规矩,以为由白经理挡着不会有事。舞厅里有小流氓捣蛋是司空见惯的,故她仍然唱她的歌。黑皮阿三见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大怒,一声唿哨,两个小流氓便冲上台,扭住了方茹珍。
正在这危急关头,只听得一声断喝:“休得撒野!”随着声音,乐台上飞来一个女豪杰!你道是谁?她便是江湖上人称“檐上飞”的女侠杜鹃!只见她左右手一推,两个扭住方茹珍的小流氓便跌了个四脚朝天。她又身子蹲下腿一伸,将他们踢下台去。“好——”舞客们齐声喝彩。杜鹃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了舞池中央,手一指:“你们哪个不怕死的,敢跟姑奶奶比试比试?”黑皮阿三哪肯善罢甘休?见杜鹃身材只是常人,又是个美少女,便淫笑着:“嘿嘿嘿嘿,原来是个标致的妞。小的们,一起给我上啊!”那十几个小流氓便“嗷”地一声冲了过去。
他们哪里知道杜鹃站在舞池中央是有目的的,因为舞池地面滑,人稍不当心就要摔倒,她一个人对付多人就要便宜多了!面对围上来的十几个小流氓,她镇静自若,不慌不忙,拳脚并用,身子灵活,只听得“扑通扑通”,那些小流氓一个个倒了下去,摔得鼻青眼肿。
黑皮阿三知道吃了亏,手放到嘴里“嘘——”地一声长哨。小流氓们一蹶一拐地离了舞池。“哈哈哈哈``````”舞客们轰然大笑。黑皮阿三岂肯认输?指着杜鹃说:“小妞,这里不是施展我们本事的地方,你有种明天下午两点
到梵皇渡约翰大学旁的空地上,咱们好好较量教量。你敢来吗?”怎么不敢?到时一定奉陪!”杜鹃双手抱拳笑盈盈说。
黑皮阿三知道这女侠本领高强,恐怕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如败在她手里,
以后怎么在静安寺安身立脚?突然他想起自己的把兄弟“铁臂膀”阿贵,是
徐家汇地方的流氓头子,因用手臂挡击来的木棍木棍断裂,故得了个“铁臂膀”的名声,在徐家汇地区称霸。翌日一早他去阿贵那里,买去了好酒好菜。
“兄弟,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阿贵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阿三问。“这么些年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什么事?”阿三哭丧着脸把昨晚在百乐门舞厅失风的事道了出来,气恨地说:“这臭娘厉害得不得了,把我下面的十几个弟兄都打翻在地。”“那你干吗不上去?”阿贵问。“不瞒哥哥,我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如果也被打翻在地,那我还有什么面子?”“听你这么说这娘们有点来历,咱可不能输给她。”“是啊,所以兄弟来找你,务必要置于她死地。”“好,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把这娘们做了!”阿贵举手做了个劈的姿势。“哥哥,咱们不能明的来,要偷偷地,趁她不注意时`````”他们商量后,决定在杜鹃去梵皇渡的路上对她下手!
吃罢午饭两人便出发了。黑皮阿三的那些小喽?各带短家伙埋伏在约翰大学的附近,阿三对他们说:“看到我和阿贵动了手你们就一拥而上,把她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有重赏。”“嗳,嗳。”喽?们一个个低头哈腰答应。
再说那杜鹃,对上海不太熟悉,不知道梵皇渡在哪儿?一路上问讯而来,先到曹家渡再向西,看到梵皇渡的路牌知快到了,却不知那里埋藏着杀机!
她正行走着,背后突然窜出一人,猛烈朝她挥臂。杜鹃是何等武艺?听得脑后生风,身子一蹲,阿贵挥了个空,因用力过猛身子一倾。杜鹃揪住这机会,伸脚一勾,只听“叭哒”一声,阿贵跌了个嘴啃泥。杜鹃刚收住脚,见对面黑皮阿三穷凶极恶地朝自己扑来,她抖擞精神,使劲朝他下身踢去。“嗳?”一声,阿三捂着小腹跌出去一丈多远。这是杜鹃的绝招——踢千斤!阿三痛得在地上打滚。
那些小喽?,发一声喊全拥了上来。杜鹃毫不慌张,两臂左右开弓,双腿前踢后蹬,快如闪电,捷似流星。只见挨着她拳脚的人,纷纷像秋风扫落叶,霎时倒下了一片,剩下不多几个都躲避开去,唬得脸都泛了白,手里的家什都快捏不住了。
阿贵知道遇上了高人,忙大声喊:“兄弟们,快住手,我们遇上三圣母了!”他自己则单膝跪下:“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多多得罪,请圣母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见他认了输,杜鹃便收了拳脚,扔下一把铜钱:“给你们治伤去吧!”言罢转身扬长而去。
她怕黑皮阿三出气出在方茹珍身上,故翌日晚上又去了百乐门舞厅,幸好一晚上都很太平。散场时那个被方茹珍帮助的歌女来还钱,见她脸有泪痕,杜鹃问:“你哭什么?难道你妈妈的病没法治了?”她呜咽着说:“不是的,是经理找我谈话,算给了我月钱,却停了我的生意。”“为什么?”“白经理说现在有了方小姐,我是多余的。”“岂有此理!”杜鹃怒从胆边生,“走——找他去评理!”方茹珍一把拉住她:“今天这么晚就算了。姐姐,你明天晚上等在舞厅门口,我早点来,陪你一起去找白经理,一定会挽回的。”
那歌女摇摇头:“方小姐,谢谢你的好意。我看你也别在百乐门唱了,因我看见有几个小流氓在舞厅门口探头探脑,我认识是黑皮阿三的人,估计他们要来报复,因见女大侠在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方小姐,你总不能让女大侠天天做你的保镖吧?你有这么好的一副嗓子,还怕在上海滩没地方吃饭?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听她说得有理,杜鹃道:“方小姐,既然白经理无情,那你也无义,一走了事!再说我也不可能天天陪你,我闯了这么大的祸,黑皮阿三肯定要来报复。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唱吧。”方茹珍却摇着头:“我方兴未艾,还是再唱一个时期吧,再说明晚我还要替这位姐姐说情呢,因为我才使姐姐丢了饭碗的。”“你倒也有点侠义心肠。”杜鹃夸奖说,便不再劝她了。
第二天晚上杜鹃又陪方小姐去了。方茹珍带着那歌女找到白经理,说:“经理,你解雇她不如解雇我,不能由于我叫她丢了饭碗,那样的话我只能到别处去唱了。”白经理一听急了,因为方茹珍来百乐门不到三个月已唱红了半爿天,每晚舞客纷至沓来,连外滩那么远地方的人也赶了来,方茹珍是百乐门舞厅的摇钱树,他白经理能得罪她吗?再说旁边站着那武艺高强的女大侠,他更得罪不起!所以他爽快地答应:“那就看在方小姐的面子上留下她吧。”方茹珍笑着说:“那就谢谢白经理了。另外,今夜我要和她一起登台演唱。”白经理又卖她的面子一口答应。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门房来报,说黑皮阿三同另外一个人前来拜访。他们来干吗?是善还是恶?杜鹃心里在问。一会儿他们进来了,和阿三同来的便是那个阿贵。“白经理,幸会,幸会!”他们双手抱拳,“不过今天我们找的是这位三圣母!”杜鹃挺身而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找我干吗?”“圣母,您误会了,今天我们是特地来赔罪的,另外还想知道你老是哪路神仙?日后也好去拜访您。”
杜鹃气昂昂说:“我姓杜,我爹就是杜天龙。”阿三和阿贵大吃一惊:“原来是老前辈‘云里鹤’的千金,失礼,失礼!”他们忙施礼不迭,“杜老先生在江湖上是人人称道的英雄,难怪他千金也这么仗义,令人敬佩之极!”见他们心服口服,杜鹃趁机教训他们几句:“与人应该为善,不可作恶。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何不报,时辰未到。”“是,是,请圣母放心,小的们一定牢记在心。”她又说:“上海滩也有我许多朋友,如果你们敢为难方小姐,嘿嘿,休怪我不客气——”“不敢,不敢。”他们摇首摆尾似巴儿狗。
不久杜鹃离开上海去了杭州,又干了几桩轰轰烈烈的大事,那是后事,以后再叙。
第258、请课酒耍财主 徐苟三的故事
天门城关北门外头有一个刘财主。这个人对佃户蛮刻薄,不单会搜刮,还喜欢撮吃撮喝。今朝到这里吃喀酒,明朝那里喝喀酒。特别是到了每年秋收的时候,就要到人家佃户屋里去,说要喝尝新酒。哪个要是不请他喝酒,他就要把田收回来。
有一年,徐苟三跟佃户们谈今拔古,说起这个事情来了。那些佃户都唉声叹气,说真没得办法,这像啷搞!徐苟三说:“不要紧,今年的尝新酒让我来请。”
到了秋收的时候,徐苟三就首先到刘财主屋里去。刘财主一见了他,说:“徐苟三,徐苟三呐,你今朝来有么事呀?”
徐苟三说:“我是来接你郎的哩,请你郎喝尝新酒去的哩,我准备了一喀好酒,请你郎到我屋里赏下光。”
刘财主一听罗,喜得不得了,跟着他就走,到了徐苟三的屋里,徐苟三就端了个凳子,筛茶把他喝,叫他坐倒:“你郎坐一下,我今朝去打喀好酒,到馆子里去端几个好菜来,陪你一下,你不着急啊!”
徐苟三一去半天没来。刘财主肚子等饿了,饿得眼睛翻白啊,就满处看一看呐,桌子上有几块芝麻饼子,就赶快把那些芝麻饼子一下吃了,刚刚一吃完呐,徐苟三就回来了,手里拿喀酒哇。把酒往桌子上一放,假装东寻西寻的。
刘财主就说:“徐苟三徐苟三呐,你在寻什么呀?”
徐苟三说:“我在寻芝麻饼子你郎看见了没有。”
刘财主说:“寻芝麻饼子做什么呀? 徐苟三说:“你哪找不倒哇,芝麻饼子是我专门来闹(毒)狗獾子的,狗獾子吃了肠子都要断的。
”刘财主一听说:“这拐(坏)打,才将是我饿不过,我把它一下子吃打的,这该啷搞呢?哎呀,这气(时)我肚子都有喀疼打,徐苟三徐苟三,你看该啷搞哇?”徐苟三说:“哪个?这是你吃了的呀?这下搞拐了哇!这药的效力蛮大的。”刘财主一听呐喊,就急得乱哭。
徐苟三说:“不要紧,还有喀法,我那西(里)还有喀解药。”
刘财主一听说还有救,就说:“唉!你赶快给我吞一吞。”
徐苟三就说:“把你郎吞都是小事啊,这些丸子蛮贵的呀,一颗丸子就是一两银子,你哪舍不舍得呢?”
刘财主说:“哎!要救命嘛那还舍不得!你快拿来我吞呐!”
徐苟三就把用桐油调的几颗丸子把他吞打。那财主吞打,就作鼓作劲地呕,一哈把它呕出来打。
徐苟三说:“你哪来这西喝酒的呐,我去搞菜去,你哪喝酒哇。”
刘财主把肚子一蒙,说:“这酒我不喝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撮吃撮喝打,再也不要喝人家的尝新酒打哟。
第259、鳇鱼宴
这个故事发生在晚清年间的东北边镇落云堡。
这日午后,一支约二十人组成的商队穿过山林,闯进了一座搭建在堡外的破败院落。守在门口的是两个身有残疾的男子,一个独眼,一个缺了只胳膊。听闻动静不对,两人刚张口要喊,后脑处就已遭受重击,眼前一黑晕厥倒地。
商队的头领是个壮若黑熊、满脸络腮胡的沙俄人。只见他使个眼色,众手下顿如虎狼般直扑屋内。恰恰这时,又有一个驼背老者走出了灶房,络腮胡欺身上前,挥起马刀就劈。那可是钢口锋利的恰西克马刀,只有沙俄军队里的军官才有资格佩带。夺命关头,万幸一团黑乎乎、拳头般大的物件迎面砸来,硬生生逼络腮胡扯开了刀身格挡。
“门沙克,连残疾人和老人都不放过,你也太狠毒了吧?”随着嘲讽声起,一个双手染血、左腿裤管空荡荡的中年男子拄拐立在了灶房门前。只一眼,络腮胡便哈哈大笑起来,操着非常流利的中国话回道:“想不到当年名震落云岭的闹江龙竟狼狈到这般地步,成了断尾蛇,杀鱼匠。”
落云堡东有座落云岭,山中林深草密,谷壑纵横,自古以来便是土匪藏匿、出没之地。这个瘸腿男子叫林天虎,早年曾盘踞落云岭为匪,打家劫舍肆无忌惮,江湖报号“闹江龙”。而此时寻上门来的俄国佬名叫门沙克,中尉军衔,自幼便混迹于中俄边界,生性暴戾狡诈。
数年前,沙俄在东北修建中东铁路,负责照看财物安全的恰是门沙克。林天虎则盯上了这块美味肥肉,带领山匪们没少明抢暗劫。这两人一个军棍,一个悍匪,均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接连交了几次手,虽互有死伤,却谁也没能吃掉谁。后来,门沙克被调往西伯利亚,野蛮镇压当地反叛土著。及至去年,清廷和八国联军联手,几乎将义和拳清剿殆尽,有一队原属朱雀堂的团民浴血杀出重围,一路向北,最终抵达落云堡扎了营。
“听说,朱雀堂的堂主叫秦川,功夫不弱,刀枪不入。”门沙克揶揄道,“你们的胳膊腿儿也都是被他打断的,哈哈,没错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门沙克一语戳中了林天虎的痛处。年初,朱雀堂堂主率团民刚到落云堡,平素骄横跋扈惯了的林天虎就想给他来个下马威。哪知人家也非省油灯,反客为主攻上落云岭,一举捣毁了他的匪巢和四梁八柱。接下来,朱雀堂又袭扰中东铁路,掀铁轨劫军备,闹得不亦乐乎。沙俄当局大为震怒,于是调派门沙克所在部队回东北,试图连窝端掉朱雀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对视片刻,林天虎苦闷暗叹,岔开了话头:“你们走了那么远的路,想必都饿了。我抓了条小鱼,正打算解了它烩汤。”
“你不会在汤里下毒,把我们也一锅给烩了吧?”门沙克皮笑肉不笑地接茬道。
林天虎再没答话,转身走进灶间,探手操起了刀身长达尺半的劈柴砍刀。
可是,刀短了,也轻了,不称手。因为横在肉案上的,是条体长半丈、重约二三百斤的小鳇鱼。事实上,这的确是条小鱼,门沙克和林天虎都曾在黑龙江里见过力量超强、横行掠食的千斤鱼王。方才,林天虎砸向门沙克的那坨东西,正是鱼苦胆。
“若想烩了这条鱼,首先当需剁掉尾鳍。”林天虎边喃喃自语边抡圆砍刀,猛力剁下。“咣咣咣”,一连数下,总算把蒲扇般大的鱼尾给剁了下来。接着,他又抄起剔骨刀割向背鳍和腹鳍。解完后,林天虎分别将三大坨鱼鳍摆在鱼身的东、南、北三个方向后抬起了头:“没了左膀右臂,这鱼就成了死鱼,看你还如何蹦跶。陈驼子,备火备炖料!”
陈驼子就是那个差点命丧门沙克马刀下的驼背老者。当他添柴入灶、舀水入锅之际,一个打扮成山林猎户模样的男子鬼头鬼脑溜进院,凑到门沙克耳边比比画画好一通嘀咕。听着听着,门沙克不由得双眼放亮,瞅向了血淋淋的案板。
“闹江龙,你为啥要帮我?哈哈,我明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在帮我自己。”林天虎下意识地瞥了眼兀自晃荡的裤管,伸拐一推,哗啦哗啦,将鳇鱼的尾鳍、腹鳍等数十斤鲜嫩鱼肉全送进了锅,其中还包括一大包八角桂皮烩鱼料。做完这些活儿,林天虎又哼起了一曲民谣:“天下蓝灯照,住在玉皇庙;谁不杀毛子,当夜把头掉。”
毛子,即指俄国佬。门沙克听得心头发憷。此前,他只耳闻义和拳里有红灯照,成员均是女孩,身穿红衣手持红灯,会飞会放火。尽管传得邪乎,但那不过是唬人的把戏。而潜入落云堡摸查情报的暗探回来说,眼下,朱雀堂堂主秦川和几个头领正栖身于堡中的一座城隍庙内。庙外布有堑壕,庙内挖有陷阱,撒有铁蒺藜,易守难攻。
就算清除障碍攻进去,真正令人肝颤的对手,并非秦川他们。就像林天虎解鱼所布置的那样,在“鱼身”东面,有个蓝灯照营地。蓝灯照的成员皆为已婚妇女,身着蓝装,你杀她们的男人,她们不和你拼命才怪。南面,还有个厉害角色叫青灯照。暗探称,青灯照的成员全是寡妇,一身青衣,她们的男人多被清廷和联军缉捕斩杀,身首异处,以致她们仇恨满腹,个个抱定了必死之心。
“除此外,北面还有个黑灯照呢。”暗探道。
“这黑灯照又是什么东西?”门沙克惊问。
“据说,她们都是老年女人,义和拳团民的母亲。”
“一帮老女人,有啥可怕的?”
林天虎听得懂俄语,撇嘴哼道:“东北有句俗话,叫‘护犊子’。你敢碰她们的孩子,当娘的定然猛如虎狼,会撕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既然如此,那就照林天虎的解鱼计划行事:午夜时分,兵分三路,先剪除这照那照,然后合兵一处,全歼朱雀堂!
方案既定,那一铁锅鳇鱼也已滚烂,浓香弥漫。众沙俄大兵纷纷涌到灶房门前,争着抢着要捞干货,却见门沙克率先舀起一瓢,“哗”的一下子倒满了放于灶台上的一只海碗:“闹江龙,你是主人。主人先请用。”
“来的都是客,客随主便。还是请客人先用。”林天虎沉吟道。
“客套”了几个来回,门沙克瞪了眼:“怎么,心虚了?怕了?鱼汤里有毒吧?”
“你胡扯,大当家哪会下毒?”陈驼子端起海碗,一仰脖便是两大口,喝罢,抹抹嘴道,“不喝拉倒,干啥诬赖我们大当家?他可是诚心交你们做朋友,一同灭了朱、朱雀堂——”
坏了,陈驼子的舌头在打卷,身子在晃悠!不消片刻,人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口吐白沫翻了白眼!
“哼,那包烩鱼料里装的是砒霜吧?我早就瞧出来了,你闹江龙装模作样,看似帮我,实则是想忽悠我相信你,上当中招。”门沙克得意说道,“城隍庙东有蓝灯照,南有青灯照,北有黑灯照,那西面呢?哦,这儿就是西面。朱雀堂堂主能剿了你的落云岭,也算有勇有谋,又哪会犯漏防这种低级失误?你拿老子当傻子耍呢。说,你又是什么照?”
林天虎怒目而视,不置一词。
“瞧瞧你们,瘸子拐子瞎子驼子,不过是一群废物。你不说,我也懒得听。”门沙克恶狠狠喝道,“伊凡、耶科夫,也灌他一碗鱼汤。哈哈,撬开嘴,使劲灌!哈哈,再灌一碗!铁匠呢?重新做饭。等吃饱喝足,今夜就将朱雀堂赶尽杀绝!”
一声令下,炉灶另起,柴火熊熊。大约半个时辰后,又一场鳇鱼宴开始了。而让门沙克做梦都没梦到,就在他和一众手下吃得沟满壕平、满地打滚趴了窝的那刻,原本气绝身亡的闹江龙林天虎和陈驼子竟又还阳回魂,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显然,林天虎使了诈,第一锅鳇鱼并未下毒!可是,第二锅鳇鱼明明是手下人做的,又怎会有毒?但很快,门沙克就不再去琢磨这档子事了。林天虎和陈驼子是啥人?土匪,一个比一个阴险狡黠、诡计多端,说不定他们早在水里、鱼膛鱼肚里、甚至在咸盐里下了毒。他只想知道,朱雀堂灭了落云岭,闹江龙林天虎也被打成了断尾蛇,他为何伤疤未好就忘了痛,要助秦川一臂之力?
门沙克料想的没错。当初,在落云岭匪巢,作为闹江龙的膀臂,陈驼子身居“四梁八柱”中的“顺天梁”之位。“顺天梁”又称粮台,主管粮草储备与安全,还几乎天天和有毒食物及传染病打交道,其识毒、下毒的手法更是精妙到神出鬼没。况且,他们深知门沙克凶狠多疑,决不会在临战之前轻信任何人,更遑论双方还曾结下梁子,打得不可开交。既然别人挖的坑他不跳,那就省点劲,让他自己去挖吧。
“朱雀堂也为难过你,你为啥还要帮他?”死到临头,门沙克的东北话说得依旧圆熟地道。
“实不相瞒,我和一帮残疾兄弟也入了义和拳,号砂锅照。”林天虎正色说道,“不管我和秦川的仇多大,恨多深,我们都是自家人。而你,是外贼。外贼入侵,必当诛杀!”
第260、不一样的女人
(一)
丁惠在一家医院当护士,这天下班后,她路过一个菜市场门口时,只见那里围拢着一群人,走到面前一看,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六七个月大的小孩坐在地上,面前有一张白纸写着字:“本人黄小兵,家住本市惠民小区5单元101室,因妻子突发车祸意外死亡,加之我和妻子都没有父母,现决定将6个月大的女儿送给好人家抱回去抚养,并办理收养关系,本人每月另支付抚养费300元,条件是每三月见女儿一面”,下面留有联系电话。
丁惠有点动心了,丈夫两年前在外出途中不幸离她而去,由于两人都想趁年轻时多于些工作,结婚后一直没有要孩子,可想不到丈夫竞这么快离自己而去。她和丈夫感情深厚,自丈夫去世后,她就跟一直单身的母亲过,两年来,尽管母亲一直要她再找一个,说自己老了迟早要死的,生活也不是一个人过的等等,可丈夫的音容笑貌一直徘徊在丁惠的脑海中,虽然有同事给自己介绍了好几个,但丁惠感觉都不合适,如果将这个小女孩抱回去抚养,不仅自己不再孤单,而且这个家还多份温馨和欢乐。
丁惠正准备上去询问具体情况时,旁边有人悄悄嘀咕道:“我估计是个骗局,谁会把自己的亲骨肉送给别人,现在的人贩子真是心狠手毒,好像自己没有孩子,真是造孽啊,”
“不可能吧,你看那小女孩面黄饥瘦,一定是没办法抚养了,否则谁会把孩子送给别人还另给抚养费,你看还留有家庭地址呢。”另一个说。
“唉,我听说现在的人贩子诡计多端,手段高明,先将小孩无偿地送给你,等你与孩子建立了深厚感情后,他就再上门索要钱财,让你骨肉分离,届时你欲罢不能。”
一旁的丁惠迟疑了,还是回家跟母亲商量一下吧,不妨听听母亲的意见,边想边用手机记下了那个黄小兵的电话号码。一进家门,丁惠就直奔厨房问正在做饭的母亲,谁知母亲听后不同意:“妈知道你心眼好,假若是个骗子呢,再说了,你还要找对象成家,带一个孩子咋办,到时谁要你呀。”丁惠没有跟母亲争执,她觉得母亲说得也有道理。
吃完晚饭后,在看一部家庭电视剧时,触景生情;忽然勾起了她对丈夫的思念,于是躺在床上两眼汪汪,可不知咋的,菜市场门口那个小女孩的面孔忽然映入了她的眼帘,耳边好像传来那小女孩在大声哭泣地叫着“妈妈,妈妈”,可她妈妈出车祸意外死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孩子没有妈妈多可怜呀。“我要收养这个孩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此生再不嫁,将她抚养成人,和她相依为命。”丁惠立即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跟母亲说单位临时有事后,骑车直奔下班路过的菜市场,她要跟那个黄小兵说,自己收养这个女孩。
等丁惠来到菜市场门口,那里早没有了人,也是,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要么那女婴已被好人领走了,要么孩子太小天气又冷,黄小兵把孩子领回家了,丁惠真后悔下班时的犹豫,她立即掏出手机给黄小兵打电话,可一连打了好几遍,说对方关机了,咋回事呀?回到家门时,丁惠忽然改变主意,拦了一辆出租车,她要去黄小兵的家惠民小区5单元101室,假若孩子还没有人领走,她就将孩子领回家。
不一样的女人(2)
(二)
可敲了半天门没有一点声讯,丁惠又敲开了对门邻居,想打听一下具体情况,对方告诉她,好像对门就姓黄,具体情况不清楚,也是,眼下的城里人,住在一个单元楼也相互不认识。走到小区门口,丁惠正探头问门房值班人员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婴儿的哭泣声,“囡囡别哭,咱们到家了,爸爸明天再给你找妈妈,找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一个男人的声音。丁惠回头一看,正是那个黄小兵,自我介绍后,她便来到了黄小兵的家,只见房里乱糟糟的,丁惠轻轻叹了一口气,男人没有女人不像家呀。随即她问黄小兵的手机咋打不通,黄小兵抱歉说,刚才不小心摔坏了手机。
和黄小兵聊了几句后,丁惠直入主题,并将晚上下班路过菜市场的情形及刚才寻找他父女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她从身上掏出身份证及临出门时拿的房产证递给了黄小兵:“黄大哥,丈夫去世后我和母亲一直相依为命,家里急需要一个孩子给我们带来温暖和亲情,我不要你的每月300元生活费,也不限制你三个月看一次女儿,可随时来,”丁惠边说边从黄小兵手中接过孩子,而小囡囡则睁大眼睛地看着丁惠并笑了一下,这一瞬间,丁惠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黄小兵告诉丁惠,他是孤儿,女儿刚三个月时妻子遭车祸意外死亡,他又当爹又当妈,没办法只好请了一个保姆,由于自己是公司的技术骨干,平时工作忙碌,经常加班加点到很晚才回家,顾不上孩子,前几天那保姆说太累要加工资,我不同意后她就不干了,随后又找了几个都没干一天就走了,万般无奈之下才我将孩子送给别人抚养,只是想给可怜的女儿找个好人家,并随时去探望女儿。
随即,丁惠和黄小兵协商起孩子领养事宜,丁惠提出先将小囡囡领回家暂且抚养一个月,她的打算是,全面检查一下这孩子有没有其它先天性疾病,眼下,一些父母将先天性疾病婴儿送给别人的事不少。
由于丁惠一下子喜欢上了小囡囡,现场在和黄小兵办理了临时试抚养书面协议后,当晚就将“女儿”抱回到家,而母亲一见后也喜欢上了这个“外孙女”。第二天,丁惠就抱着囡囡来到医院,对她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听医生说囡囡身体健康,面黄肌瘦只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后,丁惠放心了。从这天起,丁惠只要在家就围着女儿转,在单位上班时还不停地给母亲打电话问女儿情况,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小囡囡的抚养中。
不一样的女人(3)
(三)
一个月试抚养期到了,这天,黄小兵来到丁惠家中,一个月不见女儿,只见囡囡又白又胖,他抱起女儿亲了又亲后,立即和丁惠来到民政部门办理收养关系,谁知,民政部门一听不同意,因为按照国家相关规定,亲生父母是不能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并办理法定收养关系的。丁惠对黄小兵说道:“不就是一张纸吗,只要咱们心中都有这个女儿就行了。”黄小兵在赞同后,和丁惠签定了一份双方约束的收养协议,好让丁惠定下心抚养小囡囡。
这天,丁惠正在上班,黄小兵打来电话,说自己明天将被公司派到外地,暂且几个月不能回来,丁惠告诉道,虽然他暂时见不到女儿,但可以通过电话跟女儿交流,可想不到,黄小兵这一去就是两年,原来他被公司派到外省一个分公司当经理,两年间他每半年回来一趟探望女儿,平时慰问的电话也不断。
一转眼,囡囡三岁多了,并上了幼儿园,这天是礼拜天,天气晴好,一大早,丁惠就和母亲领着囡囡来到儿童公园玩,因一时内急,丁惠去了趟厕所,回来时她远远看见除了母亲和囡囡外,还有一个女人在逗囡囡玩,并拿一个相机给囡囡不停地拍照,丁惠立即跑到面前,问那女人是谁,为什么给囡囡拍照?那女人忙解释道,她是晚报副刊的编辑,过几天她主持的一个栏目要配一张孩子的照片,见丁惠的女儿活泼可爱就拍了一张,如丁惠不同意,她立即删除刚拍的照片,见女儿能上晚报,丁惠便同意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丁惠天天关注晚报,可翻遍了每天晚报的各个版面,也没见女儿的照片。这天,丁惠因外出办事路过晚报社,下车后她进了晚报社想问女儿的照片哪天能刊出。副刊那几个女编辑都在岗,她一一看了后,没有那个女编辑,且女编辑们告诉她,晚报副刊近期没有因栏目需要刊登孩子的照片,即使需要也是从网络上下载。回来的路上,丁惠心里一直不安,那个给女儿拍照片的女人是谁,她为什么撒谎,那女人个子不高,好像有四十多岁,她是谁呢?
这事过完后不久的一天下午快下班时,丁惠路过幼儿园,看见女儿和其他孩子在园内的草坪上玩游戏,便站在幼儿园的铁门外观看,这时,一个女人拿起相机不停地给囡囡拍照,随即从侧门坐着一辆车走了。丁惠有些奇怪,忙招手正在给孩子做游戏的老师,问那拍照的女人是谁?老师告诉丁惠,那女人说她是晚报的副刊编辑,因栏目需要拍几张孩子照片。此时,丁惠想起来了,上次在儿童公园给女儿拍照的就是这个女人,就在丁惠思索时,一旁的老师又说道,那晚报副刊编辑近半年来幼儿园好几次了,每次都提出来给囡囡拍照,说囡囡是所有孩子中最可爱最上镜头的孩子,这个神秘的女人到底是谁呢,她为什么老给囡囡拍照。正巧,前几天,黄小兵从外省被公司调回来了,并因业绩突出当上了公司的副总经理,丁惠忙把疑问跟黄小兵说了一下,黄小兵先是一愣,继而问了那女人的长相后,说道:“是不是哪个照相馆的或者摄影爱好者,专拍漂亮小女孩的照片放在博客里供人选用后挣稿费,我在网络上看到过有这样的事。”见黄小兵这么说,丁惠也没往心里去。
不一样的女人(4)
(四)
今天是囡囡的五岁生日,一大早,丁惠就给黄小兵及表姐打电话,叫他们晚上来给囡囡过生日,下午,丁惠请了假给女儿订了一个大蛋糕,并买了很多囡囡爱吃的东西。正和母亲在厨房忙碌时,黄小兵领着女儿从幼儿园回来了,紧接着表姐一家也来了,生日正式开始前,表姐将囡囡喊到隔壁一个房间出来后,囡囡的五岁生日正式开始,当诱人的大蛋糕插上五根蜡烛后,表姐对囡囡说道:“囡囡,快许个愿吧。”囡囡双手合一,嘴里念叨了几句,随即一口气使劲吹灭了五根蜡烛。这时丁惠的表姐问:“囡囡,你刚才许的啥愿啊,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呀?”
囡囡忽然将丁惠和黄小兵拉到自己的两边,然后双手搭在两个人的肩上拢在一起后,大声地说道:“我许的愿是,妈妈和爸爸现在就结婚。”
什么?现场的人都愣住了,黄小兵用手点了一下囡囡:“胡说什么呢。”想不到囡囡委屈地哭了,丁惠一把将囡囡抱在怀里低下了头,她心里清楚,囡囡许的这个愿是她提前告诉表姐,并由表姐刚才将囡囡叫进隔壁房里交待的。通过这几年黄小兵来家探视女儿的频繁接触,丁惠觉得黄小兵人品好,工作能力强,女儿已离不开他,而自己也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人,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个男人值得托付终生。
一旁的表姐赞同道:“童真无邪,囡囡说得对,我做你们的媒人,明天就完婚。”丁惠的母亲高兴地笑了:“孙女说到我心里了。”而黄小兵满脸的通红,其实,他也从心底里喜欢上了丁惠。
自从和黄小兵结婚后,丁惠觉得自己像生活在蜜罐里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这天,她在医院接到黄小兵单位同事打来的紧急电话,说黄小兵在工作中突发脑溢血正送往医院,病情危急。什么?丁惠赶到医院,只见黄小兵正在手术台上抢救,且时昏时醒,丁惠跪在手术室前,嘴中说着地保佑他平安的话。这时,手术门开了,出来一个护士,叫丁惠快进去,病人有话要说。来到黄小兵面前,丁惠一把抓住黄小兵的手跪倒在地,眼泪簌簌往下流,黄小兵慢慢说道:“囡囡……囡她妈,我这是家族的遗传病,怪我没有告诉你……你,估计不能和你白头到老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咱们的囡囡……囡,以后假若有人找你麻烦,记着,咱家左抽屉最底下有我写的一封信,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打开……”正说着,一旁的监控仪器发出了警报,黄小兵头一歪,医生紧急抢救,可黄小兵还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丁惠哭得死去活来,可人死不能复生,她叹息自己命苦,决定此生再不嫁了,全身心地将囡囡抚养成人,让黄小兵九泉之下瞑目。
就在黄小兵离去半年后的一天,丁惠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电话:“你是丁惠吗,我想约你今晚八点在你们家附近的云峰酒吧,我有事求你。”
“有事求我,你是谁呀?”丁惠有些莫明其妙。
“我就是那个给囡囡拍照的人。”女人说完挂了电话。
什么?给囡囡拍照的神秘女人,丁惠瞪大了眼睛,她为什么撒谎自己是晚报编辑,为什么给囡囡拍照?
吃过晚饭后,丁惠跟母亲说她去医院替一个同事代一会儿班就出去了。来到云峰酒吧刚坐下,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对不起,囡囡她妈,我来迟了。”丁惠抬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看上去很苍老,三十多岁,长头发,高高的个子,虽满脸黑瘦,但看上去很清秀,当姑娘时一定是个美人,仔细打量后,丁惠觉得不是那个偷拍女儿照片的女人。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丁惠警惕地问。
那女人没说话,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倒出来七、八张照片,丁惠拿起一看,不禁愣住了,这些照片是女儿囡囡这几年不同时期的,她脱口问道:“你怎么会有我女儿的照片?谁拍的?”
“我叫朱晓玲,这些照片是我委托我的小姨拍的并从网上传给我,我每天都在想念囡囡,因为我是囡囡的亲妈妈,求求你将女儿还给我。”
什么?丁惠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两眼直冒金星,要不是那个叫朱晓玲的女人拉她一下,她会跌倒的。在稍微镇定后,她忽然想起黄小兵曾经说过的话,“你胡说,黄小兵在世时,说你在女儿三个月时出车祸意外死亡了?”
“黄小兵没说错,那是我绝情抛开他们父女后叫黄小兵这么说的,不怪黄小兵,这一切全怪我,我不应该贪图享受,被金钱所迷惑……”从朱晓玲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中,丁惠确认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黄小兵的前妻,女儿囡囡的亲妈……
不一样的女人(5)
(五)
朱晓玲和黄小兵原来同在一家公司工作,那一年,漂亮的朱晓玲回绝了很多小伙子的求爱后,毅然嫁给了技术能力强但家庭一贫如洗的孤儿黄小兵。刚结婚那阵子两人还互敬互爱,可随着朱晓玲怀孕并生下女儿囡囡后,家里的费用一下子增大,那阵子公司效益不好,工资不按时发还偏低,就在家庭生活非常困难的当口,从小就贪图享受的朱晓玲被另一个曾经追求她的私企老板勾上了,于是在女儿只有三个月大的时候,她绝情地跟黄小兵离了婚,抛夫弃女地去了南方,可那个私企老板在玩弄了她几年后另有新欢,一脚将她踢开,而身在异乡的她无脸回家,其实那个虽然贫穷但温馨的三口小家早被自己无情地击碎了,绝望之中她想到了被自己狠心抛弃的女儿,并通过生活在那里的小姨知道了囡囡被丁惠领养,看到小姨偷拍来的囡囡一天天长大的照片,她越发想念女儿,她要女儿回到自己的身边,因为她是她的亲妈妈……
一旁的丁惠早已满脸泪水,她同情眼下这个无家可归的傻女人,是她自己将最亲的两个亲人抛弃了并拱手让给了别人,可她又从心里痛恨这个异想天开、恬不知耻的女人,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亲骨肉,怎么想抛就抛想要就要呢,囡囡眼下已是我的女儿,和她早已没有关系了,尽管她是囡囡的亲生母亲。想到这,丁惠擦拭了一下眼泪后站了起来,对着朱晓玲冷冷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世界没有后悔药,囡囡是我和黄小兵的,我绝不会还给你,”说完就要出门。
朱晓玲一把拉住丁惠,继而跪在地上抱住丁惠的双腿哭泣道:“丁惠,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回自己的女儿,我对不住她,但请你看在我在这个世界上还只能活一年的份上,求求你让我跟亲生女儿在一起生活一年吧,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我要好好对她,补偿她曾经失去的母爱,一年后当我离开这个世界前,会亲手将囡囡还给你。”
丁惠一愣:“只活一年,什么意思?”
朱晓玲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递到丁惠手里:“这是医院给我的病危通知书,因我在南方生活不检点患上了绝症,已到晚期,最多还能活一年。”
丁惠接过朱晓玲递来的医疗诊断书,作为医院的护士,她知道这种绝症的后果和生,命极限,她将朱晓玲扶起,喃喃地说道:“让我回家想一想。”
回到家很晚了,母亲和女儿都已经睡着了,她呆站在囡囡的床前,趁着从窗户外照进来的月光,仔细打量着床上熟睡的囡囡,虽然她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自从囡囡做了自己的女儿后,丁惠就把全部的母爱倾注在囡囡身上,比自己亲生的还亲生,她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囡囡了,何况一年呢。忽然,她抽泣了起来,惊醒了母亲,母亲坐起来问她咋了,丁惠道出了实情,谁知母亲听后说道:“绝不能将囡囡还给她,那个狠心的女人。”丁惠立即用手捂住了母亲的嘴:“妈,别骂了,她也挺可怜的,我已经想好了,就让她在最后的日子和亲生女儿在一起度过吧,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她也答应让我们时常去探望囡囡。”
母亲望着丁惠:“你不会让她骗了,那种病真那么厉害,那样的女人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想当年她抛弃黄小兵父女,再说囡囡愿意吗。”
丁惠安慰母亲道:“刚才我打电话和院里的一个老专家进行了求证,那绝症已无药可治了,最多只活一年,囡囡我跟她好好解释,这孩子懂事,一下子有两个妈妈多高兴呀。”
第二天正巧是双休日,囡囡不上学,一大早丁惠就给朱晓玲打电话,朱晓玲立即赶了过来,见到囡囡后,丁惠忙给女儿介绍,其实,囡囡也知道了丁惠不是自己的亲妈妈,并知道亲妈妈已经死了,想不到今天亲妈妈又活了,当听到丁惠让自己跟亲妈生活时,囡囡先是哭着不同意,当后来听说丁惠和奶奶每天去探望自己时,小姑娘总算同意了。
不一样的女人(6)
(六)
一转眼,一年快要过去了,这天,丁惠和母亲去朱晓玲家探望囡囡临出门时,囡囡拉住丁惠,在她耳朵悄悄说道:“妈妈,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亲妈妈,还是您和奶奶好,我啥时候回到自己家呀。”
丁惠说道:“囡囡,别瞎想,都是妈妈,哪有什么不好的呀,你跟亲妈妈时间短,时间长了就喜欢了。”
回来的路上,母亲提醒道:“丁惠,你不是说,那个朱晓玲只活一年吗,你瞧快一年了,她哪有病的样子啊,满脸红润,是不是被她耍了?”丁惠也有这种预感,难道说朱晓玲真骗了自己,还是这期间她的病有好转,因为,丁惠曾先后给朱晓玲介绍过几个老中医,要是朱晓玲的病真治好了,这囡囡咋办呢。
这天,丁惠正在上班,一个女人来到医院找她,自称是囡囡新来的老师,说囡囡已经两天没上学了,打她妈妈朱晓玲留下的电话打不通,通过打听才找到丁惠。什么?囡囡这几天没上学?这两天,因母亲生病,自己手里事情又多,就没有去朱晓玲家看囡囡,想不到孩子两天都没去学校了,怎么回事呀。丁惠立即拨打朱晓玲的电话,却是已停机,随即她和老师快快赶到朱晓玲的家,却是“铁将军”把门,“我的囡囡,你到哪里去了啊,”丁惠急得哭了,邻居告诉说,前天的一个晚上,看见一辆车拉着她们走了,这几天再没见人。此时,丁惠预感到自己被这个朱晓玲骗了,她马上来到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当即介入了调查,可一个星期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丁惠快绝望了。
这天,勉强到医院上班的丁惠正在思念囡囡,一辆警车开到医院门前,从警车上下来两个人找到她,其中一个说道:“你就是丁惠吧,我是法院的,特来给你送传票……”
传票?谁把我告了?丁惠忙接过一看,除传票外还有一份民事诉讼状,签完字后,丁惠一看后就怔住了,是朱晓玲将她告下了,朱晓玲在诉状中说,她是囡囡的亲妈,说黄小兵既然死了,那女儿囡囡就应该由其亲生母亲抚养,官司定在一个星期后。
真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遭连阴雨”,一年多前丈夫黄小兵刚去世,想不到他的前妻朱晓玲诈病又来夺女儿,眼下又将囡囡拐走,丁惠差点晕倒在地。
一个礼拜后,官司按时开庭,原来这朱晓玲在南方听这里的小姨说,黄小兵因病去世了,于是赶快回来跟丁惠要女儿,又害怕丁惠不会同意,于是诈病取得丁惠的同情后,先将孩子要回身边后进行感情培养,以亲妈妈的优势慢慢疏远与丁惠的感情,想不到快一年了,囡囡跟她不亲不热,一天到晚想着丁惠,而自己的诈病即将暴露,于是偷偷带着囡囡来到一个乡下亲戚家,这个亲戚给她出主意,说躲也不是办法,还是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于是朱晓玲就直接来法院起诉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此时,法庭上的丁惠死活不同意还回女儿,她哭泣着这几年抚养囡囡的艰辛以及囡囡给她带来的快乐和幸福,最后她对着朱晓玲叫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你抛夫弃女,怎么想抛就抛想要就要呢,囡囡是我的女儿,和你早已没有关系了。这世界没有后悔药,囡囡是我的命,失去了她我也不想活了,我绝不会还给你。”
案件审得很快,法院当庭就进行了宣判,根据国家法律规定,亲身父母有权利要回自己的子女,法院判决丁惠在宣判生效后一月内将女儿还给朱晓玲,而朱晓玲必须支付给丁惠一定的抚养费,听完宣判后,丁惠一时接受不了,当即晕了过去。
不一样的女人(7)
(七)
从医院苏醒回家后,丁惠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一旁的母亲也陪着她流泪,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女儿囡囡了,而平常一天不见她都想得要命。这时,丁惠看见了卧室里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那是囡囡四岁生日时照下的,可如今黄小兵走了,囡囡被法院判给了那个歹毒的女人,而母亲已风烛残年……
这时,母亲抹着眼泪走出了卧室,丁惠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吃饭,母亲又给她热饭去了。忽然,丁惠将卧室门轻轻关住,迅速从床底下拿出一包安眠药,这是法院开庭前她从各药店分批购买的,如果届时法院判决囡囡归朱晓玲,而黄小兵已走了,心肝宝贝囡囡又要离开她,这活在世上有啥意思,还不如一死了之。她立即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水,拧开瓶盖正想将药放入嘴里,忽然想到要给心爱的囡囡和母亲留份遗言,于是在几个抽屉翻找信纸,这时一个“丁惠亲启,黄小兵绝笔”的黄色信封映入眼帘,此时,丁惠想起了黄小兵去世前在医院的叮嘱,她立即拆开信,看着看着,她将信紧紧捂在胸前,喃喃地说道:“囡囡,妈妈不想死了,妈妈明天就去申诉,妈妈永远会和你在一起……”
当法院第二次开庭时,丁惠对着法官说道:“法官同志,我女儿囡囡不是朱晓玲的亲生女儿,她无权要回,请求法院进行亲子鉴定。”
什么?包括法官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她们想不到丁惠会提出这样的理由和诉求,朱晓玲站了起来说道:“法官同志,这个女人想我女儿想疯了,囡囡就是我的亲生女儿,鉴定就鉴定,让她彻底死了这份心。”
“你有什么证据和理由?”法官问道。
丁惠忙将黄小兵留下的的那封信交给了法官,审判席上的几个法官立即传阅起来,随即法庭宣布囡囡和朱晓玲进行快速亲子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囡囡和朱晓玲不存在亲子关系。
什么?囡囡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朱晓玲如坠云里雾里,自己怀胎十月,她哪里肯相信,立即要求进行最权威的DNA鉴定,结果也很快出来了,她和女儿囡囡没有亲子关系。
当朱晓玲瞪大眼睛责问丁惠,囡囡咋不是自己女儿时‘,丁惠说道:“其实是你害了那个女儿囡囡。”随即将黄小兵的那封信内容告诉了她:“你和黄小兵离婚后,因无人照料,一天,黄小兵趁几个月大的囡囡睡着后正在厨师做饭,想不到的是囡囡翻身时从床上摔了下来,因头部损伤严重,最终不治而亡。安葬囡囡后,黄小兵几乎天天去一趟墓地去探望女儿,哭泣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一天晚上,他从墓地回来途中,路边一个女弃婴在哭泣,黄小兵认为上天又赐给他一个女儿,便抱了回来,把他当成亲生女儿囡囡来抚养,也没告诉任何人。而在突发家族遗传的脑溢血前,黄小兵担心前妻来找麻烦,于是提前写了这封信……”
这封信不仅击碎了朱晓玲夺女的阴谋,也救了丁惠,使她的心血没有白费,好人一定有好报!
第261、天参传奇
所有的厄运都是从李长林和孙全宝救起那个陌生的人开始的。在那之前,他们的生活一直很平静。
那天他们两个人正划着渔船在黑龙江上撒网捕鱼,看见从上游驶来一只俄罗斯渔船。中俄两国渔民一直都在一条江上捕鱼,此次看到俄罗斯渔船尚属正常。可是叫他们觉得奇怪的是,那两个人并没撒网捕鱼,而是一个人坐在船舱里,另外一个人使劲儿朝下游划船,好像有什么急事需要马上去办似的。那只俄罗斯渔船刚超过他们的船,就掉转船头朝南岸的下山头方向驶去。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只见那个坐在船舱里的人跳了起来,一头扎进江里,交替地舞动着双臂朝他们游了过来。那个正在划船的俄罗斯人见另一个人跳水了,先是一愣,接着把双桨推开,拎着一支枪站了起来。水里的那个人知道事情不妙,他一边朝着李长林他们游过来,一边高声喊叫着:“救命,救命啊!”
听那个人在大声喊着救命,李长林忙把拴在船头上的网解开,顺手系上一块用黄菠萝树皮制成的大网漂子扔进江里,随后抓起船桨朝那人划去。见李长林要去救人,孙全宝忙上前阻拦说:“你疯了,小命不想要了,没看见那个老毛子有枪吗?”
李长林仍旧使劲儿地划着双桨,气喘吁吁地说:“那个人是咱们中国人,能见死不救吗?再说那个老毛子只有一个人,咱们是三个人,有枪也不用怕他!”
那个俄罗斯人见有人划船去救那个跳水的,急忙端起了枪,瞄也没瞄,就扣动了扳机,只听“呼”的一声,水里的人双手立刻不动了,沉没到水下,随后一片血水翻了上来。见那个人下去了,那个俄罗斯人这才不慌不忙地抓起船桨,划着渔船扬长而去。李长林还想过去救人,孙全宝忙把他拉住:“刚才那人还活着,你想救他也就救了。如今那人已经死了,咱们还冒险过去干什么呀?听我的话,赶紧回去。”
见那人确实已经沉到了水下,不见了踪影,李长林正准备朝回返,忽然看见那人又从水下冒出来,李长林想也没想,紧划几桨,把那人从水里救上船。
那个人四十多岁,长得又瘦又小,已经快要不行了。他的后背几乎被枪的霰弹射成了筛子底,伤口一直在流着血,整个后背都被鲜血染红了。那人躺在船舱里喘息了好一会儿,哆嗦着抬起一只胳膊,指着下游的方向,对蹲在身边的李长林说:“谢谢……你们,救……救了我,‘下山头’的山……山洞口,朝里走五十步,有块大……大石头,你……”
那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没等把话说完,脑袋便朝旁边一歪,停止了呼吸。见那人死了,孙全宝连着吐了两口唾沫说:“晦气,真晦气!”
两人把船划到岸边,把已经死去的那个人抬进江边树林子里,又回村子里找来两张炕席返回到江边,把那人用炕席卷起来,挖个坑埋了。
埋完人,孙全宝想起那人临死前说过的几句话,自言自语地说:“从山洞口朝里走五十步,大石头……长林你说,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长林摇摇头说:“我哪儿知道啊?反正‘下山头’离这里也不远,咱们到那儿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孙全宝也说:“走,咱们划船过去看看。”
两人回到船上,各支起一副船桨,朝下游划去。
来到“下山头”的山崖下,两人把船拖上岸,拴在一块大石头上,这才抠着石头缝朝山上攀登。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这儿,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知道这里确实有个山洞。爬到山洞口,两人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几张白桦树皮捆绑在一根木头棍上,划火点着,举着火把朝洞里去。进洞里没走多远,猛听到有什么东西呼呼啦啦地飞过来,吓得两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竖起来了,急忙贴着洞壁站住。那两个东西飞快地掠过他们的头顶,一直朝洞外飞去。在洞口的阳光下一闪便不见了。不过是一场虚惊,原来是两只住在洞里的野鸽子被他们惊动了,慌慌张张朝外飞。
他们朝里走了五十步,并没发现附近有什么石头,不仅没有大石头,甚至连一块小石头都没有,两人一时面面相觑。认为不是受骗了,就是那人临死前在说胡话,只好悻悻地朝外走。当他们往回走十几步远的时候,发现旁边有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稳稳地立在石壁旁。他们怀疑那人说的可能是这块大石头,再一想那人特别矮,步子肯定也小,他们的四十步能赶上那人的五十步。两个人举着火把围着石头绕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两个人又蹲下围着石头摸了一圈,终于发现在靠近石壁的一处狭小地方有几块小点的石头,挨着搬开,发现石头下面有道石缝,探手进去摸,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金银财宝,只掏出一卷白桦树皮,张开一看,是一张用木炭画的路线图,上面分别标着大蛇岭、小蛇岭、鸡冠子岭等一些地名,并用一条黑线将其串联起来。两个人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张图到底有什么用,更不清楚图上写的这些地名到底在什么地方。
两人带着那张莫名其妙的路线图回到村子里,没事就掏出来看看。可是连着几天,还是什么都没看懂。他们猜这张路线图可能标明的是一处藏宝的地点,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些地名到底在什么地方,即使那里藏有宝藏也寻找不到啊!李长林突然一拍大腿说:“有了。”
孙全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有什么了?瞧你一惊一乍的样儿。”
李长林笑着说:“咱屯的刘把头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一定知道这张图上标出的几个地名是什么地方。”
李长林说的这个刘把头,是网滩上的渔把头。这个人长得特别丑,不但耳朵旁长个拴马桩,旁边有一撮黑毛外,小的时候左腮上还长个疔,疔治好了,落下个小拇指肚大的深坑。屯里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大号的,多数叫他“拴马桩”。
孙全宝听李长林提到刘把头,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个老家伙确实见过世面,也到过许多地方。可是他跟各种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像咱们这些一直在江边住的人那么老实。要是让他见到这张图,他一个人偷偷找到那个地方,把宝贝拿走了怎么办?”
李长林说:“咱们手里倒是有这张图,可咱们连一个地方都不知道,即使那里真的埋藏着宝贝,咱们也找不到。有它和没它有什么区别呢?再说,刘把头和咱们都在一个屯子里住着,咱们也不会把图给他,他更不可能瞒着咱俩一个人出去寻找啊!”
孙全宝耷拉着脑袋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同意了。
刘把头把那张图铺在桌子上,仔细看了半天才说:“这是咱们南面的抓吉山,图上标的这几个地名就是那里几座山头的名字。等到响晴天,站在咱们街津山上能看见最南边天边有座馒头似的小山包,那里就是抓吉山。在咱们这儿看那山似乎不算大,其实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一座山了,我年轻的时候跟人上抓吉山挖棒槌时,就到过鸡冠子岭。那里不仅有棒槌,听说还有一种叫‘天参’的棒槌呢!那可是无价之宝啊!只要挖到一棵,一辈子都吃不完,用不尽啊!”
“刘把头,‘天参’是种什么东西,你见过吗?”听说“天参”这么昂贵,李长林急忙问。
刘把头苦笑着摇摇头说:“没见过,只是听说过。实际上,‘天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棒槌鸟吃了人参种子后,把没有消化的种子拉在焦头树的树洞里,而正好这个树洞里的木头已经彻底腐化了,烂成适合棒槌生长的泥土,长在这种泥土里的棒槌,就是‘天参’。”
李长林一摸脑袋说:“我的妈呀,哪来的那么多巧事呀?还不得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才能长出一棵‘天参’呀!即使有了‘天参’,还不见得能被人看见呢。”
刘把头点点头说:“正因为它十分罕见、稀少,才显得特别珍贵呢!知道抓吉山里有‘天参’,好多人都到那里去找过。听说沙皇时代,俄罗斯远东军曾派出一个连的兵力,带着枪,还带了好多粮食和马匹,并找了几个当地的赫哲族猎户做向导,浩浩荡荡开进抓吉山里去寻找‘天参’。结果那一百多个人进到山里后,竟迷了路,怎么也走不出来了,最后全都死在抓吉山里。那座山不仅特别大,森林蔽日,山里还藏着数不清的毒蛇猛兽。我年轻的时候随五六个人进山里找‘天参’,结果在里面待了十几天,尽管没发现‘天参’,可也发现了几棵棒槌。见到棒槌,有人想自己留起来,不和大伙平分,结果这样全走散了,有人被熊瞎子拍死,有的被狼群咬死,也有的可能在山里迷了路,没有走出来,最后只有我一个人也不知怎么活着走出来了。”
“你后来又去过鸡冠子岭吗?”李长林又问。
“没有这张图,再想找到那里就难了。要是有了这张图,在里面也不会迷路了,所有的人都能活着走出来。”
听刘把头说抓吉山里这么凶险,又这么神秘,李长林摇了摇头。可是古往今来,几乎无人不被钱财所动的,李长林当然也不例外。别看他当时害怕了,可还是禁不住那里宝藏的诱惑,想冒险进次山寻找棒槌。除了李长林外,孙全宝更是寝食难安,一直琢磨着怎样才能把传说中的宝贝弄到手?如今他们有了这张寻宝路线图,他更想进山去寻宝了。可他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进山肯定都不行,万一遭遇到什么不测,连怎么死在里面的都没人知道。他对李长林说:“这个老家伙肯定是在吓唬咱们呢,好不让咱们到那里去挖棒槌。咱们这也不是没有山,里面也有熊瞎子和狼群,听过有几个人被那些野兽给祸害了?所有的野兽,几乎没有不怕人的。既然咱们知道这张图标的是抓吉山,又有鸡冠子岭,不用担心在里面迷路了,咱们找几个人一起进山去挖棒槌,你说好吗?”
在孙全宝一再劝说下,李长林终于动心了,决定到抓吉山去挖棒槌,寻找“天参”。
天参传奇(2)
从远处看,抓吉山颇似满族女人头顶上的发髻。人们便给它起了个形象的名称“抓髻山”,后来才改叫抓吉山。
要想去抓吉山里寻找棒槌,怎么也不能少了刘把头。他不仅到抓吉山里挖过棒槌,关键是他们那次一起进山的六个人中,只有他一个人从山里走出来了,而其他五个人全死在了山里。把自己的小命扔在山里,即使挖到棒槌还有什么用呢?谁知,李长林和孙全宝刚和他说明来意,刘把头便一直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和他们一起到抓吉山里去挖棒槌。
刘把头不去,他们也能找到抓吉山,也能按照图上标出来的方位找到出棒槌的鸡冠子岭。可他们从没进山里挖过棒槌,可能棒槌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因为不认识而白白错过。再说了,他们这次进山挖棒槌只能找十几个人,每个人顶多带把防身的大斧子。当年俄罗斯一个连的兵力,还带着枪都因为迷路葬身在了抓吉山里,他们岂不更是有去无回吗?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得去请刘把头。
这次,刘把头倒是没有推三阻四,只是稍微沉吟了一会儿,便爽快地答应了。他说:“要想让我带你们一起进山挖棒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们得先立下一个规矩,进到山里以后,一切必须都得听我的,任何人不得违背。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才能干什么;让你们怎么走,就得怎么走,不让你们做的事,谁也不能去做。”
李长林和孙全宝一心想进山去挖棒槌,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第二天一早,事先联系好的十几个人都带着粮食和防身大斧子来到江边,登上一艘大风船,正准备升帆起航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从村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边跑边大声喊:“等我一会儿,等等我!”
这个孩子叫小福子,他爹前两年下江捕鱼回村子时,突然赶上一股大风,江里顿时掀起一米多高的大浪,小小的捕鱼船顷刻被掀翻了,福子爹落水淹死了。从那以后,他只能和重病缠身的老娘相依为命。孙全宝见福子想上船,赶紧让人扯帆开船。李长林看刘把头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说:“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不如把他带上,要是咱们这次进山真的能挖着棒槌,分给他一棵两棵的,也好给他娘治病。”
听李长林这么说,孙全宝连忙解释说:“我不是不想带他去,只是他年龄太小了,去挖棒槌又充满了危险,真的出点什么事,咱们也无法和他那个寡妇娘交代呀!”
“你没看见,他把什么东西都带上了吗?他娘肯定同意他来。”刘把头说。
“那,咱们把他带上?反正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也没有多大区别。”孙全宝说。
“谁说的?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强。”李长林说。
小福子上了船,扯起帆,大帆船一路顺风顺水朝黑龙江下游驶去。转过天的中午,帆船驶到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交汇处,又逆水行驶不到半天时间,傍晚时分终于来到抓吉山下。
众人站在帆船上,举目仰望:只见高高的抓吉山主峰直插云霄,弥漫的云雾在半山腰飘浮缭绕。而临江的北山坡,是刀削般的悬崖峭壁,裸露着苍黑色的石壁,上面不仅看不见一棵树,甚至连棵野草都不生长。湍急的江水拧着一个连一个磨盘大的漩涡,从山根下急匆匆地掠过,发出惊心动魄的“哗哗”声,人站在船舷旁朝下看一眼,只觉得眼晕。
看看山根下无法停船,他们只好朝下游退回两三里地,找了一处水流比较平稳的地方,把帆船停靠在岸边,也不用搭跳板,众人纷纷从船上跳下岸,在山根下搭起两顶窝棚,支好锅灶,暂时安顿下来。吃过晚饭,刘把头让李长林把那张图拿出来,和孙全宝三个人又仔细商量了一番,然后让大家早点躺下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明早上山寻找棒槌。
时值九月初,也是一年中最好的采山季节。这时候,各种植物的叶子还没有落,一眼便能分辨清楚是什么植物。除此之外,这个季节也没有七八月夏季的炎热,适宜进山活动。十几个人一个紧随着一个翻过一道又一道山冈,直奔大蛇岭,很快便钻进人迹罕至的密林中。
林子里的树长得又高又粗,直穿云霄;两三个人合抱都搂不过来的大树,几乎一棵连着一棵。一路上,有许多横七竖八的枯木倒在地上,拦住他们的去路,再加上铺了一地的厚厚落叶,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酸腐气味儿。他们在密林里穿行了一上午,累得浑身是汗,正好附近有口山泉,淙淙的流水清澈诱人,十几个人快步来到山溪边,掬了几捧泉水喝了,又洗了一把脸,这才坐在溪边的沙滩上抽烟,稍微休息一会儿,又继续朝前赶路。
开始,他们还觉得十分庆幸。一路上不仅没有碰到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也没有遇到凶猛的虎豹熊猪等野兽。可是越往前走,刘把头越觉得奇怪:刚进九月,又是艳阳高照的中午,这么密的林子里应该又闷又热,可是不但感觉不到闷热,反而觉得有些凉飕飕的,林间似乎飘荡着一股股冷风,再加上从远处传来一阵阵阴森森的怪叫声,弄得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把头警觉地四周寻摸一圈,没有看见什么,又抬头朝树梢上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把十几个人召集到自己的身边,和大家商量着说:“天刚过晌午,日头正当头顶,可林子里却越来越凉,不像是什么好兆头。我看咱们还是先返回江边住一晚上,想好应付办法,再多准备点干粮,明天早晨再上山怎么样?”
李长林同意:“刘大把头进过山,你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但孙全宝一心想赶紧上山找到棒槌,不想就这么回去,忙说:“大把头,咱们走的是一条深山沟,下面流淌着山水,能不阴凉吗?再说,咱们已经翻越了好几座山,爬了二十多里山路,好不容易才爬到大蛇岭,怎么能这么回去呢?”
那些急于采到棒槌的人和孙全宝的想法差不多,谁都不想这样空着两手返回去,纷纷表示了反对。刘把头说:“大家都不想回去,是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不能回去呀,大把头!”
刘把头说:“好,既然大家都不想回去,咱们再继续朝前走的时候,互相不能离得太远,千万瞄着点同伴的身影,万一碰到点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还有,按照山里人的规矩,别管谁先发现了棒槌,也不能自己挖,应该统一由一个人挖,最后统一保管。要是发现哪个人私藏棒槌,就把他扒光衣服,捆在树上喂蚊子。不知大家赞不赞成?”
大家纷纷点头答应说:“好,都听从大把头的安排。”
天参传奇(3)
翻过大蛇岭,走过小蛇岭,一行人来到鸡冠子岭下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夕阳照射进林子里,斜漏下来一条条光柱。怕天晚出什么危险,刘把头喊大家停下,选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在附近多找了一些木头回来,准备点火煮饭。
孙全宝抱着几根胳膊粗的松树枝,正准备往他们宿营的地方走,忽然看见草棵子里有一棵长得比较奇怪的草:心形的叶子朝四处伸张着,周围的野草都朝它倾斜过去,心不由自主地一阵狂跳,马上想到可能是棵棒槌。他正准备过去把那棵棒槌悄悄挖出来,猛地想起刘把头今天上午说过的话,他又站在那里没动地方。一个在他旁边抱柴火的人,看孙全宝的神态,估计他可能发现了什么,忙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眼睛被灰迷了,揉揉眼睛。”孙全宝把怀里抱的柴火放下,装作揉眼睛的样子,趁机在那棵棒槌上踩一脚,掩藏在草丛里。
“棒槌!”忽然前面有人大声喊起来。
“哪来的棒槌,不过是棵野草!”孙全宝以为那人在喊的是他看见的这棵棒槌,连忙掩饰说。谁知道,那个人并没有朝他这边跑过来,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听到这声喊,那些正在抱柴火的人也顾不上继续抱柴火,乱纷纷地朝那个发现棒槌的人跑去,边跑边问:“哪儿有棒槌?让我看看,棒槌在哪儿呢?”
趁这工夫,孙全宝急忙把自己发现的那棵棒槌挖出来,藏在一棵老柞树下。刘把头见人们乱喊乱跑,紧着吆喝:“别动,都站在原地别动!”
可这会儿,人们都陶醉在了发现棒槌的喜悦中,似乎谁都没有听到刘把头的喊叫声,更没有人发现在高高的树梢上有东西在急速爬动着。那个东西爬上一根树枝,随即一闪,扭动身子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接着便听见最先发现棒槌的那个人惨叫一声:“我的妈呀,大长虫!”
这声惨叫,顿时把那些刚才还在兴高采烈的人们吓得一愣,顿时都站住了,瞪圆了眼睛盯着前面:那个人被一条从半空中落下来的足有擀面杖粗的大蛇死死缠住,正在痛苦地挣扎。而前面的林子里似乎突然降了一场大雨,一条条细长的暗色影子不停地从树上飘落下来,“噗噗”落地后,立刻扭动身子朝那几个退在后面的人爬去。那些吓得手足无措的人只顾自己逃命了,谁也不敢过去救那个已经被蛇缠住的同伴,只听刘把头大喝一声:“赶紧救人!”
说来也是怪了,那些蛇见到刘把头,不但不敢向前,反而掉头朝回爬。李长林紧随在刘把头后面,挥动着斧子,连砍死好几条落在后面的长虫,一直跑到那个被蛇缠住的人的跟前,伸手死死掐在蛇的七寸上。那条长虫遭到了突然袭击,迅速离开了缠绕的那个人,又缠在李长林的身上。
“赶紧掐住它的脖子,千万别松手!”刘把头大喊大叫着说。随后他也跟上来,两个人一起把那条大蛇彻底制服了,上去一顿乱斧子,把那条大蛇剁成一堆肉泥。
砍死蛇,李长林才顾得上问刘把头:“你刚才怎么发现这些长虫的?”
刘把头指着树上说:“你朝那看,哪是这几条长虫啊!”
大家伙顺着刘把头手指的方向抬头朝上看,见那棵大树的枝子上爬满了长长短短的长着红冠子的蛇。它们朝下探着身子,吐着血红信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树下的人们。见树上有那么多的毒蛇,吓得他们人急忙抬起被长虫咬伤的人,从半山坡上退下来。
那个被蛇咬伤的人情况特别不好,一个劲儿地抽搐,已经不省人事了。李长林悄声问刘把头:“在山里能采到解这种蛇毒的药吗?”
刘把头叹了口气说:“这种长虫叫野鸡冠子蛇,专门活动在有棒槌的地方,也有人说它们是专门看护棒槌的长虫,毒性特别大,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任何药都救不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袋烟的工夫,那个人便死了。他们还没采到一棵棒槌,已经被毒蛇咬死了一个人,剩下的人无心再去采棒槌了,赶紧回到那个比较空旷的地方,点起了篝火。刘把头趁机对大家说:“你们也看到了,刚才那样绝对不行,咱们必须按照山里人挖棒槌的老规矩,别管谁发现了棒槌,一切都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叫你们挖,才能挖;不叫你们挖,别管发现多大的棒槌,也绝不能一个人去挖!”
经过刚才这么一件事,大家都老实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坐在火堆旁,谁也不吱声。刘把头又让大家伙往火堆里多加些柴,把火烧得大一点。他说:“林子里的湿气大,把火烧得大一些,一来可以驱赶潮气,二来也可以防备毒蛇野兽夜里的袭击。”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人们从睡觉的火堆旁边爬起来,吃了点东西,刘把头让每个人手里都拿根木头棍子,用来拨拉茂密的草棵子。这样不仅可以把里面的蛇吓跑,还可以发现棒槌。没走多远,他们便发现了一棵。这次再没人抢上前去了,一起看着刘把头。
刘把头朝四周仔细观察一番,才说:“凡是有棒槌的地方,肯定都有几条长虫看护着。咱们先把附近的蛇撵走,轰不走就就地打死。”
大家伙仔细观察一下四周,直到确信没有蛇了,刘把头才让人把那棵棒槌挖出来。等到天傍黑的时候,他们已经挖到三棵棒槌了。刘把头吩咐他们在附近剥了几张白桦树皮,将挖到的棒槌先裹上地衣,再包在白桦树皮里,然后让孙全宝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天参传奇(4)
又一天的太阳照亮这片山林的时候,小鸟躲藏在树叶后面欢快地歌唱着。那些挖参的人们起来后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怎么好像少个人呢?李长林一眼便看出来了,原来他的搭档孙全宝不见了。
开始人们还没当成一回事,以为他起早找个地方方便去了。但毕竟这儿是抓吉山,不是他们家乡的街津山,林子密得有些地方甚至过不去人,一个人想从里面走出去简直太难了。他们等了一会儿,仍旧不见孙全宝回来,这才着急了,开始四处寻找。
他们找遍了附近的几片林子,都没有发现孙全宝,只好回到原地。这时,刘把头想起昨天晚上藏起来的那三棵棒槌,可谁也不知道孙全宝把它们都藏在哪儿了。一时孙全宝的失踪成了一团谜。
棒槌丢了,那些人并没死心,再去寻找。路过一小片林子时,忽然听到头顶上的一棵枯木的顶端传来“噗啦”声,把那些挖棒槌的人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一条会飞的蛇呢!当他们看见一只小鸟从树上飞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刘把头看着那只飞远的小鸟,若有所思地说:“这是一只棒槌鸟,它落在树顶上,那里面可能会有什么宝物。小福子,你年龄最小,人也灵巧,爬上去看看。”
听说树上有宝物,小福子顿时来了精神,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攀住一人多粗的树干,猴子一样朝上爬。
上树前,他觉得刘把头碰了他一下,身上顿时有股重重的烟油味儿。他当时也没有在意,直到快要爬上树顶端时,似乎看见个什么东西,飞快地溜走了。他骑在一棵大树枝上,探头朝里一看,原来,这棵树的上面已经烂空了心,黑黝黝的树心中间长着一棵小草,撑着几个碧绿的叶片。
他一下想起刘把头曾经说过,“天参”是生长在不落地土壤里的一种棒槌,天上难找,地上难寻。小福子知道自己真的发现“宝”了,竟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又看一眼。没错,确实是棵棒槌!这时,下面的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仰着头不停地朝上面问:“上面有什么呀,小福子?”
小福子眼珠一转,这么好的一个宝物,要是挖下来拿下去,卖了钱肯定得大伙分。而这些来挖棒槌的人,个个都藏着心眼,若是那样,还不如等到天黑后,叫上李长林再悄悄返回来,挖下这棵“天参”,偷偷带回家呢!要不是有李长林,他也不能跟来挖棒槌。想到这儿,他急忙朝下面喊:“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刘把头仰着头说:“你朝下面抠抠,看里面有什么。”
本来小福子准备天黑再来挖这棵“天参”,可听刘把头这么说,便趁机把“天参”挖下来。这是一棵已经长成了人形的大棒槌,起码也有八九两重。早就听人说过:七两为参,八两是宝。见这么大的一棵人参,当时可把小福子乐坏了。他想把这棵“天参”藏在身上带下去,又怕被别人发现,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藏在树上保险些。在藏那棵“天参”前,他偷偷摸摸地在棒槌身上用指甲刻道十字记号,然后用树洞里的腐殖土埋好,又装模作样地朝下抠抠,冲着树下喊了声:“还是什么都没有。”
刘把头只好说:“你下来吧。”
小福子爬下树,有个长着豁嘴唇的姓张的人嘿嘿地冷笑着问他:“上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小福子说:“不相信,你爬上去看看哪!”
张豁子这个人长得特别凶,长长的连鬓胡子,外加一对环豹眼。他瞪起那对凶狠的环豹眼说:“看看就看看,我就是不相信!”
刘把头拦住张豁子说:“好了,好了,小福子说没有,肯定没有,他一个半大孩子,还能撒谎吗?咱们赶紧朝前赶路,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听刘把头这么说,张豁子才悻悻地走开了。
这时,李长林反倒弄不明白了。看小福子在树上的那种神态,分明是上面有东西。既然他能看得出来,别人肯定也看得出来。可为什么刘把头左拦右阻地不让张豁子上树去看看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李长林一时也想不明白了。
傍黑时,他们回到昨晚的宿营地,又点起了一堆篝火。烤了点干粮吃完,那些上山寻找了一天棒槌的人就地躺下,准备在这里过夜了。
上半夜没发生任何事,可是到了后半夜就不那么消停了,总有人不断地起来,不是说去撒尿,就是说找个地方拉屎。不过,那些人很快又回来了,躺在篝火旁装作睡着了,有的人甚至还打起了呼噜。李长林刚迷糊了一小觉,觉得有人在扒拉他,睁眼一看,是小福子,刚想问他有什么事。小福子忙朝他使个眼色,不让他说话,并迅速地四下里看看,也装作去方便的样子,离开了刚才睡觉的地方。见小福子一个人走开,李长林估计他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对自己说。过了一会儿,他也爬起来,来到远一点的林子边,找到小福子问:“你叫我起来,有什么事?”
小福子说:“长林哥,有件事我不想瞒着你。刘把头让我爬到树上看看那里有没有宝贝,还别说,那里真的有棵‘天参’。我把它挖下来,藏在原地了。埋之前,我还用指甲在上面刻个十字呢。一会儿咱俩把它拿回来,偷偷带回去,卖钱咱俩平分。你说好吗,长林哥?”
李长林一听,顿时来气了:“你忘记了刘把头在临进林子前,是怎么说的吗?谁要是私藏棒槌,就把他捆在树上喂蚊子!你赶紧把这棵“天参”交出来没事,否则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福子说:“就你实在,孙全宝怎么样了,你们想把他捆在树上喂蚊子,能找得到他吗?除了那个孙全宝以外,其他那些人呢?哪个私下老实了。不都在私藏棒槌吗?”
李长林问:“你看见他们私藏棒槌了?”小福子说:“没看见?没看见,我敢说吗?”
听小福子这么说,李长林没和小福子一起去拿那棵私藏起来的“天参”,而是硬把他拉回到篝火旁。可是,等他们回来便觉得有点不太对头了。睡觉的怎么好像少了两三个人呢?李长林借着火炭的微光朝四周撒扫视一遍,确实少了张豁子和另外两个人,他忙把刘把头叫醒。刘把头似乎根本没有睡觉。他睁开眼睛,欠起身子,看着李长林说:“你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问,只管赶紧睡觉。”然后又说了一句让李长林怎么也听不懂的话,“在钱财面前,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最后也肯定会有个结果的!”
李长林想把刚才小福子说的话告诉刘把头,可偏偏刘把头却什么话都不让他说。李长林只好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时,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吓人,把睡在火堆旁边的人都惊醒了。人们赶紧爬起来,循着呻吟声找到白天小福子爬的那棵老柞树下,一眼便看见张豁子和另外两个人已经躺在那里,浑身不停地抽搐着。
李长林这才明白了刚才刘把头说的话,原来不仅他知道这棵树上有“天参”,其他几个人也早已经猜到了。他不解地问:“刘把头,你知道他们三个人去找那棵‘天参’了,还知道树上有长虫看护着,为什么不叫住他们呢?”
刘把头冷漠地说:“他们离开的时候,要是发现我知道他们去找那棵‘天参’,我怕活不到现在了,肯定得遭到他们的暗算。咳,人的贪欲永远都无法满足啊!”
说话间,那三个被毒蛇咬的人已经没救了,很快便咽气了。李长林觉得刘把头这个人太深不可测,办事特别诡诈。李长林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小福子白天爬树时,没有遭到鸡冠子蛇的攻击,而张豁子他们就被长虫咬了呢?难道刘把头早已经算好了,白天那里没有蛇,还是他会使什么魔法,把树上的毒蛇驱赶走了?
他们在树下点起一堆篝火,想吓跑树上的鸡冠子蛇,好让小福子爬上树,看看那棵“天参”还在不在。刘把头说:“在下面点火没有用的,吓不走长虫;要想把长虫吓跑,必须在身上抹上烟袋油渍,蛇最怕这东西。”
说着,他用草棍从烟袋里透了点烟袋油渍抹在小福子的身上,这才让小福子上树。可是,树洞里的“天参”已经不在了。他们又把那三个已经死去的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天参”。
这棵“天参”就这样神秘地失踪了。那些人知道曾经有过一棵“天参”,可它又突然失踪了,顿时变得疯狂起来,二话不说,上去把小福子摁倒在地上,将他剥光衣服,用野葡萄藤捆在树上。他们认为那棵“天参”肯定是小福子捣的鬼,偷着藏了起来,要求他立刻把“天参”交出来,否则就让蚊子吸干他身上的血。
被剥光了衣服的小福子身上,很快落满了黄色的大蚊子,那些蚊子撅着屁股把嘴叮进小福子的肉里,肚子里很快吸满了鲜血,变得鼓鼓的,撑得几乎快要裂开。那些人还在逼小福子:“说,赶紧说!你要是再不把‘天参’交出来,我们就把这层蚊子轰走,再落上一茬!”
这是山里最残酷的一种刑罚,只要两三茬蚊子落在剥光衣服的身上吸饱了血,小福子的命肯定就交代了。李长林赶紧劝小福子说:“你赶紧把‘天参’给他们吧!命都没了,要那东西还有什么用呢?”
身上落满蚊子的小福子,被叮得又痛又痒他哭着说:“长林哥,那只‘天参’一直埋在上面的树窟窿里,我真的没拿呀!”
那些人当然不可能相信小福子的话,疯狂地用桦树条子把落在小福子身上的蚊子轰跑了。刚刚轰走一茬蚊子,很快又有一群蚊子飞过来,落了小福子一身。连续这样撵走两三茬蚊子,小福子终于不哭也不叫了,脑袋无力地耷拉下去。
两天以后,他们在回江边的路上意外发现一堆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白骨。捡起被撕扯烂的衣服,他们认出是孙全宝活着的时候穿过的,还有白骨旁边的白桦树皮里包着四棵棒槌,这才确定那堆白骨是孙全宝留下的。猜测肯定是他见财眼开,夜里趁大家睡着了,卷上大家挖到的棒槌想独吞,结果在返回江边的路上碰到了野兽,才被啃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想不到那么精明的孙全宝,由于一时财迷了心窍,竟会落得如此的下场!只是有一点那些人一直想不明白:当时他们明明只采到三棵棒槌,怎么到了这里会变成四棵呢?
天参传奇(5)
一年以后,李长林坐着客船到三江平原最大的城市——佳木斯办事。他在正大街的福顺泰大药店的柜台上看见一棵“天参”。那棵“天参”被装在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里,显眼地摆放在柜台上。李长林看看下面的售价:一万块大洋。
一个卖药的小伙计见李长林一直注意这棵“天参”,走过去,笑呵呵地说:“你看也是白看,有钱人都不见得能买得起这棵人参,别说你这个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了。”
李长林也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呢?”
那个小伙计很喜欢聊天,他说:“我站柜台也有二三年了,是不是有钱人,打眼就看得出来,你这身打扮的人绝对买不起!可惜这棵‘天参’了,上面要是没有这个指甲刻的十字,最起码还得多卖两千块大洋。”
听小伙计这么说,李长林又仔细地看了看那株“天参”。尽管已经把它加工成了干参,可是小福子刻在上面的十字仍旧看得十分清楚。
这棵已经神秘失踪了一年多,而他又从未见到过的“天参”,没想到会偶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股悲哀之情顿时涌上了李长林的心头。为了占有这棵价值一万块大洋的“天参”,最先看见它的小福子什么都没有得到不说,还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命,另外还有三个人的性命,也丢在了抓吉山里。当时他们进山时,一共十六个人,最后只有十个人回到了村子里。
可是他们回来不久,刘把头又突然失踪了,谁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李长林努力地回想着当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从种种迹象来分析,应该是刘把头趁着当时人们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境地,没人注意,他从张豁子的身上翻到了这棵“天参”,又把它偷偷带回来,卖给了药店。可是那天晚上,他们也把那三个人翻遍了,并没有发现“天参”呀!
李长林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了钱财,这些人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呢?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问那个卖药的小伙计:“来卖‘天参’的那个人,是不是左腮上有个深坑,耳朵旁边还长着一个拴马桩,旁边还有一撮黑毛?”
小伙计摇摇头说:“别看那个人已经来过一年多了,他长的什么模样我至今记得很清楚,绝对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不可能吧?”李长林不相信地反问道。除了刘把头以外,还有谁能把这棵“天参”弄到手呢?
那个小伙计说:“来卖‘天参’的人是个大高个儿,说话有点河北口音。”
这时候,福顺泰的老板也从里间出来了。他问李长林:“你没采过山吧?这种事情在山里发生的多去了,多数一株‘宝’都要经过好几个人的手,而最后真正能得到钱的,很少是当时采到棒槌的人。”
听完老板的话,李长林觉得后脖颈子直冒凉风。尽管来卖“天参”的人不是刘把头,不过应该是他把这棵“天参”偷偷带出抓吉山,后来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让别人知道他手里藏着宝物,又想办法弄了去。真的这样,刘把头的命恐怕也已经交代了。他庆幸地想:幸亏当初自己没有得到这棵“天参”,否则自己的小命可能早就弄丢了。
第262、蓟门烟树无蓟门
在历代中,都没有一座城门叫蓟门,古代诗词中“蓟门”泛指北京。蓟门烟树,也不是蓟城之城门,更不是蓟门故址,而是指元代古城的旧址。历史上确有蓟门这一地名,位置在西城区牛街附近,如今早已无存,古蓟城位于今广安门一带。
在北京德胜门外,有一通清代乾隆皇帝的御制碑,称“蓟门烟树”,是燕京八景之一。早年有碑亭,亭顶铺设黄色琉璃瓦,俗称黄亭子。如今碑在亭无,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此处建设了一座立交桥,命名为蓟门桥,建设了一片住宅区,命名为蓟门里,附近还有蓟门饭店,以及蓟门旅馆、蓟门商店等,好像给人一种感觉,此处就是古代蓟门。然而历史并非如此。
北京是著名古都,早在商、周、秦、汉、隋、唐时代,就有燕蓟之称,又有蓟城、蓟州、蓟县、蓟门、蓟北等称谓,但是据文献考证,不论是蓟城、蓟州,还是蓟县,没有一座城门叫蓟门。尽管在古代诗词中,经常提到“蓟门”这个字眼,通常是泛指幽燕,即今北京这块地盘儿,而不是具体指的哪一座城门。蓟门烟树,也不是蓟城之城门,更不是蓟门故址,这里是元代古城的旧址。
元代建立大都城,坐北朝南,是南北较长的规则长方形,它的南城墙在今长安街南侧,北城墙在今德胜门外小关一带,东城墙和西城墙与明清北京城的东西城墙基本相合。城周长两万八千六百米。有十一座城门,东、西、南各三门,北面为两门。
清代的乾隆皇帝,喜欢吟诗作乐,寻幽访胜,好古成癖。相传有一次他在读古诗时,偶然对诗句中的“蓟门”一词产生了兴趣。他向侍读大臣发问:“蓟门在哪儿?”侍读大臣对此一无所知,但又不敢说不知道。于是敷衍而笼统地回答道:“在古城。”这位“真龙天子”非常认真,一定要去古城寻找蓟门。不过北京古城很多,到哪里去找呢?侍卫官有心计儿。若去延庆的古城得走二百里,去房山的古城得走一百里,去石景山的古城得走五十里。只有一处古城最近,在德胜门外,距皇宫不过十里左右。于是侍卫官拉马,侍候皇上出德胜门,奔西北方向走去。此处古城,是用土夯实而成的,俗称土城。说来也巧,乾隆皇帝顺着土城走着走着,果然发现了一座古城门,他非常得意,认为此门就是蓟门。登城远望,绿树成荫,犹如一片林海烟云,好一派幽静而自然的景色。他诗兴大发,命人拿笔来,即席而作: “十里轻扬烟霭浮,蓟门指点认荒丘。”并立了一通石碑题写了“蓟门烟树”四个大字。从此,蓟门便有了准地儿,由皇家法定此处就是蓟丘蓟门。乾隆皇帝乱点鸳鸯谱,这就给后人产生了一个错觉:“蓟门烟树”碑所在地,就是古蓟城,此门就是古蓟门。其实此处并非古蓟城,非古蓟门,而是元大都城西面城墙,靠北端的一个门,即肃清门的遗址。
那么,在北京历史上,有无真正的蓟门呢?
在金代的中都城内,真的有个地方叫蓟门。《金史》记载:“大定二十一年二月乙巳(1181年3月15日)”,世宗皇帝对宰相说:“朕前将诣兴庆宫,有司请由蓟门,朕恐妨市民生业,特从他道。”因为当时的蓟门是个繁华的商业区,皇帝原来打算由这里路过,可是为了不影响百姓做生意,他绕道而行,而没有走蓟门这条路。《析津志》记载:“蓟门,在古燕城中,今大悲阁南行一里。”这书中所说的大悲阁,早已荒废,其故址在今西城区长椿街南口,“南行一里”,则是牛街附近。可惜在今牛街附近辟有清真寺、法源寺还算得上是古迹,至于古蓟门,早已消失了。
“蓟门烟树”源于唐人李益诗:“惆怅秦城送君归,蓟门烟树远依依。秋空莫射南来雁,纵遗乘春更北飞”。金中都“燕京八景”之一有“蓟门飞雨”,明代依唐诗句,改用“蓟门烟树”。清乾隆帝一家之言定元西垣土城遗址为“蓟门烟树”。古之蓟门在何处?
今北京市西城区广安门外滨河公园内,树立有“北京建都纪念阙”,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教授侯仁之题额曰:“北京地区,肇始斯地,其时惟周,其名曰蓟”。所言极是,北京古之蓟城在今广安门外一带,而不是在北三环的蓟门桥。
中关村大街
中关村内无中官
中关村地名最早出现在民国36年(1947年)的北平地图中,至今不过有60多年的历史。中关村一带古时是一片水汪汪的世界,很少有人在此筑坟修墓。
位于北京海淀区的中关村是万寿山脚下的一块风水宝地。古代此处多天然水泉,直到明清年间,这一带依然有丰富的地上水资源。根据侯仁之先生主编的《北京地图集》记载:中关村最早出现在北平地图上的年代是民国36年(1947年),到今不过有60多年的历史。
新中国成立后,北京城市建设飞速发展,海淀镇一带居民人口不断增多。1961年4月28日,成立中关村街道办事处。1988年5月10日,国务院批准《北京市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暂行条例》,并于同年5月20日由北京市人民政府发布。指出:以中关村地区为中心,在北京市海淀区划出100平方公里左右的区域建立外向型、开放型的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设立中关村科技园,从此,中关村的知名度大增,驰名海内外。
关于中关村的历史沿革,曾有学者说:今中关村,原称中官村或中官坟。是供中官生活或供作义地埋葬中官的地方。还有一些媒体说中关村是由中关坟演变而来的。
何谓中官呢?
在《辞源》里“中官”条目称:中官,朝内的官。即宦官、太监。《汉书·高后纪纪》“八年诸中官,宦者令丞,皆赐爵关内侯食邑。注:诸中官,凡阉人给事于中者皆是也。《后汉书宦者传》:“遂享分土之封,超登官卿之位,于是中官始盛焉”。
有学者说:中关村源于中官坟。并说20世纪50年代当地的几户人家就是当年给太监看坟的。有人说海淀当年有“中官茶庄桥”,中官茶庄是清宫太监开设的,并说“茶庄桥”也是中官坟墓主人修造的。更有一种说法称,看坟人中有善烹五香豆者,曾荣获慈禧太后之奖赏恩崇……
曾任海淀区文物管理所所长、文物专家焦雄先生曾向笔者介绍,他从小生长在海淀镇,八十年来,从未见过中关村曾有过“中官坟”,也未曾出土过“中官墓”。他说清代太监的坟墓,多建在今中关村以南4公里的八里庄、恩济庄一带,慈禧太后手下的总管太监李莲英就葬在那里。今颐和园西南3公里处,有老公坟村,当年也是埋葬清宫太监的墓地。今海淀中关村一带古时是一片水汪汪的世界,不亚于江南水乡,故很少有人在此筑坟修墓。
原北京图书馆资深馆员金勋在其1940年撰写的《成府村志》中,将今中关村写成“钟关”。金勋是成府村人。成府村与今中关村是邻村。据当地的老人说:民国年间,今中关村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由于小,也没有一个准名。住在附近的老人都叫她“钟关儿”,官书上叫她“中湾儿”的。
查阅古文献、古地图,今中关村这个地方,因为是处在一片水域中的小村子,确实没有记载。到了民国初年,北京的地图上才有了“中湾”,这个标记,在“中湾”的附近,还有“大泥湾”、“小泥湾”之标记。从来没有过“中官村”的标记。
最早在地图上出现“中关”字样是1934年。当年出版的《北平特别市图》上,将原中湾之地标注为“中关”。在新中国成立后,历年出版的北京地图上,大多将原中湾之地标注为“中关村”,也有标注为“中官村”的,但没有标注为“中官坟”的。最早在地图上标注“中官村”的是:1951年北京市人民政府建筑事务管理局测量队测量队测图的1000:1的地形图。该图将他们自己的头一年测制的5000:1《北京市郊区地形图》标注的“中关村”,错误标注为“中官村”。这是因为测量队一名绘图员的马虎粗心造成的。后来沿续了十来年,殊不知官方出版的地图在某种程度上是具有法律效用的。当地的路牌也相应改成了“中官村”,邮局的投递员则以此为准。中国科学院的各个研究所在往来信件的信封上也不得不写作中官村XX号。也就是从这时起,就使人们产生一种猜测和疑问。中官者乃太监、宦官也。这“中官村”是否是由“中官坟”演变而来的呢?于是一些热衷于此事的学者便列出课题,作了一个结论:说中关村是由中官坟演变而来的,就有了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是给死去的太监看坟的说法。其实这些说法是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
20世纪60年代初,海淀区人民政府鉴于当时海淀镇一带的城建发展之需要,决定设立街道办事处,对于街道办事处之命名,依据的是1950年北京地图标注的“中关村”命名为“中关村街道办事处”。从事实上行动上纠正了1951年北京地图标注“中官村”的错误。
魏染不是魏忠贤
曾有书称,宣武门外魏染胡同里曾居住过明宦官魏忠贤,因而得名,但查阅史料发现,明清期间魏染胡同有五位进士居住,并无魏忠贤居住在此的记录。魏染胡同是因明代初年,此地有一家魏氏染坊而得名的,今已无古染坊遗迹。
北京宣武门外有魏染胡同,呈南北走向,南起骡马市大街,北至南柳巷。长350米,宽5米,柏油沥青地面。街道古朴,建筑典雅,多为民居。这是一条古巷,从明代嘉靖年间修筑北京外城时就有。明张爵《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宣北坊”就有“魏染胡同”,可谓历史悠久矣。
关于该巷的来历。有位日本作家著书《北京地名志》称:“据传明宦官魏忠贤曾在此巷居住。魏被诛后,此巷叫魏阉胡同,今为避恶名改为魏染胡同”。魏忠贤(1568-1627),明代宦官专权的代表。原姓魏,进宫后被阉净身,易名李进忠,后又恢复原来的姓,皇帝赐名魏忠贤。后结识皇长孙朱由校乳母客氏,对皇长孙则极尽谄媚事。泰昌元年(1620年)明熹宗朱由校即位,魏忠贤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便执掌代皇帝批奏的大权,专擅朝政。
此时的魏忠贤与皇帝乳母客氏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皇宫有魏忠贤,而不知有皇上”。在其全盛时期,各地阿谀奉承的官员纷纷为魏忠贤设立生祠,仅北京就设立有四五座魏忠贤生祠,在卢沟桥建有“隆恩祠”,在崇文门建有“广仁祠”,最有名的是宣武门外的茂公祠,魏忠贤的塑像被供奉在祠堂内,地方官员和过往民众要为之行礼跪拜。
《明史·宦官传》:“魏忠贤生祠,顺天府尹李春茂建之宣武门外”。位置在今天宣武门外大街,也许是由于这项记载的关系,才被误以为魏忠贤曾寓居宣武门外魏染胡同。崇祯皇帝登基后,即罢免了魏忠贤,令其到凤阳守祖陵,随即派人令其在去凤阳的路上上吊自尽。
清人朱一新撰《京师坊巷志稿》收录有“魏染胡同”称:“井一,有南城会馆”,称吴梅村曾寓居魏染胡同,吴梅村是崇祯进士。此外,魏染胡同还曾居住过四位清朝的进士。分别是:乾隆年间的曹锡宝,号剑亭,授任御史;梁国治,字阶平,号瑶峰,乾隆进士,授翰林院修撰,有《敬思堂文集》传世;康熙年间的汤右曾,字西涯,由翰林院编修,晋升为吏部侍郎兼掌院学士。与秀水朱彝尊并为浙派领袖,有《怀情堂集》存世;史夔,字胄可,康熙进士,官至詹事,工诗,有扈跸、章台、观涛、扶胥诸集传世。经过查阅史料,在明清期间,魏染胡同居住过五位进士,都曾掌管财政、文教、监察等多方面大权,且都是清官、汉人,无一阉人。查询史料,并无魏忠贤在此居住的记载。
魏染胡同是由于在明代初年,此地有一家魏氏染坊而得名的。魏氏染织布匹、缎匹、绢匹技术超群、服务精良,誉满京城,就是住在京城的官吏也要到此染织朝服或便装。可惜得是,如今没有留下这家古染坊的遗迹。
魏染胡同现有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是“京报馆”。《京报》创办于20世纪20年代初。革命报人、共产党人邵飘萍住在这里,该报是北方宣传马克思主义、倡导民主革命的重要阵地。1926年4月26日,邵遇害。京报馆遗迹二层小楼建筑尚存。
三眼井不是一口三个井眼的井
东城区景山附近有三眼井胡同,有文称,因胡同内有一口井,三个井眼而得名。清《京师坊巷志稿》记载,三眼井是由二连井、三连井演变而来。连是古代建筑布局的一个组成单位,亦称连房,同现代语中的排子房相似,为防火,连房间凿井取水,三连井就是三排连房之间的一口井。
在北京东城区景山以东、沙滩以北约100米地方,有条小巷名为三眼井胡同。东起嵩祝院西巷,西至景山东街,南起(燕京)大学夹道,北至吉安所左巷。全长306米,宽7米,柏油沥青地面,巷内皆民居,古巷风雅甚佳。吉安所左巷内8号小院北屋是毛泽东1918年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工作时曾经居过的地方,现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来此旅游参观访问的游客,不禁发问:这地名为什么叫三眼井呢?曾有书介绍“三眼井胡同,清朝属皇城,乾隆时称三眼井胡同。因胡同内有一口三个井眼的井而得名,至宣统时仍称三眼井”。有人解释说:旁边有二眼井胡同,是因胡同有一口两个井眼的井而得名。在一个井台上可以容纳两三个人同时打水,可见其井之大。果真如此吗?
经查阅清人朱一新撰《京师坊巷志稿》果然发现了正确答案,抄录原文如下:“东高房胡同,井一。《芙史》:新房之北则司礼监,南则御马监也。新房东西一街,南北一连、二连、三连等连,连之十字路口,各有井。案高房胡同,当即新房遗址。芜史言十字路口各有井,今东西高房胡同之间有二眼井、三眼井、当即一连、二连、三连之地。二眼井,井一;三眼井,井一。”
(释文:今东高房胡同之南北,明代曾设有司礼监和御马监。新建的官房有一条东西走向的通道,其南北两侧分别筑有一连、二连、三连等连之建筑物。连与连之间的十字路口各开凿一眼水井。位于一连者称一连井;位于二连者称二连井,位于三连者称三连井。)
今之二眼井、三眼井胡同就是由二连井、三连井演变而来的,并不是一口三个井眼的井,而是三排连房之间的一口井。从科学常识推理,在一口井的井盖上开凿三个井眼,那得有多大的井啊,要有个三个人站在井盖上同时打水,有此必要吗?
何谓“连”?连是古代建筑布局上的一个组成单位,亦称连房,同现代汉语中的排子房相似。连房通常是用于宫中年少的皇子、皇孙,或宫中太监、大臣居住用的,通常屋顶上只铺绿色或灰色瓦,不像宫殿那样要铺黄色琉璃瓦,更无殿宇那样有正殿、配殿之布局。连房通常都是一排一排的坐北朝南的,砖木结构的,每一个连房,要有十来间,容易失火。因为没有良好的防火分隔,万一失火时,还容易毗连成灾,造成很大损失,所以在每幢连房之间,要开凿一眼水井。当然,水井也是日常生活所需的。明代皇宫中的皇子皇孙们就居住连房,有一次,十四连房发生火灾,惊动皇帝,下令救火救人,幸无人伤亡。事后,皇帝要求改善连房的防火设备。今紫禁城东偏,尚有原来供皇子皇孙居住的阿哥所,每连也有一眼水井。
第263、狼子情深
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某军的仓库坐落在这里。
夜幕下,风吹草动,鸟鸣兽嚎,仓库更显凄凉。就在这样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在20世纪60年代,发生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1960年11月10日下午,驻军仓库的战士李东在执勤后返回营房的途中,听到从一个山洞里传出“嗷嗷”的叫声,好奇心使得他爬进了山洞想看个究竟,可光线实在太暗,什么也看不见。人小胆大的李东爬进洞里,伸手去摸,手触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当他打算去抓的时候,又突然没有了踪迹。
李东只得打着火,借着火光,他看见了4条吓得缩成一团的狼崽,李东迅速脱下上衣将它们包裹起来,兴高采烈地带回了营房。
当晚,几个战士在营房外散步,突然,战士小张看见山坡小路上有绿莹莹的亮点向这边移过来,老战士老方马上意识到那是狼。他大喊一声:“狼来了!”散步的战士们都往营房紧跑,狼群也紧跟其后。
狼群先和营门里的战士对视了一会儿,而后便开始绕营门兜圈子。战士们注视着狼的一举一动。大约三四分钟后只见一条高大、毛色光亮的狼,“嗷嗷”地嗥叫起来,声音凄厉。
不多时,许多狼仿佛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似的,由原来的几条增加到十几条,有几条狼已经悄悄地溜到山脚下的一排羊圈里。其中一条狼叼起一只小羊羔就往外跑,几十只羊吓得“咪咪咪”叫着乱跑。饲养员急得高喊:“快来人呀,狼叼羊了!”一阵紧急的集合声在营房上空飘散,一瞬间,全体官兵一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整个营房的灯全部打开,营区被照得亮如白昼,但狼群无视这一切,依然围着营房嗥叫。让人奇怪的是,叼小羊的狼并没有把它咬死,只是用爪子不停地拍打它,使小羊羔发出刺耳的嚎叫。
狼的异常举动让战士们迷惑不解,最后还是胡主任想起了下午李东抱回狼崽的事,马上心知肚明,狼是在要求战士们放回它的孩子。
胡主任立刻下令放回小狼崽,可那几个小狼崽怎么都不肯回到母狼身边,远处的母狼急得嗷嗷大叫。在无计可施之际,胡主任把军犬派上了用常军犬把狼崽叼在嘴里,一名战士一拍它的背,它便向几十米外的狼群走去。先前蹲在那里嗷嗷叫的母狼,慌忙迎了上去。还没等狼靠近,军犬就把狼崽放在了地上。母狼趁机叼起狼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时,群狼停止了嗥叫。军犬又叼起第二条狼崽送了过去。不到10分钟,狼崽全部回到了它们的母亲身边。看着失而复归、安然无恙的“孩子”,母狼先是嘴拱,后又用爪抓,像是责备,又像是惩罚。这时,十几条狼在刚才送崽的地方又蹦又跳,好像有意表演给战士们看。笨拙的表演持续了约5分钟,最后,个头最大的狼突然扬起头,朝着西方的夜空长嗥一声,领着狼群消失在山林深处。
第264、夺命童谣
林星站在庭院的花楼栏杆边。看着街头几个小孩拎着昏黄的灯笼,嬉笑着,奔跑着,他们还在唱,“日头落,星星稀,一天又是好光景;日不落,日偏西。无家无口没处栖。”大一点的孩子唱着,跑得快些,后面跟着的个头矮,唱着唱着,拖起了尾音,竟是哭腔了。
林星先是笑,这情形让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冬至夜。那时的他不也和这帮小孩子一样提着灯笼到处跑吗?他把双手合在一处摩挲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保养得很好,要是有人知道一柄柄夺命飞刀就是从这双好看的手中飞出来的话,准会目瞪口呆,摇头不信。
郑纯如就不信。郑纯如花了十两黄金,向暗杀机构“灯下黑”买杀手。“灯下黑”先后派了三名刺客,刺杀知州翟日,竟然都失手了。无奈之下,他们派出林星。林星的功夫最高,人却有些懒散,更要命的是,他杀人一般都先去踩点,然后再答应是否出手。所以“灯下黑”一般不派他出手。林星来了三天了,就住在郑纯如的家里。
郑纯如矢口不提杀人的事,这个土财主和林星吃了几顿饭,每次吃饭时,郑纯如都会盯着林星的手看,然后让人不易察觉地摇摇头。
林星早就看出了郑纯如的心思,他也不吭声。倒是郑纯如和林星聊天,说到这次他花大价钱请杀手做掉翟日的原因。“他心贪啊,上任三年,搜刮的钱财不计其数,而且他还好色,街上的女子,只要被他看中,他就毫不犹豫地派人抢到府里。我的女儿青青,就是被他抢走的,当他知道是我的女儿之后,还逼我把女儿嫁给他做小妾。”
林星认真地听着,琢磨了一下。如果郑纯如所说属实,这个翟日就该死。杀手杀人,从来不问原因,只要完成任务就成。可林星不同,他只杀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孩子们还在周而复始地唱着童谣,林星正要回到屋里,忽然他心头一动,翩然跃下楼,走了出去。
“小朋友,叔叔给你买糖吃。”林星笑眯眯地看着跑在最后的小男孩。那小孩一边唱一边哭,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成了大花脸,一听林星说给他买糖,又破涕为笑。
林星在附近的铺子里买了一袋糖,那些跑在前面的孩子也转了回来,他们早就听清了这个叔叔要发糖,自然不肯走,围在林星的身边,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糖。
林星笑呵呵地给每个孩子发了一颗,又给刚才那个哭的小孩三颗,问:“小朋友,这个歌是谁教你们的?”
那个小孩还没来得及答话,其他的小孩已叽叽喳喳地抢答了:“我知道,我知道,是大人们种地的时候唱的,我们学会了。”
大人们唱的?林星又问了句:“那大人们说是什么意思吗?”
几个小孩互相看了看,茫然地摇了摇头,倒是那个拿到最多糖的小孩吮着糖答道:“我爹说,只要那个害人的日头落下山,我们家才有好日子过。”
日头,指的难道就是翟日吗?林星几天里逛了赌场,进了青楼,在那些地方,他打听过翟日的为人,可人们对这个知州了解得不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郑纯如,却是个街谈巷议的人:“那个郑老爷,硬生生地把女儿送进知州府,结果知州老爷不买账,不要他女儿。可惜啊,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星离开了这些小雀儿似的孩子,又踱进了郑家宅院。是时候要出手了,就算郑纯如不是好人,可童谣里骂的翟日肯定更不是东西。
林星做梦也没想到他一走,街尾就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人朝着这群孩子轻轻地拍拍手,孩子们提着灯笼,兴奋地跑了过去。
“他问过你们话了吗?”黑衣人问道。
“问了,问了。”孩子们答道。
“好,好,这回能够一箭双雕了。”黑衣人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给每个孩子散了两串钱,然后冲着郑府那边阴阴地笑了。
夺命童谣(2)
林星回到郑宅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他打听过了,后天是知州翟日50岁寿辰,届时前来贺寿的一定很多,他只要扮成送贺礼的,在翟日答礼的时候,一刀要了翟日的命。自己出来的日子够久了,再不出手,会对自己不利。
林星主意拿定,背上行囊就要离开郑宅。刺杀知州的杀手原来就住在郑家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对郑纯如不利。
林星还没得及走,楼下匆匆走上来一位模样俊俏的青年男人,林星一惊,这楼上自从自己住下,郑纯如就吩咐合府上下不准上楼。他一动手腕,一柄小巧的刀落在手中。“你是谁?”林星喝问道。
那人解开束发的头巾,齐肩长发落了下来,原来是个女孩子,她向林星问道:“林师兄,你在组织这么久了,难道连‘灯下黑’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吗?”
女子这样一问,林星更是吃惊。他静静地等着那女子说下去,“林师兄,我和你一样,也是育婴堂长大的。不要出手,千万不要。”她速度极快地把话说完,纵身一跃,飘出院外。
林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默然半晌,做声不得。
终于到了翟日寿辰的那天。一大早,知州的宅院门前挤满了前来贺寿的客人,还有一干看热闹的乡邻,翟府也早早地派了家人出来,在府前摆放了两只齐人高的大木桶,桶里放着寿粥寿面,给闻讯赶来的乞丐们分食。
林星远远地看着,他注意到前来道贺的乡绅财主和各级官吏们,都一一递过精装木匣,不由得冷冷一笑,装什么呢,原来也是一只伏在老百姓身上的吸血鬼。
客人们被让进屋中,林星也拿出自己备好的木匣,向管事的身边走去,管事的向他看了看,正要询问,林星已是满脸堆笑,说:“小人林星恭祝翟大人福如东海深,寿比南山齐,聊备薄礼,纹银三十两,不成敬意。”
管事的收过匣子,竟没再问,只是继续向记账的人吆喝:“林星大人纹银三十两。”说着,把林星让了进去。
翟日正在大厅里招呼客人们落座,他先向众人施了一礼,说:“诸位,今日感谢各位盛情,聊备薄酒,请各位尽兴。”这时,他看到了由门外走进来的林星,俩人四目相对,林星突然吼了一声:“纳命来。”
那翟日正要躲闪,林星手中的刀已出了手,一刀正中翟日的腹部,鲜血顺着创口就涌了出来。翟日一声没吭,就仰面倒了下去。
林星一击得手,正要蹿向屋外。没提防身后一刀捅了过来,由他的后背透过,捅到前胸。“奸贼,你竟敢行刺知州大人。”林星艰难地回过头来,迎面遇上的,是郑纯如那张狞笑的脸。
郑纯如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了句:“没想到吧?我就是‘灯下黑’的首领。你和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一样,屡次不听教诲,这是你们自取的。”
林星弱弱地答道:“谢谢你把我从小养到大。我的命是你的。”说着,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然而,令郑纯如难已置信的事出现了,那个知州翟日却站了起来,脸沉似水地指挥着家丁,把郑纯如绑了起来。
“为什么?”郑纯如目眦俱裂。
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内堂走了出来,“父亲,我告诉你吧,我没死,我找了林师兄,把你的阴谋告诉了他,他答应了,不取翟大人的性命,并让你露出马脚,只是没想到他会采取死的方式来解决。”郑青青说着,一行泪顺着面颊流了出来。
她和林星一样,从小无父无母,是育婴堂把他们养大的。林星从来不知道育婴堂老板郑纯如其实把那里当成了杀手的训练营,也没有和郑纯如见过面。而郑青青呢,郑纯如把她当成另一件武器,让她使美人计,色诱知州翟日,以便“灯下黑”组织可以继续在这里发展壮大。
翟日不爱财,不好色,屡次拒绝了郑纯如。郑纯如百般无奈之下,只得让手下的杀手干掉翟日。
这次是准备在林星完成了任务之后,郑纯如再出手杀掉林星,冠冕堂皇地替知州报仇。只是这一切,被藏在暗处的郑青青识破了。她找到了机会,通知了林星,又告诉了翟日。
“败类!”郑纯如得知原委,狠狠地啐了郑青青一口。郑青青默默地揩干了脸上的痰迹,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她让郑纯如的计划落空后,心里并没有任何快慰的感觉。街上一帮孩子没心没肺地跑着,唱着歌谣:“日头落,星星稀,一天又是好光景;日不落,日偏西,无家无口没处栖。”
郑青青突然明白了林星为什么选择了死。因为林星从童谣里早就明白了他的下场。既要杀翟日,又要杀他的人会是谁呢?是郑纯如。“灯下黑”、育婴堂、翟日,所有的一切在这里有了交集。他的恩,他的怨,在答应郑青青的要求之后,就一起灰飞烟灭了。
第265、战刀与锄头
一块好铁落到了陈铁匠的手里,却让他犯了难。到底是打一把锋利的兵器还是打几个锄头?两个徒弟都来出主意,当然是兵器了,不然就会浪费了这块铁。
其实陈铁匠何尝不想打件兵器,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铁,天生就应该是做兵器的材料。但现在马上要到耕种的季节,乡亲们更需要的是锄头啊。
陈铁匠思考了好几天,最后决定采纳徒弟们的建议,打把战刀。于是生火、饺打、淬火、打磨,师徒三人轮流上场,叮叮当当忙了好几天,一把锋利的战刀终于打遗好了。
陈铁匠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试刀仪式,果真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战刀被供奉在家里的条桌上,发出蓝幽幽的光芒,让人心中顿生寒意。
陈铁匠打了一把宝刀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且被人们越传越邪乎,简直到了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地步。消息被将军得知,亲自来到陈铁匠家里,参观那把战刀,将军对这把刀是一见如故,爱不释手。
恰巧这时有外敌来犯,君主的急令送达,将军奉命迎敌。于是,这把刀理所当然地成了将军的兵器。陈铁匠也因此得了好多赏赐,两个徒弟也是满心欢喜,这比做锄头划算多了。
将军手持宝刀,身先士卒勇猛作战,不久就打退了敌人的进攻。获得胜利的将军秉胜追击,逼得敌军退回了自家城池坚守。雄心万丈的将军,想来机灭了敌国,成就君主的霸业。
敌国所有臣民也被迫起来反抗,大家手拿锄头等各种农具与将军带领的军队撕杀。那真是一场恶战,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将军虽宝刀在手,有恃无恐,但奈何敌国全民皆兵,在激战中将军竟死于敌人的锄头之下,以身殉国。
将军殉难的消息传来,正在田间锄地的陈铁匠悲伤不已,他对着一地的庄稼流下了热泪。当初在打遣战刀的时候,陈铁匠截下了一块铁,做成手中这把锋利的锄头,以作家用。就因为自己的这一私心,让战刀短了两寸,竟葬送了将军的性命,国家的前途。
第266、孙嘉淦巧对谏君王
清朝康熙年间,山西太原府兴县出了一个名人叫孙嘉淦。孙嘉淦幼年家贫,上不起学,每天割草、拾柴后必到村中私塾窗外旁听。日子一久,先生非常感动,便把他叫进学堂听讲。这天,老师想试试孙嘉淦的才学,出题让他以古人幼年事迹做出一副对联,孙嘉淦略一思索,脱口而出:
曹冲少时会称象,才敏机智;
孔融幼年知让梨,性和谦逊。
先生一听大喜过望,直夸孙嘉淦小小年纪聪慧过人,随即免费收他为学生。孙嘉淦跟着老师,更外勤奋好学,成绩优异。
孙嘉淦长大后,因家庭贫寒,再加上科场黑暗,屡试不第,只好当了一名教书先生,依靠微薄的报酬艰难度日。这一天,有一个算命先生来到私塾,在门外倚窗听讲,听着听着就入了迷。算命先生觉得这个私塾先生的学问好生了得,在学生放学后走进私塾,与孙嘉淦一见如故,交上了朋友。
晚饭后,两人秉烛夜话,谈世事、议朝政,论文章、叙民情。两人越谈越投缘,相见恨晚,随即同榻而卧,作彻夜长谈。不知不觉,红日东升,天清地明。算命先生依然兴致很高,推窗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无意中吟出一联:
天清地清国大清,
孙嘉淦听罢,随即对出下联:
民喜臣喜君康喜。
算命先生听了一怔,不住地夸奖孙嘉淦文思泉涌、对仗工稳。接着他取出一锭银子,要“权代食宿之资”,孙嘉淦哪里肯受。算命先生无奈,写下一封便信交给孙嘉淦,说自己在京城里有一朋友开商号,正好缺一位管账先生,待遇优厚,希望孙嘉淦前去“屈就此职。”孙嘉淦一盘算,当个管账先生确实比教书先生收入多得多,就谢过算命先生,满口答应了他的举荐。
孙嘉淦随后来到京城,按信上所写地址找到这家商号,商号掌柜见信后对他肃然起敬,连忙为他设宴洗尘,安排起居。孙嘉淦在商号里克勤克俭,尽职尽责,深得掌柜和同仁们的敬重。生活安定后,他闲来就努力温习诗文功课,终于在康熙五十一年参加山西恩科考试,中了举人,紧接着,第二年他三十岁时又高中进士。
这天,新科进士上殿面君,孙嘉淦进殿后大吃一惊,原来龙位上坐的康熙皇帝,正是当年在学馆里与自己彻夜畅谈的算命先生!孙嘉淦诚惶诚恐,叩头谢恩,他后来得知,原来自己供职的商号,正是专供皇宫服务的药店。
康熙皇帝单独召见孙嘉淦,君臣二人久别重逢,相谈甚欢。康熙与孙嘉淦一起谈天说地、吟诗作对,谈到治国为政之道,康熙高兴地吟出一副上联:
半部论语治天下,上正下随;
孙嘉淦随即对出下联作答:
一颗仁心待臣民,官清民安。
康熙一听非常高兴,对孙嘉淦分外器重,让他长期在朝为官。孙嘉淦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出将入相,位极人臣。由于孙嘉淦出身社会底层,历经磨练,因此正直无私,敢于直言争辩,扶正祛邪。因此,也常受到打击。但他无论居住乡间,还是任职朝中,都能至诚待人,始终保持忠言直谏的品质,成为当时受人敬慕的一位官员。
转眼到了乾隆年间,孙嘉淦已经坐到了工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乾隆好大喜功,自号“十全老人”,总以为自己功高盖世,十全十美,听不得一点不同声音。孙嘉淦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奋笔疾书,写成了一篇《三习一弊疏》,厉言直谏乾隆皇帝的陋习缺憾。何谓“三习”?一习就是“耳习”,习惯听歌功颂德的声音,喜欢阿谀奉承,厌恶直言上谏;二习就是“目习”,习惯看手下人的媚态,对不献媚的人就反感;三习就是“心习”,心里习惯感到自己高人一等,英明伟大,别人都是平庸之辈,随心所欲要人们顺从自己,厌恶别人的直拗忠谏。三习既成,乃生一弊。何谓一弊?就是喜小人而厌君子。
乾隆一看《三习一弊疏》,心里老大不高兴,便想找茬儿治孙嘉淦的罪。这一天,乾隆召见孙嘉淦,脸色很难看地对孙嘉淦说,《三习一弊疏》自己看过了,有感而发,凑成一幅上联:
耳习、目习、心习众人皆习之,朕何罪之有?
乾隆要孙嘉淦立马对出下联,他想在下联中找出孙嘉淦的“欺君犯上”之处,以便重重治他的罪。孙嘉淦略一思索,朗声对出下联:
谀弊、媚弊、顺弊朝堂甚弊矣,君难辞其咎!
乾隆皇帝听了,面红耳赤,无言以对。虽然他心里仍不太舒服,但也感到孙嘉淦说的确是实情。后来,乾隆皇帝又细细研读孙嘉淦的《三习一弊疏》及他所对下联,一直读得他汗流浃背,越读越感到孙嘉淦说的有道理。后来,他封孙嘉淦为内阁协办大学士(相当于宰相),重用他治理朝政。
孙嘉淦在朝几十年兢兢业业,兴利除弊,为中国历史上的“康干盛世”做出了重大贡献,被誉为“清代山西名臣第一人”,死后被赐谥号“文定”,名垂青史。
第267、与狼共舞
暮色已降临山沟,羊倌正忙着收坡,突然看见洞口站着一只狼崽。羊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正要往馍袋子里装,洞里又跑出来了三只,他一并把四只狼崽都背回了家,关在铁笼子里。
母狼救崽心切,便嗷嗷叫着走东窜西,闹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村里有人说把狼崽放了吧,惹这事干啥?还有人说把它摔死,扔到茅坑里,叫它死没着落,可是羊倌硬是把狼崽死关不放。母狼每夜在村里叫寻,仍没找到狼崽,于是便在村里做起了坏事。它首先钻进羊倌的羊圈,咬死了他一只奶羊。羊倌有两个儿子,没有姑娘,现在的这个姑娘是他抱养的,视为掌上明珠。妻子没奶喂孩子,他只好跑了几十里山路,在县城买了这只奶羊,指望它下个好奶喂养女儿,谁知这只该死的母狼竟把它咬死。
恼羞成怒的羊倌决心要消灭这只咬死奶羊的母狼。他在狼窝附近寻踪追迹,凡是狼经过的路,他下套子挖陷阱,但都没有用,狼还仍然在村里嚎到东叫到西,有时叼走东家的猪,有时叼走西家的鸡。有天夜里,天气闷热难以入睡,很多人都睡在场上乘凉,当夜深人静,人们都纷纷进入梦乡的时候,这只母狼便偷偷地潜入熟睡的人群叼走了一个孩子。恰在这时,被惊醒的人们透过明月看见狼叼着孩子在艰难地行走,便直着声音吆喝:撵狼呀,谁家孩子被狼叼走了!这时熟睡的人们才一哄而起,高喊:撵狼呀,撵狼呀……那瘦骨嶙峋的母狼哪能将一个二十来斤重的孩子叼着奔跑,只好把孩子丢下逃命了。
狼极会记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第二天晚上它终于把张进家的孩子叼走了。张进家住在村边,三间房子,没有院墙。这天张进夫妇因有事都不在家,便交代他的大儿子,晚上把门上好……谁知孩子们瞌睡大,再加天气闷热,晚饭后便席地而睡,忘了上门。正是玉米晒顶抽穗的时候,到处一片郁郁葱葱,狼窜出玉米地,进屋将他两岁的小儿叼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进和其妻赶回来后,大孩子还在睡着,小儿子却不见了。
张进便拖着疲惫的身子问遍了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他又跑到羊倌家,将羊倌猛击一掌,我小儿子昨晚被狼叼走了!
羊倌大吃一惊,便跑上山去!
他们先跑到捉狼崽的地方,没见孩子,也没发现狼的踪影。他们又跑到寨子沟、撵狼沟、火狼崖、小尖山……他们几乎寻遍母狼经常出没的所有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就是狼屎狼尿也没有见着,更不用说孩子的蛛丝马迹了。
张进的妻子见他俩空手而归,便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骂着羊倌,谁叫你去捉那狼崽,将我儿子叼走你安心了?你去寻我儿子!哎呀,我要我的儿子呀!
张进乜斜着妻子喊,说那话干啥,他的羊被狼吃了那么多,他能不恨么?他困乏地蹲下身子,手里还是紧紧地握住枪,夕阳照着他那泪眼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张进悲痛万分,决心要为儿子报仇。晚饭后他和羊倌又背着枪,顺着撵狼沟往小尖山进发。他们一路走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一直喊到狼窝附近,也没有听到孩子的一点音信。这时羊倌说哥,你看草丛里有两个明点,是狼眼还是两只萤火虫?张进顺着羊倌所指的方向看去,说,不是萤火虫是两只狼眼,萤火虫哪有那么亮的光,你看是绿色的。羊倌说,哥,你到南边去,截断它的路,我到西边防止它往山上跑。他俩刚布置停当,狡猾的狼便尖叫了一声,尾巴一甩,只听一阵飒飒急响,狼已窜到了远处的山丘上,耀武扬威地在月光下站着。
羊倌说,哥,咱既然发现了它,就等于它撞到咱的枪口上了,咱当点心,说啥也不能再让它逃跑。他俩便在山崖下把枪压上子弹推上膛,绕着山丘隐蔽到距狼不远的地方,瞄准了目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这只母狼嗷地大叫一声,腾空一跃,没入草丛。他们懊悔为啥不早几分钟开枪,即使打不死也能将它打个重伤,起码它不能再进村祸害人。
与狼共舞(2)
第二天,张进夫妇又和亲朋好友在附近的沟沟岔岔寻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踪影,结果失望而归。张进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狼是一下子也吃不完的,就是吃了,那流到地上的血迹呢?连血迹也没有找到呀!
张进想,孩子已经两岁了,它一个干瘦狼能有多大气力?他抬腿进了玉米地走了十几步,便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母狼吃惊地跑了。他急忙走到狼跑的地方,只见孩子在地上血淋八叉地躺着,一只胳膊被狼吃掉了半截,内脏全被狼掏吃光了,悲惨情景让人不寒而栗。
张进悲痛万分,他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场,后悔这次为啥没有带枪!
他把孩子抱到地头,回家告知了妻子。妻子两腿吓得瘫软,跌跌撞撞地走不动路。好容易走到停放孩子尸体的地方,看见孩子死不成尸,便哭断了气。张进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合谷,抢救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哭出了声。她抱着孩子的头,悲天恸地痛哭了一场,才动手把孩子埋掉。
张进为解心头之恨,便和羊倌每人用枪挑了一只狼崽,在皎洁的明月下第二次上山去了。母狼闻到了狼崽的气息,便真的出现了。它坐在离洞穴十几米远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狼崽,眼睛向他们射出仇恨的绿光,他们正要扣动扳机,狼却尾巴一甩,又没入了草丛。
张进根据他打猎的经验,把狼所经过的路口埋了许多锯齿型的夹子,还在狼窝附近绑有线抽。他们还到处寻了些死猪死鸡,将肚子里面装上炸药做成挂炮,吊在两米高的树干上……可是说也奇怪,自设下这天罗地网后,这只母狼谁也没有再见过。
没见过不等于这只母狼死去,也不等于这只母狼迁徙。它还是为找狼崽夜夜入村闹事。老人们规劝羊倌,把狼崽放了吧,为狼崽村里出了多少事,叼猪叼鸡不说,你看张进的孩子都被狼吃了,这还不算一个血的教训!
可是羊倌坚持不放,因为狼吃了他不少的羊,特别是这次咬死他家的奶羊,等于砸了他女儿的饭碗,他非把这只母狼逮住不可。张进也是这种想法,说啥也不让羊倌放狼崽归山,只有留住狼崽,才能引来母狼,才能为儿子报仇雪恨。
为此,这四只狠崽还是被羊倌圈在铁笼子里,每天喂些稀饭馍块,可是狼崽太小,不会进食,整天饿得嗷嗷乱叫。羊倌便找来了一只刚断奶的母狗,让狗奶狼崽。狗妈妈把小狼崽奶得滚瓜流油,整天在院内欢蹦乱跳,但它们不是狗,本性是不会改变的。这么小就在院内把鸡撵得乱飞,还咬住小猪耳朵,用尾巴抽着小猪跑,据说狼偷吃猪就是用这种方法把猪赶走的。小狼的这些举动,引起家人和邻里们的不安,养这些野畜干什么?不如早点杀了好!羊倌此时也有些后怕,他要子偿母债,将狼崽杀而食之。当杀到最后一只时他手软了,因为这只狼崽每天在羊倌面前摇头摆尾献殷勤,比他养的狗还讨人喜欢。它除看圈护坡外,还有从不偷嘴吃的优点。就这样,它骗得了羊倌的信任。
冬天已到,一场北风后大雪皑皑,母狼又进村叼猪叼鸡,于是户户都把院墙上扎了一米多高的枣刺,以防母狼跳入院内。狼只好跳进羊群暖圈。暖圈是土木结构的房屋,前边留门,后边留窗,窗空约一尺见方,中间也没窗棂相隔,此窗除给羊群通风之外,还用于清除羊粪。
母狼是无孔不入的,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它从这个窗口跳入羊圈,若有可乘之机,便叼走羊羔。羊倌有着与狼斗争的丰富经验。他待在窗口,守株待兔,当狼跳入窗内时,一声吆喝,狼便掉头跳窗。当狼的前腿在外,后腿不能着地之时,羊倌便急忙一把抓住狼的后腿,用长鞭杆戳进狼的肛门,一直通到狼的脖子,将狼活活地戳死。这正是那只吃孩子的大母狼,肚下的奶泡还没有缩完呢。羊倌把这只死狼背到家里,狼崽还和它亲了又亲,拱了又拱,然后卧在地上流泪了。
张进媳妇听说羊倌把老狼打死,含悲带愤跑到羊倌家,在死狼的肚子上狠狠地跺了几脚,将狼的肠子跺了出来,然后泣不成声地回家了。
与狼共舞(3)
羊倌从屋里拿出了一把杀猪刀,在狼崽面前的磨石上磨了磨,然后才把明晃晃的刀刺向死去的母狼,先剥皮挖出内脏,然后又把狼吊在树上把肉割开。这时羊倌从中挑了两块好肉,扔给狗和狼崽,狗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而狼崽却看也不看,闻也不闻,并将羊倌狠狠地瞪了一眼。
几个月后,胖乎乎的小狼崽长成了大狼,成为羊倌的一个得力助手。
羊倌和狼与狗成了好朋友。每天狗、狼吃的和他一样,当狗、狼吃饱之后,主人躺在中间,两边睡着哼哈二将狗与狼。主人在高兴的时候逗逗狗逗逗狼,狼撵撵狗,狗撵撵狼,狼和狗在一起玩耍,从不仇视,从不厮杀。
可是,一天夜里,狗与狼打了起来。羊倌想这两个家伙在斗玩,也没加干涉。又停了一会儿,这两个家伙的争斗大有你死我活的拼杀架势。羊倌自觉不是好兆头,便拿出皮鞭狠狠地抽了狼和狗,两个家伙的争斗才偃旗息鼓,都夹着尾巴卧到屋内。
羊倌出了一天坡,翻山越岭的,确实有些乏困。他看天已黑定,便倒头睡了,这时他自感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睁眼一看,床上有两只绿光在闪,他急忙坐起捏亮电筒,看见狗还在脚头睡得死死的,而狼却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在床边站着。他没往狼子野心上想,只想狼与狗争斗了那么长时间,可能是狼受了点轻伤,想让主人同情。又停了些时,狼又纵身跳到床上,正要向他张口,狗却跟着一跃跳上床,把狼冲了下去。这一次狗把狼惹恼了,两个家伙在屋里又斗了起来,这次格斗比上次猛烈得多,狼不让狗,狗不让狼,狗将狼的耳根撕了一块,鲜血顺着狼的脖子往下流,而狼又把狗的前腿撕得露着骨头。这时羊倌也有点上慌,便又拿起皮鞭向狼和狗胡乱地抽打一番,才把它们的气焰压下去。这时羊倌有点心惊,便让狗卧在床头,因为狗对主人是忠心不二的,一旦狼真的向他发起攻击,狗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羊倌把狗和狼隔开以后,狼在地上坐着,两眼发出逼人的光。羊倌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打死了狼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它当然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它长成了凶猛的大狼要抓住机会报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羊倌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害怕。因为它毕竟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发起威来人是难以抵挡的。这时他一手握住枪,一手将狗揽在怀里,意思是让狗提高警惕,在必要的时候要为主人而献身。
羊倌在床上也不敢睡着。狼还是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尾巴还在不停地扭动着。根据他的经验,狼在捕获猎物时就是扎着这个架势的。他心里在咚咚地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不如早点把它宰掉,也不会有今晚的恐惧。这晚羊倌手握枪,直直地熬了一夜。谁知第二天,狗和狼的关系又和好如初,彼此也没多加计较。相比之下狼伤比狗伤轻。上午出坡,羊倌把狗拴在家里,把狼带到坡上。这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羊倌走到哪里狼跟到哪里,羊倌坐在地上休息,它卧到羊倌跟前,有时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嗅嗅舔舔,和往常没有二样。羊倌想,畜牲也和人一样,玩得不高兴也会发脾气使性子,过后也就算了。天黑收坡,狼回家看见狗格外亲切,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摇头摆尾的,彼此亲密无间,一点隔阂也没有。
这天夜间,羊倌高枕无忧,彻底放松了警惕。狼便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跃扑到床上,羊倌急忙坐起,用尽平生之力一拳将狼打到床下。狼一时晕头转向好像输了理一样,乖乖卧到地下。
狗看到狼的举动,在羊倌床头扭动着尾巴,发出嗷嗷的叫声。狼好像也识破天机,在地下卧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室内一片寂静。狼和狗分席而卧,人却在鼾声中假睡。狼听见羊倌的鼾声,便立即坐在地上,扭动着尾巴,两只绿色的眼睛直盯着羊倌。这时羊倌会意,将狗头拍了拍,又伸手从墙上取下了枪,紧紧地握着。又停了片刻,狼便一跃扑到床上,狗在主人的吆喝中腾空而起,将狼抵到地下,狼和狗便拼死拼活地厮杀起来。
羊倌知道狼是硬直不拐弯的动物,凡是它认准的扑杀目标,都会穷追不舍。这是他和狼长期斗争的经验。于是他下定决心,他今晚一定要把狼除掉,如果再让它多活一天,说不定他会被狼活活咬死。
狼真的对他又发起了第三次进攻,这次进攻是穷凶极恶的,扑上去就想将他置于死地,它前腿抓住羊倌的胸膛,张口去咬他的脖子。羊倌急中生智,抓住枪杆就猛击狼头,狼便紧咬枪杆不放,他用力向上一挑,再向外一甩,狼又被摔到床下。可是狼哪肯罢休,随即就又扑到床上,一下将他的胳膊撕掉了一块肉,鲜血直往下流。这时狗又一跃而起,把狼扑倒在地,和狼进行着殊死搏斗。狗虽比狼的个头大,但它没有狼凶猛。狗一下咬折了狼的前腿,而狼却一下啃住了狗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羊倌举起枪,照准两个绿光点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巨响,闪光的两只狼眼便不见了。
羊倌将狼拉到门外,回头才救治狗。狗在奄奄一息地躺着,他知道狗不会死,狼虽然使劲地咬着它的脖子,但它只是一咬,没来得及换口,就被羊倌一枪毙命了。不一会儿狗便抬起了头,但狗的胸膛被狼撕了一道血口,流了不少的血,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他为伤口上了些云南白药,又原样将狗皮肤贴了上去包扎好,养在家里,不到二十天狗就又能出坡了。
事后羊倌说,狼的这次报复行为,完全是他引起的。如果他不把狼崽捉回家,又不一个一个地宰杀,就不会有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
第268、千年血玉
纪儒辉在老伴离世后身体越来越差了,行动也不便。两个儿子不愿意照顾他,唯一的女儿纪芸便将纪儒辉接到家中照料。没想到刚到纪芸家不久,纪芸却不慎摔断了腿,女婿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纪儒辉无奈之下只好叫来两个儿子,说道:“我有一件宝贝,是千年血玉。如果现在谁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这千年血玉就传给谁。”
老二纪智想了想,说:“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什么血玉。老倌子你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老大纪勇说:“娘在世的时候曾提起过,但我也没有见过呀。”纪儒辉叹了口气,从旧箱底翻出一个红布包,一层层打开,最后出现一块略带红色的玉。纪儒辉说:“这块血玉是我年少时得到的,我想把它当作传家宝,一直传下去。你们两个谁有良心,守孝道,我就把这块千年血玉传给谁。”
纪勇和纪智见了这块血玉,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些年,他们从没管过父亲的吃喝冷暖,哪里想到父亲竟有一块千年血玉?
纪智眼睛眨了几下,说:“老倌子,东城有家古玩店,我们拿血玉去验一验,看这血玉值多少钱。”
于是父子三人来到了东城古玩店。
古玩店老板见了纪儒辉的血玉,不由得笑出声说:“大爷您真糊涂,这只是块普通的红色石头,哪里是什么千年血玉?只是它外表打磨得光滑,好看而已,不值几个钱的。”
纪勇和纪智听后两眼无光,脸色大变。纪儒辉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下巴上几根胡须不由得颤抖起来。当年僧人送给他时,明明说是千年血玉,只是血丝很少,成色不好,就算价值不高,应该也还值点钱,为什么在古玩店老板眼里这血玉就变成了石头?
纪儒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吼道:“你想蒙我?你竟然说这块千年血玉是红色石头?我年轻时救了一位僧人的命,是僧人送给我的,怎么可能只是块石头?你真是瞎了眼!”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店内走出来一位老者。这位老者面如黑土地,沟壑纵横,少说也在九旬开外。“啊,是纪兄啊。”老者看了纪儒辉一眼,连忙转身对店老板吩咐道,“外孙,倒茶。”
纪儒辉见老者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字来,只好一边同老者攀谈,一边努力回忆。
老者问明了原因,接过纪儒辉手中的血玉,又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筒,仔细照了照,大声说:“不错,这正是当年那位僧人送给纪兄的血玉。这血玉可是价值连城啊!”
纪勇和纪智听后顿时眉飞色舞,笑容满面。
纪儒辉怒气顿消,脸色也红润起来。他眼睛定定地瞧了老者一会儿,最后恍然大悟,对老者拱手道:“原来是宇大哥啊。您真是老当益壮,现在还在做生意呢!”
原来,这老者是纪儒辉的旧识,名叫宇文坊,比纪儒辉大十多岁。宇文坊微笑着对纪儒辉说:“外孙让我来这里坐坐,偶尔帮人看看宝贝。”然后,他又转头对纪勇和纪智说:“当年我和你们父亲一起结伴同行,曾见过这块血玉。”
宇文坊一边喝茶,一边对纪勇和纪智说起了这块血玉的来历。当年,宇文坊和纪儒辉路过一处悬崖时,忽见一位僧人满身是血地倒在山脚下。纪儒辉和宇文坊轮流背着僧人走到一处庙宇,救活了僧人。僧人为了感谢纪儒辉和宇文坊的救命之恩,送给他们一人一块血玉。后来因为战乱,宇文坊和纪儒辉走散了,多年后才在此相见。宇文坊神采飞扬地对纪勇和纪智说:“这血玉可是无价之宝啊。”随即,宇文坊又郁闷地说:“可惜我的那块血玉几十年前不慎被小偷偷走了。我现在还在后悔没能好好保管。你们可要好好珍藏啊。”
纪勇和纪智激动地连连点头。而另一边,纪儒辉对宇文坊大夸血玉的用意心领神会,暗暗感激。
回到家里,纪智对纪勇说:“哥,你都快六十的人了,我毕竟才五十出头,体格比你好。以后老倌子就住在我家,我来伺候他老人家。”
纪勇不同意,说:“我是老大,作为长子,奉养老倌子是情理中的事,你就不要和我争了。”
纪智劝道:“哥,你放心,以后我把千年血玉卖掉,不会少你那份钱的。”
纪勇听了,只能勉强同意了。
之后,纪智就把纪儒辉从纪芸家接来自己家中照顾。但纪儒辉毕竟年纪大了,一不留神就住进了医院。眼看纪儒辉不行了,纪智和纪勇就悄悄拿了千年血玉,一起去东城古玩店找宇文坊。
宇文坊问了情况,反反复复看着血玉,不断瞧着纪勇和纪智,最后沉着脸说:“我外孙那天说得没有错,这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红色石头,并非什么千年血玉。”
纪勇和纪智脸色顿时陡变,几乎同时叫起来:“当时你亲口对我们说这是血玉,现在我们要卖了,你却说是石头!”
宇文坊板着脸,不轻不重地说:“纪勇、纪智,我早就听说你们对老倌子不怎么样。我不想你们的老倌子老无所养,晚境凄凉,才撒谎说那是血玉,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孝顺老倌子。本来尊老养老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千年美德,这是多少钱财都换不来的无价之宝。你们兄弟二人不要只想着钱,还是多尽点孝道吧!”
纪勇和纪智被宇文坊教训了一顿,灰溜溜地回了家。最后二人商量,把父亲的存款取出来,两人平分了。
好在还有纪芸在勉强支撑父亲的医药费,最后纪儒辉度过了危险期,竟奇迹般地出院了。只是纪儒辉的身体彻底垮了,每天只能卧床休息,一日三餐都需要有人送到床前。
纪芸见两个兄长都不愿意照顾父亲,于是说道:“我的腿已经好了,老倌子还是到我家去吧。”
纪儒辉也不指望两个儿子照顾他了,决定趁现在还明白,把这块血玉传给纪芸。纪儒辉把子女们都召集过来,对大家说道:“纪芸辛辛苦苦地伺候我,我要把这块千年血玉交给她。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纪勇偷偷笑了,说:“什么千年血玉,就是一块红色石头!您传给谁,我都没有意见。”
纪智也笑道:“老倌子,宇文坊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千年血玉,其实就是一块红色石头。”
纪儒辉白了他们一眼,那僧人明明说这是千年血玉,即使没有宇文坊说的那么价值连城,也肯定是一块玉。于是,纪儒辉喃喃道:“宇文坊知道我要把这千年血玉留作传家宝,是不会卖掉的。大概你们背着我拿去卖,所以他才说是红色石头吧。”
纪智和纪勇都不高兴了,说道:“您呀真是老糊涂了,把石头也当宝。”纪儒辉见说不过两个儿子,便不再多言。
之后,纪芸依然任劳任怨地照顾父亲,饭菜做好了就送到床前。一年后,纪儒辉眼看气数已尽,便写了一纸遗书:千年血玉由女儿纪芸一人继承。其实在纪儒辉心中,那块红色石头就是真正的血玉。
纪芸早已知道那只不过是块普通的红色石头。但见父亲如此珍爱这块石头,便把石头当作父亲的遗物,细心珍藏起来。
几年后,纪芸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玉石鉴定专家。这位专家在业内颇有名气,听了纪芸关于这块石头的故事,便想看一看。纪芸欣然拿出父亲的遗物,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每次一看到这块红色石头,纪芸便会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不由得潸然泪下。专家接过红色石头,仔细瞧了一会儿,笑道:“这不是千年血玉。”
纪芸并没有失望,她早已知道真相。然而,专家顿了一下,微笑道:“但这却是一块至少三百年以上真正的血玉。你瞧,这玉中有不少红色,像血一样。由于这玉以前长年佩戴在人身上,与人肌肤相亲,浸入了人的血色,所以,这是真正的血玉啊,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纪芸不由得动容了,她对天作揖说道:“老倌子,您传给我的真的是血玉啊。就像您当年救人一样无价,这玉也是无价的。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卖掉它,会把它作为传家宝,告诉我的后人关于您的故事,让爱和孝道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第269、财主婆刁难遭戏弄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在孟财主家做长工。财主的老婆经常想办法刁难长工们。长工们只好把气吞在肚里。这天长工们对徐苟三说:“苟三,别人都说你心眼多,为何不出个主意把孟老婆惩罚一下,为我们长工出口气。”
到了第二天,徐苟三一本正经地找到孟财主,说道:“你郎的老婆不是个好东西,偷人偷到我的名下来了。”
孟财主不信:“胡说!我老婆一向都蛮好的。”
徐苟三绘声绘色地说道:“哪个胡说?你不信,去看看你老婆的屁股,我用毛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孟财主听了,把老婆叫来跪板子骂道:“臭婊子,偷人偷起长工来了!”
他老婆铁口否定:“我真的没有这事!”
孟财主:“你没偷长工?把裤子脱下来给我看。”
老婆忙脱下裤子,孟财主一看,朝老婆屁股上两巴掌:“你没有偷长工,你的屁股上是朗让人家给你划了一圈黑的?”
原来是徐苟三昨晚在孟财主老婆的马桶沿上涂了一圈墨。
第270、风尘三侠
美女识英雄,自古被人们传为佳话,唐初就有美人红拂女独具慧眼,在芸芸众生中,辨识了两位英雄人物,一位是她的夫君李靖,另一位是她的结拜兄长虬髯客,三人结为莫逆之交,一同在风尘乱世中施展才华,被人们敬传为“风尘三侠”。
红拂女姓张,在南北朝的战乱中,流落长安,被卖入司空杨素府中为歌妓。因手执红色拂尘,故称作红拂女。
三原有一位文武兼通的才子名叫李靖,他通兵法谋略,心怀大志,隋朝建国后,他决定前往长安,以求报国之路。在长安,他先投到杨素门下,杨素开始非常怠慢,后与李靖谈论一番,觉得此人很有前途。但他毕竟年老体弱,不再有远大的理想,只是安于现状而已。李靖非常失望。二人谈论之时,红拂就立在旁边,她见李靖气宇非常,乃英雄狭义之士,心中暗暗倾慕,于是派门人跟踪李靖,得知他的住处,自己深夜前往。
夜晚,李靖独坐灯前,想着白天的事,觉得前途渺茫,正在发闷,忽听敲门之声,开门一看,竟然是白天在司空府见到的侍女。红拂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的心意:愿意投奔李靖,伴随其闯荡天下。李靖喜出望外,却也担心杨素那边没法交代。红拂安慰他说:杨素年纪大了,进来多有侍女逃走,司空府不会追究。
李靖见有佳人理解自己并且愿意奉献一生,非常欣慰,当即应允。司空府找不到红拂,派人查询了几日,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于是红拂与李靖二人拌成商人离开长安。
二人在他们一路跋涉,在灵食的一处客站歇脚时遇见了一个满脸虬髯的人,此人自称虬髯客。红拂见他貌似粗鄙,却有一种不凡的气质,与是与他拜为兄妹。三人一行来到汾阳见到了李渊与李世民,交谈一番后李靖与李世民顿觉相见恨晚,而虬髯客却说:“既有真主在此,我当另谋他途。”几天后长安传来杨素老死的消息,李世民请他三人一同到府中商议,李靖与红拂前往李府,虬髯客独不往,说要在长安等他二人。
后来李靖与红拂到长安找到虬髯客时,发现他竟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更不可思议的是,虬髯客非要把全部家产送给他们,自己仅带一个行囊远走他方。二人目送虬髯客远去,回去以后,求点他家中之物,竟发现还有兵书数册,李靖日夜研究,兵法韬略大大增长。李渊父子起兵后,李靖显示了他的军事才能,帮李渊父子平定江南,建立了大唐。并攻打突厥,活捉颉利可汗,被封为卫国公,红拂自然成了一品夫人。
而虬髯客据说组织了一只兵马,杀入海中扶桑国,灭其政权而自立为帝。
第271、柔在江湖
明朝洪武十二年腊月, 应天府长安道上热闹非凡。在兴隆客栈前的空地上,一老一少正在打把式卖艺,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叫好之声不绝于耳。老者看看人不少了,便收招住式,向四周抱拳拱手道: “ 在下王天德, 扬州人士,今天带小女英姑来到贵地,舞舞拳踢踢腿,只为混口饭吃,还请大家多多捧场!刚才我们爷俩练了一小段,算是见面礼,下面让小女英姑亮个柔术的绝活儿,给大家开开眼!”说罢,王天德把一个一尺来高的坛子摆在场子中间, 让英姑坐在坛子口上。王天德说声“进”,英姑“噗”地一下就坐到了坛子里,坛口只露个脑袋,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大伙都知道,柔术是杂技中最难练的功夫。练会柔术,身子能伸能缩,可像英姑这样能把自己缩进一尺来高的坛子里还是很少见,真称得上是绝活儿!王天德把一个托盘放在地上, 说声“走”,英姑便翻转坛子,伸出双手,头朝下叼住托盘,绕着场子转了起来。王天德借机抱拳:“各位乡亲,小女练的是力气活,有钱的捧个钱场吧,在下谢谢了!”大家看得过瘾,个个都往托盘里扔钱,不大一会儿,托盘就满了。英姑围着场子转了一圈, 从坛子里钻出来,向大家鞠躬致谢。接下来,英姑又表演了钻筒、钻圈等节目,赢得了阵阵喝彩。王天德一看,时间不早了,英姑也累得够呛了,于是抱拳收场。爷俩收拾完东西,住进了兴隆客栈。
晚上, 王天德正坐着喝茶,突然“噗”的一声,一只飞镖打进了王天德的咽喉,顿时血光飞溅,他仰面跌倒。在隔壁的英姑闻声赶了过来,父亲已经气绝身亡了。英姑悲愤交加,追到门外,却早已不见打镖人的踪影。英姑不解,爹一向为人厚道,从不与人结仇,为什么会有人对爹下此狠手呢?英姑抱着王天德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没过多久,官府的人来了,看过尸体之后,说是江湖仇杀,让英姑把尸体埋了了事。英姑哪里甘心,跪在地上求官府的人查出凶手。官府的人使劲摇头,说江湖仇杀他们管不了,国有国法,道有道规,江湖上的事还是自己处理。英姑无奈,只得含泪求店掌柜帮忙葬了王天德。王天德死后,剩下英姑孤身一人。她无心回老家,回老家也没有亲人了。她决定要为王天德报仇,官府不管,她要请江湖中人帮忙。英姑变卖了随身的家什,来到应天府闹市之中。她手拿着杀死王天德的那只飞镖跪在路边,地上铺着一块布,上面写着:“谁能为我父报仇,我愿做牛做马一生相报。”应天府是天子脚下,高手云集,英姑相信,肯定有人能帮她。
就在英姑当街求助的第二天,一个人骑马从街上路过,领头者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车金良,后面跟着三十多名圆帽褐衫的校尉。这队人马一过来,街上的老百姓立刻四散而逃。当时的锦衣卫权力不小,随便安个罪名,想抓谁就抓谁。人们都跑了,可英姑没跑,她没抬头,也没看那些锦衣卫。车金良打量了一番英姑,下马拿起那只镖看看,又看看布上的字,问:“姑娘,你爹是被这只镖打死的吗? ” 英姑点头:“是,大人。”车金良点点头:“好,我能给你报仇,你愿意跟我走吗?”英姑一听有人给她报仇,赶紧磕头谢恩,跟着车金良走了。
车金良将英姑带到镇抚司,安排妥当之后,来到英姑面前,说:“姑娘,你说谁为你报仇,就为谁当牛做马一生相报,可是当真?”英姑点头: “ 大人若能为小女报仇, 民女愿以命相报。”车金良摇摇头,欲言又止:“那倒不必,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倘若??”英姑看看车金良,立刻低下头,说:“民女现在只求为爹报仇,如果大仇能报,民女愿以身相许。”车金良“啪”地一拍大腿:“好,咱就这么说定了!”说罢,喊来千户,命他立刻去查那只毒镖出自谁手。几个时辰之后,千户跑来报告,说打毒镖的人叫郭起,是个江湖卖艺的, 因忌恨王天德生意好起了杀心,夜入客栈打毒镖杀了王天德。车金良点头, 命人将英姑带到天牢,让她亲手杀了郭起为父报仇。后来,他又把英姑接到外宅,连夜圆房。英姑因有言在先,也就甘心当了车金良的妾室。
这天夜里, 英姑和车金良正在床上睡觉,忽听窗子“嘎巴”一响。英姑挺身坐起,掀开窗帘正想向外看,一道寒光扑面而来。英姑手疾眼快,一个泥鳅入地就钻到了床下。来人剑锋一转,又刺向床上的车金良, 嘴中恶狠狠道: “ 车狗,在下特奉宋大人之命来取你狗命,拿命来!”车金良也不是善茬儿啊,身子一咕噜就滚到了床下。刺客跟步上前,剑剑直击车金良要害。眼看车金良快招架不住,英姑趁刺客不备,“唰”地一脚,直中刺客会阴穴。就在刺客惨叫之时,英姑锁腕夺剑, 反手刺向刺客前心。刺客一闪身,但还是没躲开,那剑刺中了刺客的胳膊。刺客见情势不妙,只得飞身而走。车金良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直擦汗。
英姑把他扶到床上,问为什么有人杀他。车金良叹了口气,说:“ 娘子, 你是不知道啊, 我当这个官不容易呀!”英姑问为什么。车金良说,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专门给皇上做事,因此不少人都忌恨他。有的人背地里告他的状,有的人找刺客杀他。刚才那个刺客是一个叫宋慎的左都御使派的,宋慎是个贪官,因害怕车金良哪天查他,暗地里到皇上那里诬告车金良,没告倒,最后就派人来杀他。最后,车金良说: “ 看来, 我想要睡安稳觉,就得尽快找到宋慎的贪污证据,让皇上治他的罪。”英姑问:“ 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贪污的证据呢?”车金良说:“他的书房里有个锦盒,那里面装的就是他贪污的证据。我知道你的柔术功夫一流,如果你能潜入宋慎书房,把那个锦盒偷换出来,我就能告倒他。”英姑想,既然自己已经跟了车金良,眼下他有难, 她自然要帮忙。于是,英姑点头答应了。
这天夜里, 英姑按照车金良画的地图, 施展柔术潜入宋慎书房,调换了书桌上的锦缎小盒子。回去之后,英姑把小盒子交给了车金良。车金良打开盒子看看,点点头,说:“哈哈哈,好,这下那宋慎就告不了我了。英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识过你的柔术, 能不能给我表演一下?”英姑也来了兴趣,当场给车金良表演钻坛子。就在英姑钻进坛子,外面只露两只脚的时候。车金良突然拔出短刀,“唰唰”两刀就挑断了英姑的脚筋,然后把那两只脚塞到坛子里,盖上了盖子,发出一阵冷笑:“英姑啊英姑,别怪我心狠手辣。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是我让郭起杀的,昨天那个刺客刺杀我,也是和我在演双簧。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个人。你长得漂亮,又有柔术绝技,我正好借来一用。现在你已经没用了,就待在坛子里别出来了。”说完,他命人把坛子抬走,扔进护城河。车金良想,英姑已经被挑断了脚筋,想从坛子里出来是万万不可能了,再扔到河里,肯定活不了。
除掉了英姑,车金良立刻到皇上那里告发了宋慎,说宋慎是胡惟庸的同党。皇上命他带锦衣卫抓人取证,他立刻抄了宋慎的家,找到了英姑调换的小盒子。那个小盒子里装着一封胡惟庸给宋慎的信,是车金良事先编造好的。皇上一看,二话没说,把宋慎家满门抄斩了。其实, 车金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仗着执掌锦衣卫无恶不作,恃强凌弱,欺男霸女。宋慎被诬为胡党,就是因为车金良看上了宋慎小女儿,但宋慎死活不答应他的提亲。可是,皇上不知情,一直非常重用他。因举报宋慎有功,皇帝升他为兵部尚书兼锦衣卫指挥使,总领肃清胡党之事。这一下子,车金良更牛了,只要看谁不顺眼,就扣个“胡党”的帽子抓起来。几个月的时间,被指控为“胡党”的人就达一万多人, 弄得应天府一片血腥,吓得老百姓没事儿都不敢出门儿。
这天, 车金良又带着锦衣卫到街上找茬儿,转到太阳偏西,没抓着一个人。车金良正想回去,迎面过来一个推车卖酒的。卖酒的一边推车一边喊:“滋阴壮阳酒,喝了能活一百九十岁啊!”车金良把卖酒的拦下,看看车上几坛子酒,问:“你这酒多少钱一坛啊?”卖酒的说:“我这是祖传的药酒,滋阴壮阳,延年益寿,一千两银子一坛。看您像个贵人,贵人喝贵酒,你喝了这酒, 准能活到一百九十岁!”车金良一听,乐了:“好,你推着酒跟我来,今天我就尝尝你这酒!”
车金良把卖酒的带到了镇抚司,让锦衣卫们把酒都搬下来,然后打发卖酒的走。卖酒的不干了:“大人,您还没给酒钱呢?”车金良一瞪眼:“给酒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锦衣卫镇抚司,识趣的赶紧走人,走慢一点儿就别想走了!”
卖酒的一看, 弯腰抱起一个坛子,说:“这里就是镇抚司啊?你们不给钱,那这坛子醒酒汤我就抱走了。这醒酒汤我爷爷窑了一百年,喝了能解酒提神醒脑,我得到别处卖去,不然我太亏了。”车金良一看: “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给我拿下!”锦衣卫们往上一冲,卖酒的赶紧把酒放下:“大人,我不要了,不要了!”说完,掉头就跑。
卖酒的一走, 车金良让锦衣卫们把那坛一百年的醒酒汤抱到他屋里,把其他酒都拿到大堂,和锦衣卫们一起喝。车金良和锦衣卫们一喝那酒,还真是不错,越喝越想喝,最后全喝得哩啦歪斜回屋睡觉了。
车金良刚躺下就觉得口渴难忍,想起屋里还有一坛醒酒汤,就晃晃悠悠起身,找到醒酒汤,抱住坛子,揭掉盖子,嘴对着坛子口正要喝。
突然, 一个声音从坛子里传了出来: “ 爹呀, 女儿给你报仇了!”话音未落,一把尖刀从坛子里伸出来,“噗”的一声扎进车金良的咽喉。车金良一声惨叫,扔了坛子,摔倒在地。屋外巡逻的校尉闻声进屋,见一个肉球叽里咕噜从屋里滚了出去, 滚进地沟, 眨眼之间没了踪影,再看地上的车金良,嘴里插着一把刀,已经死了。校尉赶紧把锦衣卫喊起来,四处寻找那个肉球,可哪里还找得到?
锦衣卫们不知道,那肉球正是被车金良挑断了脚筋的英姑。英姑被扔到河里之后不久,一个渔家把她打捞上来。那渔家精通接筋接骨之术,给英姑治好了伤。英姑感激渔家,就嫁给了渔家。
渔家知道英姑与车金良结了怨,便答应帮她报仇。于是,渔家扮成卖酒的,每天在应天府大街上转悠,而英姑则施展绝技缩到坛子里冒充醒酒汤,以便渔家找到车金良之后伺机报仇。正所谓冤家路窄,渔家在街上转了几天,终于碰上的车金良。车金良买酒,渔家就跟着去了镇抚司。车金良不给酒钱打发渔家走,渔家抱起醒酒汤,暗示英姑镇抚司到了,让她多加小心。车金良和锦衣卫们到大堂喝酒,英姑就从坛子里出来,想冲进大堂杀车金良,觉得不妥,便在暗处藏着,见车金良往屋里走, 又藏进了坛子。等车金良睡下,英姑想出来杀车金良时,车金良正好渴醒起来。英姑一看正好,就在车金良抱着坛子张大嘴巴的时候,给了车金良一刀,结果了那家伙的狗命。英姑报仇之后,逃出镇抚司,连夜出城与渔家会合,二人到江边弄了一只小船,顺流而下,远走高飞。
第272、快见阎王剑法
清朝光绪年间,北京城天桥是江湖艺人聚集的地区。耍猴的、卖膏药的、变戏法的、唱大鼓的、演口技的,五花八门、形形色色,好不热闹。
这天,荣王爷的儿子荣小虎吃饱喝足之后,又躺在床上过足了鸦片瘾,闲极无聊,就想去瞧瞧热闹。这不,只见他提笼架鸟地,带着一帮打手,大摇大摆地晃到了天桥。这荣小虎打娘胎里便一肚子坏水,阴险狡诈的劲头直追他老子,仗着他老子的势力,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人送外号“小老虎”。
荣小虎在天桥逛了半日,见还是那些个吞刀卖药的老玩儿,于是扭身就要回家。谁知一回头,竟让他发现街角有个长得敦实憨厚的汉子,拿着一柄剑,在那里上下挥动,叫好声连连不绝。荣小虎瞅得眼热,急忙大嚷大叫地挤了进去,刚刚站稳,却见那汉子停剑当胸,冲观众一抱拳,说道:“请大家看仔细了,我这剑尖上可有东西。”荣小虎和众人凑近一瞧,一个个惊了个目瞪口呆,只见那剑尖上,端端正正地落了一只苍蝇,一动不动。那汉子让周围的人都瞧了个明白,然后轻轻一抖腕,那苍蝇竟又“嗡”的一声,振翅飞走了。汉子伸手望空一指,说道:“诸位刚才不知瞧清楚没有,这只苍蝇,已经被我的‘快见阎王’剑法,刺中了心脉,它飞不出三十尺,定会坠地而亡。”众人随着他指点的方向一瞧,果然,那只苍蝇飞了没多远,就立即掉在地上,一蹬腿,死了!
这下,众人都佩服得不行,那汉子照例说了一番“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之类的话,只见大小铜板纷纷投进了场内,那汉子笑容满面地收钱言谢,众人纷纷散去,荣小虎却站在那里琢磨起来了,心想老头子一直骂我不学无术,我听人说,江湖上有一种最厉害的功夫就叫做“阎王剑法”,可以让人当场见了阎王,所以又叫“快见阎王”,我要是能学会这般本领,那还不让人刮目相看?主意一定,荣小虎带着自己的打手就跟那汉子来到了一家小旅馆的客房里,也是他学艺心切,不怕身边的打手们取笑,当场趴在地上就是“嘣嘣嘣”三个响头,大声要求人家收他为徒。
那汉子拗不过,再加上荣小虎的老子是荣王爷,只得同意收下这个徒弟。一不做二不休,那汉子当场就传授起了剑法,只见他拿出剑来,对荣小虎说道:“你可要看仔细了,我做的都是慢动作。”说罢他左挥四下,右绕三圈,最后又逆时针方向划了一个圆,然后低头、抬臀、双手将剑缓缓送出,眼睛死死地盯着剑尖,再也不动了。又过了片刻,那汉子又把剑收回来,又是左挥四圈,右绕三圈,再逆时针方向划一个圆,然后低头、抬臀、双手将剑缓缓送出,眼睛死死地盯着剑尖,动也不动,这样重复了好几遍。把荣小虎看得是莫名其妙。
最后,那汉子指着剑尖给荣小虎看,果然有一只苍蝇在上面。他又伸手一弹,苍蝇飞了起来,不多时落地身亡。汉子说:“奥妙再简单不过,我这剑上事先涂好蜂蜜,又掺进剧毒,苍蝇叮上之后,过不了多久,便会毒发身亡。说是快剑,其实表演的时候,动作要快慢结合,苍蝇没有叮上的时候,剑要稍稍慢一点,苍蝇叮上了,剑就可以稍快点,再夹杂一些拳脚进去,自然会有人喝彩了。”荣小虎还以为遇到高人了呢,原来竟是骗人的把戏,白白地给人磕了三个响头,但又不好当场发作。
临走,荣小虎又说了一句:“你的剑法叫做‘快见阎王’,听起来还是蛮有气势的嘛!”那汉子却不好意思地说:“取笑了,我的陕西口音改不过来,我原来说的是‘快剑蝇亡’,是苍蝇的蝇,不是阎王的阎。”荣小虎一听,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第273、豪客克明
天保10年(1840年),日本足利郡下毛粟谷村,有一个名叫仙右的人。他家世代务农,除了种田外,还在五十部开了爿鱼店,又在家乡附近的风穴山上烧石灰。这个石灰窑已烧了有30年之久,因此家里很有几个钱。
且说同村有一个坏蛋,名叫隼人。这人长得短小精悍,下巴尖削,为人心窄气狭,机变百出,实在是一个邪恶毒辣之徒,平日仗着他与当地官府沾亲带故,一直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他见仙右家又是开店,又是烧窑,赚头着实不少,就十分眼红,一心想扳倒他,将他的这份财产攫为己有。
他有一个儿子名叫吉田,长得与乃父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他学得一身武艺。
这天做爹的将他的打算跟儿子一说,儿子连连拍手叫好,两人就计议起来。
他们先让一个名叫直记的人去官府里告状,说仙右强占民宅。官府收了原告的钱,当然想置仙右于死地,只是证据实在不足,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到底结不下案,只好不了了之。
隼人不死心,又出钱去买通仙右家的一个名叫繁丞的亲戚,叫他出其不意刺死他。幸而繁丞为人正直;他对隼人说:“我与仙右不和,这不假,只是我喜欢有话直说,有事当面解决,不喜欢鬼鬼祟祟的背后搞鬼。大爷要我干的事有欠光彩,恕我不能遵命。”
隼人碰了一鼻子灰,就去对儿子说:“想不到仙右这厮的人缘有这般好,
要人证没有人肯做人证,要人杀他又没人肯动手,两件事都办不通,这事嘛……拖长了迟早要泄漏。心慈非好汉,无毒不丈夫。咱们如果要他的这份家产,我看只有……”
他压低声音,与儿子细细商量起来。
他儿子原是个头上长疮、脚底出脓的坏种,心比他老子还毒,手比他老子还辣,如何不同意?凶父恶子,一拍即合,马上分头准备去了。
且说仙右这夭正在家里吃中饭,突然隼人派人来说,他想与他写一份重归于好的和约,写好了送入官府备案,不知仙右意下如何。仙右原是个坐得正站得直的人,平日光明磊落待人,不防有他,就爽快答应了,即日夜里去隼人家签约。
晚饭后,仙右独身一人上隼人家去了。隼人煞有介事地接待他,当着他的面说了许多拉热乎、套交情的话,还与他一起订了一份和解书。仙右虽然也听繁丞告诉他,说隼人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曾出钱想收买他当刺客,但是他不相信。他是个与乡亲村邻和睦相处的人,不想与人鸡争鹅斗的。
他与隼人订了和解书,各自签下名,盖下手印,就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回家路上,他要走过一座树林。当他走到树林旁边时,只听见一声吆喝,出来5个蒙面强盗,两人在前,两个在后,一个则拦住了防他往田野逃走。
仙右喝道:“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这5个人一言不发,一步步逼了上来。他们每人手握明晃晃的尖刀,一声不响,形同鬼魅。仙右连问几声,得不到回答。知道是遇到了非杀他不可的杀手,就随手在地上拾了一根枯枝,突然向东面冲去。5个人齐声吆喝,追了上来。就在他们将冲到未冲到之际,仙右蓦地一个向后转,朝树林方向撤腿就跑。5人一看上当,大声叫着随后赶来,仙右怕树林中还有埋伏,不敢深入,只是猛的改变方向,从斜刺里冲过去,提起树枝狠命打去,“啪啪”两下,正中两个家伙的手臂,一个被打脱了刀,一个则打了一个踉跄。可惜对方人多势众,他刚想俯身去拾刀,不幸腰际大痛,他被赶上来的人一刀砍中了,他大叫一声;一个滚翻,躲开了朝他头上砍来的一刀。
这时,50米外,有一个人在大声叫喊:“来人啊!救命!有人杀人了!救命!救命!”
这5个人大吃一惊,赶上去又胡乱砍了几刀,仙右只觉得疼痛难忍,不由昏晕过去,这些人只当他已死了,见不远处叫喊得急,怕村民听见了赶来逃不脱,打个唿哨,一齐窜进树林溜了。
这些暗杀仙右的人是隼人的手下,为首的是他的儿子吉田,腰上那致命的一刀正是这厮下的毒手。
那喊救命的人又是谁呢?说出来也许叫人难以置信,此人是隼人的奴仆权藏。他并不知道隼人的阴谋。这天他正告了假去家里办点私事,回来时已是天黑,影影绰绰中看见有5个歹徒在杀人,连忙喊救命,不料竟坏了他主人的大事。
且说附近村民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就一齐赶来,只见仙右昏死在地。有认得他的,忙将他草草包扎了,抬回家去。
仙右回家后不久醒了过来,就讲了这事的前后经过。他伤虽重,心里还是明白的。
他把12岁的儿子仙太和他的忠实仆人寅五郎叫来,吩咐道:“我后悔不听繁丞的话,一时疏忽,误中了隼人的毒计。这5个人中有一个小个儿,他虽蒙着脸,却叫我认了出来,他正是隼人的儿子吉田。我的重伤正是他下的毒手,我伤时有人大叫‘救命’,这人不知是谁,你们早晚探听出来,可以做‘证人’……看来,我的伤是治不好了,我死后,他们迟早要来夺这风穴山上的石灰窑,你们还不如早日离开这里,到五十部鱼店里去混日子,装得越是糊涂越好,只是不要忘了为我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不要轻易下手,要找准机会一举杀了他们父子两个……要不,这一带老百姓恐怕要遭殃了……不杀掉这两个贼人……我死不瞑目……”话说到这里,就咽了气。
仙太这时年纪还小,但很懂事,他与寅五郎商量好,只说父亲是遭断路强盗的袭击而死,也不报官,只是择地葬下了。他们知道隼人是与官府勾结好了的,何况这次仙右之死没有人证物证,报案也是枉然。他们借口无力经营,低价卖掉了石灰窑,由寅五郎带了仙太一起上了五十部。
再说隼人一举成功,不但杀了仙右,还霸占了石灰窑,自然十分得意,但是仙右的儿子不死,到底不放心,他又派人去五十部打听,打听的人说仙太年纪尚小,浑浑噩噩不懂事,只知道一天到晚玩耍,大把大把花钱,这才放下心来。
看到这里,读者已经看得出来,仙太年纪虽小,为人却极有志气,他牢记着父亲临死前的遗嘱,决心为民除害,为父报仇。他白天装成花花公子的模样,外出胡乱花钱,只寻好吃好玩的去处;晚上则勤奋地读书习武。
三年后,仙太15岁,他听说有个陆奥人叫久保克明的武艺高强,为人正直侠义,就千方百计请他来做自己的师父。克明见仙太的气质不错,要他答应改了花花公子的行径,就收下了他。从此,每天夜里仙太就全力学剑,很快就入了门。
一年后他觉得自己的剑术已可以杀了隼人,就偷偷与寅五郎商量,想去暗杀他。
寅五郎去刺探了回来,对他说:“小主人,不是我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这次我去,亲眼看见隼人每次外出,除了自己带刀外,还总有4个人手扶刀柄跟随着他,你我两个人至多能杀掉他一个两个,要杀隼人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吉田这小子的武艺不错,凭我们现在的武艺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仙太听着听着,不觉掉下了眼泪,唏嘘道:“这么说来,我……我几时才能……实现我爹的遗愿呢?”
寅五郎也无法,只是陪着他一起流泪。正哭着,他们的师父推门进来。
他惊讶道:“哎呀,好好儿的,干吗哭得这般悲伤?”
仙太福至心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克明道:“贤徒有话尽管说,快起来告诉师父!”
于是仙太与寅五郎就将隼人这厮如何横行乡里、如何暗杀仙右的事一一说了。
克明听了,半晌不开口,仙太只当师父不肯帮助他,又要跪下去。
克明一摇手,道:“贤徒别急,我只是在想,我们仇是一定要报的,更何况这厮这般鱼肉百姓,我如何会饶他?只是这5个蒙面人是谁还没有一个真凭实据,待我花半年时间去细细打听准了,咱们再来个一窝端,叫他们个个得到报应。在我调查期间,你们两个还是安心练习武艺,不要露出声色。”
仙太和寅五郎见师父肯主持公道,如何不高兴?连忙谢了。
话说克明这人虽然武艺高强,为人仗义,可也不是个鲁莽从事的人。他改名换姓,穿上一套旧衣服,挑了一担鸡蛋,装作是一个卖鸡蛋的小贩,到下毛粟谷村去了。他打听到隼人家的仆人权藏在仙右受袭击的第二天就被解雇了,就四处找他,好不容易在小晃村找到了他。他在种田。克明装作向他收购鸡蛋,慢慢儿与他混熟了。
一天,权藏对他说:“老弟,看你堂堂一个男子,一表人才,买卖鸡蛋,能有多少赚头?我看你不如去当个织造工。粟谷村有个绸布厂,你不妨去试试。”
克明谢了他,上粟谷村去了。
过了几天,他回来对权藏道:“权藏老哥,我听你的话到那里去过了。谁知那个厂里的老板平右是仙右的弟弟,他一听说我认识你,就大为光火,说你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杀了他的哥哥,他恨不得食你的肉扒你的皮呢。说我既然认识你,准也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将我赶了出来。”
权藏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抖颤颤道:“上有天,下有地,天地良心,这事真冤枉呀,那天我实在丝毫没有害仙右,反而是我无意中救了他。也是为了这个缘故,隼人老爷说我坏了他的大事,所以第二天就借了个由头将我辞退了。”
克明问他是怎么一回事,权藏说,那天他不在家,不知道隼人是怎么商量的,总之,他将仙右骗到家里来,磨到天黑才放他回去。回去的路上,他的儿子吉田伙同了其他几个家人截住了杀他。那天他在城里办事回来,已是天黑。走到这里,正碰上这件谋杀,只当是强盗在抢东西杀人,就大喊大叫起来。前后的经过就是这样。
克明无意中找到这么一个证人,心里十分高兴。他不动声色地问这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权藏附着他耳朵说:“不瞒老弟说,吉田回来后说,他砍中了仙右的腰,这一刀即使一时死不了,也捱不过三天五天 的。这话是丫环阿敬亲耳听见的。事后,他还将换下来的几件染血的衣服叫阿敬去洗洗。阿敬也早离开了隼人家,嫁人了。不过这话我只对你说说,你可千万要闭上嘴巴,万一被隼人老爷知道了,你我可都要活不成啦。”
克明谢了他,又好不容易找到阿敬,巧妙地问了她,证实权藏说的句句是实。于是,克明就回去了。
弘化元年(1844年)10月22日晚上,克明带了仙太和寅五郎连夜上隼人家去。
且说这天夜里,突然大风呼啸,飞沙走石,屋瓦乱飞,树木发出萧萧飒飒的响声,像是在悲哀地哭泣。
克明来到腰门前,一按仙太的肩头就越过了围墙。他打开腰门,让仙太和寅五郎进去,然后再关上门。他们三个人蹑手蹑脚走到里屋,从门缝向里张望,只见隼人正靠着火炉在查看帐簿。仙太抽出刀来,想进去一刀剁翻他。克明按住他,示意叫他先调匀了呼吸再说。等他们调匀了呼吸,克明飞起一脚踢开了门。
仙太和寅五郎冲在前面,大叫道:“隼人老贼,为仙右老爷纳命来!”
隼人出其不意,手一松,将一本帐册掉进了火炉,火“轰”的一声旺了许多。他定睛看去,只见仙太长得活脱脱像仙右一般,不由魄惊胆落。他原想大叫,不料喉咙里竟像塞了一团麻似的。寅五郎一纵身跳到他身后,一脚将他踩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仙太一刀已砍中他的右肩,顺势削下去,又将他的5只手指全削了下来。寅五郎尽力斜劈一刀,不仅将他一砍两截,还将一个火炉“当”的一声削去一大块。
隔壁几个打手听到吆喝声,知道事情不妙,操了刀枪棍棒赶来。克明站在门口,见一个砍翻一个。
他大喝道:“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他的武艺好得出奇,出手三下便伤了三人,其余人见隼人已死,犯不着卖命,发声喊,一齐丢下武器一哄走了,再不回来。
3个人找了几处,只是不见吉田这家伙。克明搜到屋后,一眼看见树上有个黑影,就捡起一粒石子,“嗖”的一声打上去,一声响亮,这人跌撞下来。这人的身手自也不弱,虽然跌下树来,还是连滚几滚,跃起身来逃走了。
寅五郎大叫道:“正是吉田这厮!”
他一刀飞去,正中他的背上,吉田大叫一声,打了一个踉跄,直向织布机下钻去。克明连跃几跃,追上他,一把拖住他的双脚,拉了出来。仙太手起刀落,已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他们三人提了仇人的两个脑袋,去仙右的墓前祭奠了,然后一齐上郡府去自首。
因为人证俱在,百姓又恨隼人父子入骨,聚集起来一齐声援。官府怕事情闹大了,只好判他们三人无罪。
从此,克明的名声大震。附近一带不讲起他来则已,一讲起来总是夸克明的侠义行为。
第274、施利曼宝物
一九四五年四月,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进入尾声,美、英、苏等盟军已经攻入柏林城。苏军抢在美国人和英国人的前面,控制了柏林动物园。
苏军为什么要抢先控制柏林动物园呢?原来在盟国的空军轰炸柏林以后,纳粹德国把他们从各地掠夺到的世界艺术珍品都转移到了动物园的地堡中保存。柏林动物园已经是德国艺术宝库的代称。
苏军控制动物园以后,立刻着手把地堡中的艺术品运往苏联。几天以后,地堡中的艺术品全搬运走了,最后留下苏蒂科夫上尉带一支小分队守着柏林动物园。
有一天,守卫动物园的二等兵波尔丁在一个通道的墙壁上发现一个深洞。这个深洞是用熟石膏封住的,攻克柏林时在重炮的轰击下,石膏被震落了。波尔丁在壁洞里只发现一只手提箱,手提箱内层层包裹,打开一层羊羔皮后,薄绢内包着一些像是黄铜制的扣子和念珠,另外还有一些波尔丁叫不出名称的东西。波尔丁把这些东西又放进箱子,把它交给柯伦科中士。
柯伦科中士参军前是位教历史的教授,入伍后被分配管军需。柯伦科打开手提箱,看到软绢中的东西以后,双手开始发抖。他小心翼翼地合上箱子,立刻就去找苏蒂科夫上尉。他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上尉,您听说过德国考古学家施利曼的宝物吗?”上尉的军阶虽然比中士高得多,但他的知识并不比中士高,他对施利曼一无所知。中士柯伦科不得不向上尉从头讲上一段历史课: 远古时期,人类的历史没有任何文字记载,都是靠世世代代的人口头相传。大约在公元前九世纪,有个叫荷马的人写下了《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叙述了发生在五、六个世纪以前的事情。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荷马史诗》。
关于“荷马史诗”,人们一直以为是靠想象虚构出来的,只有德国的考古学家施利曼坚信“荷马史诗”是有事实根据的。它不仅仅是一部文学作品,同时也是一部历史文件。为证实自己的观点,他做了大量的工作,终于在1873年现在的土耳其境内发现了古代的特洛伊城的遗址,并且发掘出普里阿蒙王的黄金宝藏。这个发现与“荷马史诗”中的记载完全相符。后来,施利曼把自己开掘到的黄金宝藏全部捐献给柏林博物馆。在盟军攻克柏林时,纳粹把博物馆中的黄金宝藏也转移到这个动物园来了。
中士说了这么一段历史,苏蒂科夫上尉听了不解地问:“中士,你到底要向我说明什么呢?” 中士柯伦科说:“报告上尉,宝藏就在我提来的箱子里!” 上尉出于好奇,就打开了手提箱,开开眼界。这些宝物有金镯子、金豆、金扣、金念珠、金面罩和金丝绣花背心等等。中士对上尉说:“古代的工艺落后,要想使用非常柔软的金丝绣花,只有选择高纯度的金子才行。” 上尉眼花缭乱,一时不知所措,他问中士:“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中士说:“根据盟军司令部的命令,艺术品和珍宝一律交盟军艺术委员会处理。” 上尉说:“那等于是交给美国人!我们流血,他们得好处?不行。我们汇报上去,让上面决定。” 希特勒已经自杀,战争正式结束,一些德军军官都被关在集中营审查,一些普通军人也被召集去,清扫柏林的街道。在清扫街道的队伍中,有个原
党卫军少校苏尔茨,他听到一个动物园的老工友告诉他:“你送来的手提箱,就是封在墙洞里的那个,现在被苏军找到了。”老头告诉苏尔茨,手提箱现在放在苏军上尉的办公室里。
德国少校苏尔茨得到了这个消息后,一直想把宝物弄到手。但硬抢不可能,偷,也没这个机会。他一直在盘算:俄国人把这样的稀世珍宝放在上尉的房间里,为什么不运往苏联呢?看来他们是在等待命令。他继而想:这道命令,何不由我来下达呢? 苏尔茨花了三天时间,找到了一个以前专门替德军伪造美元的人。此人叫彼得森,这家伙伪造的美元,在美国的银行里都能兑换。现在美国人正在捉拿他,他时刻想逃离德国,到瑞典去,然后再前往其他国家。苏尔茨找到彼得森,告诉他,他已在波罗的海弄到一条船,但在逃离德国之前想将一件宝物运出去,这样可以发大财,在国外才能过上舒适的日子。但为了运送宝物,必须伪造一些文件才行。
彼得森听了苏尔茨的计划,信心十足他说:“随你要什么样文件,都可以让俄国人送到莫斯科检验,决不会露马脚。” 几天以后,驻守在动物园的苏军上尉苏蒂科夫,按到身穿苏军信使服的人送来上级的命令:“将装宝物的手提箱装到一只铁箱子里,上面写着缴获的医疗用品,在明天下午六点钟前运到斯图加特,赶上开往列宁格勒的火车,亲手交给戈罗夫上校,要求对方出示书面证明。此命令立即烧毁。”签字像鬼画符,但印章很清楚是斯维奇也夫中将的名字。
当天下午六点钟,德军前党卫军少校苏尔茨和彼得森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色西服,来到斯图加特车站的月台。有一辆卡车鸣着喇叭开进车站,停在一列货车的前面,有三个士兵将一只铁箱搬进货车的车箱。这时苏尔茨走过去,向一位站在货车上的军官出示了内务部上校的证明,那个苏军军官向他敬个礼,将铁箱子指给他,双方顺利地完成了交接手续。
苏尔茨指指自己乘坐的车厢,对列车指挥官说:“到弗赖恩瓦尔德站叫我们一声。” 列车指挥官说:“是,上校!” 列车在原野上奔驰。苏尔茨和彼得森靠在椅背上养神。没多久,列车员告诉他们:“还有五分钟到弗赖恩瓦尔德站。” 列车到站了,苏尔茨再次向列车指挥官出示证明,并且请他们派两名列车员把铁箱子抬出车站。车站外有一辆汽车在等着,这是苏尔茨上午就雇好的。汽车在黑暗中向波罗的海海岸开去,四小时后到瓦尔内明德码头。苏尔茨和彼得森把铁箱子抬上小船,这也是苏尔茨事先搞到的一般小游艇“林德赛”号。小船开进了深海,两人都松了口气:成功了! 小船要六个小时才能到目的地,苏尔茨在把舵,彼得森回到睡舱里。因为特别高兴,他拿过一瓶酒自斟自饮。这家伙嗜酒如命,不一会儿就把一瓶酒喝光了,但他意犹未尽,又开了一瓶。两瓶酒下肚后,这家伙醉了,躺在床上口渴,想倒杯水喝,可怎么也摸不到热水瓶。就在他乱摸时,抓到了液化汽瓶的阀门,鬼使神差地将阀门拧开,也许是想烧水吧,但过一会他又睡着了,而液化气瓶在漏气。
小船进入丹麦海岸。苏尔茨事先已经掌握了规律,丹麦海军巡逻快艇二个小时开一次。苏尔茨计算过,快艇两次巡逻的空隙时间,足够通过警戒区。
偏偏快艇机械又发生了点故障,正好与苏尔茨的船相遇。
苏尔茨发现快艇在两海里以外在向他发出停船信号。他想调头逃跑,但已不可能。快艇的速度比小船快得多,再说快艇上还有火炮,立刻可以使小船葬身海底。苏尔茨只好降慢航速,以表示接受检查。但是他不想让主物落入对方手里,这是冒生命危险弄来的。苏尔茨向甲板上的铁箱子走去,他决定将铁箱子沉入海底,这样总有一天能把它重新找回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铁箱子拖到甲板的栏杆外面,但铁箱子太重,弄不动它,他想去把彼得森叫来帮忙,但叫了几声没应,这家伙肯定在睡大觉。苏尔茨见睡舱里没有灯光,煤油灯也熄了。他就划了根火柴推开睡舱的门,“轰”的一声立刻燃起一片火海,紧接着是一声爆炸,原来被醉鬼彼得森拧开的液化气瓶,可燃气体已经灌满了睡舱,火柴点着了可燃气,引起了爆炸。小船四分五裂,碎片漂在海上,有的沉入海底。
转眼间三十五年过去了,1979年1月,丹麦水手克鲁德的弟弟在波罗的海捕鱼遇风暴葬身海底。等风暴过去后,克鲁德穿上潜水服,到海底去寻找弟弟的尸体,结果找到了一只铁箱子,这就是当年因小船爆炸而沉入海底的宝物箱。克鲁德下认识这些东西,以为是普通金属做的,但他也怀疑这些可能是古玩。他决定去请教自己的表哥奈伯格。奈伯格是哥本哈很大学的一位教授。克鲁德带了几件样品,并且如实地向表哥叙述了得到这些东西的经过。
奈伯格教授仔细地看几件样品,并且搜寻自己的记忆,他终于看出来,这是施利曼的宝物。
奈伯格等自己平静后,才对表弟克鲁德说:“这是劣质金属做的,很可能是它的主人随手扔掉的,我跟你到你家去看看,有没有更值钱的东西,要全是这些东西,倒不如继续让它躺在海底好。” 奈伯格看了所有的宝物,证实是施利曼的收藏品。他激动得心几乎要跳出来,但还是平静地对克鲁德说:“你打捞这些东西吃了苦,看在亲戚的份上,我也要设法让你得到点好处。给我去送朋友玩,我给你两千克朗。就当是废金属卖了吧!那样,恐怕二百克朗也不值呢。”克鲁德十分感激表哥,二千克朗可以在弟弟的坟上竖个十字架,剩下的钱还可以买一只新锚。
就这样,施利曼稀世珍宝,被奈伯格用二千克朗买下了。
奈伯格认识这些珍宝,却无法将这些珍主变成钱。他一旦将消息公布,别说表弟找他算帐,就连警察也会来追究宝物的来路,那样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奈伯格苦苦思索,最后想了个好办法,就去找著名收藏家林德霍姆伯爵。
他对伯爵撒了个大谎,说施利曼的宝物被苏联运走了,现在又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偷出来了。这个人现住在哥本哈根,急需现金远走高飞。
伯爵信以为真。他看过所有的宝物后,决定向全世界最大的几家博物馆拍卖,以一千五百万美元为起标价,让各大博物馆之间开展价格竞争。只要拍卖成功,伯爵独吞这笔钱易如反掌,剪除奈伯格这样的人,像剪一根草一样。
伯爵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向全世界各大博物馆发出通知,并且分寄样品。
1979年8月25日,在世界各大报纸登出广告,宣布9月1日召开投标会,各大博物馆可以通过国际电讯公司参加投标会,会期三天。
伯爵本人只是以收藏家身份参加投标,投标由一位谁也查不到他身份的瑞典人主持。投标会结束,谁出的价钱高谁就是施利曼宝物的主人。中标者一旦把钱交到仲裁人手中,这时中标人就可以和全世界各大报纸同时得到通
知,凭仲裁人的收据到特定一家银行的保险库领取宝物,在全世界的记者面前完成交割手续。
这个拍卖计划,可谓万无一失。
在各大博物馆得到投标通知的同时,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在开会研究这次拍卖行动。他们已经认定施利曼宝物已经落入苏联人的手中,并且为此跟苏联政府进行交涉。苏联人矢口否认有这样事。而现在竟然有人会神秘地将宝物公开拍卖。这次拍卖活动不可能是苏联政府操纵的,他们经济上再不景气,也不会少这么一笔钱花。即使缺钱也不会拍卖施利曼珍宝,这等于在全世界面前丢脸。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宝物是被人从苏联偷盗出来,这说明苏联克格勃在安全措施方面出了大毛病。这正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最感兴趣的问题,如果苏联在安全措施上出了毛病,现在既已发觉,那必然要更换以前的安全手段,这一来,中央情报局以前所掌握的对方的一些情报,就没什么价值了。为此,中央情报局决定,派几个文物专家去暗中考察这次拍卖。
与此同时,苏联的克格勃针对这次拍卖却作出了另一种判断:施利曼的宝物曾经在他们手中,后来被美国中央情报局骗去了,现在的拍卖行动,不可能是中央情报局控制的,肯定被人偷盗出来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安全系统的弱点究竟何在?这是克格勃最感兴趣的问题。
克格勃内缺少熟悉考古知识的人,他们请苏联动物博物馆的科夫帕克博士协助,和克格勃人员共同组成投标团,以列宁格勒博物馆的名义去参加投标。
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露丝馆长接到拍卖行的通知后,立即召开了董事会,请求拨款,授权她参加投标。董事们虽然晓得施利曼珍宝的价值,但没有足够的财力保证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能成为施利曼宝物的主人,因而不同意拨款。露丝馆长并不灰心,她想了另一个办法,在英国伦敦召开一次全世界各大博物馆的联谊会,说服各大博物馆联合集资,买下施利曼宝物,然后根据出资多少为先后,让施利曼主物在各大博物馆之间巡回展出。这样,稀世珍宝等于归全世界人民所有,而且可以保证一次性投标成功,等于是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以起标价结束拍卖。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设想,可是在伦敦会议上,土耳其和德国都各自提出对施利曼珍宝的主权要求。土耳其认为珍宝是在他们国家出土的,应该归土耳其所有。德国以当然主人的身份,要求与会者确认德国对珍宝的主权。双方争执不下,根本无法讨论集资问题。由露丝馆长召开的伦敦会议,在不欢而散的气氛中结束了。
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官员纽克尔克,是以《国际日报》驻巴黎记者的身份参加伦敦会议的,他已认出苏联考古学家科夫帕克身边的那个满头白头发的家伙是克格勃官员。纽克尔克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个白头发就是克格勃的乌其诺夫少校。当然乌其诺夫同样确信,那位《国际日报》的记者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官员。
通过伦敦会议,苏联考古学家科夫帕克和纽约的露丝馆长也相识了。科夫帕克是国际上著名的学者,露丝对他非常信任。科夫帕克告诉露丝,宝物曾一度在苏联人手中,后来被人用伪造的命令骗走了。露丝也告诉科夫帕克:骗走宝物的不是美国人,因为中央情报局决不会长期保存宝物,肯定要交给博物馆,而有资格接受施利曼宝物的,只有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从交流的情况分析,两位学者都相信,宝物从来就不在苏联和美国手中,几十年来一直为私人所有,也只有这样,这次的拍卖才在情理之中。
科夫帕克还告诉露丝,有一个叫彼得森的瑞典人,是国际上有名的伪造专家,苏联一直想追捕这个人,就是不知道他的下落。
根据科夫帕克和露丝两位专家分析,在当时的情况下,骗子所能去的国家只有瑞典和丹麦,而彼得森又是瑞典人,那么此人在瑞典的可能性就更大。
最后,两位专家决定:联合起来,沿着三十五年前的踪迹走一次,或许可以找到宝物的下落。
露丝和科夫帕克来到丹麦。她首先打了个电话给丹麦的收藏家林德霍姆伯爵。伯爵知道露丝来到哥本哈根,十分高兴,特地在一家豪华餐厅宴请她。
在宴会上,露丝又替科夫帕克和林德霍姆伯爵作了介绍。
露丝告诉伯爵,这次是为寻找施利曼宝物的下落而来的。这句话差一点吓掉伯爵手里的酒杯:这不是冲着怕爵而来吗? 接着,露丝又进一步请求伯爵协助,希望他能提供三十五年前关于波罗的海风暴和海难方面的资料。露丝的这个请求,反而使伯爵感到放心。这说明露丝对他没有怀疑。但是她要风暴和海难资料有什么用呢?奈伯格教授告诉伯爵,施利曼珍宝是有人从苏联偷出来的,伯爵并不知道宝物和海难的关系。
伯爵领露丝来到丹麦海军基地,查阅了有关资料,说明1945年5月22日和23日两天都天气良好,整个波罗的海几乎无风浪,但是有一本航海日记中记载,在0205海域有一艘小船自毁沉没,无幸存者。
露丝看了这段记载高兴极了,她对科夫帕克说:“就是它,我们找到了!” 在露丝兴奋异常的同时,伯爵也弄清楚了珍宝根本不是被人从俄国偷出来的,奈伯格编造的是谎言。三十五年前,珍宝被一条小船偷运出德国,在盖瑟附近爆炸沉没,后来被人从海底捞起,又不知经过怎样的渠道才转到奈伯格的手中。
现在露丝寻找珍宝踪迹的行动,对伯爵构成了最大的威胁。
露丝决定明天到盖瑟去作进一步调查,伯爵表示明天不能陪同,但可以用他的汽车送露丝去盖瑟。
第二天,伯爵对自己的亲信司机韦尔顿说:“露丝的行动对我们很不利,你明天送他们去盖瑟,如果他们找到有关珍宝的线索,就可能追查到奈伯格头上。我想,你是知道应该怎样对付他们的。” 韦尔顿会意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会干得很漂亮的!” 露丝和科夫帕克坐在韦尔顿开的汽车上来到盖瑟,向附近的渔民打听,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三十五年前小船沉没的事,只知道今年4月,克鲁德的弟弟渔船失事,后来克鲁德曾潜水打捞过弟弟的尸体。
露丝问:“他打捞到什么没有?” 当地人告诉她:“打捞到了,是他弟弟的尸体。” 露丝又问:“别的还打捞到什么?”当地人摊开手,表示无可奉告。
露丝馆长好不容易又找到克鲁德,几经盘问,克鲁德才承认打捞到一只铁箱子,里面有一些不值钱的铜器,以二千克朗卖给了奈伯格教授了。
露丝告诉克鲁德,铁箱子里装的是珍宝,能值几百万克朗。
克鲁德如梦初醒,自言自语道:“他是骗子!我会跟他算帐的。” 伯爵的司机韦尔顿一直跟随露丝,他眼看线索就要追到伯爵身上了,便暗暗下了决心。
露丝和科夫帕克仍然坐韦尔顿开的汽车回哥本哈根。汽车离开公路,开
上一条直通海边的小路上停下了,韦尔顿说是要检查一下车胎。韦尔顿刚离开汽车,汽车就自己启动,沿着下坡路越滑越快,前面就是悬崖,悬崖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露丝挺直身子,吓得脸色惨白。科夫帕克用力拧动车门把手,但车门被锁死了。随着车速的加快,离悬崖越来越近。科夫帕克从座椅上往前爬,打破隔音玻璃,好不容易才爬进驾驶室,使劲拉住手刹,车子才慢慢减速,最后撞在路边的石壁上停下了。
过了好一会,韦尔顿才神色慌张地跑过来。科夫帕克强压怒火,对韦尔顿说:“你的车子就是还能开,我们也不敢坐了。”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和露丝两人坐上回哥本哈根。
在出租车上,科夫帕克对露丝说:“我看刚才可不是什么意外事故。一切是事先准备好的。”露丝认为他想得太复杂,她对伯爵还是信任的,因为是多年的老朋友啊。
回到旅馆,露丝准备明天去找奈伯格教授,劝他交出宝物,由大都会博物馆给他一笔优厚的酬金,迫使奈伯格交出宝物。否则就诉诸法律迫使他就范。
科夫帕克想得比露丝周到,他认为欧洲的任何一位名教授都没有财力组织这样一次拍卖,奈怕格教授的后面还有人,说不定宝物已经落入这个人手里。但他的这些想法都没有向露丝谈,让露丝知道得过多反而不好。科夫帕克是苏联人,他想把宝物弄到他们的国家去。
科夫帕克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立刻给奈伯格教授挂了电话,告诉对方自己是列宁格勒博物馆的科夫帕克博士,现在手中有一块恐龙化石,特地来请他鉴定是那一纪的,并约定明天九点登门拜访,第二天上午九点,露丝和科夫帕克准时到了奈伯格的家。当露丝说出为宝物而来的目的后,奈伯格矢口否认,并且说自己的表弟克鲁德是位精神失常者。
科夫帕克对奈怕格说:“你否认是很正常的。不过,你肯定会遇到更麻烦的事,关心这件事的有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苏联的克格勃,在你受到法庭的审问之前,就很可能落入他们的手中……,在中午十二点之前,你觉得需要我们帮助的话,可以往布拉扎旅馆给我们打个电话。”说罢,就和露丝告辞了。
科夫帕克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克格勃官员乌其诺夫就告诉他,刚才奈伯格给一位伯爵打了电话。这个消息提醒了科夫帕克:宝物很可能在伯爵手中,至少这是个幕后人物。他们决定立即到伯爵家去。这次他们单独行动了,带上露丝已经毫无必要。
科夫帕克走后不久,露丝就到他房间找他。露丝见科夫帕克不在房间,感到十分吃惊。她担心这位俄国专家可能遭到中央情报局的绑架。现在该怎么办?在哥本哈根伯爵是她唯一的熟人,也是最信得过的人,看来只有找伯爵帮忙了。她给伯爵打了个电话,说科夫帕克突然失踪,请伯爵动用各处关系,打听一下科夫帕克的下落。
她的这个电话,等于是给伯爵通报一个信息:苏美两国的情报机构都十分关注施利曼宝物,现在双方都在收网,要捕他这条大鱼。他立刻拨通电话,订了第一班出境机票,随便哪个国家都可以,只要尽快离开丹麦。
订好机票,他回到房间,把施利曼宝物装进一只手提箱,自己开车直奔机场。
伯爵将汽车开出自己花园不久,就发现后面有辆汽车紧紧跟着,就在两辆车并进的时候,伯爵认出追他的汽车里坐的是科夫帕克,开车的是位白头发。白头发在逼伯爵停车,伯爵拼命加速想甩掉对方,在急转弯时,怕爵的汽车撞上了路边一块岩石。
乌其诺夫停下车走过去一看,伯爵的头伸出车外,已被撞得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科夫帕克从伯爵身边拿过手提箱,打开一看:是施利曼宝物! 乌其诺夫对科夫帕克说:“书呆子,站在这儿等警察吗?快上车走!” 露丝还在旅馆里等科夫帕克的消息,等来的不是科夫帕克,而是中央情报局的纽克尔克,他告诉露丝,这次拍卖的幕后人物是伯爵,逃跑时撞车身亡,现在宝物已经被科夫帕克带往苏联了。纽克尔克因为得不到露丝的协助,迟了一步,成为这次争夺宝物中的失败者。
露丝根本不相信纽克尔克的话。纽克尔克无可奈何地摊开手说,“馆长,到明天你就会相信我是诚实的,那时我们再一同回美国吧!” 第二天,全世各大报纸都刊登了科夫帕克的私人声明:“我叫科夫帕克,是考古学家,不是克格勃成员。我的声明是违背克格勃的意愿的,只能以我私人名义发表。我已经将施利曼宝物带回苏联,让全世界人都知道宝物在苏联。这样可以迫使苏联政府将宝物在全世界展出。施利曼宝物是属于全世界人民的,大家有权看到它。至于它的主权归属问题,历史会公正解决的。现在就让它保存在苏联吧。请原谅我,我是一位苏联科学家。” 露丝看完科夫帕克的声明,她自言自语他说:“可我是一位美国科学家呀……”这时,纽克尔克给她送来了回美国的机票,她感激地接受了。
第275、杀猪的女人
祁艳红是老屠夫祁麻子的独生女儿,她爹上了年纪后,杀猪就越来越杀不动了。有一回祁麻子在“烂屁股”家杀年猪,差点被他家的大肥猪一脚踢进装满开水的圆木桶里。因此他经常唉声叹气,祁艳红看她爹心事重重的,十八岁那年重阳节吃晚饭的时候就问:“爹,你好像有心事似的,能说给女儿听吗?”他放下饭碗,看着女儿说:“孩子,你若是个男的就好了。”祁艳红不乐意了,说:“爹,我尽管不是男的,但你放心,男人能干的活我照样能干。爹,你说什么事吧。”
祁麻子一脸严肃地站起来,走到厢房里,取出一把杀猪刀来,平端在女儿面前,说:“爹老了,你敢接吗?”她略一思忖,便果断地攥紧刀柄,然后在空中做了个捅进猪喉咙的姿势,说:“不就是杀猪吗?有什么不敢的。”就从这天起,祁艳红当起了女屠夫。
祁艳红立志当屠夫,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她从娘家走亲戚回来后,知道了祁艳红的决定,便跟丈夫吵了起来:“都是你这老家伙唆使的,一个女儿家,经常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像什么话,你想过没有,她现在还未找婆家,以后哪个敢要她?”祁麻子觉得冤屈,说:“是她自己要求当我的接班人的,不信你去问她。”
他老婆于是马上跑到女儿房里,对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练臂力的女儿说:“快起来,快起来,你看你在干什么,难看死了。我问你,当屠夫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你老子的唆使?”祁艳红平静地说:“是我自己的主意,女的当屠夫,正大光明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吗?”她妈气得嘴都歪了,说:“人家的闺女都秀秀气气的,飞针走线,纳鞋缝衣,人见人爱,我的姑娘却磨刀霍霍向猪羊,想起来就滑稽。我告诉你,男的当屠夫,是个正经事儿,但女的当屠夫,就是神经不正常,你马上给我死了这条心。”
祁艳红非常倔,说:“妈妈,天下的事儿,都是从不正常开始的,人们习惯了,就正常了。我就要做这十里八乡第一个女屠夫。”她妈拿她没办法了,把脚一跺,吼道:“你倔,你犟,今后没有男的娶你,你莫怪我。”她笑嘻嘻地说:“不敢娶我才好呢,我一个人正可以过神仙日子呢。”
祁艳红先给她的老父亲当了一段时间的帮手,才正式操刀亮相。她杀的第一头猪是刘癞子家的大黑猪,这头大黑猪毛发全是黑的,有三百多斤重,叫声沉闷如雷,挺骇人的。祁麻子对女儿说:“你今天把这头猪杀倒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祁艳红点了点头。祁麻子将大黑猪赶了出来,待猪快走到案板前时,祁麻子一手猛地攥住猪尾巴,另一手把一双后脚一箍,大黑猪就斜倒在地上了。按照分工,祁艳红应该口衔杀猪刀,双手迅速提起大黑猪的两只耳朵,然后跟他父亲同时用力将它提起撂放到案板上,并且在它还来不及在案板上做出任何反抗动作前,就一刀捅进它的喉咙。
杀猪的女人(2)
可祁艳红心里有点儿犯怵,在把猪撂上案板的同时,她的刀却从嘴里掉了下来,半天都没把刀捡起来,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发出了嘻笑声。祁麻子只好放开猪,冲着祁艳红发了大火,说:“又不是杀人,你怕什么!”祁艳红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村里人都在摇头和嘲笑她,就在心里就下了狠劲,当大黑猪再次被撂上案板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衔在嘴里的刀一下捅进了猪的喉咙,由于用力太猛,刀柄都进了喉咙了。围观的人大惊失色,平静下来后有的翘起大拇指说她厉害、了不起,有的悄声议论道:“祁麻子这闺女心狠呢,人家的闺女杀鸡都不敢,可她杀猪就像杀仇人似的,看起来就怕。”
打这以后,老屠夫祁麻子就再也不出来杀猪了。每天背着杀猪的工具箱在田间小路上行走的人变成了他的闺女祁艳红,祁艳红越杀越麻利,一头猪从刀子进去到剖开剁好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很多人拿她跟她父亲比,觉得她杀猪杀得更好,特别是她不像她父亲,请来要烟酒招待,因此特别合算,所以她杀猪的生意非常好。
但有一样东西非但不好,反而糟透了,那就是她的婚姻问题,村里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小孩都好几岁了,可她嫁人的八字都还没一撇。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是杀猪的,怕她,没有一户人家向她父母提亲,远处的倒也有人上过她家的门,但一听她是屠夫,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祁艳红想不到男的都这么小气,因此她根本无所谓,倒是把她的父母给急坏了,一天到晚长吁短叹。
就在这时候,村东头王大炮家的儿子王小忠从中师毕业了,分回了本村小学教书。王小忠长得眉清目秀,讲话轻言细语,像个女孩,他到村小报到的第一天,祁艳红在学校附近一户人家杀猪,他听说祁艳红当了屠夫,觉得挺新鲜,就跑去看热闹。王小忠向她打了声招呼,她应声望过去,王小忠一脸稚气的模样一下子像烙饼一样烙在了她的心里,从当天晚上开始,祁艳红就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了。
父母问她怎么人像掉了魂似的,她没有瞒父母,直话直说:“我喜欢上了村小的王小忠老师。”父母见女儿终于晓得对男人动心思了,又高兴又酸楚,高兴的是女儿还晓得嫁人,酸楚的是王小忠跟女儿根本不是一对人,人家是吃皇粮的,又比她小三岁。可祁艳红不管,她说非王小忠不嫁。父母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上门去王家说合,可王大炮夫妻根本不让他们把话说完,就谎说已经答应了别的人家。他们前脚刚跨出门槛,王大炮夫妻就在后面说:“他女儿那凶样,白送给我家小忠我们都不要!”祁麻子夫妻听到了这句话,被气了个半死。
回到家里,祁麻子夫妻实话告诉了祁艳红,并劝她不当屠夫了,祁艳红委屈得掉了眼泪,但她说宁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改做别的。父母见她铁了心,也就只好由着她了。从此她就一心杀猪。
杀猪的女人(3)
这期间王家请了几个人给儿子提亲,可人家的闺女都觉得王小忠太女人气,不像个男人,没哪个点头。王小忠的婚事也就搁下来了。
王小忠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一有空就跑去看祁艳红杀猪。祁艳红对他很冷漠,但他却觉得一脸冷傲的祁艳红有一种魔力,让自己好想靠近她!后来发展到梦里,都是他跟在祁艳红身后去看她杀猪。他不好意思直接向祁艳红表达感情,就向父母说了自己的意思。父母受了好多次打击,态度变化了,不反对他的意见,但因为先前拒绝过祁麻子夫妻,说这事我们大人就算同意了,你如果不怕她,那就自己直接对她说。
王小忠怕祁艳红当面拒绝,没有勇气对她说,他想了个主意,逼父母帮他说。第二天中午他又去看祁艳红杀猪时,告诉她:“我父母让我带信给你,明天早晨请你去帮我家把那头大肥猪杀了。”祁艳红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到王大炮家时,王大炮两口子还没起床,她敲开门,讲明来意,王大炮被搞糊涂了,说:“我家三头猪都还只有几十斤重,还不到该杀的时候啊,是不是你听错了?”
祁艳红说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你们变卦了,让我白走了一趟,王大炮只好把她带到猪圈里去看,果然猪圈里只有三头小猪。祁艳红火了,说:“我要找你儿子去,我倒要问他为什么把我骗进你家的门来。”这话提醒了王大炮的老婆,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说:“我儿子不是骗你进我家的门,而是要娶你进我家的门。他胆小,肯定是不敢跟你说,就出了个馊主意逼我们说。”
祁艳红一听,马上喜晕了,她谢过了王大炮夫妻后,便往村小跑去。王小忠正走出房门准备去上课,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上去就把他推进了屋,然后把门关了,靠在门背上气喘吁吁地问他:“你今后一天到晚跟一个杀猪的在一起,就不怕吗?”王小忠好甜蜜地笑着说:“我又不像别的男的,不是爱打牌就是爱赌博,我一天到晚干的都是正事,怕老婆干什么。”听了这句话,祁艳红一下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在他的脸上亲起来,边亲边说:“真乖,我的心肝宝贝!”
第276、曹瞎子
曹瞎子不瞎,其二叔眼盲。曹瞎子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他乡,曹瞎子跟二叔生活。二叔无以为生,能弹一手三弦琴。曹瞎子当了拐棍,引导二叔走街串巷,爷俩儿依靠卖艺为生。
俩人无论春夏秋冬,顶着严寒冒着酷暑,游走在各个乡村。二叔为侄儿打算,闲时教其弹三弦。曹瞎子打小顽劣,经常偷懒不学。二叔操起拐棍就打,也是恨铁不成钢吧。曹瞎子不懂事,又不敢明着顶嘴,就采用独特的报复方式,模仿二叔的动作,算是孩子的恶作剧,消解内心的抱怨。也是俗话说的,跟啥鸟唱啥调儿。天长日久耳濡目染,曹瞎子对盲人的言谈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叔在一个冬天走了。曹瞎子沦落到街头,他没有什么特长,加入了“大筐”,就是乞讨的花子房。大筐内部有分工,比如去财主家讨饭,有人唱曲儿讨饭,有人拍板砖自残,有人呐喊造声势,等等。曹瞎子会几句唱词儿,就装扮成瞎子讨饭。目的只有一个,扮可怜博同情。
那一年,戏班在镇中唱子孙窑──子孙窑是给财主单唱戏──正碰到大筐乞丐讨饭。乞丐中的瞎子很可怜,唱的小曲儿入耳,大辽河产生怜爱之心,摇着头说,嗓子真透亮,可惜是瞎子!等乞丐们散场离开时,大辽河逗曹瞎子,道,愿意去唱莲花落不?当时二人转有很多名称,比如双玩意,小秧歌,春歌,等等,也叫半班戏,莲花落,小戏,等等。曹瞎子不想离开花子房。在大筐的行列里,他的分工是俏活儿,含有一定文化素质,不像有人要自残,要装凶耍横。但是,他抬头看见了小喜儿,小喜儿身着绿裤红袄,头上扎着粉色绫子。曹瞎子问,能跟小喜儿一副架不?大辽河惊讶地问道,你不是瞎子吗?曹瞎子道,俺见小喜儿眼开了!
曹瞎子入行唱下装,下装以丑为美,以丑衬托上装。曹瞎子常以瞎子扮相,把盲人的笨拙迟钝等,表演得入木三分,不知道其真身的人,以为曹瞎子眼睛盲,知道真相后不禁感慨。于是百姓送艺名:曹瞎子!曹瞎子要与小喜儿一副架,按照戏班的一般规律,唱一副架男女多为夫妻,天长日久配合默契,跳进跳出,千军万马,只有俺俩,才把戏唱得圆兜得住。这是结为夫妻的捷径。但是小喜儿稀罕师兄,只是偶尔与曹瞎子搭戏。曹瞎子只有“看戏”的分儿。
四平快要解放那年,国民党兵员损失严重,四处抓壮丁补充。那日戏班子在乡下唱戏,忽然被抓丁军队包围。众人大乱,四处奔逃,当兵的挨个屋子搜查。曹瞎子丢了妆匣子等物,摸了一根烧火棍,一头儿给小喜儿,一头儿自己攥着,一步步走出院子。当兵的四处喊着,这里有一个小子。及至包围过来,都大失所望。连长骂一声,是个瞎子,顶个屁用,继续搜索。大师兄被抓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
曹瞎子和小喜儿逃出来,遇到外围的解放军,在解放军驻地吃到了大馒头,还喝到了猪肉汤。曹瞎子不忘艺人本色,道,吃了东家的嚼货儿,就得给东家唱一段。曹瞎子和小喜儿搭戏,唱了拿手的《瞎子算卦》。战士们觉得不过瘾,俩人又唱了《瞎子关灯》。几乎一夜之间,前线战士都知道了曹瞎子。
战士们看的是热闹,团参谋看出门道儿,他经过组织同意,找到曹瞎子谈话。团参谋道,瞎子为讨生计,多会出门算卦,师父会扮演瞎子,师父有这本事吗?曹瞎子说,俺只看过瞎子算卦,在戏里给人算卦,戏外咋会这本事呢?参谋说,这件事非你不可,师父就扮成瞎子,给咱解放四平、解放东北做事。曹瞎子说,俺唱戏也能做大事?参谋说,能,战争处在关键节点,不定哪个环节起作用,国民党军队开始瓦解,官兵对未来丧失了信心时,不知哪句话起作用,或许瞎子的点拨,能给他们指明方向。曹瞎子说,长官你就吩咐吧,早些解放四平,早把师兄救出来。
那一天,曹瞎子和小喜儿进城了,卦摊摆在国军某团部门前。果然如解放军参谋预料,国军团长在卦摊前站住。曹瞎子翻着白眼仁,道,先生眉下应有颗痣。团长惊异莫名道,真是奇了神了,瞎子有这道行!这是有天眼啊!曹瞎子道,不要小看了这颗痣,这是面上风水,可预知主人吉凶。团长说,先生就试着说说。曹瞎子摸着团长脸,摸到那颗痣上,道,忽凉忽热忽明忽暗,先生处在进退之间。团长环顾周围属下,属下们都退后远观。
当天晚上,这个国军团长率众投诚……
第277、丘吉尔越狱记
英国一代名相丘吉尔,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叱咤风云的反法西斯英雄。
他嘴叼雪茄、右手手指做出象征胜利的“V”型手势的威武英姿,曾激励过亿万人的心。可是,殊不知他年轻时在非洲南部的一次战役中竟当了俘虏,成了阶下囚。然而,他凭借自己的大智大勇,最终逃出樊宠。这一段死里逃生的越狱经历,使他声名大噪,因祸得福,反而敲开了迈向政坛的大门,也为后人留下一段精彩的传奇故事。
故事发生在1899年。这年10月,英国为了争夺荷兰人后裔布尔人统治的两块南非殖民地——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发动了“英布战争”。年方25岁的丘吉尔,作为英国《晨邮报》的特派记者,奔赴南非,进行战地采访。
当时他已是很有名气的记者了。报社每月给他250英镑,采访的费用均由报社承担。在此之前,英国报业从未给过战地记者如此高的报酬,10月底,他搭乘英军总司令及其参谋部的舰船来到南非。
为了写出真实而生动的战地通讯,丘吉尔不久就来到埃斯特利德前线。
在那里,他遇到了老朋友哈尔敦上尉。11月14日晚,哈尔敦上尉兴冲冲地来找丘吉尔,告诉他:“明天我率两连人乘装甲列车去侦察敌情,你去不去?” “当然去罗!”一贯喜好冒险的丘吉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无情晨,长达6节车厢的装甲列车从纳塔尔平原出发了。车上载的兵力真不少,有一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还有一门由水兵操纵的重型舰炮。就当时而言,装甲列车可算得上最厉害的新式装备了。这么一个巨大而坚固的庞然大物,沿着铁道线轰隆驶来,足以使敌人胆战心惊。但是它也有致命的弱点,一旦炸断铁轨,它就成了寸步难行、无路可退的一堆废铁。
装甲列车行驶了22公里,没见到任何敌人的影子。哈尔敦上尉刚用无线电向总部汇报平安无事,便发现后方600米处的山丘上突然出现许多人影,他赶紧下达命令:“不好,我们中了布尔人的埋伏了!他们要断我们的退路,立刻全速撤退!” 装甲列车边后撤边做好了战斗准备。丘吉尔伸头了望,发现山丘上布尔人越来越多,他们开始进攻了。子弹呼啸而来,打在装甲列车上。炮弹落在列车周围,石头砂土满天乱飞。
突然,列车一阵激烈地震动,丘吉尔和官兵们都跌倒在地。原来,时速64公里的装甲列车,由于布尔人在铁轨上放了两块大石头而颠出了轨。
英国士兵赶忙跳下车,趴在地上射击。山上的布尔乓冲下山来,隐蔽在草丛中,向列车包围过来。
丘吉尔和哈尔敦上尉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丘吉尔去查看装甲列车及铁路损坏情况,哈尔敦上尉则指挥重型舰炮和步兵击退敌人的进攻。
丘吉尔跳下车,沿铁轨边跑边查看,发现第一节车厢完全颠覆,其他几节车厢也不同程度脱轨。但列车头还在铁轨上,而且铁轨并未损坏。他在车厢底下找到司机。司机脸部被弹片擦伤,企图临阵逃跑。丘吉尔真想一枪毙了这个胆小鬼,但转念一想,整个部队唯一会开车的就是这个家伙。毙了他,便断了大伙的一线生机。他只有好言相劝:“快开车吧,一车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了。你负伤了,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一天中会再次负伤,你就放心吧。你如果完成任务,还会受到嘉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司机终于被说服了。他擦去脸上的血,振奋起精神,跳上了火车头。丘吉尔指挥一队士兵,冒着炮火,配合司机将那几节脱轨的车厢掀到路边。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拼死战斗,终于扫清了后退的障碍。
丘吉尔挥舞起毛瑟手枪,又指挥士兵将40多名受伤官兵送到火车头和煤水车里。然后他命令司机慢慢地往回开,哈尔敦则率领步兵跟在车后掩护撤退。布尔人发射的炮弹,在车头四周爆炸,司机着了慌,火车头速度越来越快,跟在后面的士兵越离越远。
列车开过一座大桥,终于突出了重围。可是,哈尔敦上尉和几十名打掩护的官兵还处于布尔人的包围之中。
血气方刚的丘吉尔吩付列车停在原地等待,自己独自一人返回去接应。
他大胆地回到刚才激战的地点,环顾四周,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这时,铁道上出现了两个人,走近一看是布尔人,他连忙掉头猛跑。布尔人拔枪射击,子弹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拼命奔跑,爬上堤防,钻过铁丝网,躲在一块小洼地里。
等到周围没动静了,他才探出身来,准备向一条大河奔去。就在这时,他猛地发现铁路正对面有个手持来福枪的黑衣大汉,骑着马全速向他冲来。
丘吉尔没来得及转身,骑马的布尔人已旋风般冲到他跟前,端着枪大喝一声:“不许动!”丘吉尔摸摸身上,枪没了,刚才在上下忙乎时不知怎地弄丢了。面对布尔人黑黑的枪口,丘吉尔想起拿破仑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没有武器,同时又单枪匹马的时候,不妨投降。”于是,他举起了双手。黑衣大汉把枪放下,打着手势,押着他走向营地。
丘吉尔终于和哈尔敦上尉会合了,可惜是在令人沮丧的俘虏营中。原来,留下掩护的几十名官兵,都成了布尔人的俘虏。
3天后,丘吉尔和哈尔敦等人被押往布尔入的首都比勒陀利亚,关在临时改作俘虏营的国立师范学校里。
第二天一早,两名士兵把丘吉尔单独押到一间临时审讯室里。一进门,丘吉尔就咄咄逼人地向负责审讯的矮胖子军官喊道:“我不是军人,是报社的特派记者,你们得马上放了我。” 可是,那军官却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虽然是报社记者,但你也持枪参加了战斗,怎么能释放你呢?”说完,他将几张英文报纸扔到丘吉尔的面前。
原来,这两天纳塔尔的几份英国人办的报纸都在显著位置刊登了有关丘吉尔的报道。报道详细描述了年轻的记者温斯顿·丘吉尔如何英勇抗击布尔人,抢救出装甲列车和大批伤员,如何孤身一人返回战场去营救被困的哈尔敦上尉等人。而且报纸上还介绍了丘吉尔的显赫门第:祖先约翰·丘吉尔在1702年任英荷联军统帅,大败法军,被英国女王封为公爵,从此,代代世袭马尔已罗公爵爵位。祖父官拜爱尔兰总督;父亲伦道夫·丘吉尔曾任英国财政大臣,是仅次于首相的要职。文章赞誉丘吉尔不愧为“将门虎子”、“贵族后裔”。
丘吉尔看罢,心中叫苦不迭。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极其危险。
这时,那个布尔军官圆瞪双眼,盯着丘吉尔说:“哼!怎么样,不嘴硬了吧?按照我们布尔人的战时法律,应该把你交付战地军事法庭审判,然后你很可能在一阵鼓声中被枪毙!” 丘吉尔虽然吓出一身冷汗,但依然摆出一副英国贵族的派头,强作镇静地冷笑一声,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要杀要砍,随你们的便!但你要知
道,我是马尔巴罗公爵的后裔,决不会向你们求饶的。我们丘吉尔家族世世代代没有软骨头。我深信,大英帝国是不会让丘吉尔家族的人白白流血的!” 矮胖子军官一听,傻了眼。实际上,在咋晚,他们就向司令部报告过。
上面指示,将丘吉尔好生看守,犯不着因枪毙一个名门望族的后裔来激怒英国人,以后或许还可以此来与英国人作一笔交易呢。这下可好,本想吓唬一下丘吉尔,灭灭他的威风,结果反而自讨没趣,只好色厉内在地怒吼道:“你是我的阶下囚,要杀你还不就像捏死一只小鸡那样容易!不过,我们不是每天都能抓到贵族的公子哥儿的,得让你尝尝当俘虏的滋味!把他带下去!” 重新押回俘虏营后,丘吉尔那颗蹦到嗓子眼的心才安定下来。同时,他又悲叹自己命运多钟,唉,战功没立下,报道没写上几篇就失去了自由。他怎么也不甘心,总想冲出牢笼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于是,他留心观察俘虏营的情况,打起逃跑的主意来。
在这所师范学校里,关押着60多名英国军官,还有10多个英国士兵充当差役。负责看守他们的是40多名布尔人警察。每昼夜都有10名警察轮班负责校舍内外的巡逻和警戒,其余的人白天在警棚内玩纸牌,夜间在警棚里睡大觉,通常情况下,夜里不当班的人均脱衣而睡,把枪支和子弹带挂在棚内两根柱子上,门口只有一个警察在放哨。
针对这一情况,丘吉尔提出了大胆的越狱计划:第一步,切断校舍内外的电源,打开牢房,袭击警棚,夺取武器,占领俘虏营;第二步,持枪向比勒陀利亚的跑马场进军,那里关押着两千名英国士兵,却只有120名布尔人警察负责看守。两个俘虏营事先可取得联系,届时里应外合,举行武装暴动,全歼城内500名守军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计划,赢得狱中绝大多数中下级军官的支持,但却遭到两名高级军官的反对。本着军人下级绝对服从上级的信念,丘吉尔只好取消这个计划。
集体越狱成了泡影,丘吉尔十分懊丧,却没有气馁。他约了哈尔敦上尉和布罗奇中尉,私下商量个人的逃亡计划。他们发现,师范学校的铁皮围墙,不到3米高,对于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说,算不上是障碍。问题是每隔50米有一个持枪的卫兵把守。他们经过多次观察,发现当卫兵沿着东墙巡逻时,有相当一段时间看不见圆形厕所附近的铁皮围墙上端。这时如果攀上围墙,就可以跳进隔壁院子里。至于能否从那里逃出去,逃出去后又如何越过450公里的路程,到达由盟国葡荡牙统治的南非殖民地,那就只有天晓得了。但他们都认定,这是唯一可行的逃跑路线。
12月12日傍晚,丘吉尔和哈尔敦、布罗奇相约,逐个从厕所边围墙翻过去,再会合一起逃走。
晚上8点,熄灯以后,俘虏营里一片寂静。丘吉尔偷偷溜出牢房,躲在墙角阴暗处。趁着卫兵背过脸划火柴点烟的当口,丘吉尔蹑手蹑脚地穿过院子,潜入到那个圆形厕所里。他从窗口注视着卫兵,等了好久没有机会。突然,一个卫兵转身走向他的伙伴,两人闲聊起来,而且他们都背对着丘吉尔。
这真是个难得的机会。事不宜迟,丘吉尔跃身钻出厕所窗口,两手搭上围墙墙头,像拉单杠一样把身体往上拉,可是他内心实在紧张,加上右臂在印度时曾跌伤过,一连两次都没能翻上去。他情急之中,顾不上疼痛,双臂猛地发力,一个“鹞子翻身”,越上了铁皮墙头。糟糕!他的背心勾在了墙头金属装饰物上,他只好脱掉背心。幸运的是,那两个背对着他的卫兵还在那里抽烟聊天。他终于跳到了隔壁庭院,匍伏在草丛中隐蔽,眼睛盯着墙头,等待哈尔敦和布罗奇翻过墙来。
丘吉尔焦虑不安地等了约一个小时,从墙那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他听得出是哈尔敦上尉的声音,便也轻轻地回咳一声。
墙那边传来哈尔敦的低语声:“卫兵看得很紧,可能已经怀疑有人要逃跑,我们走不了啦。你要么转回头,要么赶紧走吧。” 丘吉尔开始一愣,转而一想,事到如今,自己已无退路,翻墙回去反而更加危险,不如只身一人冒险逃亡。于是,他以坚定的口吻转声对隔壁的伙伴说:“我决定单独行动,再见!” 说完,他钻出草丛,轻轻掸掉身上的尘土,戴好帽子,壮着胆,大摇大摆地朝大门口走去。看守的卫兵离他只有三、四米远。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悠闲地走着,看也不着卫兵一眼,竟也没引起卫兵的注意。
走出大门,他抑制着自己想拔腿奔跑的意念,依旧缓步而行,走在马路的当中。街道上行人不少,不时还有布尔人的警察在巡逻,但谁也没注意到他。他边走边思考着,天一亮,俘虏营里一定会大乱,马上就会派人来追捕。
自己得赶紧出城。他悄悄地加快了步伐,朝郊外圭去。
丘吉尔身穿棕色法兰绒上衣,口袋里只有75英镑和4块巧克力。事先准备的地图和指南针都留在哈尔敦那里了,他不会说荷兰语,也下懂当地的土语,不敢间路,只好抬头望着猎户星座,辨别方向,好不容易来到一条通往北方的铁路旁。
他决定沿铁路走,见到火车就扒,逃得越远越安全。他沿铁路走了近一个小时,突然身后传来了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他赶紧蹲在路边。这是一列长长的货车。火车头过后,丘吉尔立刻冲了上去,想抓住车厢边的把手,但一连两次都失败了,第三次才成功地扒上了第5节车厢。车厢里装满煤炭包,他实在太困了,倒头躺在包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丘吉尔醒了过来,发现东方已微露鱼肚白。他怕白天被人发现,决定天亮前必须下车。此刻人车速度虽然很快,他也顾不上了,猛地往下一跳,一个翻身,滚到地上,居然一点也没受伤。
他迅速地钻进茂密的丛林,躺在大树下,冒着酷热,熬过了漫长的白天。
唯一与他作伴的是一只秃鹰,它在天空盘旋,想分辨这地下躺的人是活人,还是死人?秃鹰盘旋了好久好久,才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呜,飞往别处。
夜幕低垂,他站起身,又朝铁路走去。在铁道边树丛里等了两三个小时,仍未见火车过来。他不再空等,又沿着铁轨往前走。
他走过一个车站,发现站内停着两列货车。他刚想走过去,却听到货车边有两三个布尔人在谈话,他赶紧辘辘回去。
此刻,他饥肠辘辘,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只吃了4块巧克力。他发现远处有一处灯光,他认为那是当地土人的村落。据说他们恨荷兰人,对英国人友好,无论如何不会出卖他。他决定去那儿弄点儿吃的,至于那屋主万一是正要抓他的布尔人呢,他饥饿难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寒在是又饿又累走得很慢很慢。过了一个小时才来到灯光处。他这时才看清楚,那不是土人的村落,而是一座小煤矿的坑道入口处,那引导他来到这里的灯光,是矿井升降机旁的一座房子里闪现的灯光。
这是一幢两层楼的石头房。他摸摸怀中的75英磅,莽莽撞撞地前去敲门。屋内的人是敌是友也顾不上了。
二楼的灯也亮了,窗帘拉开。从屋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喊声:“谁呀?” 他说的是德语!丘吉尔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大吃一惊。他正想转身,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高个子男人走出来,他手里握着枪,上下打量着丘吉尔,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这回说的是英语!地道的英语!丘吉尔心中一阵狂喜,啊,这大胡子是英国人! 丘吉尔随机应变,赶紧编出一套谎话来:“我是本市的平民,在火车上打瞌睡时不慎摔下来。我失去知觉达几个小时,可能肩膀也脱臼了。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先生,您能卖点东西给我吃吗?” 大胡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沉默片刻,终于吐出一句:“进来吧!” 招呼丘吉尔坐下后,大胡子端出一大盘羊肉和几块面包来,丘吉尔道谢之后,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胡子一直在旁边盯着他,忽然,他以一种平和的语气问:“你还是照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丘吉尔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也许是主人一口纯正的英语博得了他的亲切感,他坦率地和盘托出:“我是温斯顿·丘吉尔,英国《晨邮报》的特派记者,昨天夜里才从比勒陀利亚的俘虏营中逃出来。请你帮助我逃出布尔人的国境线。我身上有75英镑,通通给你,怎么样?” 大胡子一句话也没说,站起身将门锁住,然后才转身握住丘吉尔的手说:“你的运气真好,这方圆30公里,我是唯一会收容你的人。我叫约翰·华德,也是英国人,来南非开采煤矿已经好多年了。现在是托兰斯瓦煤矿经理。在战前我已人了布尔人的国籍,但我的心却一直是属于英国的。眼下我主要是维持煤矿生产,以便战争结束后能恢复生产。在我的煤矿,除了我的秘书是英国人外,还有一位来自伯明翰的机械师和两个苏格兰矿工,他们都相当可靠。明天我和他们一起商量一个办法,把你安全送走。你放心,我一定会协助你逃出去的。至于钱,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丘吉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一跃而起,伸出双臂,与约翰紧紧拥抱。
接着约翰告诉他,今天村长已为他的事来查问过了,整个铁路沿线都为此搅得鸡犬不宁,镇上都贴有缉拿他的布告。为防不测,他建议丘吉尔今晚就住在暂停生产的矿井里。然后他进内屋,叫秘书出去安排一下。
丘吉尔吃饱喝足以后,就由约翰带路,来到隔壁小院,乘着升降机,下到深达150米的井下。两名苏格兰矿工正提着矿灯迎候他们。然后拐了几个弯,来到一间空气新鲜的隔间。在那里有一盏煤油灯,一床垫被和一条毛毯。
约翰叮嘱他就地休息,千万不要走开,以免被人发现。尔后就与那两个矿工走了。丘吉尔躺在舒服的被窝里,美美地睡了一觉,虽然不时有一群群的老鼠在他身边窜来窜去,他却全然不知。
第二天下午,丘吉尔才醒过来。过不了多久,约翰送饭来了,还带了一只烧鸡。他掏出一张缉拿逃犯的《布告》,递给丘吉尔。布告上写道:“逃犯丘吉尔系英国人,25岁,身高5.8英尺,一般体型,走路时身体略向前倾,有知情举报者,可得赏金25英镑。” “什么?”丘吉尔不禁大叫起来,“我的脑袋只值25英镑?这分明是布尔人故意贬低我,侮辱我!” 约翰笑着安慰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赏金越低,你的危险就越小
嘛!” 一连几天,丘吉尔都独自一人呆在深深的矿井里。为消磨时间,他从约翰那儿借来一本斯蒂文森的小说《拐骗》,接连读了好几遍。这是一本描述大卫·柏尔弗和阿伦布·瑞克在幽谷中逃亡的惊险故事,几乎与丘吉尔今天的经历一模一样。而在外面,这几天布尔人的大搜捕正在紧张进行。他们在全国城乡广贴布告,悬赏缉拿。铁路沿线更是搜查重点,往来列车的每一节车厢,都不放过。车站及其附近的房屋也一一查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丘吉尔竟藏在离地面有150米深的矿井里,整天与老鼠作伴哩! 也就在这几天,伦敦和南非各地的报纸上连续报道了有关丘吉尔逃亡的消息。有的评论道:“丘吉尔虽然能从比勒陀利亚越狱,但绝对逃不出远离首都450公里的布尔人国境线”;有的发表悲观的看法:“如果小丘吉尔不逃跑,通过政府营救,还有获释的希望。他这次铤而走险,凶多吉少,一旦被布尔人活捉,必死无疑”;还有的登出丘吉尔已经被捕的传闻:“丘吉尔已于14日在边境附近的考玛提普特车站被捕”;如此等等。幸好,这些报道丘吉尔都没看到,否则他会更加惊恐不安的。可怜他那孀居的母亲伦道夫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派人打探消息。
12月16日,也就是越狱后的第5天,约翰笑容满面地跑来告诉他:“外面已经暂停对你的搜索了。布尔人认为,数日不见你的踪影,必定是逃到外国去了。因此,现在该是你逃往葡萄牙领地的时候了。”接着,他详细他说出已安排妥的逃跑方法:这儿有一个亲英的荷兰人,名叫普尔盖纳,他将在19日押送3节车厢羊毛到葡萄牙统治的德拉科亚湾去。他已同意让丘吉尔藏在羊毛包中间,混出边界。丘吉尔听了,想了想,一口答应了。因为这个方案尽管有点冒险,但比独自骑马,按地图日伏夜行,摸索数百公里越境要有把握得多啊。
19日凌晨两点,丘吉尔收拾好身边的物品,装扮成商人模样,由约翰带到那幢二层楼房,等待出发的信号。门开了,普尔盖纳和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约翰介绍丘吉尔与他们认识后,便一起来到火车站,只见月光下停着3节货车车厢,有几个搬运工人正往最后一节车上搬羊毛包。他们几个装作检查羊毛包堆放的质量,攀上了头一节车厢。约翰作了个手势,丘吉尔就不声不响地钻进防雨布,躲在羊毛包的空隙中。这是个小隧道形的空间,足够他平躺下来,就这样,丘吉尔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留在货车上。
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一列火车呜呜地开了过来,挂上了这3节车厢,又在汽笛声中轰隆轰隆地开走了。
丘吉尔随身带的包里,装有一把防身用的小手枪,一些牛排、鸡肉、面包,还有几个香瓜和3瓶凉茶。为了及时了解火车行驶的情况,他事先就把沿途停靠的站名全部记在脑海里。这班火车将行驶16个小时,才能到达葡萄牙所属的洛伦索·马尔凯斯港。
火车那有节奏的轰隆声和摇篮般的晃荡,使丘吉尔睡意愈浓。但火车为错车沿途停站很多,站上布尔人的说话声不时传入丘吉尔耳中,又使他相当紧张。他知道自己有打呼噜的毛病,生怕在停站时,自己的鼾声会引起布尔人的注意,便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不敢睡觉。熬了好多个小时,还是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直到火车猛烈刹车发出巨大的震动,才把他惊醒。他从防雨布里探出头来,发现天已正午。不久火车又停站了。他偷偷从车厢缝隙朝外窥探,看见月台上站着几个身穿葡萄牙军服的人,车站站名是丽沙娜·华尔西亚。毫无疑问,火车已穿过布尔人的国境,来到盟国葡萄牙的殖民地。
他决定继续乘这趟车到洛伦索·马尔凯斯港,因为那里有英国的领事馆。
侥幸脱险的丘吉尔,回想起出逃7天7夜的坎坷遭遇,不禁激动万分。
火车刚开出月台不久,他就将防雨布掀开,钻了出来。面对广麦的山野,他尽情地呼喊起来:“胜利啦!我丘吉尔胜利啦!”接着又引吭高歌。最后,他仍感到意犹未尽,便掏出手枪,朝天连放3枪,作为他逃亡成功的礼炮。
临近黄昏,火车终于抵达洛伦索·马尔凯斯港的货场。一群当地的工人前来卸货,丘吉尔夹杂在嘈杂的人群中混出了车站。
普尔盖纳正站在出口的大门口等候着。他们互相交换了眼色,普尔盖纳便转身向市区走去,丘吉尔保持着20米的距离跟他的后面。穿过好几条街道后,前面是一座高大的建筑,这就是英国领事馆。英国米字国旗在屋顶迎风飘扬。面对此情此景,丘吉尔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终于自由了!” 进了领事馆,丘吉尔便提出要面见英国领事。领事馆的秘书朝他上下打量一番,看他满身灰尘,活像个流浪汉,便说:“领事今天不会客,明天上午9点再来吧。” 丘吉尔听了大为震怒,喊道:“我是丘吉尔,我要面见领事本人。”秘书这才大吃一惊,慌忙叫人喊领事。领事闻讯下楼,亲自将他请进贵宾室。
丘吉尔回到英国,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他自己也在全英各地发表演讲,场场爆满;他撰写文章,一口气写了两部关于英布战争的畅销书。这下,丘吉尔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不久,他一举当选为下院议员,从此跨入了政界。
南非历险成了他踏上仕途的资本。
3年后,英、布两国宣布停战。布尔人的首领保萨将军访问英国。在欢迎宴上,丘吉尔与保萨将军谈起那场战争。丘吉尔详谈了自己被俘的经过。
保萨静静地聆听着,然后问道:“你还记得那个骑马的人吗?那就是我,我就是俘虏你的那个布尔人呀!” 丘吉尔顿时目瞪口呆,眼前这位身着白衬衫、燕尾服的将军,与当年那个骑着马、用枪口对准他的黑衣大汉,简直判若两人,但那双锐利的眼神没有变。丘吉尔终于认出他来。这对昔日战场上的冤家敌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1906年保萨将军当选为德兰士瓦第一任总理,丘吉尔担任与他关系密切的英政府副殖民大臣。两人的友谊愈加深厚,成了生活中的挚友。
1913年,保萨将军访问德国时,觉察到德国备战气氛特浓。返回途中经过英国,他特地告诉当时担任海军大臣的丘吉尔:“德国人很可能发动战争,你可要当心!” 第二年的7月,德国果然发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当时保萨总理正打算乘德国轮船外出旅行,丘吉尔闻讯后,立即给保萨拍发了特急电报,告诉他:战争已经爆发,切勿乘坐德轮!保萨立即取消了出访计划,改乘火车回国,由此免遭被德国人俘虏的危险。
丘吉尔和保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故事,为丘吉尔在南非的历险奇遇又续上了一段颇具戏剧性的佳话。
第278、第二块和氏璧
在中原的森达镇上新建了一座非常精致的小楼,它的主人白竟宽是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20年前,他来到这里时,人们以为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干部,只是靠着每月为数不多的退休金度日。谁知忽然有一天,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儿拿出十几万块钱,盖了这座楼,而且变戏法似的弄出许多古董来,一夜之间成了出名的收藏家。白先生家也就门庭若市,一下子热闹起来。在来访的客人中,大部分和白先生很是谈得来,但也有他不喜欢的,比如刚才来的那位公安局的黄科长。他张口安全,闭口防护,说得白先生心里烦透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白先生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朦胧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宝贝,连忙站起身来,把窗帘拉上,又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相当陈旧的皮箱。他十分警惕地四下看看,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打开。箱子里有个布包。白先生捧起它时,双手票住有些颤抖。他想起了当年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你打开这个布包,灾难也就来临!"
50多年前,白先生正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他和自己的伙伴高亚和去东北做文物生意。那时伪满政权垮台不久,溥仪逃跑时丢下了大批珍贵的文物,被乱兵哄抢一空。这些大兵不懂得宝贝的价值,有人出钱马上就卖。白先生和高亚和就是抓住这个机遇,冒着兵荒马乱的危险来闯山海关。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十来件宋元时的字画。可是当他们看到一件绝世之宝时,他俩的财力全都不足了。那是一个架着木拐的伤兵,用一块说不出颜色的破布包着一块玉璧。玉璧洁白无瑕,光润滑腻,叫人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久负盛名的和氏璧。高亚和把嘴凑到白先生的耳边,小声说道:"这可是件宝贝呀……"白先生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声张。也许是那个伤兵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玉璧的价值,或者是他多少懂得一些,他报出的价格,竟是白先生和高亚和两人的全部钱财才够数。
说实在的,伤兵要的价钱,决到不了玉璧所具价值的万分之一。所以他俩商量了良久,还是决定买了下来。买下这宝贝后,他们连住店和坐车的钱全没有了,就顺着铁路往回走。他俩约定,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已被他们命名为第二块和氏璧的宝贝永远是属于他们两人的。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还没进山海关,高亚和就病倒了。没有钱请医生,白先生只有瞅着他干着急。三天之后,高亚和连水都喝不进去了。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白竟宽丢下高亚和走了,当然,和氏璧也就归他所有了。
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白竟宽丢失了不少文物,可这第二块和氏璧却依然保留在身边。他一直没有打开布包看看这件宝贝,因为在他离开高亚和的一刹那,他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只要你打开它,灾难也就来临1"
如今事情过去50多年了,白竟宽想现在看看宝贝没有问题了。于是他打开布包,啊,它依然那么洁白,那么润泽,那么诱人。白先生轻轻地抚摸着它,不由得潸然泪下。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电铃声,白先生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心惊胆战地来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一看,是一个年轻人,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他暗暗笑自己有些神经过敏,顺手打开了屋门。
年轻人进门后微微一笑:"我是奉了家父的命令来拜访老先生的。"白先生一下子紧张起来:"令尊是……"来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冰的三个字?quot;高亚和"。
白先生手里正端着茶杯,听到"高亚和",不由得一抖,水洒在了茶几上。年轻人一字一句地说:"我叫高克思,叫您伯父更恰当一些吧,伯父,咱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您一定认为家父在50年前进地狱了吧?您没想到,他也没有想到,您抛他而去以后,来了一支劫富济贫的队伍,送他到一个镇上,治好了他的病。后来他随着那支队伍到了东南亚的一个国家。他现在很富有了,依然做着文物生意。"白先生听到这儿全明白了,知道那句话应验了,布包一打开,灾难也就临头了。
白先生冷静了一下部:"你打算怎么办呢?"高克思很客气地说?quot;伯父应该明白,家父叫我来,一来是向您老问安。二来就是为了那第二块和氏璧了。"白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没说什么。高克思又说:"宝贝是你们两人共有的,已经在您这儿收藏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让家父玩几年了吧?当然家父考虑您老这几年操了不少心,所以有一点点小意思。"说着把一沓美元放在了茶几上后就起身告辞了。
这回白先生可真傻眼了,他看到高克思留下的美地,觉得就像是炸弹一样可怕。这时他看到了刚才那位不受欢迎的客人留下来的名片,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把它抓在手里。他用颤抖的手给公安局的黄科长拨了电话,几乎是恳求地说:"请您无论如何来一趟好吗?"
黄科长很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白先生好不容易把事情的经过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遍,黄科长提出要看看那惹是生非的第二块和氏璧。白先生二话没说就给黄科长拿了出来。黄科长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说:"真是价值连城呀!玉有五德:润、泽、洁、坚、腻,也就是后来人们引申为做人的准则--仁、义、理、知、信,它无一不在,再加上工艺的精美和历史的悠久,所以其价值远远地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
这几句话让白先生吃了惊,可眼下他无心和黄科长讲论玉的问题,他问:"怎么对付这个高克思呢?"黄科长略作沉吟说:"这第二块和氏璧虽然保存在您的手里,但无疑属于国宝。作为一个公安人员来说,我有责任让它不流失海外。但高克思身份特殊,我们倒要认真对待,不能失礼。要让他既得不到他所要得得到的东西,又让他高高兴兴地离开。""那可能吗?"白先生简直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事。黄科长说:"让我们试试看吧。"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了,白先生伸手要接,但马上又缩了回来。黄科长很自信地说:"很可能是高克思打来的,别慌,他说什么您都要答应。"白先生这才拿起话筒来,果然是高克思打来的,他依然很有礼貌地说:"伯父,这件事我想还是我们自己解决,最好不要惊动官方,免得家父手下有些人的脾气不好,他们黑一个人,可是不费什么事啊。您看,我后天上午10点到您那儿去怎么样啊?"尽管有黄科长在旁边,白先生仍然有些发虚,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黄科长对他的这一表现很满意。因为这样更让高克思相信。
叫人揪心的时刻终于来了,白先生一起床就抱着那个布包。连早点也没有吃。到了9点20分,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怎么那个黄科长刚走,高克思就来了?我只凭着一张名片就相信他是公安局的,他会不会和高克思是一伙的,商量好了来骗我的?"他想到这儿,一刻也坐不住了,把布包塞在床下。他要到公安局去。
不料他刚一开门就愣住了,黄科长正站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白老先生,我还算准时吧:""是,对……没错。"白先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好把黄科长让进屋里。黄科长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说:"请您把第二块和氏璧交给我。"白先生脑子里一片空白,顺从地从床底下拿出了那个布包。
黄科长慢腾腾地找开布包,拿出玉璧仔仔细细地观赏起来。急得白先生直咧嘴:"我的科长啊,呆会儿高克思……不,那个高克思就要来了!"黄科长好像刚想起还有这么回事,把玉璧重新包好说:"您放心吧,我就这么抱着它,看谁能抢走!"白先生差点儿气哭了,心说就这高招呀,我放什么心呀?这时,黄科长的手机响了,他放下布包拿起手机来说道:"喂,是我。什么……好,我马上去!"他放下手机,对白先生说:"我得出去一下。"白先生说:"现在什么时候了,高克思可是说来就来呀!""您放心,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就推门走了。
他一走,白先生可着急了,他瞅着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就在9点55分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白先生乐了,他想黄科长终于比高克思先来了。他立刻去开门,门一打开,他几乎惊叫起来。来人不是黄科长,却是高克思。高克思笑眯眯地:"伯父,我还算准时吧?他直接走进了屋里。白先生赶紧抢在他的前边,把玉璧抱在怀里。高克思皮笑肉不笑地说:"伯父,这个玩意儿,今天我一定要带走!"高克思伸手夺过布包,打开看了看,又重新包好。白先生要来夺,被高克思推倒在沙发上。高克思把布包收起来,又拿出一支精巧的注射器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您的性命,只是让您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您醒来的时候,我的飞机已经起飞多时了。"说完抓住白先生的胳臂,硬是打了一针。白先生倒在沙发上失去了知觉。
等白先生醒来时,黄科长已经坐在旁边等候好一会儿。他一下子蹦了起来,很着急地说:"我的科长呀,和氏璧叫人家拿走了!"黄科长不紧不慢地说:"他要是不拿走,不是白来一趟吗?quot;"那我请您来干什么?"白先生一激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黄科长从身边拿起一个皮包,轻轻拉开,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把盖打开,对白先生说:"您看这是什么?"白先生惊叫起来:"我的和氏璧!"他把头转向黄科长:"你们把高克思抓起来了?"黄科长点点说:"他是外国游客,没有特殊的原因是不能随便拘留的。但他对您注射麻醉剂,那就属犯法了,因此只好让法律来处置他了。"白先生如释重负:"好险呀,如他不触犯法律,那块玉璧不是被他抢走了?"
黄科长这才说道:"放心,我上次来时不是看了看和氏璧吗?回去以后就请工艺美术厂的师傅照样做了一块。刚才我来是把真的和假的换了一下。所以他刚才拿走的是块假的而这块是真的。不过,我也是钻了空子,要是您那位老伙计来,我也就不敢这么做了。
第279、狼的三只爪印
这件事发生在新疆和布克赛尔县境内的兵团184团驻地,是一位老人和一只老狼对峙的故事。和老狼对峙过的老人,大家都叫他老马。
老马是回族,家住在沙漠边缘,家中虽养羊不多,但他防狼的警惕性很高,所以狼在他家附近的树林里窥视许久,却不能得逞。一次他赶着羊去河畔吃草,一只狼突然从树林里蹿出扑向一只羊。但狼不知道他将猎枪藏在怀中,于是一声枪响,狼的身子歪斜了一下便迅速逃走。他骂了一句,毛驴子下哈(生下之意)的狼,干啥呢?那只狼跑到树林边站住,回头用发绿的眼睛盯着他,他无法断定刚才那一枪是否击中,便又扬起了手中的猎枪,狼一晃不见了踪迹。
惊险而刺激的一瞬太过于短暂,让老马为自己没有得手而遗憾,但那只狼用发绿的眼睛盯着他的情景却激起了他的仇恨心理。他恨上了那只狼,潜意识中断定那只狼也恨上了自己。于是,他加固防范措施,在羊圈外安了狼夹后,又灵机一动在羊圈内的墙根也安了一个。不久后的一夜,那只狼又来袭击,羊圈里面的第二道防线它没能躲过去,被夹住了一条后腿。老马在追它时,它急中生智,一口咬断了那条被夹子夹住的腿,用三条腿逃走了。
没过几天,老马发现他家附近有狼的三只爪印。那一刻,愤怒和惊恐在他内心交织,他既有要置狼于死地的冲动,但又隐隐担忧危险正在临近。老马把这一发现告诉了兵团的人,大家都说那只狼是找老马报仇来了。
老马听后很生气。但这只狼因为自己丢了一条腿,其内心愤恨会让它滋生出奇异的力量,这让他不能不防,猎枪、狼夹、刀子、牧羊犬等等,像一队整齐列队的士兵,随时会被他指挥出击。
老马在树林周围,沙漠边缘,乃至纵深处寻找那只狼。狼的三只爪印时隐时现,但却始终不肯露面。老马与狼无声的对峙自此开始。他居家不出,狼的三只爪印便逼迫近前;他追出寻找,狼的三只爪印又马上神秘消失。老马内心痛苦,表情焦虑。狼的三只爪印在他内心不停地幻化,他频频出击,但对手是一个无形的敌人,始终不让他得逞。
如此这般,四五年过去,狼的三只爪印仍一如既往地在老马面前出现,他的寻找仍没有终止。一件事持续了如此长的时间,事件本身实际上已发生了变化,最初的仇恨已变得像永不可把握的魔法,狼的三只爪印更是变得像幻影,时时向他弥漫过来,刺激他—下,让他坐立不安。他神情坚定地出去走走,地上或有狼的三只爪印,或空无一丝痕迹,他叹息几声慢慢返回。
又过了几年,老马已无力走路,便买来一头毛驴,每天骑在驴背上出去寻找狼。有人说,老马,那只狼恐怕早死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它还能活着?他很生气,骂那人放屁,并声色俱厉地说,你不看看,地上还有狼的三只爪印呢!地上确实有狼的三只爪印。那人不再说什么,目送他向沙漠深处走去。
最后,老马在一个大雪之夜死去。奇怪的是,从此狼的三只爪印再没有出现。
第280、女巫奏响的死亡鼓点
【精品故事导读】:行骗,是为了生存。但是在生存与民族大义中,选择哪一个呢?一个女巫给出了一个精彩的答案。
靠山屯的半山腰有座女巫坟。屯里老人去世前,都要嘱咐子女,清明、十五(阴历七月十五鬼节),别忘了给女巫烧刀纸。世代相传,女巫坟至今仍供香不断,坟冢高耸,同时,女巫救村民的故事也一直在屯中流传。
东北沦陷的1935年深秋的一天傍晚,一队气势汹汹的日本兵开进靠山屯,鸡飞狗跳墙地把村民赶到晒麦场,四周点着火堆架上机枪,逼交抗联分子。
面对鬼子的叫嚣,村民们都不作声,就连孩子也不哭。
鬼子军官急了,抽出战刀一挥:“再不交人,统统死啦、死啦地有!”
正这时,日军翻译官赶来。他小声跟鬼子军官说了几句,这家伙就把刀放了下来。
咋回事呢?原来,这群鬼子最大的官儿是联队长,叫小雄次郎。小雄次郎突发了急病。这里距县城太远,回去看医生怕耽误了,就想在屯里找个土医生先给瞧瞧,他这才把翻译官打发来。
翻译官假惺惺地笑道:“乡亲们,大太君病了。你们谁是郎中,就请站出来。”
村民们闻听,心里暗骂,这是报应,死了才好呢。
屯里有郎中吗?有,这郎中还是远近闻名的祖传世医呢!可给小鬼子看病,他不干。就这样,郎中不吭声,乡亲们也不说话。
翻译官又道:“乡亲们,这位大太君,特别信服咱们的中医。他说了,要是给他看好了病,大大地有赏!”
人群还是静寂无声。
翻译官有点不高兴了:“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屯子没有个会看病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旁边的日本军官来火了,“刷”地又举起指挥刀:“机枪的准备,统统死啦死啦!”
“哎——别开枪,我这不出来了吗?”人群里响起个女人声。
大家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谁呀?屯里跳大神的张巫婆。
靠山屯有俩名人,一个是郎中,一个是巫婆。人们有病找郎中,看不好的求巫婆。要不就是先找巫婆后请郎中。有病乱投医,患者有的信医道,有的信神道,甭管是谁,只要看好了病就成。
再说这张巫婆,年逾五十,却细皮嫩肉,浓妆艳抹,还用红毛线扎着两只短辫,看上去倒像四十岁。男人死得早,她二十多岁就学了巫道,娘家姓张,人称张巫婆。张巫婆有个女儿,长大后厌恶娘的行当,就远嫁了他乡,剩下她孤身一人,半人半仙也算活得自在。
在这危急时刻,谁也没想到张巫婆会站出来,乡亲们既感激又有点恨她没骨气。这时,人群里有人吵嚷说她是巫婆跳大神的。
翻译官怀疑地问:“你,会看病?会给大太君看病?”
张巫婆嬉笑道:“会呀,保证能看好大太君的病。”
翻译官脸一沉,冷笑道:“你还没见到病人,怎么就敢保证看得好呢?”
张巫婆依然嬉笑道:“别看没见大太君,我就知道他啥病症。”
女巫奏响的死亡鼓点(2)
翻译官哪里相信:“啥病症?”
张巫婆道:“大太君么,他骨头酸,身子乏,忽冷忽热说胡话,动不动还骂人。”
翻译官大吃一惊:“活神仙,你怎么知道?”
其实,并非张巫婆能掐会算,只是她绝顶聪明罢了。你想呀,鬼子来时肯定没病,这病可能是路上得的。现在别的鬼子都欢蹦乱跳,说明不是吃的问题。吃病闹肚子,风寒上脑袋。不是吃病定是受了风寒,为此就猜说了感冒症状。
翻译官以为碰到神医,特高兴,叫张巫婆马上去。张巫婆却道:“要我给大太君看病,你们得把乡亲们先放了。”翻译官暗想,抓放老百姓还不是一句话,眼下给联队长看病要紧,就给那日本官咕噜了几句,接着朝人群一挥手:“走吧,都回家去。可说好了,谁也不许出屯。”
日军指挥部设在屯里一家大户院里,门口有哨兵,屋里是参谋干事。小雄联队长躺在炕上,盖着两床棉被,压着军大衣,还冷得直哆嗦。
翻译官毕恭毕敬地来到炕前,一五一十地报告了找医生的事。小雄歪脸瞥了眼张巫婆,信不过这个花哨老妇,就不高兴地说了几句日语。翻译官急忙解释,添油加醋吹捧了巫婆一通。小雄露出惊喜,重新打量了巫婆,说了声“吆西”。张巫婆常来往于人鬼之间,哪在乎这个东洋鬼子,也毫不躲闪地端详着小雄。
小雄说了几句日语,翻译官就问巫婆:“大太君说,他患的什么病?”
张巫婆突然一哆嗦,面露惧色,叫了声“娘呀——”扭身就跑,被门口的两个卫兵横枪拦住。
翻译官走过来骂道:“妈的,跑什么跑?见着鬼啦?”
张巫婆说:“可不就是见着鬼了。”
翻译官道:“哪来的鬼?”
张巫婆偷指小雄:“附在大太君身上。那可是修炼千年的树鬼。”
翻译官道:“胡说八道。中国的树鬼怎么敢惹日本太君?”
张巫婆连忙用手指嘴“嘘——”了下,然后小声说:“你要不信,去问大太君,他是不是在林子里解手,脏了老树?”
翻译官半信半疑,转身问小雄。小雄想了想,路上的确在桦树林里拉了泡屎,至于弄脏的是否老树,就记不清了。不过有一点没错,就是起来系裤子时,打了个冷战。莫非那冷战——
翻译官闻听,不由惊白了脸,这下算彻底信服了张巫婆。小雄次郎也算个中国通,听说过中国民间巫婆神汉驱鬼捉妖的事,今日暴病蹊跷,痛苦难耐,再加巫婆指点暗示,也就真的感觉身体里有了鬼,不由心惊胆战,惶恐不安,急忙命巫婆赶紧来驱鬼。
小雄真的树鬼附身了吗?没有的事。那张巫婆为什么会知道小雄树林中解手的事?这又是她的聪明所在。
张巫婆到了指挥部,见小雄确实是患重感冒,就暗自推测,感冒必受风寒,那小雄是如何着的凉呢?从县城到靠山屯百余里,行军起码多半天,这么长的时间,谁不得拉泡屎撒泡尿,小雄也不会例外,由此看来,风寒必为解手时所侵。男人野外小解,总爱滋树尿墙,一路上白桦林不断,说他脏树惹鬼,八九不离十。果然这就把小雄忽悠住了。
女巫奏响的死亡鼓点(3)
小雄认可了树鬼缠身,张巫婆却不肯施法,言称此鬼道行大,驱鬼不成易遭其伤。翻译官知她这是借故要高价,就说:“只要驱走了大太君身上的鬼,要多少钱就给多少。”于是张巫婆回家取来跳神法物。
张巫婆散开发辫,抹胭脂涂粉,系上腰铃,左手皮鼓,右手握棒,准备好后又停住了。翻译官问怎么回事,巫婆为难地说:“这鬼老道,我须拼尽法力,就怕到了紧要时刻大太君承受不了。”
“这没问题,我告诉大太君挺住。”翻译官说罢,俯身对小雄咕噜一通日语。小雄连连点头,意思是,大日本皇军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受不了的!
然后,张巫婆又要其他人出去,免得妨碍驱鬼。翻译官有些迟疑,小雄摆手让大家出去。这样,屋里只剩下炕上的小雄,地上的巫婆两人。
张巫婆开始作法。只见她盘腿坐地,闭目默念咒语,不一刻,大叫一声起身,击鼓扭腰,随着鼓铃节拍跳了起来。
小雄次郎第一次见女巫跳神,感到非常稀奇,就趴在炕头,目不转睛地观赏起来。
院里的鬼子,隔着窗玻璃瞧稀罕,开始还觉新鲜,看了一阵,见巫婆总是那几个动作,也就没味了,只是不明白,跳跳舞蹈怎么就能驱鬼,就围着翻译官,好奇地问这问那。翻译官不懂装懂,捕风捉影,信口开河,把张巫婆吹成了个半仙,唬得小鬼子们目瞪口呆。
渐渐地,就听屋里鼓点越敲越急,如雨打芭蕉,又似热锅炒豆,几乎分不出点声,听得人们透不过气来。突然,鼓声戛然而止,屋里骤然死寂。
翻译官笑了,说树鬼肯定被驱走了。大家连忙去看,谁想,打开屋门,大家都愣住了。
只见炕上的小雄蜷曲着身子一动不动,巫婆倒在地上也是无声无息。翻译官急忙上前察看,只见小雄脸色青紫,已经没了心跳。张巫婆青紫脸色,也死了。
这是咋回事呢?原来,巫婆跳神治病,奥妙全在羊皮鼓上。当敲打的鼓点持续在每分钟六十上下时,病人听了心情舒畅,呼吸顺通,气血平和,身体放松,有利身心调养,缓解病症。要是鼓点敲到每分钟七十几下,也就是跟心脏同拍时,病人就会感到心悸、胸闷、烦躁、身疲倦懒。巧妙地运用鼓点节奏的变换,来调节病人的心跳和气血,这就是巫婆驱鬼除病的诀窍。高超的巫婆,还能用鼓声改变心跳,让心脏随鼓声而动,鼓点快,病人的心跳加速,鼓点慢,病人的心跳则舒缓。
于是江湖上传言,道行高深的巫婆神汉,能奏出一套死亡鼓点:其实质就是鼓心合拍,让心脏发生共振,进而鼓催心动。当鼓点越来越快,快得直至心脏丧失功能,人便会因血脉停止而骤亡。不过,死亡鼓点,击鼓人也须感同身受才能把握准节奏。这就是为何张巫婆与小雄会同时而亡。
翻译官哪懂“死亡鼓点”,更不知张巫婆杀敌成仁之心,只以为是树鬼厉害怒伤两命,为此连忙晓谕日军,尽快离开此地,省得再被鬼伤。最后鬼子们只得抬上小雄的尸体逃离了靠山屯。
乡亲们含泪将张巫婆隆重下葬。这个行骗一辈子的女人,最终赢得了全屯世代人的敬佩。
第281、荒唐县令
随着雨点般的锣声,灰布上倒扣的一只小瓷碗微微动了动,碗边一掀,从里面钻出一只毛绒绒的东西。
这天,乌有县来了一个奇怪的艺人。此人头戴灰色小帽,身穿粗布灰色衣褂,背着一只灰布罩裹的木箱,长得灰头土脸,尖鼻小眼细脸短眉,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成了精的老鼠。
人怪招风,艺人在县城十字街头停下脚,刚把木箱放下,“呼啦啦”便从四面八方聚来不少人,围成一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个艺人要搞什么把戏。
尚未开口已观者如潮,艺人的眼里显出了喜色。他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块三尺见方的灰布,在地上平展展地铺开;又拿出一个木架,在灰布的一端放好。
木架主杆竖立,有拇指粗一尺多长。主杆顶端是一只精雕细刻的玲珑宝塔,靠近杆端处横出两根细杆,细杆两端是杯盘小帽等各种玩物。玩物下方,这边垂下一条细小软梯,那边荡着一只微型小桶。灰布正中间,倒扣着四只小瓷碗。
一切摆入妥当,艺人向着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照例说起了什么“家遭大难,江湖度日”、“没有君子不养艺人”、“初到宝地,多多关照”的话。众人早被他这种从未出现过的摆设吊起了胃口,纷纷催促他赶快献艺。
艺人微微一笑,嘴里念念有辞,连唱带说地敲起了铜锣。说到关键处,他暴喝一声:“走!”随着雨点般的锣声,灰布上倒扣的一只小瓷碗微微动了动,碗边一掀,从里面钻出一只毛绒绒的东西,顺着木架主杆爬了上去,很快爬到顶端,在玲珑宝塔里进进出出地钻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灰老鼠!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艺人又暴喝一声:“走!”铜锣声又起,又有两只小老鼠从倒扣的小瓷碗里钻了出来。它们同样在锣声中顺着木架主杆爬了上去,爬到横杆处,身子一转,向一根横杆的两端进发。到了横杆两端,一只小老鼠顺着软梯慢慢爬下,竟然在软梯下端打起了“秋千”,而另一只小老鼠则慢慢放下另一端的那只小桶细绳,然后再慢慢上提,上演了一出“老鼠汲水”。
艺人满意地看着三只老鼠的精彩表演,按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此时众人应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可此地却一反常态,四周一片鸦雀无声。他一抬头,只见众人直直地盯着那三只钻上翻下的老鼠,表情木讷,不知是惊是喜是怒是悲还是怕。艺人微微皱了皱眉,一敲铜锣,朗声说道:“鼠小难教,善小易做,君子施财,艺人铭德!”
按照以往的江湖经验,当他唱完这四句时,不但叫好声四起,就连铜钱也会如雨点般抛进圈内,甚至还会有散碎银子。可乌有县也真就怪了,众人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依然是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只见一只小脑袋从人群的腿缝里露了出来,紧接着,“吱”的一声,一只肥大的老鼠钻进圈内。这只老鼠竟然视众人如不在,绕场转了一圈,昂首看了看那个木架,这才发现上面有三只老鼠正在艺人的指挥下拼命表演。进来的老鼠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一声怒叫,张开鼠嘴,朝着艺人的脚狠狠地咬了下去。
艺人一愣,急忙一缩腿,躲开了老鼠的袭击。艺人多年行走江湖,知道每到一地,别说是活物,就是横草都不要轻易碰成竖,否则极容易惹祸上身,所以他急忙学了一声猫叫,想用猫叫声吓跑老鼠。谁知那只老鼠仿佛吃了熊心吞了豹胆,不但没有跑,反而后腿用力一蹬,凌空飞蹿,朝着艺人的脸颊恶狠狠扑咬过来。
艺人忍无可忍,一甩头,一探手,闪电般凌空捏住了老鼠的尾巴,抖腕一摇,老鼠被抡得晕头转向,凄惨地叫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围观的众人却一声惊叫,四散奔逃,眨眼间便逃了个干干净净。偌大的十字街头,只剩了艺人一个人。
艺人心头一动,手腕力气减弱,手指一松,老鼠“嗖”的一声被甩了出去,飞出老远,“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老半天才拱起来,连滚带爬,逃之天天。
“这地方是怎么了?!”艺人正疑惑间,一个老头儿探头探脑走了过来,悄悄拉住他:“年轻人,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吧!”
艺人一愣:“老伯,我为什么要跑呀?”
“你闯了大祸了,再不跑,肯定要被抓,恐怕连你这吃饭的买卖都保不住了。”老头儿小声说着,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我走江湖卖艺为生,既不为非作歹,也不偷盗抢骗,为啥要被抓呀?”
“因为这是乌有县……他们来了!”老头儿说着一扭头,只见远处几个人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吓得他脸色惨白,钻进一条胡同,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艺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那几个人便涌到他的跟前,“咔嚓”一声用锁链把他紧紧锁住。
艺人这才看清,来的竟然是县衙的捕快。他急忙分辩道:“各位差官大人,小的是安善良民,从没做过什么触犯刑律的事儿,今天刚刚摆上场子耍耗子,为什么抓我呀?”
“抓的就是你,再嚷嚷,牙都给你打掉了!”捕快一声吼,把艺人其余的话全部吓回了肚子。众人押着艺人,连推带搡,连打带骂,转回了县衙。
一到县衙,立即入内衙禀报。片刻时间,鼓声响起,县太爷升堂问案。
艺人被捕快押上大堂,他急忙向上磕头:“青天大老爷在上,小的冤呀!”
县太爷猛地一拍惊堂土:“你冤?这么说是老爷派人拿你拿错了?”
艺人浑身一颤,竟然是县太爷派人捉拿自己?难道县太爷是自己曾经的仇人?他偷偷向上扫视了一眼,县太爷端坐在那儿,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艺人急忙叩头:“小的实在不知青天大老爷为何拿问小的,请大老爷明示。”
“听说你当街耍灰八爷,又当众打了灰八爷,有这事儿吗?”
“灰八爷?”艺人一脸迷茫,“回青天大老爷,小的刚到这儿,没接触过什么爷呀,就是耍了两下耗子,然后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只肥耗子要咬我,‘让我给扔出去了!”
“反了!”县太爷一下子站了起来,头上青筋暴起,伸手抓起几根水火签,一抖手扔到堂下,“掌嘴。二十!”
艺人还没回过神来,三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便冲了过来,两个人架起他的胳膊,另外一个抡起掌嘴板,“噼噼啪啪”二十个耳光掮下来,艺人的槽牙被掮掉两颗,脸也肿成了猪头。
“青天大老爷,小的就是为了糊口,难道还犯了什么王法吗?”艺人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
此时,捕快已经把艺人的那只小木箱呈到堂上。县太爷从木箱里找到了一只透气的小匣,打开来,里面装着那几只杂耍用的耗子。县太爷浑身一抖,眼泪当时就淌了下来,恶狠狠地看了艺人一眼,狂吼一声:“押入牢房,等候判决!”
艺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关进了牢房。
县太爷一皱眉,这才顺着胳膊一扭头,天呀,好几只老鼠竟然死死咬着他的袍袖
牢房里囚徒很多,一见有新人被扔了进来,立即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犯了哪条王法。艺人长叹一声,说自己只是一个行走江湖耍耗子为生的艺人,根本不清楚为啥被关进了监狱。
“别说了,你被关进来就因为你耍耗子。”一个囚徒说道。
艺人一愣:“啥?三百六十行,皇上都不挡。我耍耗子不偷不抢的,为啥要抓我呀?”
“因为这里是乌有县,这里有这里特殊的规矩。”那个囚徒接着说出了一段让艺人瞠目结舌的奇闻来……
乌有县原来一切正常,什么特殊规矩都没有,可自打三年前现任的县太爷到任后,他就定下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规矩。
据说,现任县太爷的老家在偏远的异地,祖上都是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到了他太爷爷那辈儿,突发奇想,赴海外经商,发了大财。谁知回家的时候,碰上了土匪,所有财帛被抢夺一空,他们几个商人也被土匪劫上了山寨。那几个人先后被土匪开膛摘心下了酒,只有他太爷爷悄悄磨断绳子逃了出来。正在他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一只老鼠出现了,他跟着那只老鼠,鬼使神差般地逃离了土匪窝,保住了一条小命。一路波折回到家后,他太爷爷一病不起,几个月后就撒手归西。临死前,太爷爷留下遗嘱,子子孙孙不许伤鼠不许养猫。打那以后,他家几代人都没养过一只猫,也从未伤过一只鼠。
原本是作为对老鼠救命之恩的报答之举,可谁知却换来了老鼠对他家的回报。三年前,县太爷参加科考,有一只大老鼠竟然好几次把一份被刷下的考卷叼到阅卷的考官面前,而那份考卷正是现任县太爷的。考官既惊又奇,按卷名把他找去询问,才知道他家三代不养猫不伤鼠,遂向皇上进行禀报。皇上大为感慨,感叹老鼠也通教化,也知感恩图报,于是御批其登科,亲擢到乌有县任县令。
县太爷深知自己这个官位完全是老鼠带来的,所以到任后就下了一份布告:鼠亦通教化,此后全县不许养猫,不许伤鼠逐鼠,否则即与偷盗拐骗伤人害命同罪。紧接着,他当众处置了几家违背规矩的大户人家。打那以后,老鼠成了上宾,白天过街也无人敢打,乌有县成了老鼠的天堂,老鼠们一个比一个肥大,一天比一天自得,俨然已视人如无物。而艺人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竟然当众耍起了老鼠,还把怒而咬他的老鼠摔伤,自然会惹祸上身……
艺人听完,又惊又怕,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惊的是,乌有县竟然有如此荒唐的规矩,竟然贱人贵鼠;怕的是,自己不知情闯了大祸,肯定要大难临头。他看了看众人,问:“按以往的惯例,官府能怎么判我?”
“官府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老鼠。谁要惹了它们,它们会三更半夜找到你,趁你熟睡的时候,一涌而上,撕开你的肚皮,把你的五脏六腑吃得千干净净。”
艺人顿时脸色发白:“这么说,我今晚就在劫难逃了?”
众人一笑:“你命好,没事儿的!因为这里是牢房,那些老鼠现在都享受惯了,也嫌这地方晦气,所以它们是不会到这儿来寻仇的,你就安心地睡吧。”
荒唐县令(2)
“老鼠不找我了,可官府不是还要判我吗?我怎么能睡得着呀!”
“没事儿,你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再者那个老鼠你不是没弄死吗?官府不会要你的命的。”
听到众囚徒这么说,艺人的一颗心才算放进肚子里,又和众人说了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直到深夜才各自睡去。
正熟睡间,牢门突然“咣啷”一声打开,一个狱卒狼一样走进来,来到艺人跟前,把一个烧饼扔在地上:“你的早饭,赶紧吃吧!”
狱卒说完,“咔嚓”一声锁好牢门,转身离去。
艺人见众囚徒都呆呆地看着他,问:“怎么还给烧饼呀?你们怎么没有呀?”
一个老囚徒扬了扬手:“决吃吧,明天你就吃不着阳间饭了,这是你上路前的断头饭!”
艺人一听,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老半天才爬起来,一把抓住一个囚徒的胳膊:“你们不是说官府不能判我死刑吗?”
老囚徒叹了口气:“那是我们寻思的,可县太爷没按照我们寻思的来呀!”
艺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凭什么判我死刑?就因为我耍耗子打耗子?他作为一方老百姓的父母官,为啥不保护老百姓却保护祸害老百姓的耗子?就算我命犯死罪,那也该等刑部斩刑批复回来后才能执行吧?他们为啥明天就要杀我?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乌有县,县太爷就是王法。以前他也因为老鼠砍过人,听说报到刑部的罪状都是他们捏造的死罪,刑部根本不知道真相。既然摊上了,你就认命吧!”
艺人听到这儿,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其实,县太爷原本没打算判处艺人死刑。县太爷清楚,世俗耍耗子,那是天下三百六十行中的一种,说白了只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艺人也不知道乌有县有这样的规矩,无论是耍耗子还是后来的打耗子,的确都是无意间出现的冒犯。县太爷已经在大堂之上掌了艺人的嘴,还掮掉了他两颗槽牙,他用来谋生的那几只老鼠也让县太爷放生了。县太爷原打算判他做一段时间苦役,打发他算了。可县太爷回到内衙,提起笔,正准备在艺人的案卷上写下刑批的时候,手一抖,毛笔却“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县太爷叹了口气,暗想自己可能是太累了,竟然连笔都拿不稳,又拿起一只笔,蘸饱了墨,刚要写,手又一抖,笔锋走偏了。县太爷一皱眉,这才顺着胳膊一扭头,天呀,好几只老鼠竟然死死咬着他的袍袖。原来是它们掣肘,才使得县太爷两次提笔落空。
县太爷看了看众老鼠,问:“你们知道我想怎么判?”
众老鼠仿佛听明白了他的话,朝着他点了点头。
县太爷试探地问:“你们从旁掣肘,是不同意我的判法?”
众老鼠也点了点头。
县太爷奇了,问:“那依你们的意思,应该怎么判?”
众老鼠一听,“蹭”地一下蹿上书案,几个老鼠一起努力,“啪”地一下把一只笔竖了起来,歪歪扭扭地举到了县太爷的面前。
县太爷一看,竟然是支朱砂笔,顿时一愣:“朱批!你们想判他的死刑?”
众老鼠“吱”的一声叫了起来,目光中,l既有曾经受伤的愤恨,又有现在报仇的喜悦。县太爷点了点头,说:“好,那就判斩!”
县太爷一个“斩”字出口,老百姓就要有一人脑袋落地,而现在的这个人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的耍鼠艺人。
“轰隆”一声,刽子手站立的地方轰然倒塌,刽子手整个人完全砸进了木制的法坛里
天亮不久,艺人便被押出牢房,斜披上死衣,脖子系上亡命牌,一路游街示众,直奔城西法场而去。
法场四周一片荒凉,满眼都是肃杀之气。每逢斩人,都有许多观斩者,今天也不例外,法坛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家看着这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耍鼠的冒失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们觉得好玩吗?”艺人突然抬起头,看着众人朗声说道,“自古人命关天,可现在一个狗官竟然用鼠压人。人命如稻草,鼠命比天高。他把你们变成了鼠,把鼠变成了人。你们现在看他杀我解闷,你们想过吗?他随时都会杀你们解闷。就是那些老鼠,啥时候看你们不顺眼了,都会杀你们解闷!你们醒醒吧!”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无声。
艺人吸了口气:“人……”
他的话还没说话,站在身后的刽子手抡起大巴掌,朝着他的脖梗儿狠狠就是一下,嘴里大吼一声:“作孽该死,你死到临头还不悔罪!”
这一巴掌如同一记霹雷,直打得艺人由脑袋顺脊梁到后脚跟“刷”的一抖,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筋骨一样,顿时浑身瘫软,跪在那里半天不能言语。
虽然艺人不说话了,可不少人却面带愧色地慢慢向后退,准备离开这个杀人场。就在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率率”的响声。众人一回头,数不清的肥大老鼠黑压压地爬来了,硬生生把想要退场的人逼了回去。紧接着,它们或钻进人群里或留在人群外,形成一道铁环一样的圈,牢牢圈住了众人。
一只肥大的老鼠一瘸一拐走进人群,大马金刀般蹲坐在地上.傲然地看着法坛上的艺人,静等着艺人人头落地。
艺人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瘸老鼠,正是昨天被自己摔伤的那只老鼠。他盯着那只老鼠,运足了力气,准备狠狠一口唾沫唾过去。可就在他咬牙强挺抬头时,一旁监斩的县太爷高喊了一声:“行刑!”艺人瞥了一眼县太爷的监斩棚,一口唾沫狠狠唾了出去,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狗官!”
艺人身后,刽子手早已做好了准备,一听县太爷“行刑”两个字出口,他一把扯起艺人脖子上的亡命牌,扔到坛上,猛地大吼一声,抡起了鬼头刀。
见艺人就要人头落地,许多人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众人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就听“轰隆”一声,刽子手站立的地方轰然倒塌,刽子手整个人完全砸进了木制的法坛里,鬼头刀甩到了坛下,两只胳膊也因重重撞击在法坛的横梁上而骨折。
众人一愣,放眼齐望,法坛上,只剩下了艺人一个人跪在那里。
县太爷大吃一惊,急忙吼道:“怎么回事儿,快去查看!”
还没等查看的衙役赶过来,瘸老鼠一声厉叫,十几只老鼠同时上抢,闪电般向法坛上的艺人扑了过去。
众人全呆住了。因为他们清楚,这些老鼠准备当众撕开艺人的胸膛。
就在那十几只老鼠的牙齿要接触到艺人的身体时,坍塌的法坛窟窿里突然跃出十几道黑影,十几只更强壮的老鼠猛地跃出来,一只一个,分别叼住先前那}+几只老鼠的尾巴,猛地用力一甩,“嗖嗖!”这些老鼠被甩出老远,滚地葫芦一样落到了地上。
瘸老鼠怒叫一声,猛地蹿起来,向后一叫,众老鼠开始前涌。就在这时,一只通体泛着亮光的灰老鼠从法坛的窟窿处钻了出来。灰老鼠一现身,所有的老鼠顿时全部停止了行动,就像乌有县的老百姓见了县太爷一样,一个个低眉顺眼,鸦雀无声。
灰老鼠一步步来到瘸老鼠的跟前。瘸老鼠虽然也规矩起来,可依然小声吱叫着,显然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只见灰老鼠扬起前爪,像人抽嘴巴一样,狠狠打了瘸老鼠好几记“耳光”,然后朝着鼠类吼叫几声,只见瘸老鼠和众老鼠一起,低头耷脑,潮水般退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灰老鼠见众鼠已经退去,回头吱叫几声,法坛上的那十几只老鼠,立即上前,几下就咬断了艺人身上的绳子。灰老鼠又来到县太爷面前,扬起前爪,拜了几拜。
县太爷急忙起身离座:“您是……您是鼠王灰八爷?”
鼠王点了点头。
县太爷欣喜若狂:“我叫了这么些年灰八爷,今天才眼见真正的灰八爷。灰八爷,您来有何见教?”
鼠王指了指艺人,又指了指坍塌的法坛。
县太爷:"你是说那法坛是你故意弄塌的,你不想让那个人死,还想让我放了他?”
鼠王点点头,扬起前爪,向着县太爷拜了几拜。
县太爷急忙还礼:“鼠王客气了,只要鼠王吩咐,小官必然办到。昨天那人当众耍鼠还伤了一鼠,所以我才杀他,既然鼠王大仁大量,那我就放了他。”
鼠王点点头,指了指太阳,又指了指艺人的后背。
县太爷说:“鼠王的意思是今天就放他走,他的东西也都还给他?”
鼠王点点头。
县太爷一扬手:“马上把他的东西拿来,立即放他走!”
很快,有衙役把艺人的箱子铜锣什么的拿来,交给了艺人。县太爷看了看艺人:“你本犯了死罪,是鼠王求情,才饶你一死!你走吧。记住,不管到哪儿,再也不许乱说乱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艺人看了看县太爷,看了看鼠王,又看 了看围观的众人,接过木箱,转身离去。
荒唐县令(3)
鼠王也向着县太爷点点头,带领众鼠,风一样离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风吹凉了舌头,这才回过神儿来,议论着叹息着,纷纷离去。
不说众人如何意外和惊诧,单说艺人背起木箱,撒开两腿,急匆匆顺大路往前就跑,恨不能一步离开与有县这个是非之地。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艺人实在跑不动了,见前面有块石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把木箱放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突然,他像坐在了火上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就在不远处,数不清的大老鼠扑天盖地排在那里,由那只瘸老鼠带队,死死截住了他的去路,等着他前去送死。
艺人急忙回头,可心也像掉进了冰窟窿。身后的退路,也被老鼠堵死,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死。
艺人明白了,其实这是鼠王使的毒计。在众人面前放了他,使得众人误以为老鼠也知情达理,而又派人在此劫杀他,最终置他于死地。他现在是真的看清了,鼠辈就是鼠辈,既然要死在鼠辈的手里,那他干脆就放手一拼,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想到这,他打开木箱,把里面的那个木架拿了出来,手持木架,一步步向着那只瘸老鼠逼去。
眼看就到了瘸老鼠的跟前,那只瘸老鼠突然一声厉叫,众老鼠像大浪翻花一般,猛地扑了过来。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鼠叫声,十几只强健的大老鼠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拦住鼠群,东拼西咬。很快,十几只老鼠便受伤倒地,其它的老鼠一时间停止了前进。
冲上来的那些老鼠,正是鼠王带的那十几只。瘸老鼠发怒了,它眼睛发红,猛地冲了过去。见瘸老鼠冲过来,那十几只老鼠反而不敢上前,纷纷向后退去。就在这时,黑影一闪,鼠王冲了出来,朝着那只瘸老鼠一阵吱叫。谁知那瘸老鼠似乎没有听见,依然红着眼睛发疯般向前冲着。鼠王猛地跃起,一口咬住了瘸老鼠的脖子,拼命甩了几甩,把瘸老鼠甩出老远,摔在地上,气绝身亡。鼠王慢慢走到瘸老鼠跟前,看了老半天,向着众鼠悲叫几句,众鼠抬起瘸老鼠的尸体,默默退去。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鼠王化解了。
全县的人都动了起来,老鼠不管跑到哪里,到处都是打鼠的红眼人
艺人上前几步,双手抱拳,朝着鼠王深深一礼。鼠王轻轻一跳,闪在一旁,并没有接受艺人的拜礼,而是扬起前爪,向着艺人拜了儿拜。
艺人一愣,他看了看鼠王,问:“鼠王,你为何拜我?”
鼠王回头叫了叫,几只老鼠过来,把四只老鼠的尸体运到了艺人面前。艺人仔细一看,这四只老鼠正是自己跑江湖所用的那四只要鼠。他看了看鼠王,迟疑地问:“它们……是死在那只瘸老鼠手里?”
鼠王点了点头,又拜了几拜。
“这不怨你们,怨我!”艺人说完,选择一处向阳的好地方,挖好四个小坑,把那四只小老鼠装在那四只瓷杯里,埋了下去。埋了四只小老鼠,艺人拜了儿拜,这才站起身来,说:“鼠王,谢谢你救了我,你放心,以后我另学手艺,绝不再耍鼠!”
鼠王向前一跳,拦住他的去路,摇了摇头。
艺人一愣,问:“鼠王,你的意思是同意我继续耍鼠?”
鼠王点点头,回头叫了几声,那十几只老鼠走过来,把四只小老鼠推到了艺人面前。鼠王看着他,竟然又拜了几拜。
艺人问:“鼠王,你难道是想我把它们几个领走,让我把它们训成耍鼠?”
鼠王点了点头。
“不成。你们不能这样赔偿我。再说那几只耍鼠也不是你们害的,我不能要它们。”
鼠王摇摇头,指指自己,指指乌有县城,指指小老鼠,指指艺人,又指指远方。
艺人看着鼠王,说:“鼠王,我虽然不明白你的全部意思,可我知道,你是说把它们给我不是赔偿我,而是让我把它们领走,走得越远越好,对吗?”
鼠王点点头,和那十几老鼠一起在艺人面前齐齐跪倒,竟然“磕”起头来。
艺人急忙还礼,把那四只小老鼠装进木箱,背起木箱,转身离去。
目送艺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鼠王转过身来,叫起那十几只老鼠,看了!看暮色中的乌有县城,眼睛里淌出泪水,慢慢向着县城爬去。
鼠王现身法场,救了艺人,教训了瘸老鼠,一时间,乌有县城里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这一奇事。而县太爷则更加坚定了敬鼠决心,再一次发出布告,鼠也有情有义有理有节,谁若冒犯老鼠,必当重罚。十时间,百姓们都对老鼠敬若神明,没人敢惹。
可谁知好景不长,一年多的光景,这种情况便被打破了。因为乌有县遇到了大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只能吃草根树皮度日。县太爷向朝廷求救后,朝廷急忙拨来赈灾粮食,送到了乌有县府库。
朝廷来了救命粮,百姓们顿时奔走相告,一个个欢呼雀跃,提篮挎筐,齐奔县衙,等候县太爷开仓放粮。谁知百姓们刚到县衙门口,便被衙役们拦住了。衙役们告诉他们:县太爷有话,赈灾粮暂不发放,太爷另有重用。
老百姓一个个怨气满胸,真想冲进去把那个狗官扯出来,掮上他几个耳光,问他留着那粮干什么。可一见衙役们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和他们腰间的钢刀,众百姓都咽了口唾沫,小声儿骂着娘,慢慢返回各家。
而此时,县太爷正在忙碌着。他知道,朝廷拨下的救命粮是给乌有县所有老百姓的。可在他的心里,他要先救乌有县的老鼠。因为是老鼠而不是百姓帮他做了官,是老鼠也不是百姓帮他提高了声望,所以他感激的是老鼠,不是百姓。并且他已经看到过鼠王,他甚至认为,如果先救老鼠,老鼠们说不准会回报他,到时候,数不清的粮食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管是老鼠偷的也好运的也好,反正到时候乌有县的老百姓就都有救了。
想到这些,他打定主意,先把粮食供给那些老鼠。可是他想得还是晚了些,还没等他动手,数不清的老鼠便从四面八方黑压压地涌进了屯粮所,一只只老鼠圆瞪着眼睛,盯着那一囤囤粮仓,大有一冲上去就把粮仓都吞下的架势。
就在众鼠要疯冲夺粮之际,黑影一闪,鼠王带着那十几只大鼠出现在众鼠面前。鼠王看着众鼠,嘴里吱吱地叫着,那十几只大鼠也跟随鼠王的叫声,一齐上前,向外驱赶着众鼠。众鼠慢慢后退,突然,不知从哪里爆出了一声狂叫,一只老鼠猛地跃起,一口咬住了鼠王的脖子。紧接着,其他老鼠也像疯了一样,一涌而上,很快便把鼠王和那十几老鼠咬翻在地,然后踏着它们的尸体,疯狂地涌进了屯粮所。
老鼠们刚刚涌进屯粮所,身后便响起天崩地裂般的呐喊声,数不清的老百姓,挥舞着勾竿铁尺,狂风一样席卷过来。县太爷急忙上前喝斥:“你们要干什么?”
领头的一瞪眼睛:“你想干什么?朝廷发的救灾粮,你为什么不放?”
“本官另有重用!”
“重用个屁!肯定是要孝敬你那些鼠爹了!老鼠让你做了官,你敬老鼠孝老鼠,那是你的事儿,可你不该强迫我们老百姓也那么干。这几年,老鼠成了乌有县的天,它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明吃明抢明夺,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老鼠们已经习惯了吃现成的,它们不再偷也没有存货更不打洞了,它们住在它们想住的地方,随时想吃就随时去吃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粮食全让它们吃了,次种下地,怎么能打出粮来?所以这次大灾,实际上是你这个狗官搞的人祸。现在我们都要饿死了,你竟然又把粮食给它们,我们不同意!”
“你们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县太爷一瞪眼睛,“你想造反吗?”
“我想吃饱肚子!”领头的话到手里的家伙就到,县太爷的一半脑袋被砸飞上了天。众人一见,各抡家伙,一下子涌进了屯粮所。可奇怪的是,大家并不先抢粮,而是抡起家伙到处找老鼠,见到老鼠就打。全县的人都动了起来,老鼠不管跑到哪里,到处都是打鼠的红眼人。整整一天一夜,整个乌有县仿佛被血洗了一样,县衙被捣毁了,衙役捕快们全被打死,全城的老鼠一只不剩,包括刚刚出生的鼠崽,全被打死,然后,众人又聚在一起,把那些老鼠一只只烤熟,众人聚餐吃掉。众人吃得满嘴流油,吃得开心解恨。等老鼠吃光了,这才开仓平分救灾粮。
就在乌有县闹民乱那天,已在别处行走江湖的艺人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 一个身穿灰衣的老人来到他的面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壮汉。老人看着他笑了:“年轻人,其实我就是那个鼠王,当年你打伤的那只老鼠,是我的儿子。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要杀他,还把那四只小老鼠交给你吗?其实是为了我们鼠类自己啊。乌有县令祖上敬鼠,这本是他一家的行为,鼠类纵然感激,无论他怎么做,也无碍大事。可当他当上了乌有县令,强令全县百姓都要敬鼠,这就违背了天意。在他的倒行逆施下,乌有县的老鼠越来越懒、越来越贪、越来越养尊处优、越来越横行霸道,它们实际上已经成为乌有县老百姓的恶魔。老鼠们也被假象迷惑了,以为凭那个县令的权力就可以永远震住老百姓,却忘了如果老百姓真的动了怒,那几个官和几把刀是震不住也杀不光的。而一但老百姓真的发起怒来,乌有县的鼠类将是灭项之灾。我曾经采取过一些方式,想警示一下那个县令,可他执迷不悟。我也想教训一下鼠类,可它们都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就连外地的鼠来到乌有县,它们都会将其咬死,你的那四只耍鼠就是这么死的。我明白了,总有一天,乌有县的老鼠将被百姓悉数打死。可它们毕竟是一支鼠族,我不忍它们全被灭族,所以我救了你,并把那四只小老鼠交给你。这样,虽然它们被你训练成了玩物,可毕竟保住了性命,还为乌有鼠族保住了一点血脉。如果什么时候它们有幸逃了,那乌有鼠族还会重新繁衍生息。而经过你的训练,它们会重新改变,成为真正的鼠类。今天,大灾来了,我们乌有县的所有鼠类都灭绝了!谢谢你,为我们保全了四只!”
一梦醒来,艺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急忙去看那四只耍鼠,只见它们正在悄悄啃咬木箱,想偷偷逃走。第二天,艺人把它们背到山前,慢慢打开木箱,放它们离去。看着那四只耍鼠奔向山里,艺人仰天长叹:“天道有理,天下三百六十行,谁说人鼠不都是一行呢?各行应各行其是,共享天下,要是一味地以一行压制另一行,谁知会不会遭到天谴?”
乌有县闹起民乱,事情也惊动了朝廷,皇上又派来一位清官。清官查清真相后,如实向朝廷禀报,建议免除乌有县所有百姓之责。皇上同意,乌有县老百姓高呼皇恩浩荡,各司其职,乌有县又恢复了一片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282、无名刀
父亲将无名刀交给我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想要,因为这把刀实在是太丑了。而我家是刀行,祖辈以来就在打刀,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刀大部分都是我胡家刀行打造,好看的鸳鸯刀,雪白的月刃,霸气的斩龙刀都是我家的名品,但是父亲对这些刀都嗤之以鼻,看着那些名扬天下的大侠拿着所谓的名刀横行天下时,我父亲总是轻蔑地说,全是不识货的傻蛋,这些刀送给我都不要。我就提醒父亲那些刀好些都是他自己他亲手打造的,这时父亲就突然伤感起来,他连连说我恨啊,我就是穷尽一生也打不出那样一把好刀,就是我所有的刀加起来也比不上那把刀。
父亲说的那把刀就是无名刀,而它的打造者从来无人知晓。无名刀几百年前就在我家秘密流传,是我先祖的先祖在巧合中得到的,而这开启了我胡家打刀的序幕。听父亲说,这把刀是由陨石打造的,他感叹说也许这把刀的打造者是神不是人。而我总觉得父亲夸大其辞,因为无名刀的确不怎样,用来砍柴我都嫌大了。
后来一件事发生了,一个老年人从我家门前走过,他肯定有七八十岁了,发须都白了。他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我的无名刀,眼睛顿时放大了。我问他要买什么,他说我要那根烧火棍。我吃了一惊,将无名刀拿在手中,对他说,这烧火棍不买,你要买刀的话任你选。那个老年人很坚持,他说我就要你那个烧火棍。我对他变得很好奇,因为他不是像我这么蠢,他一眼就看出了无名刀的好处,而这是不容易的。我问他说,你为什么要买这根烧火棍,他说,这不是烧火棍,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刀,我说,这真是烧火棍,他说我出一千两银子,我说一千两银子可以将我这里所有的刀买走了,他说我就要那个烧火棍,我说你越是坚持我越是不卖,他说我提价到一万两银子,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就是不卖,老年人很失望地告诉我说,不卖也行,但是你要藏好,我说不用藏,没人来偷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后就走了。
这件事让我相信了父亲的话,认为这真是一把天下最好的刀,不然没人会出一万两银子来买的,我把这件事情给父亲说了,父亲没什么反应,在我要离开时,他喃喃地说也许卖了也好。我就觉得父亲疯了,这把刀在我老胡家几百年了,父亲竟然要说卖。自此以后我再也不给他说无名刀的事情了。
那天天气晴朗,太阳高照,我坐在棚子下息凉,突然远处高起了一缕尘烟,再去看时就看到一小骑马队,几个人正骑着马快速地过来,一会儿后我就看到了几个人,高头大马,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剑眉星目,走过我身边时一股风差点将我吹倒,我就知道了他肯定是个武林高手。最特别的是他手里的刀,黄金打的刀鞘,镶嵌着各种宝石,光是这把刀就不知道值多少钱。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来了一匹瘦驴,驴背上坐着一个老头,发须皆白,邋里邋遢,边骑着驴子边唱着歌,声音嘶哑,唱的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两方人马就此相遇了。刀行前面是一条小路,不能一起过,只能有一边相让。但是令我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两方都不让,这小孩子的行径竟然活生生在我面前发生了。先是老头让对方让,对方不让,为首的那个倒是没说话,都是底下的人在说。几句话说翻之后,便真的谁也不让谁了。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拼命忍住笑。
一个人说,死老头你让不让,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老头说,是天皇老子我都不让。
那人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是被老头一句话就噎回去了。
那人说,那你是想打架了。
老头说,打架我还没有怕过谁。
我顿时来了精神,平静的生活让我十分想看他们打一架。就在这时有很多人围拢了过来,和我一样兴奋。
先是说话的那个人拍马而起,直接向老头扑了过去,剩下的人都笑着看热闹,在他们看来收拾一个老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转瞬间就发生了,那个人刚扑过去,被老头一让就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成了个狗吃屎。剩下的人一下就敛住了笑,那老头却嘿嘿地笑了起来。那几个人脸上挂不住,又过去了两个人,但是都在瞬间被收拾了。这时那个为首的老大也坐不住,就上前问老头的尊姓大名,老头嘿嘿笑着说,无名无姓。那为首的又客气了几句,不外乎是让路本来是小问题,但是现在打了架就要分出输赢,不然没脸再在江湖上行走。
那老头一点不客气地说,屁放完了就放马过来吧。那为首的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便一下子扑了过去。只见寒光一闪,原来他拔刀了。他必定知道老头厉害,一开始就拼尽全力了。但是依旧几招下来,那人就败下了阵来,刀也被打出去了。而那老头却依然坐在驴子上,似乎一点都不费力。
那几人死一样的面孔,低垂着头,像是要贴住胸膛一样。
那老头便骑着驴走了,没有看那些人一眼,也没有看我们这些人一眼。谁也没说话,似乎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会儿后那几个人也走了,背影很快消失掉。
许久过后我们才回过神来,这时有个人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
另一个人说,不可能,天下第一能被这么就打败了。
那个人说,你爱信不信。
另一个人说,那你说那个老头是谁?
那个人说,鬼才知道。
再后来,我又遇到了无数件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的成名高手被无名小卒打败,太多太多的好刀好剑被不出名的兵器折断。我已经渐渐麻木了,但是我依旧说不上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突然迷恋上无名刀的,这种转变让我也纳闷,我也不知道我何时就突然对无名刀有了兴趣。无名刀为什么要叫无名刀呢?难道取一个名字真的很难吗?许久后我才明白,无名刀之所以叫无名刀,是因为铸造这把刀的人觉得世界上没有名字能配上这把刀。但是我又疑惑这么好的刀为什么几百年来都没有一点名气,甚至成为了我的烧火棍。
进而我想到了我的父亲,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铸刀师,造出了那么多刀剑,却依旧是个无名小卒,守着这个小小的刀行一辈子,他从来没有走出刀行一百里以外,他的一生就这么默默无闻,但他的确是世界上最好的铸刀师。再进而我的祖祖辈辈,都是最好的铸刀师,可是他们从没一个人能够扬名立万。
就比如那个打败武林盟主,天下第一的老头,谁知道他的名字,谁知道他丁点消息?没有人的。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落第的读书人,他从京城回来,路过我的刀行,在我这里喝了一碗茶,他将我多年的疑惑一下子就解开了。他说,不管是什么东西,不能样样占尽,占尽了就会惹乱子。
我忽然想到,要是我的无名刀人人都知道,那么江湖不知道要掀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呢。这把刀这么厉害,就注定了要被埋没,父亲铸刀那么好,也注定了要默默无闻。那个老头武功那么高,也注定了只能骑着驴到处走来走去。
我像是发现了一个真理一样兴奋起来,我到处去兜售我的这个理论,开始还有人听,最后他们就不耐烦了,他们告诉我说,不扬名立万的话,再厉害也是一个屁,扬名立万了的话,就是个屁也厉害。
我私下一想又觉得有理,于是我就再也不去兜售我的这个理论了。
一晃眼许多年就过去了,我也老了,终于有一天我将无名刀传给了我儿子。我儿子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是烧火棍,但是别弄丢了,我们胡家刀行能存在几百年就是因为它。我儿子不太情愿地领过去,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副重担终于从我肩上卸下去,我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父亲是不是也是如此。
庆幸,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失落。
第283、快刀斩县令
乾隆初年,山东一带天灾不断,很多百姓为了生存,流离在外成了乞丐。可就在这年,阳谷县张贴出告示,今年的赋税竟要比往年提高一成。生存都成了问题,还要承担如此沉重的赋税,百姓怨声载道!
这日,王老汉正为病重的老伴熬药,院门突然“哐当”一声响,他抬头一看,只见几个板着铁青色脸的差官齐刷刷走了进来。为首的差官叫张蛮,是冯县令的亲戚,做事蛮横霸道。他瞪着眼睛,喝令道:“王老汉,最后期限已到,交出钱粮吧!”
王老汉年近七旬,老伴常年有病,生活多靠邻居照应,他哪有钱粮纳贡?王老汉忙磕起头说:“差官大人,请你们开开恩吧,我是真的一钱银子都没有啊……”一听这话,张蛮立马火了,怒骂道:“好你个刁民,有钱买药却无钱纳贡,分明是抗旨!”说着将王老汉推翻在地,然后像土匪一般闯进房里。
王老汉家被翻得满屋狼藉,张蛮见毫无所获,气得一脚踢翻了熬中药的罐子。王老汉气得浑身哆嗦,想上前去制止却被张蛮一拳打倒在地。此时,王老汉家已聚满了乡民,他们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议论:“这是什么世道呀!差官如此行径与强取豪夺的土匪又有何区别!”
张蛮骂了一通就要出门,却被人拦住了,他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眼似铜铃、长满络腮胡子的黑大汉,张蛮伸手想把他推开,却被黑大汉一掌拍倒在地。
这黑大汉名叫朱快刀,习武多年,练就一身好武艺。他前些年曾在城里开馆授徒,因性子火暴、爱抱打不平,得罪了富豪乡绅,被官府以莫须有的罪名关了武馆,他只好强压怒火回到雾柳镇做了杀猪匠。
张蛮一骨碌爬起来,恶狠狠地挥刀劈向朱快刀!朱快刀眼疾手快,随手抓起扫把,一通横扫,把他手上的刀打落在地。张蛮顿时怔住了,没想到雾柳镇竟有这样的人物!见势不妙,拔腿就逃,却被朱快刀再次拦住!张蛮慌了,战战兢兢地问:“你是何人?”朱快刀两眼一瞪,亮明了身份,他浓眉一皱,说:“今年的旱灾致使山东五县庄稼减产绝收,皇上大发恩泽,免去五县的皇粮,两日前我在邻县的榜文中亲眼所见,这五个县中就包括阳谷县!”
人们听到这话,顿时哗然,大骂阳谷县的狗官抗旨不遵,欺诈百姓。消息不胫而走,不大工夫,王老汉门口就聚集了上千人,他们个个怒火中烧,愤怒的眼神如刀似箭,把差官吓得浑身颤抖。朱快刀一把揪起张蛮的衣领,拖着他直奔县衙。
县衙被围得水泄不通,温顺的百姓此时个个目露怒光,要把差官生吞活剥。冯县令见了冷汗直冒,他强装镇定地喝问百姓为何来此。话音未落,人已被朱快刀一把提在了手心里。
冯县令见此人之威如虎似豹,惊得全身战栗不止。朱快刀紧揪着冯县令,喝问他朝廷免去五县皇粮之事是否属实?冯县令自觉理亏,面对黑大汉只得如实回答。交代完毕,冯县令最后说:“今年阳谷县的税收全免……”见这样说,朱快刀才将他放下来,带着人们愤愤而去。
两个月后的一天,王老汉跌跌撞撞地闯进朱快刀家,说全镇人都病了,腹痛难忍。朱快刀一惊,出去一看,街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朱快刀不免疑惑,全镇人都病了,自己为何毫无感觉?他急忙找来郎中,开了方子,让病人喝下汤药,可腹痛依然,不见一丝效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病情愈加严重,一些体弱的老者和孩子先后痛得昏死过去。朱快刀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在不知所措之际,王老汉走到他面前说:“大家的病实在怪异,郎中又医治不好,得赶紧把这事禀报县令大人,请他寻得良医来解乡亲们的苦痛啊!”朱快刀觉得在理,点了点头,直奔县衙而去。
听完朱快刀讲述了事情经过,冯县令说:“你们都找郎中了,就多服几天药嘛!哪有什么病吃上药立时便好的?我还有要事要办……”说着做出送客的架势。朱快刀见冯县令推三阻四,气得怒目圆睁:“你真的不管百姓死活?”说着伸手就要摸腰间的杀猪刀。冯县令似乎害怕了,讨好地说:“百姓是我的子民,他们有病我岂能坐视不管?其他的要事我以后再办吧,朱大侠先行回去,我这就想办法!”
快刀斩县令(2)
半晌过后,冯县令带着一个仙风道骨的黄袍道人赶到了雾柳镇。冯县令客气地说:“这位是昆仑山的子虚道长,今日路过我阳谷县,得知本县百姓身患怪疾,特来救治!”
子虚道长给病人把完脉,叹息说:“百姓所患的是一种古怪的瘟疫,如不及时治疗,疫情四起,三日内便蔓延全城,到时恐怕神仙也无方了!”冯县令听后很是焦虑,忙请子虚道长献上良方。
子虚道长沉思片刻,言道:“病患如此之多,治疗此瘟疫的药材又异常珍贵,银子恐怕是现在最为棘手的问题……”冯县令领悟了道长的意思,叹息说:“本县贫穷,实在是拿不出银子,真乃惭愧至极,唯今之计,只有请道长以苍生为念、开出良方,我召集大家集资出银了!”子虚道长点点头,掐指一算,道:“每位病人约用银一两。”
“一两银子!”朱快刀眉头又皱成了个“川”字,“百姓都要饿死了,哪有银子买药?”冯县令一听这话,忙说:“朱大侠不能这样讲,生命大于天,百姓生命危在旦夕,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保住性命啊!”朱快刀叹息一声,挥挥手召集大家回家拿出所有值钱的东西。
临近傍晚,药剂终于熬制妥当,灾民饮下药汤后,不多时就有了气力,腹痛症状也渐渐消失了。疫情得到及时控制,冯县令和子虚道长功不可没,得到百姓的赞扬。
这天,朱快刀做完生意前往县衙赔罪,希望冯县令能原谅自己当日的鲁莽。他刚走到县衙门口,一个身穿锦缎长衫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细一打量,朱快刀不禁一愣,这不正是子虚道长嘛!他怎么身穿一身素衣?朱快刀怔了怔,悄声跟了上去。
子虚道长进了县衙后门后,大门“吱呀”一声,牢牢地关上了。朱快刀略一思忖,走到墙根下,脚一点地,飞身跳入院内。
子虚道长走进冯县令的书房,朱快刀扒着窗子一看,冯县令正在房间里端坐着。只见子虚道长笑着走上前言道:“叔父,您这招可真高啊,我们仅用一天时间就赚了数万两啊!这是银票您收着。”说着把一沓票据塞到了冯县令手里。
冯县令缓缓站起身,讪笑道:“如果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朱快刀,弄点银子还用得着费如此大的周章?没想到,竟让他躲过‘瘟疫’一劫。呵呵,冯茂侄儿啊,这回既帮叔父博得了名声又得了金银,你功劳不浅啊!”
子虚道长是冯县令的侄子?这场“瘟疫”竟是他俩搞的鬼!听到这里,朱快刀大叫一声冲进房间,一把扼住冯县令的喉咙!
“朱,朱大侠饶命……”
冯茂走到朱快刀背后,搬起凳子猛然砸向他的脑袋。朱快刀身子迅速一转,躲了过去,借势一把抽出腰间的杀猪刀,只听“噗”的一声,冯茂后背鲜血四溅,命丧当场。
朱快刀将冯县令抵在墙角,逼问道:“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有一句不实,今天就剁了你的脑袋!”
冯县令吓得脸色惨白,缓缓道出。那日朱快刀带百姓来官府使他威风扫地,还把即将到手的钱粮搅黄,于是他怀恨在心。侄子冯茂是做药材生意的,有一种叫“奇毒散”的毒药,他串通侄子,往雾柳镇的水井中偷偷下了毒。因为朱快刀是做杀猪生意的,家有水井,便逃此一劫。后来冯县令和侄子上演了一出治病救人的绝妙好戏,从中顺手牵羊得了钱财……
原来是这样,朱快刀看着眼前心如蛇蝎、恶胜瘟疫的冯县令,手中的杀猪刀晃动难止,阳光透进窗子,照亮朱快刀的身影,一抹寒光闪过,只听冯县令一声惨呼,顿时身首异处……
第284、侠女和鱼娘
清雍正年间,有两名女中豪杰闻名江湖,她们就是相传为吕留良孙女的侠娘和鱼靓大盗的女儿鱼娘。两个女子都与雍正皇帝是死对头,并与满洲贵族不共戴天。
清代初年,吕留良因文字狱而遭灭族之灾,他的孙女被他的一个学生藏了起来,当时小女孩还不到七岁。这个学生是明朝功臣的后代,虽然避世隐居在家,但明朝覆亡,满清入侵,他一直萦迥于心中。故旧中的一些奇人豪杰,私下与他来往,并常常在幽静偏僻的地方聚会,拔剑研地,击石悲歌,有古壮士之气概。有时被朝廷的官吏闻知,他们立即转移别处,好嗽次八_乎险遭不测,但都幸免于难。
在这批壮十中,有一位虬髯豪客,有很好的武功和剑术,经常替朋友报仇,取人首级如囊中探物。他长期客居在吕留良的门人家中。
有一天,门人与此虬髯客在家中置酒,相对而饮。门人对豪客说:“你老了,如今天下多故,你一身超群绝伦的武艺,不能失传。现在我门下壮士颇多,你何不选择一个有才能的人传授呢?”虬髯公听了,请求让他当面看相后再作决定。
当他在众人中看到吕留良的孙女后,大吃一惊,说道:“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子,我的武艺不再传给男子了。”于是他悉心指教吕女,先学武术,接着学剑术。吕女聪明好学,而且天赋极好,因而造诣精进,技艺过人,虬髯公更加确信自己的眼力不错。
三年之后,吕女学成一身好武艺。一天,虬髯髯公对吕女说:“现在除了少林派之外,你的武功是无人一可比了。如今我已年老休衰,力不能逮,在灵巧上你也已经超过我了,今后你要自己继续努力。”说完,便将 “侠娘”之名赠给吕氏孙女。
这时,侠娘已经到了应该出嫁的年龄,但她矢志不嫁,志在复仇。不久,虬髯公归隐山林,侠娘便漫游海内,欲得奇人相助,达到复仇的目的。
侠娘曾经到过少林寺,见到主持和尚,并曾与他较量过武艺,二人难分上下,只是侠娘的气力稍弱而已。少林僧非常称赞侠娘的功夫,说:“你的武功,已经可以横行天下了,复仇对你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只是你的仇人现在命数未尽,加上一些人的助力,一时还难以推倒,但只要你有耐心,最终他还是会败在你的手下的。”侠娘临行前,主持和尚谆谆叮嘱:“如果遇到少年书生,切勿轻易以身心相许,否则将功亏一赞。”
侠娘得此忠告,遂离少林寺,北行到山西,于市中卖艺。众人见一孤女独行到此,以为是借比武择婿,于是趋之若鹜。侠娘外表茬弱,众人不识深浅,皆来尝试,结果纷纷败在侠娘手下。有一个和尚携重金而来,声称:“如侠娘胜,则奉上重金;如侠娘败,则娶之为妇。”侠娘羞红了脸,恨其无礼,于是使出少林武功。和尚见此情状,忽然大呼日:“你是我的师妹,我知罪了!”于是赠以重金,行礼而去。
这时雍正皇帝已经得到其党羽的报告,知道侠娘武艺高强,异乎常人,后必为患。雍正皇帝与众喇嘛商量,准备用大清的刑法处置侠娘。喇嘛说:“不行,这个女子有剑术,很难制服,只能用其他的办法慢慢地笼络她。”雍正皇帝领悟了喇嘛的意思,便私下嘱咐张廷玉等文士说:“能娶奇女侠娘为妻的人,一定给他高官厚禄。”
张廷玉等人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回去后便与幕僚商议。幕僚中有一个士人说:“我知道皇上的意思,而且我也认识侠娘,她一向十分看重文人学士。过去我因为怕受连累不敢与她接近 现在既然皇上有旨,我当竭尽全力履行旨意。”
这时候,侠娘正在景县、沧州一带卖艺,士人很快赶到了那里。这个人原是吕留良门人的同族,早年曾与侠娘同窗习文。侠娘矢志不嫁,所以虽曾对此人有好感,最后仍决然离去,现在她孤身一人,特别引人注目,见士人来访,便与他扮作假夫妻,迷惑别人视线,以达到复仇的目的。
侠娘偕同士人去拜访虬髯公,虬髯公大吃一惊说:“侠娘也有丈夫了?”侠娘急忙说:“师傅为什么这样小看我?这只是假夫妻而已。”虬髯公说:“我当然了解你,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倒是现在我又收了一个女弟子,功夫与你不相上下。真是天然公例,物必有偶。”说上完便一让其女弟子出来见客。
只见这女子年龄约模十五六岁,容貌娇好,妩媚动人,而眉宇间饶有英气。虬髯公说:“这个女孩名叫鱼娘,也是一个奇女子。”
侠娘与鱼娘一见如故,无话不谈。鱼娘对侠娘说:“姐姐你如此高才,却和这庸俗男子同进同出,真是让人笑话!如果他再不知趣离去,我就去替姐姐杀了他!”侠娘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准备打发士人离去。谁知士人已有所察觉,星夜逃回京城去了。没过多久,搜捕侠娘的命令便传了出来。
这时鱼娘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与其留在这里被那些贪官污吏抓去,还不如进京,等待机会行事!”于是二人便一起赶往京城。
她们在客店里又遇到出走的士人,他装扮成一副落魄倒媚的样子,述说离别后的种种不幸遭遇。侠娘信以为真,十分同情,便让他做自己的助手,她所有的信函来往,均由士人代笔。对外他们虽仍然以夫妇相称,只是有名无实。
不久,侠娘与鱼娘前往宫中打探情况,发现宫中似乎有所准备,鱼娘怀疑地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身边有奸细不成?”
后来有一天,士人刚写完一封密信,正巧有朋友来请他赴宴,信放在桌上未及收藏,为鱼娘所得,拆阅密信,见信中将侠娘和鱼娘的情况报告给某官员再转呈朝廷。鱼娘看完信,急忙找到侠娘说:“这件事已被我不幸而言中,这真是养虎贻患啊!”侠娘说:“既然如此,今晚我们就开始行动。你在这里等那个家伙,我先一个人去探探路。”
到了晚上,士人大醉而归,见鱼娘独会一室,侠娘不在,以为有机可乘,遂起了不良之心。原来士人只知道侠娘武功高强,并不知鱼娘也是女中豪杰。因此他借着酒意,调戏鱼娘。鱼娘见状,厉色警告士人,不要轻举妄动,打算等侠娘回来再处置这个家伙。谁知士人不听,愈逼愈急。鱼娘大怒之下,将士人劫出去,结束了他的狗命。然后她便越墙而出,直奔宫中。此时宫中一片大乱,只听得有人传旨召大学士入官,宣读遗诏。
鱼娘知大事已成,大仇已报,心中大喜,即夺门而出。有人发现了她,鸣枪射击,幸未击中。鱼娘脱身之后,担心客店的人命案被人发现,又不知侠娘生死存亡,只得急忙赶往虬髯公家 到家一看,虬髯公刚死没几天,鱼
娘痛哭凭吊,行大礼后离去。鱼娘家原在微山湖中渔舟队里,离开京城之后,她便回到了家乡,终日思念侠娘。
恍惚间又是十年过去了。一次,鱼娘因事漫游泰山,登上山顶,观日出。忽然发现对面石上站着一位梳着高髻的女子,神采飞扬,有凌云之气。定睛一看,发现是侠娘。旧友重逢,悲喜交集,喜极而泣,互叙别后经历,并立即相约西游峨嵋,穿越苗岭,然后进入西藏,朝至于以后的故事,就没有人知道了。
第285、宝镜传奇
隋朝时候,隋炀帝暴虐施政,朝政腐败。有个官员名叫王度见,见到此情景,对朝廷失望,就辞官准备回老家。回家途中寄住在好友程雄家里。这天一早,王度漱了口,洗了脸,刚坐下来揽着自己的那面宝镜梳发,只听见背后“扑通”一声。王度转身一看,见程家丫鬟鹦鹉莫名其妙地跪在门口,一脸诚惶诚恐。她花容失色,体似筛糠,直打哆嗦。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站起来,嘴里碎碎念叨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出了房门,竟连洗脸水也不倒了。
鹦鹉是程雄的贴身丫鬟,十七八岁,长得俊目细腰,花容月貌。王度见她吓成这般模样,心存疑惑,在屋里转了一圈,猛然间瞥见那面宝镜,一拍脑袋道:“是了!莫非……她是妖怪?”
原来,那面宝镜是好友侯生送给王度的。该镜横阔八寸,椭圆状,背面正中卧一只麒麟,为镜鼻;绕着麒麟按东南西北四方列有龟龙凤虎四大祥兽;最外一圈则围绕二十四个字,乃是廿四节气的象形字。据说这是轩辕十二镜中的第八镜,有它在身边,诸邪不侵。
问了程雄才知道,两个月前,有个客人在他家小住,随身带有丫鬟一名。当时这丫鬟正病得凶,那客人起身时,她尚动身不得,于是就留下她当了程家的丫鬟。这丫鬟就是鹦鹉。
王度沉思片刻道:“小弟藏有宝镜一面,今晨揽镜时,她一见镜就惊惶失措,想来非妖即怪,程兄既然也不知她的底细,却容小弟试上一试。”
于是取来宝镜,揣在怀里,派人将鹦鹉叫来。不一会儿鹦鹉进两步退一步,战战兢兢走了进来。王度自怀里取出镜来,正要打开布包,鹦鹉已脸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里叫道:“大人饶命!主人饶命!小的什么都说!”
王度收起布包,缓缓说道:“要饶你的命也可,你当先老老实实交代,随后化出原形来,否则定让你不得好死!”
鹦鹉跪在地上簌簌发抖,沉吟半晌,眼泪汪汪道:“小婢乃千年老狸,华山府君见我已能变幻,就将小婢驱逐出来,许配给了柴华为妻。不想柴华为人粗鲁,小婢与他情不投意不合,于是逃了出来,路上被一姓李名无傲的男人抓住。小婢一急二累,竟然病得不轻,这才留在此地,成了程家丫鬟。小婢虽是老狸成精,却从未害人,只想做个普通人度过此生,岂料竟遇到这面天镜,要逃也无路啊!”说到这里,她大哭起来。
王度见她说得可怜,语气缓和下来,对鹦鹉道:“你若真的未曾害过人,虽是老狸,老天也自有好生之德,说不定能遂你的愿呢。”程雄在一旁道:“王兄此言差矣,人无害妖心,妖有损人意,却是轻饶不得。”
鹦鹉抹干眼泪,楚楚可怜道:“小婢自知逃匿幻惑,神道所恶。主人要小婢死,小婢不敢不死,只求主人赐小婢一醉而死吧。”程雄遂吩咐摆出酒菜,请来邻居朋友,让鹦鹉入席与大家一起饮酒。
鹦鹉已知自己气数将尽,一改惊慌恐惧,反而有说有笑。酒过三巡,鹦鹉已醉态娇慵,星眸微展,站起身来弯腰一拜道:“平日里多有得罪,且容小婢为各位跳个舞、唱个歌助兴。”说完了,踉跄着脚步翩翩起舞,边舞边唱:“宝镜宝镜,哀哉予命!自我离形,而今几姓?生虽可乐,死必不伤。何为眷恋,守此一方!”唱完,又向在座各位拜了一圈,然后扑地倒下,转眼间化成了一只毛色好像火焰一般的赭黄色狐狸,歪头死去。
此事虽说让人伤感,却也无可奈何。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王度已回乡多日。这天,一个名叫袁侠的中年人前来拜见,道:“兄弟此来,一是想见识见识王兄的宝镜,二是带了一柄宝剑,也请王兄指点。”
只见袁侠的宝剑长四尺,剑连于靶,靶盘龙凤之状。左文如火焰,右文如水波,拉出剑身一看,宛如一条银电,寒光耀目,冷气侵肌,实乃非常之物。据袁侠说,每月十五,天地清朗,若将此剑置之暗室,其光可照数丈。
王度大喜道:“今天不是正好十五吗?何不今夜就试上一试?”
果然这天天地清霁,王度与袁侠一起进了暗室,请他拔出剑来,自己取出了宝镜。谁知此镜一取出,镜面立即寒芒耀彩,光照一屋,而那把宝剑在它的映照之下,反变得黯淡无光。
袁侠大吃一惊,连叫:“请快收镜,请快收镜!”说罢收起剑,拱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王度觉得这事颇为蹊跷,莫非这厮意图伤害宝镜,见此镜实在太过神奇,不仅伤不了它反而会伤及自身,便一走了之?这人已走,王度也只是心里这么一闪念。回想前后,这厮倒真有三分妖气。
岂料怪事再次发生。才过了小半年,王度家门口来了一个尼姑,生得又矮又胖,蚕眉细眼,巨鼻掀唇,穿着一身黄麻布的短装。王度的弟弟王量正好出门,见她长得古怪,便邀她进屋吃斋。那尼姑举手行礼,谢了布施,上前一步说道:“贫尼净莲,施主尊宅内似有镜子一类的宝物,不知可否借与小尼一观?”
王量吃了一惊,道:“大师何以得知?”
那尼姑道:“不瞒施主,小尼胡乱学过些符咒法术,颇识宝气。数月前夜间经过施主家,见到屋上碧光连日,绛气属月,此宝镜之气也。”
王量请示了哥哥,取出宝镜,交给尼姑。尼姑边看边道:“这镜有好几种灵相,想来施主尚未得知。若以金膏涂在镜面上,再用珠粉擦拭,举起它来照太阳,就连墙壁都照射得透。”
王量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想一试。但王度认为此宝镜难得,岂可轻试?所以未照此去做。王度对弟弟道:“兄弟,不是做哥的多嘴,此尼姑来历不明,想起前日那个自称袁侠的人,可能对宝镜不怀好意,咱们以后得多加小心,别再将宝镜轻易示人。”
大业九年秋,朝廷突然命王度出任芮城县令,王度只好赴任。一路边走边玩,也不急在一时。这天他独自一人上山,不料迷了路,来到一处险峻的山崖,天色已晚,只好在一间石屋里将就过夜。这屋窄小异常,只能容纳三个人。不久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腰板微驼、满脸皱纹的老婆子,另一个是个白眉白须、又黑又矮的老汉,两人也说是迷了路,前者自称“山婆”,后者自称“毛生”。
那山婆道:“王公既然做官,想来是个达人,天底下人与万物皆为物,干吗非要让万物服从于人?大伙原应该一律平等,和谐共处才是,你说对不对?”
王度道:“此话虽有几分道理,然而古人有云,天生万物,唯人为贵。万物之中有拂人者,难免会得不到人的爱惜,实属情有可原。”
毛生插嘴道:“王公此言差矣,孟子有云,‘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什么叫‘几希’?就是‘一点点’的意思。既然差不多,为什么鸟兽一定要为人摆布?”山婆也抢着说:“正是正是,连《尚书》里都说,唯天地,万物父母。可见人与万物同是天地这个父母生的。既然是一母所生,理当姐妹兄弟相称才对,为什么非要让人为尊?岂有此理!”
王度笑道:“想不到二位还深谙孔孟之道。只是刚才毛婆说‘天地,万物父母’,后面那句‘唯人,万物之灵’却落下了。”
那毛婆一脸的不高兴:“我听说王公曾经害死过一位名叫鹦鹉的好姑娘,她得罪你什么了?你倒说来听听。”王度没料到有此一问,满脸羞愧道:“哦,你说的是小丫鬟鹦鹉吗?她是一头千年老狐,倒没得罪于我,只是她的主人容她不得罢了。”
山婆激动异常,猛地起身,喝道:“实话告诉你,老婆子便是前日去你处的老尼姑净莲,你的那面镜子害人匪浅,今晚你已落在我们手里,就让我们毁了它不再害人吧!”
那毛生也站起来冷笑道:“我袁侠原想用我的宝剑砍了你那面害人镜,不料终非它的对手。小妹鹦鹉已经死于你手,难道你还想再用镜子杀死我们不成?”
王度这才猛然醒悟,原来他们与鹦鹉是结义兄妹,自鹦鹉死后,他们一直在找他。两人早先曾幻化成袁侠、净莲,一个试图砍碎他的宝镜,一个妄图骗他上当毁掉镜面。
这时,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一个拔出宝剑,一个已经上前一步来夺他的随身包裹。王度的武艺也不弱,见他们冲过来,立即一个滚翻逃出石屋,悄悄取出背囊中的宝镜,倏地一下亮出来。一阵光芒起处,两人吓得尖叫一声,俯扑在地,一个变成了只背甲很高、身披绿毛的大乌龟,足有圆桌面大小;另一个变成了一头白猿,身量不过半人高下,遍体生着雪白锦毛,火眼金瞳。二兽双双当即毙命。王度原本无意杀生,只为自保,不料宝镜厉害非凡,一害两命,心里十分难受。然而事已至此,只好将它们好生埋了。
此后王度一直郁郁不乐,然而上任总是要去的。
且说芮县府衙门前有一棵古枣树,看上去郁郁葱葱,粗达数围,也不知有几百年了。历届官员都向此树祭祀礼拜,若是怠慢了它,灾祸立马要来。王度一到任,就有下人说了这事,王度认为这是淫祀,妖由人兴,早该断绝。当夜趁着身边没人,偷偷将宝镜悬挂在枣树枝上。
这天夜间约莫二更时分,猛然间听得雷声隆隆。王度探出头去,但闻整个天空都是炸雷的响声,震得耳朵阵阵发麻,电光不时地冲撞下来,一下击中那棵枣树。“嚓”的一声,七八团雷火挟着万道金蛇,由四外集拢,齐往树身打将下来。一条三丈开外的大蛇,紫鳞赤尾,绿头白角,额上有一“王”字,被霹雷一下击中,腥血泉涌,蟒头立被斩断。
王度知道妖孽已除,吩咐下吏掘开树根。树根下有一大洞,洞中搜得一张写有赤字的纸,上面大书:“不毁去贼镜为鹦鹉妹报仇,覆宗灭族,碎桀其身!莽幺。”没想到这名叫莽幺的大蛇竟是鹦鹉的结义兄弟。
接二连三的杀戮令王度有些心惊胆战,山婆与毛生二人的话声声在耳,王度心里琢磨:“人只是万物之一,有什么权利妄杀无辜?鹦鹉何罪?山婆、毛生、莽幺也只是想毁掉镜子保命,并不想杀我王度。我王度算什么东西?岂可妄借宝物而滥杀众物?”
大业十三年六月,王度去河南少室山游玩,途经一玉池。坐在池边好一会儿,心里又泛起山婆与毛生的话来,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取出宝镜,咬咬牙,扑通一声扔入井里。
眨眼的工夫,只见池水陡然沸腾起来,天空中隐隐然如有雷声。又轰然落地,四下奔流,一条长有丈余的怪鱼落在地面,不断跳跃。只听得那鱼有气无力道:“尊驾……尊驾大概是王度了?在下……在下焦大,我们结义兄妹五个,竟然全数丧命于此镜之手。鹦鹉死后,兄弟们……兄弟们发誓要毁去此镜,唯有在下……在下反对,我真……真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要平白……平白杀戮我们?天啊,你要亡我,夫复何言?”随即大吼一声,当即气绝。
王度没料到自己又酿成杀生之祸,很是自责伤感,同时又为鹦鹉兄妹之间的义气所感动,一时无语凝噎。古人云,率义之为勇。妖之间的情义如此深重,许是多少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所不及,而人类竟还无缘无故残害那么多世间之物!
自此之后,每每夜间,当地人总能听得池中有悲鸣,清亮纤远,声若剑啸,过了一会儿后声音渐大,犹如龙咆虎啸一般,好久才停歇。也不知是宝镜在悔恨自己的过失,还是焦大之魂在向老天爷诉说他们的不白之冤。
第286、韩擒虎死作地狱王
北周末年,外戚杨坚篡位做了皇帝,引起金陵王陈叔宝的不满,他把大臣召集到殿前,问:“我欲兴兵讨伐杨坚,卿等意下如何?”
镇国上将军任蛮奴当即上前启奏,表示赞同。陈王受到拥护,立即拜萧磨呵、周罗侯二人为将,带兵四十余万,攻打杨坚。
二人领兵登程进发,不几日,就来到了锅口地区。两将扎营安歇时商量,准备分兵两路,由萧磨呵带兵二十万攻打宋、卞、唐、邓等地。
金陵大兵向前挺进之时,隋文帝杨坚也得到了消息,他赶快敲钟击鼓,召集文武百官,商量对策。当时有左勒将军贺若弼越班走出,说愿领兵迎战。话音未落,又有人走出朝班奏道:“牛蹄印中的小水怎么能跟大海沧波争锋夺势!缕蚁即使成群结队,又怎么能构成大患!臣愿率军出征,活擒陈王,献给圣上。”
隋文帝低头一看,不禁大喜,原来说话的人正是名将韩熊之子韩擒虎,他自幼丧父,自命其名,虽然只有十三岁,长得却甚是威武,像一头小老虎那么勇猛,一看就知道是员良将。不由心生喜爱,便要拜韩擒虎为将,但又怕碍着贺若弼的脸面。转念一想,如果命两人同时为将,又怕领兵在外,二人要争上争下,对战事不利。思来想去,隋文帝无法决定,只好命令退朝,明日再议。
思考了一夜,隋文帝终于想出了两全齐美之策。第二天早朝,他即下诏封自己的弟弟杨素为都招讨使,贺若弼为副招讨使,韩擒虎为行营马步使。意思非常明显,让杨素监察二人,免生差错。
三人受封后,叩拜谢恩,带着三十多万人马就出发了。他们日夜兼程,很快来到了郑州境内。当时有先锋探马来报,说萧磨呵的二十万大军已在陈留扎下营寨。杨素听了,立刻命令安营扎寨,唤贺、韩二人商量退敌之计。韩擒虎自告奋勇,要带三万五千人马前去迎敌。杨素见他勇猛,料无失败之理,便答应了。
韩擒虎带领人马,迅速不停,向陈营进发,很快来到了中牟地区。韩擒虎看看此地已离萧磨呵营寨不远,便命令安营,并派探子前去刺探军情。探子接到命令,即刻改换衣装,扮作普通百姓模样,挑着一担馒头,直奔陈营。在卖馒头的同时,摸清了萧磨呵寨中的情况,回来报告说陈兵的马军插海眼皂旗,步兵插红旗,中心写着“胜”字。寨门大开,任凭百姓来往做买卖。韩擒虎一听此报,就知道萧磨呵不懂领兵打仗,不知道保守军机,陈兵是败定了。
所以他吩咐士兵,改换旗号,准备到黄昏时分,绕过萧磨呵的营寨,偷袭金陵。而事实也正如韩擒虎所料,隋兵顺利地绕过陈营,抢得船只,渡过了金陵江。当隋兵到了江的南岸,韩擒虎又命令换上自己的旗号,一路攻关夺寨,直打到距金陵不远的石头店。此时,已有人频频向陈王告急,陈王一听,心中大骇,忙召集文武,问何人可以率兵迎战韩擒虎。当即有享誉三十年的名将任蛮奴上前说愿率兵退敌:“韩擒虎带三万五千人马,臣也只需此数,亮出我任蛮奴的大号,谅他们一听镇国将军之名,也不敢不弃甲投降。”
陈王听了,稍稍安了一下心,派任蛮奴领兵出战。
任蛮奴带领人马,来到阵前,命陈兵摇旗呐喊,向隋军挑战。韩擒虎一见有人迎战,提马来到阵前,高声喊喝:“来将姓甚名谁,官居何职?”
任蛮奴催马上前答道:
“某姓任名蛮奴,官居镇国大将军。”
韩擒虎一听,想起父亲昔日曾嘱咐自己,如果以后为将到了金陵,遇到任蛮奴之时,要待以父子之礼。因为韩熊与任蛮奴师出同门,情同手足。想到这里,不禁泪流满面,向任蛮奴说出了父亲之意。
任蛮奴听了暗想:原来他是韩熊之子,我与韩熊情同骨肉,他之子便是我之子,我怎么能跟他动手呢,不如劝他收兵,自己上奏陈王,与隋朝和好,免得失去父子之礼。
没想到任蛮奴把自己的意思一说,韩擒虎却心眼儿里不服气,但又不好直言相拒,就婉转地说:“我辞别隋文皇帝的时候,曾夸下海口要收伏金陵。
如果现在回去则一事无成,没法向皇帝交待。所以如果想让我退兵,那就需要三样东西献给隋朝皇帝。”
任蛮奴还以为韩擒虎已被劝服,很爽快地说:“要什么东西,你就快讲吧!”
韩擒虎说:
“第一个,我要陈王地理山河的面积图表、人口数目 :”任蛮奴点头答应。韩擒虎接着说:“第二个,我要军需物品,赏赐三军!”
任蛮奴觉得这没什么,也点头答应了。韩擒虎此时却正颜厉色地说道:“这第三个,我要的是陈叔宝的项上人头 !有此三件,我即刻收兵。”
任蛮奴千料万料,没料到韩擒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勃然大怒,大骂擒虎无礼。韩擒虎拔剑在手,高声喝道 :“擒虎手中之剑,是隋朝皇帝殿前御赐,上含霜雪,临阵交锋,可不认得亲疏远近!”
任蛮奴一见,知和好无望,调转马头,回到本队,排兵布阵,待隋兵来攻。韩擒虎看了阵式,却微微一笑,当即说道 :“此乃左掩右夷阵,阵前面的红旗下是鹿柴,内有挠钩搭索;右夷阵那边,士兵极多,前边有弓弩手。”
解阵已毕,众将不禁交口称赞,佩服韩将军兵法熟练。原来韩擒虎虽然自幼丧父,但天资聪慧,博览亡父兵书,排兵布阵的方法尽在胸中。所以韩擒虎对手下兵将讲完了破阵之法,一鼓作气,就把任蛮奴的左掩右夷阵攻破了。任蛮奴只好带领残兵败将,回到金陵城内。
陈王听说任蛮奴大败而归,不由大怒,只道他阵前只认亲情,以致落败,所以要命手下将任蛮奴推出斩首。任蛮奴此时是又气又急,请求暂饶一命,要再次领兵与韩擒虎决一死战。陈王念他以往功劳,又是名将,便将任蛮奴免去死刑,让他再次出战。
韩擒虎一看任蛮奴又带兵出阵,暗想:肯定是任蛮奴上次输了一阵,甚是不服。这次大概又要换个阵法了。果不出擒虎所料,任蛮奴这次出战排了一个引龙出水阵,前来挑战。韩擒虎见阵势排好,略一思索,想起父亲兵书所说“若遇上引龙出水阵,须用五虎扑山阵破解”。想到这,韩擒虎成竹在胸,指挥若定,很快就排好了五虎扑山阵。
排好后,韩擒虎却发现“虎”无爪牙,没有猛利之势,就抽调了五百弓箭手,作为“虎”的爪牙。此时一个完美的五虎扑山阵就排成了,而且上合天时—寅年、寅月、寅日、寅时。所以任蛮奴一见大惊失色。看着隋兵好像都变成了满山遍野的猛虎,张牙舞爪,来吞吃金陵。原来这五虎扑山阵十分厉害,要用三十六万人马排成人伦枪阵,攻打十日十夜,还不敢肯定是否能攻破。任蛮奴看看自己所带的三万人马,在五虎阵前就像一片儿肉,到了虎口,吧顺吧顺就被吃光了。不禁暗自叫苦,思量着如果回去再请陈王多派些兵马,陈王未必相信,不如“功成身退”,倒戈投降算了。想到这儿,任蛮奴下马,自缚草绳,来到擒虎马前请降。韩擒虎一见大喜,忙令人解了绳,说:“既然来降,咱们就是一家了,不须如此。以后我一定把您当成叔父奉养。我韩擒虎的心愿也就了了。”
任蛮奴一降,隋兵士气大振,不多时便攻破了金陵,一涌而人。陈王见大势已去,急忙躲到了一眼枯井里。但神明不助,枯井霎时变成了平地,陈王被隋兵发现,抓到了韩擒虎的马前。擒虎一见陈王大骂:“你这老贼,胆敢背叛朝廷、扰乱中原。今日将你捉住,还有什么话讲!”
此时,陈王满面羞惭,低头无言。擒虎把他打人囚车,准备押回朝中献给隋文帝杨坚。
这一日,韩擒虎押着陈王来到了新安境内,有探马报告说周罗侯带兵二十多万,准备劫回陈王。韩擒虎暗想自己只有三万多兵马,跟周罗侯相比,众寡悬殊,不如智龋想到这儿,韩擒虎命人押来陈王厉声说道:“你这叛贼,连上天都不保佑你。不如先杀了你,再与周罗侯决战!”
陈王听了非常害怕,说可以修书一封,劝周罗侯投降。韩擒虎见计策成功,便命他快写。周罗侯看到陈王的信时,不禁泪流满面。只见陈王在信中写道:“我在金陵称王之时,管辖五十个州、三百个县,掌握着万里山河,拥兵百万,以为可以横行天下,自立为王。不想只一仗,便全军瓦解,沦为阶下囚。虽然你现在手握重兵,但上天不佑,你怎会取胜?”
周罗侯看完信,暗想自己主上已经被擒,就算自己得胜,又能向谁请功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随机应变,投降了吧。因此韩擒虎不费一刀一枪,便收伏了周罗侯,押解着陈王主将二人,日夜兼程,回到了朝中。
隋文帝一听韩擒虎大获全胜,龙颜大悦,命他先回府安歇,等杨素回来,一同封赏。几天过后,杨素也打败了萧磨呵,得胜还朝。隋文帝就在殿前大赏诸将,封韩擒虎为开国公,遥领阳州节度使;拜杨素为东凉留守;赐贺若弼绩罗绸缎、金银器物。三人各自领赏,谢恩回府。
没过多久,有一个北蕃单于派遣突厥族使者来到了长安,向隋文帝挑战。隋文帝不敢怠慢,召集群臣,商议对策。蕃使不懂汉人礼仪,见皇帝问话,就向前说道:“我们北蕃擅长弯弓射箭,如今我要在殿前当面比箭,如果有人胜过我,我们便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如果没人胜过我,陛下这江山社樱恐怕就要归我们北蕃了。”
隋文帝暗想我堂堂中国难道还没有神箭手不成?所以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命人在殿前摆好了箭靶子。蕃使一见大喜,拜谢了皇帝,搭箭就射。只见箭一离弦,势如破竹,飞向箭靶,不东不西,正中靶心。此时左勒将贺若弼上前启奏愿意比箭,得到隋文帝允许,贺若弼弯弓搭箭,跟蕃使一样,一下便中靶心。隋文帝和满朝大臣不由齐声喝彩。只有韩擒虎见贺若弼并无比蕃使高明之处,站在一旁不去道贺。皇帝问他为什么。韩擒虎说他愿再比箭法。隋文帝想他既出此言,定有过人之处,就答应了。只见韩擒虎臂上挽弓,腰中取箭,便弓如满月,箭一离弦,势同雷吼,带着风声呼啸而出,不偏不倚,射落了蕃使之箭后,又穿过箭靶十步有余,人土三尺。蕃使一见,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上前参拜。韩擒虎训斥道:“小小北蕃,荒蛮之地,也敢产生异心,扰乱中原。真是痴心妄想!”
蕃使听了此话,不敢久留,准备辞别回国。隋文帝见韩擒虎又立大功,更加喜爱,就命他出使北蕃。
韩擒虎接受命令和蕃使一同来到了北蕃境内。单于迎接天朝使者,到大帐宴会。知道了比箭之事,便想压一压韩擒虎的锐气,叫来三十六名射雕王子,吩咐道:“天使在此,并无歌舞,蕃人擅长弓箭,你们射些雕雁,作为礼物献给天使吧!”
王子们答应一声,出帐上马,众人随后。忽见一只大雕正从北面飞来,一位王子搭箭便射,弓弦一响,大雕应声而落,原来箭已穿过大雕的前翅,射中了。但单于却非常不满,要剖那位王子之心祭祖。韩擒虎忙过来讲情,说自己愿意射雕献给单于。单于正想见识他的箭法,就同意了。
正在此时,有两只大雕飞来争食,韩擒虎冲单于作了个揖,便要射雕。只见他十步时撒马飞驰,二十步时搭弓,三十步时取箭,四十步时搭箭在弦,弓开如满月,五十步时返身回射,弦响箭出,两只大雕应声全落。原来擒虎这一箭射穿了前面一只雕的咽喉,又射中了后面一只雕的心脏,正所谓“一箭双雕”。单于与众人一见,禁不住交口称赞,心生佩服。韩擒虎趁势说道:“擒虎只是稍微会一点弓箭而已,隋文皇帝驾前有一百二十个都尉,个个都是好手,比我不知要胜过几倍!”
蕃王一听,吓得连忙下马,向南遥拜,口呼万岁。拜完又赐擒虎骏马名驹、糜鹿察香等物,表示臣服隋文皇帝。韩擒虎使命完成便辞别回国,又得了隋文帝许多奖赏不提。
过了不到一个月,韩擒虎忽然觉得心神不安,眼跳耳热,不知什么缘故。一天,他正在厅中闲坐,忽见地面裂开一条大缝,地下钻出一人,身披黄金恺甲,顶戴凤翅头盔,身长三丈,高声说道:“我乃五道将军,昨夜三更奉天帝旨意,请将军去做阴司之主!”
韩擒虎一听知道命该如此,就答应了,但要请三日假,以完后事,五道神却说现在阴司无主,不能耽搁。韩擒虎一听发了脾气,问道:“你归何人管辖?”
五道神说:
“属大王您管辖。”
韩擒虎便说:
“既然如此,你不敬本王,在左胁下打一百铁棒!”
五道将军一听,吓得汗流侠背,连忙说:“不要说三日,就是三月也使得!”
韩擒虎见他服了软,就让他先回去,说自己三日后到任。五道神这才隐去。
韩擒虎见神人已去,忙写了表章将此事上奏了隋文帝。隋文帝见表大惊,不知如何是好。韩擒虎答应如果隋文帝有难,他一定率阴兵相助,这才把隋文帝心神安祝隋文帝命满朝文武大宴三日,给韩擒虎饯行。
第三日宴饮之时,忽见两人乘一朵黑云而降,一人穿紫,一人着红,说是奉天曹、地府之命前来迎接大王。韩擒虎知时辰已到,便吩咐他们宴前等候,辞别了皇帝与满朝大臣,回到了自己府中。他叮嘱好妻子、儿女和全宅上下家人后,就躺到了床上。盖上锦被,不多时便仙逝去作阴司之主了。
第287、张汶祥刺马
1870年8月29日,有一顶八人抬的蓝呢大轿从江宁府衙门抬出,轿中坐着两江总督马新贻,轿前有一队兵丁,手执武器,沿路喝道。
两江总督的大轿为什么从江宁府衙门抬出?以前的两江总督府在太平天国时期是天王府,太平天国失败后天王府被清兵烧毁,一时修复不起来,新上任的两江总督只好暂借江宁府衙门作为总督行辕。清朝规定,每月初将校兵丁以练习骑马射箭作为月课,今天是农历初三,总督大人要到校场去检阅。
大轿走出衙门后不久,忽然从路旁人群中冲出一个老人,头顶状纸,大声喊冤。
清朝政府有明令,地方官员遇到拦路喊冤的人,必须停轿接状,以示关怀百姓疾苦,所以大官外出,遇到拦路喊冤的人是常事。轿前的护卫人员接过状低,递给总督。马新贻摘下墨晶眼镜把状纸草草看了一遍,叫兵丁将喊冤人带回衙门。轿子刚要抬起,突然间也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手执四寸匕首,落地站在轿前,将匕首从马新贻胸膛刺入,断骨穿心,马新贻惨叫一声,倒在轿里死了。
护卫人员、一阵大乱,刺客本可趁乱逃走,但他没有逃,站着对护卫人员说:“我叫张汶祥,刺杀马新贻与这位拦路告状的老人无关。” 张汶祥为什么要刺杀马新贻?说来话长。
这张位祥是安徽合肥人,出身农家,从小就喜欢练武术。十八岁那年参加太平军,属侍王李世贤的部下。经过南征北战,成了侍王一员骁将。
1860年,清兵掘壕围困天京,太平军总部告急。太平军各路将领挥师救天京。侍王李世贤主攻天京城东小水关,张汶祥率先攻破清军江南大营,乘胜追击清将张国梁,张国梁逃到丹阳时落水身亡。由于这次战功,张汶祥被提升为左营主将。后来战争形势对太平天国越来越不利。
1864年天京陷落,天王洪秀全自杀,宣告太平天国灭亡。这时候,张汶祥已随侍王的军队从湖州入江西,一路转战到福建,部队已所剩无几。张汶祥与结拜兄弟曹二虎、石锦标商量,决定离开队伍回安徽,投奔捻军首领张宗禹。当时张宗禹的部队驻扎在安徽的西阳集,从蒙城到涡阳都属于张宗禹的势力范围。
捻军是太平天国的一支友军,后来归属太平天国,但仍保留了自己的军事结构特色,由几十个人组成一组叫“小捻子”,一二百人一股叫“大捻子”,集合起来就叫捻军。
捻军首领张宗禹十分欢迎张汶祥等三个人的到来,立刻给予重用,委派他们三个人各领西部捻军下属的五百人的大股。
张汶祥、曹二虎和石锦标所领的三股捻军都驻扎霍丘。霍丘与合肥交界,张汶祥的部队经常与安徽巡抚唐松下属马新贻的军队交战。
马新贻曾经做过合肥知府,后来合肥被太平军的翼王石达开攻陷,马新贻被革职。巡抚唐松体察旧情,委派他担任各乡团练,改编了地方的地主武装,归他统辖。这些部队根本就没有战斗力,与张汶祥几次交战都是屡战屡败。张汶祥掌握了马新贻的底细后,决定活捉他。
合肥属平原地区,战败后便于逃走,不容易将马新贻活捉。张汶祥决定,以后与马新贻交战时佯败,引他追击,乘机把他引到霍山、六安一带崇山峻岭之中,一举生擒。马新贻得胜气骄,以为捻军粮草已尽,丧失了战斗力,
所以一直追入深山,这时突然金鼓齐呜,张汶样率领一支人马断了马新贻的后,经过一场恶战,果然活捉了马新贻。
张汶祥坐在石头上,两名捻军把马新贻押到。张汶祥喝道:“马新贻!你狗胆包天,就凭几个鸡零狗碎的乡勇也敢与本军交战,今日被擒,你要死要活?” 马新贻说:“本府不幸中计,唯死而已,不必多说。” 张汶祥哈哈大笑:“你不过是个团练,什么‘本府’,你那个知府早被你主子革掉了。好吧,既然要死,那我就成全你!”说完抽出刀架在马新贻的脖子上。
马新贻觉得脖子冰冷,不禁抽了口气,把脖子一缩。张汶祥收回刀又说:“马新贻,我念你在合肥做知府时没做多少坏事,今天给你一条生路,放你回去!” 马新贻绝处逢生,喜出望外,反而大胆地施展了他的嘴上功夫。他对张汶祥说:“阁下骁勇,马某久仰,今天相逢也算有缘。只是现在天王已死,天国已破,阁下栖身山寨,终非良策。现在朝廷求贤若渴,我愿冒死保举诸位,以谢诸位不杀之恩。” 张汶祥一时竟被他说动,只是还不敢轻信。马新贻进一步劝说:“阁下若不嫌弃,我愿献血为盟,结为兄弟,以示诚意。我若负心,天地不容。” 就这样,马新贻和张汶祥等三人结为兄弟,马新贻居长,张汶祥老二,以下是石锦标和曹二虎。
马新贻回到合肥,告诉巡抚唐松,说捻军首领张汶祥愿意率部来降。当时捻军势力渐大,清政府怕捻军成为太平天国的继续,正采用剿抚兼用的策略。唐松立刻签发招安文书,由马新贻送去。张汶祥原来带领的军队没有受到改编,仍旧由原来带兵的人指挥,只是在名义上归马新贻统一管辖。
第二年,马新贻因招降有功,被提升为安徽全省总营务处长。这时因为投降的捻军和太平军太多,清政府怕这些降兵重新造反,于是进行改编,折散送往各地归各旗统辖。张汶祥等三人仍留在马新贻身边,各人只领了个下级军官的虚衔。
马新贻的官做得大了,自然要树立威信,而张汶祥等几个结拜兄弟平素自由惯了的,初经管教难免不满。这一来张汶祥等三人与马新贻之间的矛盾已经潜伏着了。
这时,曹二虎要把家属接进衙门里来居住,张汶祥竭力反对,他对曹二虎说:“兄弟,你以为这里是个归宿吗?马新贻哪还把我们当结拜弟兄看,吆五喝六像是对奴才。我们现在手里没有兵权,只能忍气吞声,说不定哪天就要离开。我看不如还是将弟妹留在家乡好。” 曹二虎没有听张汶祥的话,还是把妻子王香梅从家乡接到衙门里住。
马新贻对张汶祥等三个人,从来就没有放心过,所谓歃血为盟,不过是诱降策略。马新贻认为这三个人能把张宗禹的军队拉出来投降,也是见利忘义之徒,当时他们手里有兵权,只能顺着他们,现在他们没有兵权了,自然要对他们“严加管教”。更何况,马新贻还有一个老大哥的身分。
再说曹二虎的妻子王香梅,生得年轻美貌,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而且生性好动,初到衙门还受些拘束,熟了以后就四处走动,很快就被马新贻看中,没出两个月,两人就勾搭上了。而曹二虎还蒙在鼓里。
马新贻品质虽然不好,但官运亨通,几年间飞黄腾达,到了1S96年竟升
任两江总督,张汶祥等三人也随他往江宁任所,住进总督行辕。
马新贻已察觉到张汶样对自己有所不满,因此对张汶祥也就更不放心了。马新贻也是个读书人,自然知道“关门养虎,虎大伤人”的古训。这时候如果对张汶祥等人下毒手,会被世人唾骂,他只能从长计议,先笼络这三个人,特别是对张汶祥,只能多用攻心之术。
有一天傍晚,马新贻把张汶样请到上房,颇为知心地说:“这几年委屈贤弟了。愚兄无时无刻不想重用贤弟,只是力不从心。今年升为两江总督,就提升贤弟为参将,当然这还是大材小用,好在来日方长,望贤弟好自为之。” 张汶祥并没有被马新贻的话所打动,冷冷地说:“现在官场上你争我斗,口蜜腹剑,无能之辈荣升,不义之徒做官,我倒想归隐山林,了此一生。” 这番话听来是谦词,实质是当面骂马新贻。马新贻佯装没听懂,反而以老大哥的口吻对张汶祥说:“贤弟天资聪明,但生性浮躁,今后一定要戒躁。
这样的话只有我当哥哥的才肯对你说。今日哥哥我送你一句古训‘欲速则不达’。” 马新贻这番话,倒打动了张汶祥。回家后,他细细回味,心想:人家到底是两江总督,自己当面用话刺他,他也毫不介意,还用好话相劝。他到底是哥哥啊。这么一想,反而觉得有点对不起马新贻。第二天傍晚,他主动到马新贻的房里去认错。当他经过马新贻的窗口时,听见房里有男女欢笑之声,再一听,是马新贻和曹二虎老婆的声音。张汶祥强按怒火,悄悄溜回,心里骂道:“马新贻原来是个衣冠禽兽!”他也不及细想,径直去找曹二虎,把刚才听到的情景,如实说了。
曹二虎一听,怒不可遏,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就走。张汶祥连忙拦住他,劝道:“你这不是去送死吗?这里是总督行辕,能容你挥剑杀人吗?好兄弟,先把这口气忍下去,一旦有机会,我会帮你出这口恶气的!” 曹二虎是被张汶祥劝住了。张汶祥走后不久,妻子回来了。曹二虎也不答话,上去一顿拳脚,将她打了个半死。这女人只好认错。曹二虎恨恨不已,心想:事到如今,不如顺水推舟,把这个女人送给马新贻算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不然看到她就生气,何苦来着! 曹二虎拿定主意。第二天趁马新贻送客回来,迎上去说:“大哥,小弟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马新贻心中有鬼,愣了一下,堆出满脸笑容,说:“你我兄弟情同手足,有什么话只管说。”曹二虎吞吞吐吐地说:“大哥若看中小弟的妻子,小弟愿送给大哥做个偏房。” 这话正戳着马新贻的痛处。他知道自己的丑事已败露,万一传出去,可就声败名裂了。他灵机一动,以攻为守,当即拍案而起,怒吼道:“混蛋!是人话吗?朋友妻不可欺,天下女人死绝我也不能娶你的妻,你自己混账,还想把我拖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吗?——你给我滚!” 曹二虎万万没有想到马新贻会倒打一耙,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扭头就去找张汶祥,把被马新贻一顿臭骂的事全说了。张汶祥一听,脸上失色,对曹二虎说:“好兄弟,你快远走高飞吧,马新贻就要对你下毒手了!” 曹二虎呆站着,不知所措。张汶祥再三催促,他才返身回家。
曹二虎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出个远走高飞的去处,他就想看看形势再说。
两天后,马新贻派了个差使给曹二虎,给他一份文书,叫他到寿春镇总兵徐心良那里去领取军火。事先和颜悦色地交待他:“兄弟,你恐怕是闲久了,
心里难免胡思乱想,派个差让你出去散散心,解解闷,你那天说的混账话我也不计较了……把军火取回来,我再跟你谈提拔你的事儿!” 马新贻的甜言蜜语,使曹二虎真假难辨。张汶祥虽然明知曹二虎此去凶多吉少,但他已经领了文书,无法阻拦,只得把石锦标找来商量。张汶祥说:“二虎这次去取军火,恐怕有杀身之祸,我们三个人情同手足,义同生死,一定要护送他去,万一发生意外,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石锦标对张汶祥向来是言听计从,满口答应,和张汶祥同往安徽寿州,暗中保护曹二虎。
再说曹二虎拿着文书,往寿州去取军火,一路平安无事,很顺利地把文书交给总兵徐心良。徐总兵盛情款待,还托曹二虎在总督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倘能荣升,决不忘曹二虎举荐之恩。曹二虎本来还有点戒心,寿州徐总兵把他当作马新贻身边的红人,一时竟飘飘然,把戒心全解除了。徐总兵与曹二虎约好,让他休息几天后就押军火回江宁。每天好酒好菜,让曹二虎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这天,曹二虎还没起床,徐总兵带领一队兵丁,冲进曹二虎房内,把他揿在床上绑了起来,然后宣读文告:“缉捕私通捻匪,抢劫军火的要犯曹二虎,验明正身,立刻就地正法!”签发文告的是两江总督马新贻。曹二虎连“冤枉”二字都未来得及喊出口,徐总兵带来的兵丁刀起头落,死在床上。
当张汶祥和石锦标得到消息时,曹二虎的尸体已经被徐总兵埋掉了。
张汶祥哭着对石锦标说:“马新贻心狠手辣,杀夫占妇,天理难容!我俩不替曹二虎报仇,誓不为人。” 石锦标面有难色地说:“马新贻身为总督,戒备森严,我俩势单力薄,恐怕难以杀他!” 张汶祥见石锦标害怕,叹口气说:“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日后我要杀马新贻替亡弟报仇,你我分道扬镳吧,不然将来难保不连累你。” 石锦标无言以对,默默地跟他分了手。两人都没有再回总督行辕。
石锦标往山西,投奔山西总督李庆翔。张汶祥则浪迹天涯,以替曹二虎报仇为己任。
再说马新贻杀死曹二虎之后,不久就收王香梅为第三房姨太太。只是张汶祥逃跑在外,是他的心腹大患。他知道张汶祥是血气汉子,一定会替曹二虎报仇,为防不测,他在总督府增派了卫队,严加防范,另外又在江浙两省悬赏缉拿张汶祥。张汶祥就是在这戒备森严之下,冒死杀了马新贻。
张汶祥杀死马新贻后被捕,由江宁行政长官梅启照升堂审问。张汶祥一言不发,用大刑也没有逼出一句口供。张汶祥说:“要我招供,一定要叫你们将军来审。” 当时领将军衔的提督是满族旗人魁玉。魁玉升堂后,问张汶祥:“我亲自来审理你的案件了。你为何刺杀马大人?是受何人主使,是替谁人报仇?一一从实招供。” 张汶祥把自己和马新贻歃血为盟的经过,以及马新贻杀夫占妇的劣迹,全都如实讲了。
魁玉听罢,暗暗佩服他是一条好汉。不由又问道:“马大人防你行刺,内衣中有两层厚革保护,你的刀竟然能破革断骨穿心,哪来这么大的神力?”张汶祥告诉魁玉,为替亡友报仇,他天天练习,直到练出能刺穿五张厚牛皮,才决定下手的。
后来魁玉特地到狱中去劝说张汶祥:“你现在死罪是难免,望你死前能顾全马大人的面子承认自己是江洋大盗,被马大人征剿结仇,才决心行刺,不要提他杀夫占妇之事。马大人身为朝廷大员,背上这个恶名,子孙脸上也无光。壮士到底和马大人曾结拜过弟兄啊!” 张汶祥断然拒绝。魁玉只好在申报给朝廷的奏章中略去张汶祥的供词,另外捏造情节,说张汶祥是江洋大盗报仇行刺。朝廷虽然又派郑敦谨复审,但官官相护,他也没有实录张汶祥的口供,仍以江洋大盗定罪,第二年开春,被斩于南京城北小营法场。
第288、蜡烛
事情发生在1944年9月19日,这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将近结束,苏军已大举反攻,将德国法西斯军队从苏联的国上上赶出去。城市已经被攻下来了,只是河上的那座桥和一个小小的桥头堡还在德寇的手里。
19日那天天没亮,5名红军战士决定去进行偷袭,他们得穿过一个小广场,广场上也有德军。当他们弯着腰向前急奔的当儿,对岸的迫击炮猛的开火,炮火是那么猛烈,足足轰了半个小时。当炮火略有停歇时,两个受了轻伤的红军战士拖着两个重伤员爬了回去,留下一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广场的正中。
兴许德军被红军刚才的那次袭击吓怕了,他们不吝惜炮弹,一刻不停地开着炮,轰隆轰隆,没完没了。
奉命去攻克桥头堡的连长说,这会儿别再冒险去拖尸体了,等攻下桥头堡再去葬他吧。只是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山,德寇的炮火还没收住。
在广场的边上有一堆高高的瓦砾,也不知道以前是什么建筑物。可是就在这堆废墙下有一个地窖,那里面住着一个名叫玛丽亚的老太太,她没有八十也已超过了七十,她的丈夫是个守桥人。在她丈夫死后,她就独自住在这幢楼里。楼房坍塌时,她才住进了地窖。
到19日那天,她搬进地窖有4天了。
她干瘦佝偻,腮帮完全瘪进去,背弯得像一把半截子入士的人了,但她还顽强地活着,像在与德国鬼子比一比谁的寿命更长似的。
19日的那天一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5名俄罗斯士兵,跑到与她只一道铁栅之隔的广场上去。她亲眼看见万恶的德寇对着这5个小伙子开的炮,炮弹呼啸着落在广场上,在他们5个人的周围爆炸,炸出一个个弹坑来。她急坏了,竟忘记了危险,从地窖里探出半截身子来,用她嘶哑衰弱的声音叫他们:“小伙子!小伙子们!我的孩子——快,快来,快上我这里来!”她坚信她那个地窖是刀枪不入、炮弹轰不进的铜墙铁壁,然而就在这时,“轰”的一声,一枚炮弹就在她的鼻子底下炸开了,气浪和巨响震昏了这位老太太,将她一下子抛起来,脑袋撞在墙上,她失去了知觉。
等她清醒过来时,她看见5个俄罗斯士兵已只剩下1个。那个战士侧着身子舒舒坦坦地躺着,一手直伸,一手枕在自己的头下,看上去睡得甚是适意。她喊他:“喂,小伙子!喂喂,我的孩子,过来!你听见我的声音吗?” 然而这一个一声不吭,也不改变他的姿势,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小伙子是牺牲了。德寇又开火了,炮弹像冰雹一般地朝小广场上落,溅起了一股股黑色的泥柱。那个俄罗斯青年依然故我地躺在老地方,并不理睬周围发生的一切。
老态龙钟的玛丽亚盯着这个牺牲的小伙子半天,一眨不眨地,她想跟人家夸一夸这位视死如归的勇士,可是周围连一个生灵也没有,就连与她日夜厮守的那头家猫也已被德寇的弹片击中而死于非命了。这位老太太沉思了一阵,然后,从仅有的那只包袱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件东西,将它放在常披的黑披巾中,开始缓缓爬出了地窖。她不会跑,更爬不动,只是迷迷痴痴地信步走向广场,每走一步都像马上要倒下去似的,但她终于没有倒下来。
前面有一道毁坏了的铁栅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跳不过去,也不能俯下身来爬过去,她的体力已不允许她这样干,唯一的办法是慢慢儿绕过去。这时德寇的炮弹还在发疯似的向这块小广场倾泻,只是玛丽亚老太太像有神灵呵护似的,竟没有一颗是落在她的附近,她就这样,像一个梦游者似的走到了这位苏军战士的身边。她蹲下来,喘了好一会粗气,然后蓄了蓄力气,使劲将他翻了过来。这个战士非常年轻,脸色十分苍白。她慢条斯理地抚平了他的头发,将他那双业已僵硬的手交叠在他的胸口,接着,她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德寇的迫击炮一刻儿也不停,只是炮弹也长眼睛,不愿去伤害这么一个鹤发鸡皮好良心的老妇人,它们都落得离她远远的。
她就这样默默地坐着,也许有一个小时也许有两三个小时。
天气怪冷的,但玛丽亚没将它放在心上。终于,她的眼睛找到了一个大弹坑。这是几天以前炸出来的,里面已经贮有积水。老太太爬下弹坑,跪下来,开始用双手把水掏出来。她连眼睛也不去瞟一眼那些嚣张的炮弹,只顾泼水,坑里水终于被她舀完了。于是她又站起来,回到那个阵亡的士兵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竭尽全力,一步一顿地拖着他走。她的年纪太大了,这件事实在不是她所能胜任的,但不胜任也得做。她不得不站下来喘着粗气休息了三次。终于,她已将他拖到了坑边,把他放进坑里,安顿好了他的尸体。这件事真使她累坏了,她坐下来休息,一直休息了有一个小时之久,才喘过气来。
在她恢复过来后,她跪在他的身边,在他的身上划十字,亲吻他的嘴唇和前额。接着,她开始将掀在弹坑四周的松土慢慢儿扒下来,均匀地盖在这个战土身上……几个钟点之后,坟已微微突起,多少有点像一座真正的坟墓,然后,她从黑披巾下取那件她从地窖里带出来的东西。那是一支巨大的蜡烛,四五十年前,在她当新娘的当儿曾经用过它,她为了留个纪念一直保存至今,现在,她颤巍巍地掏摸出来,划亮了火柴,点着了。夜色很浓,一丝风也没有,烛火笔直地起来,绝不闪烁。老太太将两条胳膊交叉在双膝上,一动不动地坐着,活像一座雕像。当炮弹在远处爆炸时,烛光就会微微闪烁一下,可是当它们就落在旁边时,蜡烛就会被气浪扑得左右摇晃,甚至被扑倒了,但每次这位老妇人总是耐着性子将它重新点上。
天快亮了,这支巨大的蜡烛已点掉了一半。玛丽亚在她的四周摸索,终于让她摸到了一片锈迹斑斑的铁皮,她用她那双软弱无力的手,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它弯成瓦形,然后将它插在蜡烛旁边,用它来挡风,挡爆炸时产生的气浪。
等她办好了这件事,她才艰难地站起来拖着疲倦不堪的双腿,一步一拖慢腾腾地回到了她的地窖里。
黎明前,红军发动了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攻占了桥头堡。一两个钟头以后,天色已经大亮。红军在坦克的掩护下在向前攻击,炮弹已不再落在小广场上。
连长想起了这位已经阵亡的战士,派了几个士兵寻找他的尸体,去将他埋在公墓里。士兵们出发了,然而到处找不到他。突然,一个士兵在广场的边缘站住了,他惊讶地叫了一声,众人围了上来。啊,靠近炸断了的铁栅附近,一座小小的新坟隆起,一支被一片锈铁皮挡住风的蜡烛正在坟头冒出一缕淡淡的轻烟。这支蜡烛已经点完,只剩下一个短短的烛头拥坐在一大片烛油之中,然而那颗小而又小的烛光还兀自不熄。
士兵们脱下了军帽,默默地站在坟墓的周围,两眼紧盯着这支摇摇欲灭的残烛。他们的眼泪不由潜然而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黑衣老妇人,拖着脚步缓缓地来到他们的身旁。她来到坟前,跪下来,从披巾下取出另一支同样大小的蜡烛来。
她捡起那奄奄一息的烛头,对着,点上了,将那支新蜡烛重又插上。然后,她慢慢撑着地站起来。边上的几个站士轻轻地扶她。她看了他们一眼,朝他们深深鞠了一个躬,理直了黑披巾,也不回头望望,又慢慢回去了。战士们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归队参加战斗去了。
在这片被火药和弹片糟踏得千疮百孔的地上,一个俄罗斯母亲,用她最后的财产……一对喜烛,照耀着这个俄罗斯青年的坟头,它的火焰将万古长存,就像一个母亲的眼泪和一个儿子的勇敢一样地万古长青。
第289、中国历史上由一个淘气女郎引发的可爱战争
蔡国是很“菜”的国家,位于咱河南的上蔡一带。中原有几十个小国家,比如管、蔡、、霍、鲁、卫、毛等等,当初分封时,是很神气的,大都是西周王族家门的子弟(全都是姬姓)才能分到这样的好地方。但是这点土地,他们越来越守不住了。反倒是分封得远的异姓国家,比如齐国、楚国、越国、秦国等等,地盘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强。中原小国不得不在夹缝里生存,蔡国就源源不断地向周遭的国家输送媳妇。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一,蔡穆侯赶紧挑了个好看的妹妹蔡姬,给齐桓公送去做姨太太。
蔡姬是个年轻活泼的姑娘,齐国又是沿海开放国家,商业尤其发达,甚至有红灯区。蔡姬从那封闭保守的中原小国出来,呼吸这带着海的味道的敞亮空气,日子过得十分明媚。齐桓公老了点,足以当她父亲,不过,他算个不古板的君王,看着蔡姬淘气,他哈哈大笑,很欣赏的样子,蔡姬就越发淘气起来。
这一天,蔡姬和齐桓公在湖上泛舟,蔡姬见了水,就顽皮起来,向齐桓公泼水,齐桓公也笑着回敬几下,好像在乡野荷塘中初恋的少男少女似的,还蛮恶心的。一阵玩闹,船猛烈摇晃起来,齐桓公害怕,大声道:“好啦好啦,不要闹了啦!”
蔡姬觉得齐桓公害怕的样子还蛮好玩的,干脆故意让船摇晃得更剧烈一点。齐桓公大声喊:“好啦!不要闹啦!我不会游泳!”
蔡姬说:“没事的,你淹水了我救你!”蔡姬是熟悉水性的,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学的游泳,难以想象春秋时候的公主穿着高叉泳衣是什么模样。齐桓公年龄大了点,吓得紧紧抓住船帮,脸色煞白,好像第一次在坐过山车的老汉,他越是害怕,蔡姬越是开心,把船摇得像游乐园的海盗船。
齐桓公一脸阴沉地上了岸,对蔡姬说:“明天就把你退回蔡国!”
蔡姬怎么也想不通:从前也玩闹过,这老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哩?[
跟老头玩闹,是要小心的。有些玩闹,让老头很高兴,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有些玩闹,让老头很气恼,觉得自己老得很没用,受了欺负——比如出老头的洋相。
齐桓公不是说着玩的,第二天就派一辆马车,把蔡姬载着,退回蔡国。蔡姬觉得自己没犯什么大错,却遭到退货,十分丢脸,一路哭泣,一路颠簸,灰头土脸地回到蔡国。
蔡穆侯看妹子嫁了齐国,竟这样狼狈地被撵回来。十分恼火:你齐国有什么了不起哩?我妹子青春无敌,又不是嫁不出去。
一转手,又把蔡姬嫁给了楚国的楚成王。
齐桓公本来只是要蔡姬回家反省反省,怕助长了她的娇气,就没说将来还要接回齐国的话,等她反省好了来求情。谁知小媳妇并不留恋他,跑到南边重婚去了。
齐桓公一怒,就带着八国联军讨伐蔡国 ,蔡国不经打,一打就投降了。齐桓公又挥师南下,讨伐楚国。
这场战争的由头,很像古希腊的特洛伊战争——因为绝代佳人海伦被拐跑,于是爆发了长达十年的惨烈战争。
齐军到了楚国,楚国人十分惊讶,因为两地实在隔得太远,而且一向没有什么往来,楚国用了“风马牛不相及”的生动说法,本意是“即使发情的马和牛也扯不到一起去”。
齐桓公不好说“是来抢媳妇的”,就乱扯了一些陈年旧账,比如“楚国为什么不给西周上贡了呀(其实那时诸侯国都不怎么上贡了)?”“周昭王南巡到楚国的时候,为什么死在楚国了呀?(其实是楚国人使坏,把他乘坐的船搞漏,让他淹死了)”楚国人的回答也很有意思:“周昭王死了,问我们做什么?你们问河水去!”
这场战争,就是以军前骂架的形式进行的。双方都派出了最强的国嘴上阵,齐国是管仲,楚国是屈完。最终齐国理屈词穷,被骂走了。
对比特洛伊战争,这场因为女人引起的战争,实在是可爱到极点了。想想那些士兵,从齐到楚,也就是从山东到湖北,一路上穿过了不少国家,饱览了不少风光,哪里是打仗?根本就是公费旅游。
齐桓公回师经过蔡国的时候,各路诸侯又帮着蔡侯求情,齐桓公因为划小舟引发的莫名恶气,终于消了。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 这就是春秋时期的战争,起因比较无厘头,过程比较儿童化。到春秋末期,特别是战国时候,出现了一些伟大而可怕的军事家,他们服务于太有野心和霸气的君王,便瞧不起从前小儿科的无聊战争,发明了很多诡诈和残酷的战争技术。动辄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地围歼对手。“可爱的战争”一去不复返了。
第290、秦始皇简介
秦始皇,名赢政(前259~前210),秦庄襄王之子,庄襄王死后继秦王位,后灭六国,统一中国,称始皇帝,是秦王朝的开国皇帝。在王位25年,帝位12年,病死,终年49岁。葬于郦邑(今陕西省临潼县东北25里处)。
秦始皇,嬴姓,名政。因出生于赵国,又称赵政,秦庄襄王之子(另一说为吕不韦之子)。公元前246年,年仅13岁的嬴政继承秦王位由丞相吕不韦和宣太后的男宠毒专权。公元前238年亲政,毒乘他外出之机,举兵叛乱,他一举粉碎叛乱,诛杀毒,幽禁太后。第二年免除吕不韦的相职,后逼杀吕不韦,任用了尉缭、李斯等人。
此后,嬴政继承了自秦孝公以来变法革新、奖励耕战的一系列政策。接着,嬴政采取李斯等人的策略,以重金收买关东六国权臣,离间其君臣关系,远交近攻,从公元前230年起到公元前221年止的10年间,先后灭韩、魏、楚、燕、赵、齐六国,结束了自春秋战国以来长达数百年之久的分裂割据、混战不已的局面,创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中央集权国家。
赢政统一天下后,创立了“皇帝”的尊号,自称始皇帝,宣布子孙称二世、三世,以至万世,幻想秦王朝的统治能延续千秋万代;国家的一切政务都由皇帝裁决,中央和地方的重要官吏悉由皇帝任免,在中央实行三公九卿制。随后,秦始皇废除了自商、周以来的分封制,实行郡县制,以秦国原有的法律令为基础,吸收六国法律的某些条文,制定和颁行统一的法律。将原六国贵族豪富迁至关中、巴蜀,以防止他们的分裂复辟活动。
在经济上推行重农抑商政策,扶植封建土地私有制的发展。始皇三十一年(前216年)下令占有土地的地主和自耕农只要向政府申报土地数额,交纳赋税,其土地所有权就得到政府的承认和保护,并以商鞅所制定的度量衡为标准统一全国的度量衡制度。以秦“半两”钱为流通货币,为发展全国水陆交通,又实行“车同轨”,修建由咸阳通向燕齐和吴楚地区的驰道,以及由咸阳经云阳(今陕西淳化西北)直达九原(今内蒙古包头西)的直道;在西南地区修筑了“五尺道”,开凿沟通湘江和漓江的灵渠。
在文化思想方面,以秦国通行的文字为基础制定小篆,颁行全国。公元前213年,嬴政为了控制思想,采纳李斯的建议,将秦国的历史、医药、卜筮和植树以外的书下令焚毁。禁止私学。第二年,方士卢生和侯生在背后议论秦始皇贪权专断,滥施刑罚。赢政闻知后派人追缉,侯生、卢生逃亡,赢政大怒,将有牵连的460多个儒生全部坑杀于咸阳。这两件事. 史称“焚书坑儒”,它钳制了思想,严重地摧残了文化。
公元前214年,嬴政派兵南定百越,增设闽中、南海、桂林、象郡(今广西崇左县)四郡。同年又派大将蒙恬率兵北击匈奴,收复了今内蒙古河套一带地区,迁来内地人民,建筑城邑;始皇末年,秦郡数由统一之初的36郡增至40余郡,使秦朝的疆域,东到大海,西至陇西,北到长城一带,南到象郡。
赢政在位时期徭役繁重,刑罚苛严。人民除了将收获物的三分之二缴作赋税外,还得负担沉重的徭役和兵役。他征发70多万人,在渭水南边修建豪华的阿房宫和骊山墓,他又征发农民将原来秦、赵、燕三国北方的长城连接起来,向东向西延伸,筑成一道西起临洮(今甘肃省岷县),东到辽东(今辽宁省辽阳市西北)的城防,这就是伟大的万里长城。它是中国古代一项伟大的工程,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血汗和智慧的结晶。当时,全国被征去服兵役、徭役的多达150多万人,男丁不够,连妇女也被抓去运粮饷。许多人被折磨而死。为了防止人民的反抗,他除了下令收缴、销毁民间兵器外,还规定一人犯死罪,亲族—起处死,叫作“族诛”;一家犯法,邻里同罪,叫作“连坐”。人民随时都会被指控犯法,被罚做苦役,或者斩脚、割鼻、处死,押送到官府去的罪犯满路都是。
赢政又好大喜功、浪费无度,他在即帝位的12年间,先后进行五次大规模的巡游,沿途刻石颂德,以表示他的不朽之功。为求长生不老之药,派方士徐福率童男女数千人至东海求神仙等等,耗费了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加深了人民的苦难。
嬴政实行的暴政,使得秦朝一建立,阶级矛盾就开始激化,出现了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公元前210年,赢政进行最后一次巡游,随行的有丞相李斯、中车府令(掌管皇帝文书的宦官)赵高和他最喜欢的小儿子胡亥。他渡过钱塘江,一直到达会稽郡的吴中。返回途中,在平原津(今山东省平原县东南)病倒。到了沙丘(今河北省广宗县),病势转危。他自知不行了,急忙命令李斯和赵高起草诏书,并将诏书和国玺递送给长子扶苏,催扶苏立即赶回咸阳,主持丧礼。当李斯草拟好诏书呈交嬴政审阅时,嬴政已经死去了。
扶苏因为劝阻嬴政坑儒,曾被秦始皇贬出京城,派往上郡蒙恬军中任监军。赵高历来与蒙恬一家有仇,担心扶苏继位,蒙恬得到重用,对自己不利,就扣住遗诏不发,与胡亥密谋篡夺帝位。他又威逼利诱,迫使李斯和他们合谋,假造遗诏,指责扶苏在外不能立功,反而怨恨父皇,命令他和蒙恬自杀。蒙恬怀疑,不肯自杀。扶苏忠厚,相信诏书是真的,便自杀而死。
赵高秘不发丧,将嬴政尸体放在车中,关上车门,拉上车帘,让百官以为秦始皇仍然活着,每天在车外奏本;一面带领大队拥着尸车匆忙赶回咸阳。因为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发臭。赵高派人弄来夭批鲍鱼,命令每辆车上装鲍鱼一石,以混淆尸臭。接着发丧,并拥立胡亥为帝。秦始皇为历史上对始皇帝嬴政的通称。
自古以来,对秦始皇的评价就褒贬不一。但纵观秦始皇的一生,对中国历史的发展起了巨大推动作用,实为中国历史上一位有作为的皇帝,功绩不可泯灭。
第291、恶人第一百号
杨毅嫉恶如仇,发誓杀死一百个恶人之后归隐山林。步入江湖十余年,他已经杀死了九十六个恶人,这里边有杀人不眨眼的大盗,虐杀公婆的恶妇,欺凌弱小的恶霸……每一次杀死恶人后,他都会在恶人身上留下一枚竹牌,上面写着“恶人第××号”几个隶书小字。日照一带的坏人提起杨毅,就汗毛竖起,冷汗直冒,浑身打哆嗦。
一个夏日,杨毅远赴黑龙江与同道切磋武功,一个月后,尽兴而归。杨毅的住处在日照城西文山上的一座山神庙里,当他路过一片槐树林准备回住处时,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哭泣声。杨毅循声望去,却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将一根绳子抛在一个树杈上,将脖子搭上去就要上吊。杨毅忙甩出一支袖箭,将绳子一斩两断。
杨毅上前扶起妇人,说:“大嫂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走这条路?”妇人看着杨毅,泪如雨下,哭诉道:“你还是让我死吧,我活不下去了!”
原来,妇人叫牛李氏,是日照县牛家村人,膝下没有儿女,与丈夫牛三相依为命。牛三是个樵夫,身体很结实,整天上山打柴,然后带到日照县城卖掉换一些日用品,这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是温饱还是有保证的。
这天,牛三偶感风寒,浑身酸痛,牛李氏就赶忙去日照县城有名的济世堂药铺给丈夫抓药。济世堂的大夫叫王世普,他粗粗问了牛李氏几句牛三的病情,就开了一个药方,让伙计照单抓药。
回家后,牛李氏把药煎了,然后端给丈夫喝。牛三喝了之后就感到头昏脑涨,便上床睡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牛李氏就发现丈夫面色铁青地死在了床上。
杨毅插言道:“这么说,是那个庸医的药夺去了你丈夫的命?”牛李氏擦了擦眼泪,说:“我也觉得是这样,因为我丈夫的身体一向是很结实的,于是我就去济世堂讨说法。那个王世普却死不承认,最后竟然……竟然……”牛李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号啕大哭起来。
杨毅急问:“后来怎么了?他对你做什么了?”牛李氏止住哭,说:“这个王世普有钱,又与县太爷有关系,后来他竟然去县衙把我告了,说我诬陷好人,影响他的形象,对他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要我向他道歉并且赔偿损失五十两银子。这是恶人先告状,我自然不服,就在公堂上与他争执起来。那个县太爷竟然说我咆哮公堂,将我乱棍打出。”
说到这儿,牛李氏顾不上羞耻,一把掀起衣服,让杨毅看她身上的斑斑伤痕。杨毅气得大喊一声:“岂有此理!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这天,王世普要去乡下出诊,当走到城郊一个偏僻之所时,忽然一人从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用一把短刀逼住了王世普。王世普忙说:“好汉,此时白家村正有一个重病号等着我去诊治,性命攸关的事,还请好汉行个方便。只要你放过我,我把身上的钱财全部给你,如不够,可以到我济世堂去拿,我决不食言。”来人正是杨毅,他冷笑道:“庸医,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去救人?说你去害人才对!”说完,杨毅不由他分说,手起刀落,顿时鲜血四溅,可怜王世普顿成刀下之鬼。
做完这一切,杨毅又将一块上书“恶人第九十七号”的竹牌留在了王世普身上。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住处,呼呼大睡。
第二天下午,杨毅忽然听见外边人声鼎沸,像是很多人正朝这边走来。
杨毅一惊,提着刀走出山神庙,眼前的情景却令他惊呆了。原来,外边站着几十个手持叉子、铁锨还有镐头的百姓,他们正怒视着杨毅。杨毅忙问:“乡亲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一个白须老者问:“杨大侠,济世堂的王世普大夫是你杀的吗?”杨毅点了点头,说:“那姓王的坏事做尽,死有余辜!”老者顿足道:“你好糊涂呀!”
原来,这王世普并不像牛李氏说的那样是个草菅人命、仗势欺人的庸医。恰恰相反,王世普是一个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人,而且收费低廉。有的贫苦百姓得病后手头没钱,王世普就把医药费给免了,晚上急病号需要他出诊,即便是冰冻三尺的寒冬,即便是百里之外,王世普也会即刻起床前去诊治。所以,王世普在百姓中很有威信,大家也都愿意找他看病。
却说日照县内还有一个药铺,叫润生堂,是日照县最早的药铺,店主叫刘士甄。他医术也很不错,但是医德不行,去他药店看病,少一个铜板他也不会让你离开,而且晚上从不出诊,即便是患者生命垂危。
济世堂开业之后,眼见着患者都跑到那里去了,刘士甄不从自身找原因,却怨恨起王世普来,屡次找他的茬,都以失败告终。好在王世普大人大量,从不与他计较。
后来,刘士甄无意间知道了杨毅到了兖州府,又心生毒计,派自己的老婆李氏,在杨毅必经的路口,装作要上吊的样子,被杨毅救下之后,又说出一番被庸医王世普逼得无路可走的话来。果然,嫉恶如仇的杨毅上当了,杀死了王世普。
老者说:“杨大侠,这一次王医生原是给一个大出血的产妇出诊的,却被你给耽误了。大人死了,一个男人从此失去了他的爱妻,一个小孩从此没有了母亲,你想想,这一次你的罪孽有多大?”
杨毅听了后悔莫及。他对老者和众人说:“你们容我一晚,明天我定给大家一个答复。”当晚,润生堂店主刘士甄两口子被人杀死,留下的竹牌分别是恶人第九十八号和恶人第九十九号。他们的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正是日照义侠杨毅,他是自杀而死的,他的身上也有一块竹牌,上写:恶人第一百号。
第292、吃煨豆老爷“放狗屁”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邻县有一个县官,好独断专行,不论什么,总是一人说了算。谁要是见他说错了话或做错了事,去劝告他,他都要骂别人是“放狗屁”。那些在县衙办事的人经常挨打受训,心里别着一股气,想找机会报复他这个县官。
徐苟三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在这个县当差。有一天,徐苟三到朋友们那里去玩,朋友们求徐苟三想办法当面也骂骂县官“放狗屁”。徐苟三点头答应了。
次日,徐苟三和朋友换了衣服,混在当差的中间,进了衙门。
这时,来了两个告状的人,县官令击鼓升堂,差役们排立在两旁。
县官坐定,拍了拍惊堂木,还未曾开口只听得“哧—哧—哧”,县官连放了三个响屁。徐苟三赶紧上前禀道:“启禀老爷,您的屁股下坐着一只蛤蟆吧?”县官听了,立起身子左寻右寻,并不见什么,便勃然大怒:“放狗屁!”
“是,老爷——放狗屁。”徐苟三大声答应着,差役们在一旁听了直想笑。
后来,朋友们才知道,徐苟三事先和厨师商量给县官做了一碗煨豆吃了。因为,吃了煨蚕豆,最易放屁哩。
第293、传奇女法医冯雪
一座漆黑潮湿、霉气弥漫的古墓里,一个年轻的女性就着手电筒的光亮,用手抠挖着泥土中的尸体骨骸……突然,一条昂着脑袋,张着大口,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向她蠕动而来,她抓起身边的铁锨狠狠砍去,血光迸溅,蛇头应声而落……
这是女法医冯雪在勘察发案现场,寻找被害人遗骨时发生的一幕。
一、孤身入墓穴 寻找被害人遗骸
冯雪是西安市公安局雁塔分局刑警队的法医,博士研究生。在西安,提起法医冯雪,可谓家喻户晓、名声在外。
可1988年,20岁的冯雪以法医的身份刚分配到刑警队时,却是个让人瞧不起的角色,坐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因为很多人习惯地把刑警队看成是男人的世界,小姑娘在这里怎么会让人看重呢?没想到在一次出警行动中,同事们一下子就对她刮目相看。
当时,那个地区连续几年不断有小孩丢失,后来,从一个惨遭杀害的被丢失的小孩身上发现了线索,抓获了案犯。审查中,案犯交代了几年来杀害了多个儿童的罪行,其中一件是4年前,他将一个小女孩杀死后把尸体扔进一个古墓里。刑警队根据他的供述,派人持手电筒到去现场搜索,古墓里却空无一物。小女孩的遗骸哪去了呢?难道是当时被野兽叼走了?不然,怎么会看不到呢?
当时冯雪在洞口向洞里观察了一下,洞口离地面有两米多高,且墓穴墙壁滑腻直陡,不易攀爬,小女孩的遗骸一定还在里面,只是被雨水冲下去的土掩埋了。她主动向队长请求道:让我下去看看。其实,按一般的工作程序,是由干警或当地群众将受害者的遗骨挖出来,然后再由法医进行鉴定。但冯雪怕让干警或民工稍不注意就会把骨头破坏。小孩的骨头小,又过了那么多年,骨骼比较松、脆,轻轻一碰就会损坏,若真碰坏了,和原来的损伤混在一起难以区分;如有其它证据的话,也可能遭到破坏。她坚持自己去挖,她想自己用手抠保险一些;再说自己在刑警队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了,一定要下去实践锻炼、亲自经历一下。
队长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同志,一时没有答复。年轻气盛的冯雪催促道:“队长,不要犹豫了,就这么办,我下去一会儿就完了,你们就在上边吧!我挖到了就递上来,你们就在上边接着。”
没等队长答应,冯雪迅速地已下到墓穴里去了。墓里晦暗潮湿,漆黑一团,弥漫着一种怪诞恐怖的气息,还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异味。尽管冯雪想身临其境、身体力行地实践、锻炼一下,出于一个女孩子家的本能,她心里还是在不停地敲着鼓。但既然主动请缨下来了,就得拿下这份事啊。她很快冷静下来,把揿亮的手电筒放在一旁,紧张地用双手在地下挖了起来。
二、挥锨斩毒蛇 勇气令同事钦佩
冯雪在古墓也不知挖了多长时间,突然,她觉得手电筒的光线暗了一下、又暗了一下,她心里一咯噔,一抬头,妈呀,冯雪惊恐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一条大蛇昂头吐信地从手电筒边向她爬来,扭动的身子遮挡着电筒光一明一暗的,身上的粼片闪着点点幽光,眼看就快到她跟前了。
冯雪想起书上说蛇是攻击活体的动物,而且墓穴中蛇多含巨毒,于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办?这时叫上边的人也来不及了,她尽量克制发抖的手,慢慢拿起身边的铁锨,猛地砍向蛇头,一下把蛇头砍掉了,蛇身在地上扭曲抽搐了好一会儿后,才瘫住不动了。冯雪咚咚激跳的心才缓和了些,但她还是害怕,记得听人说过被砍下来的蛇头还能咬人。她小心翼翼地用铁锨铲起蛇头、蛇身,喊了声:“注意,让开!”一扬手抛到了洞外。
洞上面的人在焦急地等了两三个小时,冷不丁地听到墓穴里传出一声喊,大家一阵震动,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忽然一个血淋淋的蛇头哗地飞出了洞口,直落人堆之中,一群大汉子也忍不住发出惊叫之声。转瞬大家心情平静后,队长朝墓里喊道:“冯雪,你没事吧?”看到这蛇头,所有人都担心冯雪在里面出事,可谁也没想到冯雪极为轻描淡写地说了声:没事。其实此时冯雪的心只是没吓得跳出胸外了,但为了在这个所谓的男性世界里树个有效形象,她故意控制住自己恐惧的心理。
终于,被害小女孩的骨骼挖出来了,冯雪把骨骼按解剖位置摆好,固定拍照:又把有用的东西一桩一件地从洞口递到地面上……做完一整套规定程序,冯雪紧张的心才松弛下来。
还没等冯雪从墓爬上来地面站稳,刑警队的那些同志们就一哄而上,拿着取出的蛇胆,围着她起哄:“冯雪,你老戴着眼镜眼睛不好,快把蛇胆吞了,明目!”“快吞、快吞,吃了眼睛就好了。”“这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一个个嘻嘻哈哈、皮笑肉不笑的,冯雪不知他们是真是假,她抓过蛇胆,不甘示弱地说:“吞就吞,有啥了不起!”往嘴里一塞就咽了下去。围着她的队友们“噢”地一声惊异地喊了起来;一些农民议论道:“呦,这女娃好胆大呀!”“啧啧,那女娃把蛇胆真给吞了,厉害!”
现场一大群人里,就冯雪一个女同志,她又穿了件白大褂,特别醒目。她在墓穴里挥锨斩蛇没人看到,这吞蛇胆可是让大家清清楚楚。自此,一个年轻女孩独自钻进墓洞里挖死人骨骸,砍死一条大蛇,又生吞了蛇胆的事就传开了。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雁塔公安分局来了个胆儿大的女法医。
传奇女法医冯雪(2)
三、孤胆查案情 不放过一丝线索
冯雪用手挖出的骨骼,证实了同志们对案情的分析。后来,同事们又发现,冯雪不光是胆子大,而且做事情还很较真儿。
有一天,冯雪接受任务,去给一个喝酒醉死的人作例行检查。一般情况下,报案说喝酒醉死了的人,必须经法医检查后属实,开出死亡证明,火葬厂才能处理尸体。
到现场后,司机在楼下等着,冯雪一个人拎着勘察箱上楼去了。像这种例行公事的检查是非常快的。死者家属及一些亲戚都在现场。
冯雪开始了检查。看尸体外表,从头到脚什么伤都没有。冯雪翻开死者的眼睛,发现眼睑结膜有针尖大小的出血点,这一般是机械性窒息的一种征象。也就是捂鼻、捂口、扼颈使呼吸道堵塞造成的一种窒息。喝酒不会造成睑结膜的出血点呀!冯雪警觉了起来,又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尤其是手、肘、手腕等部位,有没有细小的搏斗伤。什么都没有!她又检查死者的颈部,如果有谁动过他的颈脖,哪怕是手指点头直接按上去,就会造成皮下出血,留下痕迹。没有!颈部也没有什么发现。但眼睑结膜出血,的的确确呈现出机械性窒息的重要征象。冯雪又掰开死者的唇黏膜,隐约有损伤。一般在捂嘴的过程中,因为牙齿跟唇黏膜有直接的接触,牙齿硬,就能在唇黏膜上造成一定的损伤。外行人看不出来,但法医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是有一点损伤。冯雪当时基本确定这是一起凶杀案。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若无其事地和死者的妻子拉起了家常,问死者昨晚什么时候回家的?在什么地方和谁喝的酒?喝的酒是哪来的?喝酒的过程等等。死者妻子说:死者是晚上6点多回家和几个邻居陪着喝的酒;喝的是家里的酒。死者爱酒,故家里有好多酒。邻居是9点多钟走的,之后就没再来人。
冯雪当时怀疑:会不会是邻居干的?因为喝酒的邻居都是男的。可死者妻子说:邻居走后,死者一人又喝了好多酒,好像是心里不痛快。喝完酒后,死者就睡那屋了;死者妻子嫌他酒味重,和女儿在另一间房里睡的。
死者妻子在说谎!冯雪得到这个敏感的判断。她决定赶紧通知队里来人调查。于是冯雪用死者卧室里的电话拨通了队长的手机。死者妻子站在旁边,冯雪无法明说,只得一个劲儿地“喂喂……”队长问:“冯雪吗?看完了没有?看完了赶紧回来。”冯雪不知怎么回答,只有隐晦地说:“你来吧。”队长听不明白,一个劲地说冯雪:来什么呀?你怎么了,磨磨蹭蹭的。
冯雪支支吾吾地说:“队长,这案子好像有点蹊跷。”“蹊跷啥呀,这事儿很简单嘛,他家报的是喝酒喝多了,死了。按我们的感觉是非正常死亡,你看一下赶快回来,东郊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等着你呢。”冯雪仍要队长来。队长一想:冯雪平常是很果断的人,既然她说蹊跷,定有原因,答应马上来。
四、情蕴法理中 相互理解善恶清
当时冯雪怕死者妻子和那些被调查人跑了,或把现场破坏了;她要看着她们,保护现场,所以没出去报告。从刑警队到现场,正常情况也就20来分钟。于是冯雪拿出笔记本,一边佯装对他们一个个分别询问:诸如叫什么名字呀?跟死者是什么关系呀?什么时间、怎么到这儿来的呀?等等,一边偷偷看表,盼队友们快来。可她又怕万一案犯就在这其中,识破了她的计划而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当最后一个人快问完了,已过了18分钟时,笃笃笃,大门被敲响了。冯雪心中一喜:他们来了!赶紧开了门,却大失所望。
原来是死者单位的有关领导来催促了:“哎,完没完?我们单位要给他办后事了。”冯雪说:“马上就谈完了,你稍等一会儿……”话音未落,楼梯上噔噔噔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这回是真正来了!
冯雪非常熟悉队友们出现场的脚步声。果然是队员李其本和队长一起来了。冯雪一直悬着的心才哗地一下落下来。紧绷的神经一松弛开,她才觉得手心满是汗水,后背也被汗水湿透,一片冰凉。
果然不出冯雪所料,事后查明,死者经常酗酒,打骂妻女。这天他再次醉酒后,又打了母女俩,二人再也不堪忍受,等他熟睡后用被子捂死了他。母女二人因此分别被判处11年和9年有期徒刑。
冯雪得知后,从内心里对母女充满了同情,但她对自己当时的行为并不后悔。母女俩虽说是在那种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杀害了死者,但她们还是触犯了法律。法律是无情的,作为一个法医,只能认真公正、实事求是地对待每一个案子,同情不能代表公正和法律。冯雪心中自有她做法医的尺度。
别看冯雪在工作中整天与死尸打交道,不怕脏不怕累,然而在生活中,她却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人,哪怕是吃一袋方便面,也要先铺上洁白的桌布。她每天都要换洗衣服,洗手更是不计其数。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人不理解她的工作:“这么个大姑娘,干什么不好,偏要干这个:现场看着吓人,事后想起恶心。”甚至连见面时都不愿跟她握手:“她这摸死人的手。” 对这个问题,冯雪一点儿都不在意:“一般人确实是对我们这一行有忌讳的。”她非常能理解别人,也很自觉,很少主动与人握手,见到熟人,“哎——”地一声,在远处伸出胳膊作握手状,再嘿嘿嘿地一笑。这样子,大家也都挺开心。冯雪说:“理解要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只有相处了,才能了解;只有了解了,才能更好地相处。只有在一起相处、了解,才能相互理解。”她理解那些关爱她的人的心境;那些关爱护着她的人,也理解她对工作的热爱,对事业的执着的情怀。
冯雪从警15年来,从事法医鉴定2000多例,直接、间接破案400余起,多次荣获十大杰出青年、人民满意好警察称号。
第294、蛇僧
真假“蛇王”斗
江南五月,正是飞红泻绿,春深似海,如诗如画的季节。虽然连年战火不断,兵荒马乱,游客寥若晨星。但地处偏僻一隅的荷花镇却显得有点像世外桃源。也许由于大山的阻隔极少受到敌寇的骚扰,镇上一直秩序井然,市场稳定,邻近四乡八寨的山里人,每天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镇上的店铺从未关过门。
可自从“蛇王”来了以后,荷花镇就显得有点不平静了,其实,这“蛇王”是人而不是蛇,说准确点是一条头如笆斗、粗胳膊粗腿、面目狰狞、身子贼胖的恶汉,从外地流窜进来的江湖术士。刚进镇的那天,他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衩,打着赤膊,露出满身红褐色的栗子肉,走路颤得地皮咚咚响。尤为骇人的是脖子上竟然缠着一条有两根扁担长的粗大长虫,不时昂起那三角形脑袋朝着路人喷吐着血红的信子,吓得众人心惊胆战,纷纷退避三舍。尽管与蛇打过交道的山里人不少,但谁敢这般玩蛇呢?所以这恶汉有恃无恐,旁若无人。他进这荷花镇干啥来啦?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见他脚步蹬蹬直奔的第一家便是镇上最大的当铺。进门也不说话,就在门口一站,活像一尊门神,然后从脖子上解下那条长虫,让它盘在柜台上,不时耍弄着逗引旁人围观。柜台上的伙计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溜之乎也。老板闻声从店内急步奔出,见状吓了大跳,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晓得这恶汉临门的来意,急忙从身边掏出两块银洋双手奉上,嘴里不住赔着小心:“略表心意,请壮士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恶汉接过两块银洋放在嘴边吹了吹,再放在耳旁听了听,脸上微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从柜台上一把抓过那条长虫,又朝另一家店铺走去。
这不明明是以行乞为名,恶意敲诈勒索?各家店铺的老板又惊又恐,有的只好效法当铺老板出钱为福,花钱消灾。也有小气老板不愿花这冤枉钱,干脆将店门一关,脱身而出,姜维避祸。心想,你这恶汉总不能长久呆在这荷花镇上,说不定明天就会滚蛋!
谁知恶汉更是技高一筹,你想关店开溜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照样堵在门口,却将那条长虫朝门缝里一塞,长虫便“哧溜”一声钻进里面去了。不一会店铺里便传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老板便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只好依样画瓢,双手捧出两块银洋告饶。恶汉冷冷一笑:“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收下银洋,呼出长虫,又朝下一家走去…
就这样连着折腾了五家店铺,恶汉才罢手。却当着众人面放出空气:“老子号蛇王,威名震四方。有钱莫要笑,无钱莫要叫,进了荷花镇,家家要走到。”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脸上变色,这“蛇王”简直是恶魔进镇了啊,于是,暗地里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窃窃私语,商讨对策,如何设法驱走这“蛇王”!
第二天,“蛇王”果然又出现在荷花镇上沿店铺耍蛇勒索。众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那些店铺老板还得强装笑脸打着拱手奉承他:“一点小意思,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蛇王便咧开阔嘴哈哈大笑:“什么包涵不包涵,拿钱就是包涵!自古以来花钱消灾,出钱为福,就这么个道理!”
众人瞧着“蛇王”这副凶徒恶相,无不噤若寒蝉。
第三天,当“蛇王”出现在荷花镇上时,竟发现满镇的人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瞧着他,他便不由心巾大骇,莫不是镇上有人请了高手要来收拾自己?
果然,当他的目光投向街中心的那块空地上时,只见当街盘腿坐着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只见他身着一袭灰黑色的袈裟,虽说破旧不堪,有了不少补丁,但周身上下却千干净净,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小和尚气质非凡,一双大眼精芒四射,盘腿打坐就像一尊菩萨,此刻正横眉怒目盯着迎面走来的“蛇王”。
“蛇王”心中微凛,暗自思忖:“这小和尚看来是镇上人请来对付我的,可他小小年纪究竟有多大本领呢?我得先发制人!”心念一动,便冲着小和尚怒吼一声:“小秃驴,闪过一旁去,莫挡了爷爷的路!”
小和尚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若霸道,小僧倒要领教领教!”
“蛇王”勃然大怒,露出狰狞面目,从脖子上解下长虫放在地上,打了声唿哨厉声喝道:“大黄,速去替我收拾这小秃驴!”长虫果然昂首吐舌恶狠狠地朝小和尚游去,围观者无不大惊失色发出一阵“啊”的惊呼声,有的赶紧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小和尚却视若无睹,嘴角边露出讥讽之色,待这长虫挨近身边正要扑上来时,他便旋即念出一串咒语,怒斥一声:“孽畜,你给我滚回去!”长虫顿时就像着了魔似地迅速扭转身子径直扑向“蛇王”。“蛇王”大吃一惊,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长虫却已游回他的身边,尾巴一摆缠在他的腰间,然后盘旋而上,转了两圈,竟像一条绳索似地将“蛇王”的上半身牢牢绑住。那血钩的信子像火苗似的不时在“蛇王”脸前闪灼,随时都可致命。“蛇王”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他当然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苦心训练的这条长虫,这会儿竟然受制于他人,不但不听自己指挥了,反而要自己的命来了,如何不着慌?此刻长虫缠身,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掉,唯有死路一条!刚才还甚嚣尘上的“蛇王”顿时气焰一落千丈,内心恐慌,头冒虚汗,浑身颤栗,精神崩溃……终于抗不住了,只得发出凄厉的嚎叫:“小师父饶命,小师父饶命啊……”
这一幕戏剧性的变幻只发生在瞬间,围观者全都看呆了,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直至“蛇王”发出绝望的呼救嚎声时,众人才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哗”地一下不约而同地鼓掌喝彩,并发出了一连串的赞叹声:“恶有恶报,现世现报!凶恶的‘蛇王’终于遭到报应了!”“哈,这下真是假蛇王遇到了真蛇王,自认倒霉了!”
小和尚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蛇王”抢步上前双膝跪在地上连声哀求:“小师父饶了我吧,我知罪了!”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小和尚又念了声咒语,缠在“蛇王”身上的这条长虫便自行滑落下来,却在“蛇王”的右腿处猛地“吻”了一下,“蛇王”便又发出一声惊悸的嚎声。小和尚微微笑道:“不碍事,丧不了命。只不过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让你终身牢记。快滚吧!今后若还要在荷花镇露面恐怕狗命就难保了!”
“蛇王”便诚惶诚恐冲着小和尚又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掏出蛇药包扎了自己右腿的伤口,这才在路边捡了根竹竿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镇外狼狈而逃。背后传来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哄堂大笑声。
这大快入心的场面,自然让全镇人欢呼雀跃,喜极而泣。然而,当他们怀着极其崇拜的心情要去感谢这位大恩人时,才发现这位小师父早已不辞而别了。就在众人感到惆怅之际,突然,从镇口涌进一股惊慌失措的人流,夹杂着凄惶的呼喊声:“日本鬼子进山了!日本鬼子进山了!”
刹时,整个荷花镇就像被捅坏了的蚂蚁窝,到处一片混乱,惊慌四散的人们纷纷扶老携幼,朝大山深处逃窜……
抗倭寇摆蛇阵
这支鬼子队伍在荷花镇只骚扰了半天,便赶在夜幕来临之前匆匆开拔了。原来他们是准备前往解放区“扫荡”的,中途迷了路误闯进这山中小镇。皆因情况不明,深恐遭到八路军的伏击,所以连夜撤离了。
翌日,荷花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镇上的人又开始津津乐道真假“蛇王”斗法的精彩话题。镇上人打听到这个身手不凡的小和尚是镇上东面玉屏山上那座法藏寺的出家人,法号行善。
行善原来是山外的一个弃婴,16年前法藏寺的长老外出化缘在路上拾到了他,带回寺内,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以后,他便一直侍候在长老身边,过着晨钟暮鼓的日子,成了长老的衣钵传承人。长老自知年龄不饶人,在世间的日子越来越短了,便将自己的全身本领悉数传授给了这位又是亲人又是爱徒的小伙子,尤其是那手“呼蛇”术几乎成了他的护身看家本领,一旦遇上强敌,只要心念一动,默念咒语,便会飞沙走石,空穴来风,无数大蛇小蛇各种颜色的蛇便会从各方向呼啸而至袭击强敌,保护主人。当然,这种法术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会轻易使用。长老授艺时再三叮嘱,出家人当以慈悲行善为本,除非面对的是残害生灵、万恶不赦之徒,方可露出真相给以惩罚,所以,行善严遵师嘱从不暴露真身。前几日,因“蛇王”骚扰荷花镇,人心惶惶。有人便去请玉屏山上的长老,恳求长老大发慈悲,下山惩罚恶人,保护黎民。长老凝神片刻终于叹出一声:“如此说来,老衲只好打破戒律了。”便吩咐行善下山一趟,但又再三叮嘱罚治恶人只可点到为止,切勿伤他性命。于是,行善谨遵师命,在荷花镇上只略施小技,让“蛇王”当众受挫,原形毕露。最后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自己带来的那条长虫咬伤自己的右腿后,方才逐出荷花镇,自己才悄悄返回山上复命去了。
从此,行善的义举便成了荷花镇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有时就连有人斗口角逼急了竟会赌咒添上这么一句:“谁干了亏心事,总有一天会在行善师父面前露出原形!”行善小和尚的形象在小镇人心中扎下了根。
随着战火的蔓延,这个世外桃源的山中小镇上的平静生活也给打破了。枪声、炮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进了小镇,扰得人心惶惶,就在当年的盛夏季节里,一个连的八路军进驻了荷花镇,连长叫董雅民。这董连长高挑身材,白净脸膛,像个读书人,能说会道。刚进镇的第一天,他便端了条板凳站在上面发表演说,介绍山外的形势。他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不愿做奴隶的中国人正在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用我们的血肉去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董连长的演说十分慷慨激昂,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听众。小镇人也激动起来了,想不到山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可恶的日本鬼子竞想亡我中华,祖国正处在存亡之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荷花镇的人惊醒了,愤怒了,举起了如林般的手臂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赶走侵略者……”
就在这群情激昂的人群中,谁也没发现有位用荷叶盖着脑袋遮阳的小青年也咬牙切齿,抡着胳膊吼声如雷。他,就是小和尚行善。今天大清早,他是奉师命下山来采购生活物资的,正好参与了这场面,自然热血沸腾,同仇敌忾。回到法藏寺后,将所见所闻向师父讲了,长老自然也义愤填膺,想不到久居深山,连祖国山河被外寇侵占蚕食尚不知情,岂不枉为炎黄子孙,长老感叹唏嘘好一阵子之后,立即吩咐徒弟道:“行善吾徒听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从今以后,你就不必呆在为师身边了,为抗日救国也当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明天你就可以出山云游四方,打探外界消息,配合八路军打击日本侵略者,施展你的本领。切记,切记!”
行善俯首听命,连声承诺:“谨遵师命!”
第二天大清早,行善便头戴竹笠,脚蹬草鞋,手敲木鱼下山了。谁知刚走出荷花镇才几里路远,便听得前面的山窝里枪声大作,随风飘来硝烟弥漫。行善顿觉心头一惊,难道鬼子又进山来了?随即身形一跃,“嗖嗖嗖”几步登临一座山冈,极目远眺。果然,只见前面的那片洼地里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肉搏战。上百名日本鬼子手持上着刺刀的步枪,包围着二十多个八路军。敌众我寡,鬼子仗着人多,几个对付一个,八路军毫无惧色,浴血奋战,刺刀弯了便挥舞枪把猛砸近身的鬼子。但见战场上血肉横飞,喊杀震天,山冈染血,草木沾腥。
行善眼睁睁瞧着八路军势单力孤处于劣势,不由气冲斗牛,怒目圆睁,从山冈上飞身跃下,从一个日军手里夺过一把东洋刀,冲进敌阵东劈西砍,舞得呼呼生风,凡是撞上前来的鬼子不是给掉了脑袋,便是丢了胳膊,或是划破了肚皮。行善从小跟随长老习艺,学得非凡本领,正愁没处施展,这会恰巧派上了用场,岂肯放过这机会?片刻工夫竟让他像割稻草似地一下子劈倒了一大片。鬼子大怒,于是群起而攻之。行善冷笑一声:“送死的就上来!”竟又夺过一把东洋刀,双刀飞舞,只见刀光飞舞处血花四溅,鬼子连他的人影都没瞧清楚,便惨叫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了…..
好一个行善小和尚,就凭着这两把东洋刀在敌阵中纵横冲杀,宛如《三国演义》中的赵子龙浑身是胆,威风凛凛,杀得敌寇鬼哭狼嚎。由于他的英勇善战,分散了众多鬼子的注意力,那二十多个八路军便如虎添翼,斗志更旺。鬼子终于招架不住,纷纷败退。行善杀得性起便要乘胜追击,却被一个熟悉的嗓门喝住了:“小师父,穷寇勿追!”行善扭头一瞧,喊他的人正是在镇上演讲的董连长,于是便急忙打住了脚步。
董连长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一把紧紧握住行善的手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行善小师父。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行善被人夸奖反倒羞起来,急忙双手乱摇:“花拳绣腿,见笑了,见笑了!”
董连长便将他拉过一旁,真情相告:“小师父,实不相瞒,这次鬼子进山扫荡是冲着我们这个连而来的。据可靠情报,他们已出动一千多号人马,而我们只有一百多人,且极大多数是伤病员,能参战的就我们这二十多人……”
行善不等董连长说完便将胸膛一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屑!”
董连长便正色道:“小师父初生牛犊不怕虎,虽可钦可佩,但过分麻痹轻敌却是兵家所忌。刚才与敌寇肉搏之战我们虽占了上风,但如若鬼子一旦开火子弹可不是吃素的,铁打的金刚都挡不住啊。所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蛇僧(2)
行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董连长又循循善诱,“这次鬼子以重兵围剿我们这支小队伍,如果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前的退敌之计就在于运筹帷幄。鬼子马上又要发动进攻了,一旦突破我们这道防线攻进荷花镇后果不堪设想,不仅百姓遭殃,百多名伤病员的安危也可想而知!”说到此间,董连长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我恨不能撒豆成兵,全歼鬼子!”
“撒豆成兵?”行善自言自语了一声,猛然一拍脑袋随着嚷了起来:“有了!有了,董连长,我自有退敌妙计!”
董连长倏地打了个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行善便将嘴巴凑近他的耳畔……
时近正午,大批鬼子像一群蝗虫,又在洼地里出现了。因为大部队到齐了,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只管大踏步地前进,而且估计八路军已经闻风而逃。谁知他们刚刚穿过洼地进入一条葫芦沟时,倏地只听得半山腰间传来一阵凄厉的唿哨声,随着令人恶心的腥风刮过,葫芦沟里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还没等鬼子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从半山腰间,沟底的灌木丛中突然蹿出成百上千条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似狂风暴雨般地席卷而来,大的有屋梁粗,小的似竹杆细,红似朱砂的是赤练,黑不溜秋的是乌梢,墨绿色的是竹叶青,黑白相间的是蕲蛇……颜色各异,应有尽有,气势汹汹直扑入侵者。这些东洋兵何曾见过这种恐怖的蛇阵,一个个早已骇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想喊喊不出声,想逃迈不开步。就在这眨眼之间,这些从天而降的“蛇兵”早已缠上了自己的目标,它们吐着血红的信子,分别咬住了鬼子的大腿、胳膊、脖子、手臂……被袭击的鬼子顿时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嚎,倒地打滚,痛苦挣扎……有的当场毙命,有的拉响腰间手榴弹与毒蛇同归于尽,山沟里很快塞满了一具具鬼子的尸体
“阿弥陀佛,苍天鉴谅。皆因恶狼猖獗,荼毒生灵,小僧不得不出此下策,以保护黎民百姓啊!”山顶上,行善小和尚双手合掌,正向着西方祈祷。
正义驱邪恶
葫芦沟大捷以后,行善便与董连长深情话别继续云游四方去了。谁知他俩这一分手就是二十多年。董连长南征北战,戎马倥偬,而行善和尚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自然像参商两颗星宿,难以相见。新中国成立以后,董连长由部队转业地方担任了某市市长,闲下来时记起了行善和尚,便抽空专程去了一趟荷花镇的法藏寺,可惜人去楼空,长老早已圆寂,行善下落不明,只好快快而归。当这位董市长第二次返回荷花镇时,却已是十年浩劫期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将他打成了“走资派”,被“造反派”押送到荷花镇进行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
董市长重返故地后,自然不免感叹万分。物是人非,岁月无情,想不到二十年前自己与战友曾在这里和敌寇浴血奋战,立下过赫赫战功,而二十年以后的今天,却以罪人的身份来此间重新接受改造,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啊!历史太捉弄人了。
然而,历史无情人有情,幸亏纯朴的荷花镇人都有一颗善良、明亮的心,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当年拎着脑袋打鬼子的老八路,今天咋会变成人民的罪人,就像二十年前他们衷心爱戴八路军的董连长那样,这会依然爱戴二十年后的董市长。虽然现在这个“走资派”是来劳动改造的,但谁也不用吩咐,人们都会主动前来关照他。董市长就像鱼儿又回到了人民群众的水中,重温鱼水深情。
也许董市长深得人心,很快引起了“造反派”的注意。这天在荷花镇的大街上,董市长无意间被一位戴着“造反派”红袖章、年约四十岁左右的跛子拦住了路,对方阴阳怪气地问道:“你就是当年在葫芦沟与行善和尚策划大摆蛇阵的董连长么?”
董市长警惕地回应道:“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何必老话重提。”
跛子以一种怪怪的目光狠狠盯了董市长几眼后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历史有时还可以重演!”便自顾一瘸一拐地走了。
当天晚上,董市长在居住的一位老农家里突然被一条毒蛇咬伤了,而且毒性发作很快,董市长很快陷入了昏迷之中。老农全家人急忙将董市长抬进镇上的医院,医生翻遍药柜找不到消毒的血清,只有向民间蛇医求援。捱到天亮,当这蛇医赶过来时,董市长已经面若白纸,呼吸微弱了。蛇医连连摇头,回天无力。围观者纷纷落泪,哭声震天。
哭声惊动了从镇上匆匆路过的一条中年汉子。他身材适中,满脸胡茬,身背竹笠,脚穿一双旧解放鞋。听说毒蛇伤了人,他便打住脚聆听了片刻,然后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奄奄一息的董市长面前,伸出拇指和食指翻了翻他的上下眼皮,凝神片刻,心中仿佛胸有成竹,便盘腿席地而坐,嘴里轻轻念动咒语。不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惊呼:“蛇!蛇!”众人大乱,四散而逃,只见一条墨绿色的竹叶青徐徐游来,在汉子面前停住,,一动也不动了。汉子便厉声喝斥:“孽畜,你受何人派遣,竟敢滥伤无辜?还不速速吸毒救生,方可免你一死!”
毒蛇似乎听懂了汉子的话语,竟游到董市长的身上,轻轻吸吮了一阵。不一会儿,董市长的眼皮微微动弹了几下,随着呼吸开始顺畅,心跳恢复,脸色慢慢恢复原状。四面的围观者无不惊呼出声:“起死回生了!起死回生了!”“神了!神了!这师父赛过当年的行善和尚了!”
汉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又朝竹叶青命令道:“孽畜,速去将你的幕后指挥者擒来!”
竹叶青便又徐徐游出人群,很快消失了踪影。
大约等了一顿饭的工夫,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救命哟!救命哟!”众人大惊,扭头望去,只见这竹叶青盘在一个跛子的脖子上,似乎在指挥他朝这里一瘸一拐地走来。走近了,跛子一瞧地上盘腿而坐的大汉,猛地就像老鼠见了猫,惊得双腿一抖,刚喊了一声:“行善……”便一跤摔翻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行善?是行善和尚?”众人顿时欢呼雀跃,上了年纪的人眼前又浮现了二十年前小和尚斗败“蛇王”的那精彩一幕。
行善这才哈哈大笑,真人露相:“人生何处不相逢!‘蛇王’,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们又在旧地重逢了,而且还在继续斗法啊!”
“蛇王”便磕头如捣蒜,苦苦告饶:“行善大师饶命!上司差遣,要我潜入荷花镇暗害董市长,我便只好故伎重演。实在是身不由己,请大师多多谅解!”
行善大师鼻孔里冷哼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二十年前废了你一条右腿,今天再废你一条胳膊,也算给天下的恶人一个警告,善恶到头终有报!”说罢,便朝缠在“蛇王”脖子上的竹叶青念了一声咒语,那竹叶青便在“蛇王”的那条左胳膊处狠狠地咬了一口,蛇王痛得满地打滚哀嚎……
满镇人围着观看,一个个拍手称快。
蛇香满人间
董市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以后,很快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他紧紧握着行善和尚的手,说啥也不让他走。两人就这样关着房门,促膝谈心到深夜。二十年来的风风雨雨,坎坷历程,怎么也倾吐不完。
董市长说,“自从解放以后,我便派人到处寻访你,谁知你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直没发现踪迹。‘文革’爆发以后,我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你了。今天大概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我们又见面了,而且又是你救了我一条命。”
行善解释道,“我一直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踪迹不定。‘肃反’那年,因为没有证件,被人诬告为潜伏的匪特,抓捕时我气不过,打伤了两个公安,结果给判了十年徒刑,这才出狱不久!昨天回到玉屏山上,方知法藏寺已被‘造反派’焚为平地,无家可归,只好准备再度出山云游。”
董市长劝道,“乌云遮不住太阳,严冬过后是春天,再呆段日子吧!等我恢复工作后,我会为你重修法藏寺。”
行善连连摇头,“好男儿志在四海,大丈夫处处为家,春天来了我再归来吧!”
凌晨,行善便不辞而别了。
自古道,少年汉子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浩浩流水,悠悠岁月。董市长与行善这一别又是整整十多个年头。当他俩再度邂逅时,俱已是白发苍苍、年逾花甲的老人了。
这年,董市长退休以后,决定再去一趟荷花镇,寻访当年的故人,尤为思念行善和尚。
如今的荷花镇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山峻岭变通途,高楼大厦平地起,小镇的面积扩大了几倍,人流量日益增多。每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十分繁华。时值正午,肚饥难耐,他就近迈进了一家”佳肴馆”。
刚刚落座,便听得里间雅座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一人的嗓门听来十分耳熟,尽管带着几分苍老,他还是分辨出来了,便大声问道:“里间莫非是行善师父么?”
随即有人掀帘而出,一瞧董市长顿时双眼大放异彩,脱口惊呼:“董市长!”便扑上前来,双方紧紧抱作一团,四行热泪滚滚而下。
董市长和行善松开身子以后,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白发老人,跛着右腿,左胳膊的袖子空洞洞的。他便猛地记起,这不就是当年被行善废了胳膊废了腿的“蛇王”么?
“蛇王”很快也认出了董市长,嬉皮笑脸道:“缘分!缘分!不是冤家不碰头,想不到今天,我们三个人又凑在一块了!”
董市长抿嘴一笑:“现在该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吧!”
行善鼻子里哼出了一股粗气:“我们现在还在斗哩!”
董市长便叹出一声:“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斗的?”
“蛇王”点点头:“董市长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前些年法藏寺重修时,我还捐了款哩!”
行善哼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歪风邪气还在盛行,不斗行么?只要老僧在,就咽不下这口气!”他便怒气冲冲地向董市长解释道。这“蛇王”借着改革开放之机,在镇上办了这家野味馆,专门烹调各种飞禽走兽、珍稀动物,其中尤以蛇肴吸引顾客盈门,狠狠地赚了个盆满钵满。尽管他已手脚残废,但捕蛇之术依然老到,邻近山沟里的各种蛇类都已被他捕了个精光,几近绝迹。于是,他便又打起了行善和尚的主意,将他请来雅座赴宴。高薪聘请他作餐馆顾问,条件就一个,要求他施展“呼蛇术”,定期供应活蛇。行善一听,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厉声斥责:“而今蛇已日渐减少,成了珍稀动物,县政府也贴出了公告加以保护,你还想利用我来发财,没门!”
董市长听话听音,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抚今思昔,感触万分,不由得连声慨叹:“行善啊,行善,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一名蛇僧,而是一名蛇神啊!”
从这天起,行善和尚将邻近山里的各种蛇类统统呼到玉屏山上,加以保护,谁也难越雷池一步!就连“蛇王”也无可奈何,只好关了店门改行。
数年之后,行善和尚在法藏寺圆寂。火化时,突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玉屏山顶的平台上突然冒出了成千上万条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长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为蛇僧送葬。
第295、乌鸦和火鸡(西班牙)
火鸡要和乌鸦比赛飞翔。它们指明了终点,看谁最先到达。
“等一等!”火鸡对飞远的乌鸦大叫,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又黑又丑!”
“听着,还有哩!”火鸡更加激烈地喊叫,“你是一只很糟糕的鸟,是恶运的征兆。快离开这里吧!你是一头愚蠢的肥猪,令人作呕!是的,你还喜欢吃死尸!”
乌鸦骄傲地回答。
“这一切都不相干!此时此刻,我们只讲飞翔。”
在智者的作品中找不到缺点就去攻击智者的人格,这是愚蠢的。
第296、喋血九龙剑
夜幕降临,行人渐稀,可地处旧都北平的东四九条34号院内却是红灯高挂,人声鼎沸。因为这天是这座深宅大院的主人周世鸿周老板的六十大寿。在京城商圈里,经营着数家米庄的周世鸿热衷慈善,口碑载道,尽管此前并未发放多少请柬,但前来道贺者依然络绎不绝。热闹了整整一白天后,单皮一敲,檀板一打,南堂鼓“叮叮咣咣”一响,由赵家班出演的好戏开场了。
平时,周世鸿就好京剧这一口,如今又逢花甲寿诞,自然少不了要请戏班助兴。可跑龙套的乍一上台,几个跟头没翻完,站在周世鸿身边的洛南就感觉出了不对劲。今晚的剧目不是《贵妃醉酒》吗?怎么改成了老生戏《乌盆记》?
《乌盆记》又名《奇冤报》,说的是南阳缎商刘世昌回家途中暴雨阻道,无奈之下只好借宿窑户赵大家。赵大见财眼开,起了杀心,劝其饮下致命鸩酒,后又把尸体烧制成乌盆。次日,鞋工张别古前来讨账未果,拿走了乌盆。刘世昌冤魂不散,故而请张代为鸣冤索命。时值大寿,悲悲戚戚地唱这出《乌盆记》似乎不合适吧?
洛南正自纳闷,赵班主慌慌张张地走来,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赔笑道歉:“周老爷,实在对不住。我那丫头突得怪病,登不了场,不得不临时改戏。还请周老爷宽宏大量,千万别怪罪——”
赵班主的丫头赵凤金,梨园人称“赛金枝”,因将《贵妃醉酒》里的杨玉环饰演得风情万种而一炮走红。不等周世鸿开口,坐在旁边的姨太太红云倒嗲声嗲气地接了茬儿:“哟,赛金枝病得可真不是时候。去吧去吧,我们老爷没那么小气。你告诉赛金枝,好好养病。病好了,可要给我们老爷补一场咯。”
“是是是。”赵班主一连声地应着,退了下去。瞅着赵班主惶惶离开的背影,一个不祥的念头很快从洛南脑子里蹦出。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可问题会出在哪儿?洛南不动声色地四下扫望一番后,目光盯紧了台上的老生。那个老生唱念做打,有板有眼,举手投足,拿捏到位,不时引得阵阵喝彩,看上去不像新手。可除了他,周围都是周世鸿的故友熟人和护院家丁,借机下手的可能性不大。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妙。只要今晚不出意外,明早一交差,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念及此,洛南下意识地将手探进腰间,贴在了镖囊上。
洛南是警厅探员,擅使飞镖,今晚他的身份是保镖,受上司指派前来保护周世鸿的人身安全。近段时间,周世鸿几次被打黑枪,险些丢了性命。不然,像他这样风光体面的商贾大亨过寿,排场还不得摆到王府井大街去?
“周老板,适逢您老六十大寿,赵家班也有一份薄礼相送,还请笑纳。”戏唱到一半,那个老生忽地一个“鹞子翻身”,跳下戏台,双手托着一只硕大的花篮走来。洛南定睛看去,花篮里仅装着一只足有灯笼大的寿桃。
这寿桃也大得太出奇了吧?洛南犯了嘀咕,忙跨前一步拦住老生。老生浓眉上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我们送给周老板的大礼,你接不得!”
“接不得我也要接!”洛南沉声说道,抓向花篮。
不料,老生动作也不慢,一拧身便闪过洛南,快速将花篮推向周世鸿的怀中。与此同时,他托在篮底的手猛地一扯,一股刺鼻的硝烟昧迅即弥散开来!不好,老生是刺客,寿桃里藏着炸弹!
“快闪开,危险——”
情形突变,洛南大叫着飞起~脚,踢翻老生,紧接着抢过花篮,用力扔向宅院的空地。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响声起,祝寿的人纷纷做鸟兽散,哭爹喊娘地抱头鼠窜。幸好是土制炸弹,威力不大,没伤着无辜。即便如此,若周世鸿接过它,也定会被炸上天!
炸弹的危险是排除了,可要命的麻烦接踵而至。此刻,老生已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手握明晃晃的匕首合身扑向周世鸿。
“周老板,小心!”洛南不敢怠慢,也飞身扑去。真是不巧,周世鸿的姨太太红云恰恰从椅子下钻出,伸开胳膊死死抱住了洛南的双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再不松开,拖着哭腔尖声惊叫:“救救我,我怕——”
“飕——”
千钧一发之际,无法脱身的洛南掷出了飞镖。就在匕首即将刺进周世鸿胸口的那一刻,只昕“铮”的一声脆响,飞镖把匕首撞飞出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洛南已两次救了周世鸿的命。护院家丁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便将老生捆了个结结实实。洛南上上下下打量着老生,问:“你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杀周老板?”
“哼,他心肠狠毒,作恶多端,早就该千刀万剐!”老生肩头一沉,撞开洛南,冲着周世鸿愤愤叫骂,“周大海,你改了名字不等于投胎托生!你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你就是《乌盆记》里黑心肠的赵大!我杀不了你,早晚会有人来找你索命!”
周大海?难道周世鸿原名叫周大海?洛南刚要问,周世鸿顿时阴了脸,吩咐家丁:“别听他胡说八道!来人,先把他押到后堂,明日一早,交给警厅。还有,把赵家班的人统统抓起来,一个也别让跑掉!”
对,临时改戏,老生串场,没准儿赵家班和老生是一伙的!洛南匆忙转身,奔向戏台。可冲进幕后一看,情况却大出人意料。赵班主、赛金枝等已被捆绑住手脚,正蜷缩在墙角哆哆嗦嗦地发抖呢。赵班主惊魂未定,说进周府前,老生和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就挟持了女儿赵风金。为了保住女儿的命,他们只能乖乖地听从老生的安排。
“那两个男子呢?他们是什么人?”洛南走上前,给赛金枝松绑。赛金枝吓得花容失色,语无伦次:“不……不知道。炸弹一响,他们就……就趁乱溜了。”
溜了?周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四周有家丁看守不说,还有他这个保镖在场,能从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绝非简单的主儿!洛南稍一思忖,看向赵班主:“赵班主,赛金枝是个女孩子,又是梨园名角,出不得差池。今晚周府不太平,我想把她带到我的客房,那儿比较安全,你不会不放心吧?”
“放心放心,那我谢谢你了。”赵班主忙不迭地道谢。
果不出洛南所料,是夜周府杀机四伏,直闹得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原本以为抓住了杀手老生,祸患已除,怎么着也该把寿辰过完,谁想洛南陪着周世鸿和姨太太等几个人刚拉开内堂的门,就听一阵蛇吐芯般的“嗤嗤”声撞入耳鼓!
不好,八仙桌上,也被人安装了炸弹!引线就系在门闩上!
洛南眼疾手快,探囊取刀,手腕一扬,一柄飞镖疾射而出,稳稳准准地切断了引线!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当管家端来蛋糕,擦燃火柴要点蜡烛时,又被洛南拦住了。
姨太太有些不高兴了,冷着脸说:“洛先生,这蛋糕可是我亲自给老爷买的。买回后就搁在我房间,不会有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看看才知道。请大家往后撤。”说着,洛南小心谨慎地切开了蛋糕。
喋血九龙剑(2)
一时间,众人骇得瞠目结舌,冷汗涔涔而下。蛋糕里居然也藏进了一枚手雷,其中的一根蜡烛底端就连着拉环!
洛南认得,这是日制拉环式M6发烟手雷,威力无穷,一旦爆炸,房顶都会被掀上天,更别说他们这些血肉之躯了。姨太太吓坏了,支支吾吾地颤声辩解:“老爷,老爷,这不是我做的。我……我可一直都在您身边啊。您要相信我——”
洛南熟练地解下手雷,问:“周老板,别怪我说话难听。以此看,今晚他们不把你的寿辰变成祭日,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痛下杀手,你不会一点都不清楚吧?”
周世鸿苦笑答道:“我真不清楚。我周世鸿对天发誓,自经商15年来,一直堂堂正正地做事,没坑过谁害过谁。”
洛南又问:“那15年前呢?那个老生说你叫周大海,我看不像是认错了人。”
周世鸿一听,嘴角掠过一丝苦笑,长叹口气说:“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话音未落,宅院内突然喊声四起。一个满身是血的家丁跌跌撞撞地冲进门来,气喘吁吁地报告:“老爷,大事不好。有……有两个蒙面人要杀光赵家班!”
“保护好周老板,我去救人!”来不及多想,洛南已箭步出门。可等他赶到时,蒙面人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厮杀过的现场遍地血迹,赵班主和三两个演员挂了彩,正捂着伤口呲牙咧嘴。
“看没看清对方是什么人?”洛南问。赵班主连连摇头:“没有。不过他们的功夫不弱,刀法也怪异,招招要人性命。要不是班里有武生武丑,能抵挡两下子,唉,我的小命可就交代了。洛先生,我丫头没事吧?”
赛金枝也是戏班成员,蒙面人一定也会对她下手!洛南暗叫不好,拔腿奔向临时客房。可刚跑出几步,又一个糟糕的消息传来:有人打昏看守,趁乱救走了老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个周府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还好,客房内,赛金枝安然无恙。关紧房门,洛南淡然笑笑,开口了:“既然不是鼠辈偷儿,又何必做梁上君子?下来吧。”
话刚出口,房梁上真的跳下一个男子。是那个唱《乌盆记》的老生。老生身手不错,甫一落地便将一柄匕首抵上了洛南的脖颈,冷哼道:“洛南,我听说过你的名号,警厅探员,有胆有识。可今天谁要阻止我杀周大海,我就对谁不客气!”
“何大叔,快放手。是他安排我去救的你。”赛金枝冲过来,急切劝道,“我看得出,他和周大海不是一伙的。”
赛金枝说的没错,的确是洛南安排赛金枝去救的老生。当他去解捆绑赛金枝的绳子时,已经发现他们就是刺杀周世鸿的同谋。很简单,赵班主称老生和两个剽悍男子挟持了他们,开戏前又将他们捆绑起来。身在梨园,生旦净丑,哪一个不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为避免节外生枝,老生必定会把他们捆死捆牢。但赛金枝的手腕上却没有一点勒痕。退一步说,就算老生怜香惜玉,一绑半个多时辰,也不可能不留丝毫痕印。从戏台上带回赛金枝,晓以利害后,赛金枝吐露了实情。老生姓何,名天虎,与赵班主是拜把子兄弟,都和周世鸿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至于挟持他们的那两个男子,则纯属子虚乌有,信口编出来的。
“凤金,你怎能相信他?他和周大海要不是一伙的,就不该趟这浑水,阻拦我杀他!”何天虎恨恨地说。洛南处变不惊,正色回道:“我是探员。在没有查清真相前,我不仅不允许你杀周世鸿,同样,我也不允许周世鸿杀你!”
“你真想知道真相?好,那我就告诉你!”何天虎直视着洛南,一字一句地说,“掰着指头数数,你应该清楚,从古至今,谁算中国最大的古董玩家,也应该清楚他最钟爱的宝贝又是哪一件吧?”
洛南查办过文物失窃案,对此十分清楚。在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古董玩家非大清帝国的乾隆皇帝莫属。乾隆在位60年,又当了4年太上皇,64年间广收民间名画、奇珍古玩,死后又将大批旷世珍宝一同埋入了裕陵的地下宫殿中。这其中最宝贵、也最具传奇色彩的当属放在他身边的一柄九龙宝剑。据说此剑仅剑柄就有2尺长,上雕9条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的金龙,象征“九九归一”。剑鞘用鲨鱼皮制成,嵌满了名贵的红蓝宝石及金刚钻,价值连城。然而,1928年7月初的一天深夜,土匪出身的大军阀孙殿英以演习为名;重兵包围清东陵,一夜之间连掘慈禧和乾隆两座陵墓,将陪葬的金银珠宝洗劫一空,足足装了20大车返回驻地。尽管九龙宝剑由此重见天日,但至今下落不明。莫非,何天虎和周世鸿的梁子由此而结?
洛南猜的八九不离十。何天虎说,孙贼东陵盗宝,当时并未受到惩罚。直到一个月后被报纸曝光,才震惊全国。社会各界口诛笔伐,强烈要求法办盗墓贼孙殿英。孙殿英慌了手脚,忙用盗陵得来的赃物四处打点权贵,疏通关系。时任特务处处长的戴笠得到了两颗最大的朝珠,慈禧口含的那颗宝珠送给了宋美龄。可在打点财政部长宋子文时,宋子文狮子大开口,点名要九龙宝剑。孙贼无奈,只好装了满满两箱珍宝,连同九龙宝剑一起秘密押往宋府。
“那时,我和赵班主都在警卫营当兵,押送任务由我所在的一个排共38名弟兄执行。我们只知道押送的物件非常重要,大意不得,直到后来才听说是国宝九龙剑。”何天虎越说越气愤,直恨得咬牙切齿,“谁想不到半路,却遭遇伏击,我和赵班主被冷枪击中,跌落山谷。我看得真真切切,伏击我们的就是周大海!扒了他的皮,我都认得他的骨!可怜我那36名兄弟全部丧命,并被集体焚尸灭迹!你说,周大海,是不是比《乌盆记》里的赵大还狠毒?我该不该冲他索命?”
36条人命,血债累累,这个仇,放在哪个有血性的汉子身上,都应该报。听完,洛南寻思了几秒钟,问:“你敢确定,当时只有你和赵班主逃过一劫,再无别人?”何天虎双眼通红,杀意浓浓:“没有。兄弟们未烧尽的尸骨是我和赵班主收敛下葬的,整整36颗惨不忍睹的头骨哪!” .“可是,赵姑娘说你没有同伙,但今晚入局的确实还有两个人。他们四处安放炸弹,制造恐慌,不仅要取周世鸿的命,还要将赵班主赶尽杀绝。他们到底是谁?”洛南觉得一头雾水。看来,要想解开这个疑团,只有去找周世鸿问个明白了。洛南再三叮嘱,抬脚出门。孰料刚一拉开门板,便见一道黑影疾掠而过,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院落深处——
此时夜已深。周府每一个黑黢黢的角落里,仿佛都隐含着森森杀机。正如饰演老生的何天虎所言,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除了36颗阴魂不散的头骨外,周世鸿究竟还欠有多少债?
踏进书房,洛南让管家陪着姨太太红云先下去,他和周世鸿有话要说。红云战战兢兢地前脚刚迈出门槛,又惊叫着跳了回来。她怕死,死活不走。周世鸿摆摆手,说:“让她留在这儿吧。她跟了我快10年了,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那好。周老板,明人不说暗话,咱们谁也不必拐弯抹角。九龙宝剑,36颗头骨,你不会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洛南开门见山。周世鸿闻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你听谁说的?”问完才觉多余,“是那个老生吧?唉,说来话长,其实,那是个阴谋,卑鄙的阴谋!”
阴谋?洛南示意周世鸿说下去。
“九龙宝剑,剑中之尊。自孙贼盗陵,宝剑重返人间那天起,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它。”周世鸿无奈苦笑,回忆说,“15年前,我在孙殿英部的执法队当队长。一天傍晚,孙殿英紧急召见,说有30多个参加过洗劫陵寝的士兵见财起意,武力哗变,杀死卫兵后偷取了两箱珠宝和九龙宝剑,正逃往山林。他让我带人火速追赶,务必夺回宝剑。临行前,我特意问了一句:那些士兵怎么办?孙殿英做了个格杀勿论的手势。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而且,非常时期当用重典,士兵哗变理应枪决。可对方的人数多出我们三倍,只能采取伏击战术,速战速决。那场伏击战,我们大获全胜,除两人中弹摔下山谷外,其余36人全被击毙。”
周世鸿所言,基本与何天虎说的相符。唯一不同的是,何天虎不是哗变劫宝,而是执行押运任务。洛南一说出这个分歧,周世鸿便点,点头,继续说:“这就是孙殿英的阴谋。孙贼为人贪婪,视财如命,又岂肯把九龙宝剑拱手送与他人?那日完成任务回营途中,我们也遭到了另一股人马的致命伏击。打到最后,弹尽粮绝,要不是12个兄弟拼死保护我冲出绝境,我也早成了山林中的孤魂野鬼了。此次行动,知情者只有我和孙贼,那队人马不是孙贼派来的,还能有谁?你说,我有几颗脑袋敢回去复命?于是,我隐名埋姓,从此远走他乡。”
如果周世鸿说的是事实,毋庸置疑,他和何天虎都中了孙殿英设下的圈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天虎是“蝉”,周世鸿是“螳螂”,最后他们都成了孙殿英这只老黄雀的喙下食。可孙殿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未等洛南梳理出头绪,姨太太红云冷不丁地插嘴了:“老爷,那九龙宝剑呢?我怎么没见到过?” “九龙宝剑——” “周老板。”洛南忙打断周世鸿,转移了话题,“要想让我相信你,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后来,你就变卖珠宝,投资米庄,由军人摇身一变,成了商人。对不对?”
周世鸿瞅着洛南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是的。我拿出一部分珠宝分给了我死难兄弟的家人,并用剩下的做资本开办米行,兴建学校,赈济难民。如果没有那次受命伏击,我周世鸿扪心自问,无愧天地!”
喋血九龙剑(3)
“这么说,九龙宝剑就藏在贵府。周老板,你的姨太太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不知可否让我借姨太太的光,见识见识,一饱眼福?”洛南笑着说。姨太太红云偎到周世鸿身前,娇滴滴地附和道:“是啊老爷,让我开开眼界吧。”周世鸿沉吟片刻,拍拍红云的肩说:“九龙宝剑是帝王之物,我等凡人带着它会招致血光之灾。夺回它后,我就一直藏在那儿——”
周世鸿指向的地方,是一幅《翠竹图》。画轴两侧,悬挂着一副改自清代诗人魏向桓撰写的对联:
为人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务声色保体健;
养性唯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从宽大求心安。
“周大海,你贪婪成性,贪占宝物,杀我兄弟,居然还敢挂这样一副戒贪联,脸皮可真比棺材板都厚!”周世鸿话刚脱口,何天虎和赛金枝便大步闯了进来。不待洛南阻拦,何天虎已纵身跃上台案;伸手扯落字画。果不其然,画后的墙壁上凿有一道凹槽,一只长约5尺、金光闪闪的剑匣赫然入目。何天虎抓起剑匣,哈哈大笑:“周大海,你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我要用九龙宝剑砍下你的狗头,去祭奠我死不瞑目的36个兄弟——”
“飕——”
破空之声,乍然响起。
出手的是洛南。飞镖径直没入了何天虎的肋下。何天虎闷哼着栽下台案,昏死过去。姨太太红云见状大惊,仓促地躲到了周世鸿的背后。但就在此时,一声娇笑从门外传来:“红云,该你动手了!”
红云真的动手了。一把小巧的勃朗宇手枪顶上了周世鸿的后脑。
循声望去,是两个身着黑色夜行衣、手握弯月倭刀的女子。洛南明白了,在周府安放炸弹,又试图杀死赵班主的蒙面人,就是这两个女子。看她们用的刀,当是日本人无疑。
“欢迎欢迎,没想到周老板过寿,连日本客人都来了!”洛南笑了。其中一个女子逼近一步,嘲弄地说道:“不是来,而是一直就在周府,在红云小姐的房间里。”
周世鸿一听,顿觉难以置信:“红云,你——”
“老爷,你不能怪我。我18岁跟了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可你宁可把家产捐出去,给军队买枪买炮也不肯留给我。你都60了,可我还不到30岁!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活?”红云激动地大叫。
那个女子愈加得意,说道:“周世鸿,听明白了吧?你购买军火,打的是我们的军队。你能活到现在,沾的是九龙宝剑的光。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两年前我们就进入周府,和红云小姐订下了公平协议。她帮我们找到九龙宝剑,我们帮她除掉你,接管万贯家产。这个买卖,别说红云小姐,任何人都会与我们合作。”
孙殿英贪财,一招毒计害死了数十条人命;红云贪财,一介弱女子居然也背叛丈夫,与外人勾结。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见,人一旦心生贪念,还真是可怕!心下想着.洛南又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取你们性命,夺九龙剑的人!”两个女子捋起袖管,一朵红色樱花娇艳夺目。
是“樱花杀手团”!有“东方玛塔·哈丽”之称的日本女间谍川岛芳子组织的“樱花杀手团”!
“整个东亚,即将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国土,九龙宝剑当然也是属于我们的。15年前,我们伏击了周世鸿的执法队,只可惜,让他带着剑跑了。我们追查了多年,总算找到了这儿。昨天,我们得到何天虎要来寻仇的情报,就知道宝剑要现身。”那个女子指指昏死过去的何天虎,冷笑道,“周世鸿,何天虎已死,你要不死,自然演不成仇家相互残杀的大戏!红云,你杀了他,我们来解决这个小子——”
至此,真相大白,当年的“黄雀”原来是觊觎宝剑已久的日本人!
“杀了我,你们也得不到九龙宝剑!”周世鸿突然朗声长笑,一脚踢开了剑匣。
匣内,空空如也!
红云怔住了,两个日本女子也怔住了。不待她们缓过神,洛南的飞镖已射向红云手中的勃朗宁,而倒地的何天虎也飞跃而起,与赛金枝一同扑向日本女子。紧接着,赵班主带着武生和家丁也冲了进来。
这又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戏台下,姨太太红云抱住洛南的双腿;书房内,她又执意留下,并格外关心九龙宝剑,这一连串的行为不能不引起洛南的怀疑。一个娇弱女子,要想害死周世鸿,背后必有人撑腰。这撑腰人,应该就是那两个神出鬼没的高手。如此一想,洛南就让周世鸿看他的眼色行事。周世鸿出身行伍,又转战商场,头脑何等精明,尽管一百个不相信姨太太会害他,可还是配合洛南布下了这个局。何天虎的加入,让戏变得更精彩,藏匿暗处的“螳螂”,也就露了面。
那九龙宝剑呢?众人齐声质询周世鸿。周世鸿双手一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知道。我以脑袋担保,这本就是个空匣!”
直到多年以后,扑朔迷离的九龙宝剑之谜才彻底解开。事实上,老谋深算的孙殿英欺骗了所有人。15年前,何天虎与赵班主秘密押送的那批珠宝中,根本就没放九龙宝剑。周世鸿伏击何天虎,拿到的只是个空匣。而伏击战后的第二天,一个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宝剑被抢,去向不明。事己至此,宋子文只得收下了孙殿英补送的另一件奇珍:“金玉西瓜”。盗陵之事也压了下来。
到了1939年,孙殿英想靠拢中央军,就忍痛割爱,恳请戴笠把九龙宝剑转送蒋介石。转送之事由军统特务马汉三负责。谁知马汉三贪心顿起,私自扣留,纳为自有。转过年,马汉三被日军俘虏,九龙剑终于落入了垂涎已久的川岛芳子之手。后来,抗战胜利,川岛芳子被军统逮捕,宝剑又被戴笠所得。1946年3月,戴笠携九龙剑由青岛启程直飞南京,呈送蒋介石,邀功请赏。也许是上天的报应,飞机一头撞上江宁岱山,机毁人亡。机身残骸在熊熊大火中持续烧了数个小时,而九龙宝剑的剑鞘和剑柄亦被烧得一千二净;剑身扭曲变形,彻底成了一块残铁。
世事沧桑,人心叵测,对“剑中之尊”九龙宝剑这件国宝来说,辗转颠沛,历经劫难,能化作山野中的一抷春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第297、卖姜的老汉
一
从前,有一书生名叫李卿。这日傍晚,李卿在酒店喝醉了酒,趔趔趄趄地向家中走去,远远地就见自家门前围着好些人。走近看,才知是个湖州客人在卖生姜,众人正在争少论多地讲价钱。李卿见自家门前吵闹不休,心下已是不悦,但见都是左邻右舍,不便直说,就拐弯抹角说开了卖姜老汉:“生姜已卖到三钱一斤,也差不多了,在人家门口絮絮叨叨的,好不晓事!”“我们小本生意,赚得有限,来来去去又要盘费,弄不好还要亏本!”卖姜老汉是个老实人,没从李卿话中听出弦外之音。“我好心劝你,你竟敢冲撞我,如此放肆!”李卿醉后气性大发,一边说一边就动了手,抓住卖姜老汉手臂用尽力气捱了过去,卖姜老汉不防他会动手,蹲在地上又无处借力,一下被推倒在地。李卿自己也踉跄几步,险些跌倒,他骂骂咧咧地走进家里去了。“不好啦,卖姜人跌死啦!”有人喊起来。李卿一听,踅回身来扶起卖姜人一看,只见卖姜人双目紧闭,脸孔煞白,果真已是一副死相。李卿见真死了人,惊得酒也醒了,当下就手忙脚乱地抢救了起来。李卿的妻子女儿也急忙奔来,果见李卿打死了人,都吓得脸孔煞白,呆立一旁手足无措。还是邻居提醒:“快去烧碗姜汤来,多放红糖,胸口还热,或许能救!”灌了姜汤,又揉又按,卖姜老人的鼻孔里才吐出一丝气来,随即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须臾,卖姜老人悠悠地苏醒了。
“好了,好了,活啦,活啦!”有人喊了起来。一见卖姜人终于死而复生,李卿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李卿的妻子女儿也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却说这卖姜人名叫吕禄,湖州人,专做山阴、余姚、宁波一带的小生意,几乎每年都来一趟。
因长期奔波在外,难避风雨霜雪,结果落下个哮喘之疾,有时兀地一急一堵,就会透不过气来。今被李卿蓦得推了一跤,老毛病又犯了。吕禄是个老实人,醒来后见别人为他着忙,就说:“我有病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于生命无碍的,谢谢大家了。”说着,挑起姜担就要走,因身体虚弱,脚下一软,又险些跌倒。李卿忙伸手一把扶住,说:“不要急着走,先到我家歇几天,调养好身子再走吧!”“我要去做生意的!”吕禄说着又要走,李卿无论如何不让,怕他半途出事,自己也难逃罪责,于是苦苦地留住了吕禄,好酒好饭相待。吕禄心头一热,病也好了。吃饱喝足,浑身是劲,坚持要走,并说:“李相公放心,你看我不是蛮好了,刚才我也说过了,这是我的老毛病,常要发的,千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明天我还要去余姚地界做生意,今天必须赶到宿店去!”
李卿一家人见吕禄执意要走,也不强留。临别又送了他几丈土布,一些吃食和水果之类,用只藤篮盛着,还给了他五块银元,为他补养身子之用。吕禄本不肯收,后见李卿一家诚心相赠,也就收了,心想:“这家人如此好,以后也可当亲戚朋友走走。”吕禄就这样挑着姜担上路了,哪会知道,他这一走竟又惹出许多事来。
二
却说李卿看着吕禄挑着姜担离去,便走进书房看书。约有一个时辰,李卿一家正要安寝时,突然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响起,李卿一阵心惊肉跳,忙问:“谁呀?”“相公,相公,你的祸事来了!”敲门人急促地说。李卿忙去打开大门,见来者是渡船头的船户朱崔。
朱崔四十开外年纪,光棍一个,和李卿很熟悉。李卿见朱崔深夜到此,就忙问:“到底啥个急事呀?”朱崔说:“你看!你看!”说着把一只藤篮、土布还有一些吃食往李卿面前一放。李卿见了这些,急急地问:“卖姜老人怎么啦?”朱崔缓缓地说:“李相公,你祸事临头了。卖姜老人死在我渡船上了,他临死前告诉我,是你李公子打伤了他,这东西他也无福消受!”朱崔话语一顿,又说,“卖姜老人说他是湖州人,要我去他家报信,向你讨还性命!”李卿闻言,脸孔煞白,拎着篮子的手一抖,藤篮落地。朱崔还是慢吞吞地说:“我把卖姜老人的死尸载来了,船歇在后埠头,李相公你去看看!”
李卿的妻子女儿,已经在低低地啜泣了,一时,李卿也别无良策,只好恳求朱崔:“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李相公,你自己拿主意!”朱崔不痛不痒地说。
李卿已经吓糊涂了,拿不出一点主意来。这时,站在一旁的佣人王福说:“朱崔大哥,卖姜老人死后,可有别人知道?”朱崔说:“因天已暗,暂时还无人知晓。”这时,李卿也有点回过神来,忙喊妻子快去拿二十块银元来,递给朱崔,说:“还是托你为我把死尸葬掉,趁现在还无人知晓!”李卿话已颠三倒四,朱崔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这、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再说,我一个人,叫我把死尸怎……”李卿忙说:“我叫王福帮你!”王福倒还忠心,也说:“好,朱崔大哥,我们快走!”朱崔磨磨蹭蹭,还是不大肯走,说:“李相公,我与你是要好的,这才来告诉你。”朱崔说到这里,掂了一下手中的二十银元,又说,“二十元钱买个命,也太少了点儿!”李卿心乱如麻,这时只求事情赶快平息,哪还顾得钱多钱少,忙对朱崔说:“你与王福快去葬尸,安葬好尸首后,我再给你三十,如何?”朱崔这才同王福去了。
光阴荏苒,一晃半载过去。这年的清明时节,李卿十二岁的独生女儿突发了痘症,整日高烧不退,浑身发红,痘就是出不来,已看过好几次,灌了不少汤药,仍不见效。一天傍晚时分,病情转危,鼻孔里只有出气,已如一丝游魂,若接若断。李卿夫妻二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说镇上有个郎中专医痘症,忙吩咐王福说:“王福,你辛苦一趟,连夜去镇上把治痘郎中请来,快去快回!”王福心里很不情愿,天已晚了,晚饭也没吃,懒懒地不肯走。李卿从身边摸出一些碎银都给了他,又说:“王福,你脚头快些,喊来郎中就在店里买些东西吃吃吧!”
卖姜的老汉(2)
王福去了。李卿夫妇等了一夜也不见郎中来到,宝贝女儿烧了一夜,到天明时一命归西,夫妻俩抱着女儿失声痛哭。这时,王福回来了,说:“郎中出门去了,不在家中!”李卿见女儿已死,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怨自己命中多舛,哭了一会儿,也只好叫王福去把女儿埋掉。几天之后,李卿从别人口里知道,王福根本没去镇上请治痘郎中,他只走了五里路,在路边酒店碰上了一个熟人,两人在酒店中喝酒猜拳直闹腾一夜。李卿知情后大怒,把王福喊来问:“那天你没去镇上?”“谁说的,我脚底板都走起了血泡!”“你还嘴硬!王三已说了,你与他喝了一夜的酒,醉得人事不知,天亮才醒的!”李卿越说越气,想起爱女之死,又气性大发起来,“你这贱坯,我非打得你……”李卿话未说完,王福却顶过来一句:“打打打,我又未打死人,我只是没去喊医生,比打死人罪孽总小吧!”这话犹如火上浇油,李卿心里的一股火再也压抑不住,腾腾地冒了上来,拿起竹片就没头没脑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说:“我先打死你这奴才,杀头坐牢我李卿去!”其妻闻声赶出来,拼死命夺住竹片,已是迟了一步,王福脸上已血肉模糊,衣服都被抽破了。王福养过几天以后,能够走动之时就一去不回。李卿一家人东问西找,踪影全无。几天以后,李卿闲得无聊,正想出门去逛逛,兀地来了几名衙役,闯进屋来用索子往他脖颈上一套,牵着就走。李卿一惊,连声辩解说:“我是个秀才,又没犯大法,你们为何事抓我?不要弄错了吧!”
“我们奉命抓人,岂会弄错?你有理就去公堂说!”
李卿妻子闻声赶出,这时李卿已被如狼似虎的差役牵着上路了。到了公堂见失踪几天的王福站在一旁,李卿才知是王福起了坏心,把旧事抖出来了。果真,县令劈头一句:“李卿,有人告你半年前打死卖姜老人吕禄,可有这事?”
“小人冤枉!”李卿忙辩解说,“这王福是小人的佣人,因误了请郎中看病,致使我爱女病亡,小的心痛女儿把他打了几下,王福就怀恨在心诬告小的,望青天大老爷明察!”李卿想了一会儿,又补上几句,“再说小的半年前打死人,他王福因何不早早来上告,偏要等此时才来上告,分明是诬告。”
县令对王福喝道:“大胆王福,告人打死人命,有何凭证?”
王福一点不慌,说:“湖对面黄土山上有卖姜老人尸首为凭,是我与船户朱崔一同前去埋葬的,望大老爷做主。”
山阴县令略作沉思,立即发下一签,叫人前去验尸,结果因尸首已经腐烂,难辨真伪。李卿一口咬定:没打死人,也没叫王福埋尸之事。县令把船户朱崔抓来,朱崔却说:“李卿打死人,王福去埋尸,与我朱崔无关!”
“本官问你有否与王福去黄土山上埋过吕禄尸首?”
“小的没有,王福在说梦话!”朱崔推得干干净净。李卿心头一松,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大胆王福,恩将仇报,打!”县令大声喝道。
“小的还有话说!”王福成竹在胸的样子,大声道,“启禀大老爷,人命关天大事,小的岂敢儿戏?李相公有无打死卖姜老人,四邻皆知,大人如不信,可把四邻传来,一问便知!”
县令只好去传邻人。邻居不敢在公堂上说谎,只好如实说:“是李相公酒后失手,把卖姜老人推了一跤,死过去一会儿,但后用姜汤灌醒过来了。李相公又留他喝酒吃饭,还送他许多东西,欢欣而去的。至于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李卿还欲辩解,县令见事实清楚,就大喝一声:“李卿身为秀才,出手打死人命,不用刑断不肯招,打!”李卿吃打不过,只得招了。县令见李卿招了,也不多难为他,判道:“李卿虽失手打死人命,总因救活。现尸首已腐烂,真伪难辨,吕禄生死难定,李卿寄监待查。”至此,事情暂告一段落。
李卿妻别无良策,只好变卖家产,一边按时送牢饭,一边用银子去上下打点,欲保李卿一命。
三
李卿入狱,一晃一年有余,家里银子已用尽,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眼看好好一户人家弄得如此破败不堪。也是否极泰来,一天黄昏时候,李卿妻子正在家里一个人暗暗垂泪悲伤,有一老汉挑个担子径直来到李家门口,一到就大声地嚷开了:“李相公!李相公!别来可好?”李卿妻子出门一看,吃惊非小,随即大喊:“不好了,出鬼了!”邻居闻声赶来,一见吕禄,也都大惊:“有鬼!有鬼!”胆大的却指点着吕禄说:“李相公为了你的事已坐牢一年多了,他也不是存心打死你的,你何苦显形来吓他家人!”说得吕碌莫名其妙。吕禄说:“我是人呀!你们怎么把我说成鬼了!”待到大家弄清吕禄确是人时,这才都感到奇了。卖姜老人知道李卿在吃冤枉官司时,连连跺脚,就急忙要去县衙为李卿作证。李卿冤情四邻本也无法可想,今有吕禄活证在此,就都说:“我们连夜赶去,明天早衙可望审清了!”于是,李妻连夜写好辩状,四邻和吕禄都按了手印,许多人一块匆匆地上路了。
县令细细地看过辩状,说:“谁是卖姜老人吕禄?”吕禄忙上前跪倒说:“小的就是吕禄,湖州人,每年来卖姜胡椒的,确实未死!那年被李相公酒后推了一跤,一时气憋住是真的,后来就救活了。这也不全是李相公之故,原是小人有病,一急就要发作的!”
县令大声喝问朱崔:“你怎么说?”朱崔见西洋镜戳穿,也只得招了。他说:“卖姜老人在渡船上说起李相公失手打他之事,又说到送他许多东西。因小人见船旁边有具浮尸,就计上心来,把卖姜客人的东西买下。送走他后,就把河里浮尸捞在船上来骗李相公了。原意也只想骗些钱财用用,不想王福小人半年后来县衙告状,要李相公坐牢吃苦。实非小人本心!”至此,李卿才知朱崔设奸计骗人。
原来李卿只恨王福,殊不知还有这一层。李卿指着朱崔说:“朱崔,别样事情好骗,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也能骗得?假如吕禄不来,我的命就要断送在你的手上了!你、你……”
朱崔低下了头,也是一派知悔样子。真相终于大白,县令又判道:“李卿不该酒后使性,失手伤人,终因补救得当,老人死而复生,李卿无罪释放;朱崔无赖之徒,见缝就钻,贪钱财设奸计陷害无辜,罪孽深重,重责四十大板,充军二千里;家奴王福,不该含恨状告主人,谅其事出有因,打二十板,以观后效。”至此,一场冤案终于审清。李卿回首往事,造成冤案全属酒后使性而成,为此戒了酒,性子也改了,对人总是和和气气,不再大声大气说话。他埋头书斋,用功三载,大辟之年中了二十四名进士,后官至府台。
第298、玉美人智擒飞天盗
富饶而宁静的端州府,在三个月前让一只“黄蜂”给搅乱了。“黄蜂”是一个飞天大盗的绰号,仅仅三个月时间,他已经在端州府作案90宗。
一时间,端州府有宝物古董的人个个提心吊胆。此时最忧心的人是刘深山,因为他不但是端州府收藏宝物古董最多的人,而且他还接到了“黄蜂”的拜帖。帖上写着:“闻君有尊白玉美人,美不胜收,欲据为己有。三天后,必践约夜来。”落款处画着一只黄蜂。
端州府传闻,刘深山所藏的玉美人是一尊真人般大小的美人玉雕,是前朝皇宫之物,后因战乱才流落民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刘府大院有100名保镖护院,但刘深山却知道他养的那些人绝对保不住玉美人。所以他在城中贴出告示,聘请高人捕捉“黄蜂”,赏银万两。
一万两银子对于一般人家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可惜银子虽然诱人,但却无人敢揭榜。因为“黄蜂”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弄不好不但拿不到赏银,恐怕连性命也丢了。
不过世事无绝对,刘深山贴榜的第三天,终于有人揭了榜。刘深山急忙出去接见揭榜之人,当他看见那人时,却犹如釜底抽薪,心都凉了。那是个身材瘦弱的老头儿,一头凌乱的白发,一双浑浊的老眼,布满皱纹的黄脸如同风干了的苦瓜,还不时弯下腰咳嗽。
这么一个糟老头儿,居然想来捉“黄蜂”?简直就是拿鸡蛋来碰石头。刘深山叹口气,猜想这个老头儿是穷疯了,想来混口饭吃的。他对身边的下人说:“拿一两碎银给他,打发他走吧。”说完,转身就要进屋。
不料那老头儿生气地说:“老夫不是叫花子,老夫揭榜是要捉拿‘黄蜂’得那一万两赏银。”
刘深山有点儿恼怒,转过身想怒骂,但看见老头儿衣衫单薄,站在秋风中颤抖,一副可怜的样子,便不忍骂他:“那‘黄蜂’是鬼神一般的人物,官府的捕快、江湖的侠士都拿他没办法。唉,我给你几两银子,你走吧!”
老头儿哈哈大笑起来:“几两银子就想打发我走?告诉你我要的是一万两银子。”
见这个老头儿如此不知好歹,刘深山再也忍不住怒火,对身边的保镖说:“把这个疯老头儿请出去。”
那保镖立即走到老头儿身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捉住老头儿的肩膀,准备像老鹰抓小鸡般将老头儿提出去。可那干枯老头儿的身体好像铁铸似的,重如千斤,任凭保镖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也不能将老头儿动摇半分。
刘深山心里也暗暗称奇,他向身边另外五名保镖示意。那五名保镖立即扑向老头儿,但加上他们五个人,仍然也没有用,那老头儿犹如足下生了根似的。
老头儿忽然一笑,将身子一晃,六个保镖巨大的身体被甩飞起来,全都重重地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刘深山急忙上前:“在下有眼无珠,不识您是位高人,还望恕罪,请到客厅坐。”
老头儿随刘深山进了客厅,经过一番交谈,才知道老头儿叫贾治,在端州城外的马鞍山隐居,昨天才知道“黄蜂”在城中疯狂作案,所以今天特地赶进城。
刘深山见贾治如此身手,喜出望外,立即设宴招待。
贾治也不客气,放开肚皮吃喝,待到他吃饱喝足后天色已暗。
贾治说:“刘老爷,今晚‘黄蜂’就要到贵府盗玉美人了。我的计策是,我埋伏在摆放玉美人的室内,待他进来时,我便将他擒拿。”
刘深山连称妙计。到二更时,他把贾治带进了藏宝的地下石室。
在石室内,刘深山指着一口巨大的长方形箱子:“贾大侠,这便是我放置玉美人的箱子。”
贾治点点头:“刘老爷,你吹灭灯笼,我们藏身在箱子后面,等待‘黄蜂’的到来。”
玉美人智擒飞天盗(2)
三更,“黄蜂”果然盗玉美人来了。只见一个黑衣人瘦小的身影犹如蝙蝠般飞到刘府的屋顶上,好像已知刘深山将宝物藏于何处。他身形毫不停顿,直往后花园假山的地下石室口而去。
埋伏在后花园的10名捕快和刘府的30名保镖一拥而出,扑向“黄蜂”。
捕头张超大声喝道:“‘黄蜂’,这回你可插翅难飞了!”
“黄蜂”虽然遭到伏击,但仗着武功好轻功好,一点儿也不慌乱,拔剑与捕快保镖打斗起来。但他毕竟只一人之力,难以抵挡40人的联手进攻。他边打边退,越出墙外,往东门街逃去。
捕快和保镖们哪肯轻易让“黄蜂”逃走,在后穷追不舍。
与贾治一同埋伏在石室的刘深山听见打斗声渐渐远去,忍不住问:“贾大侠,‘黄蜂’被埋伏在外面的捕快掠走了,我们现在还要在这儿埋伏吗?”
贾治说:“当然不用埋伏了,刘老爷,点燃灯笼吧。”
刘深山点燃了灯笼。贾治微笑着说:“刘老爷,趁现在有空闲,不如我作幅画让你欣赏欣赏。”
刘深山莫名其妙,这个贾治怎么突然有如此雅兴。
贾治也不等刘深山同意,就提笔在石室的墙上画了起来,只寥寥数笔,便画成了一只黄蜂。
刘深山目瞪口呆,如梦初醒,惊叫起来:“你??你才是真正的‘黄蜂’?”
贾治点点头,一脸得意地说:“不错,我才是‘黄蜂’,你没想到会引蜂入室吧?刚才在石室外引开那些捕快的人是我师弟。刘老板,对不起,现在我要取走你的玉美人了。”
刘深山不懂武功,反抗也无用,眼睁睁地看着“黄蜂”打开了箱子。
“黄蜂”看看箱子里的那尊真人一般的玉美人,忍不住心头狂跳,弯下腰就去取。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弯下腰的“黄蜂”竟一直没有直起腰来。
随着一声娇笑,一个美少女从箱子里跳了出来,得意地说:“爹爹,‘黄蜂’已经被我点了穴,这回他就算真的是只黄蜂,也飞不了了。”
“黄蜂”惊问:“你是什么人?”
美少女说:“我叫刘玉,府中的人都叫我玉美人,我是端州府唯一的女捕快。‘黄蜂’,要怪就怪你没眼光,连真人与玉美人都看不出来。”
刘深山走到“黄蜂”身边,笑眯眯地说:“我这个宝贝女儿自小被独臂神尼收为弟子,上个月才辞师回家,做了一名女捕快。为了让她捕捉到你这个飞天大盗,我故意散布消息,说我有尊价值连城的玉美人,让你上当。我还贴告示请人捉‘黄蜂’,目的就是将你这个真‘黄蜂’引来。”
“黄蜂”后悔不已,他恨自己刚才打开箱子时,由于太兴奋,竟连真人假人也没分辨出来。
第299、大刀王四战洋人
清朝末年,政府腐败无能,致使洋人入侵。这天,在天津的一条大街上,一条壮汉正在打拳卖艺舞大刀。只见他手里的这把大刀长约三尺,宽约五寸,刀背少说也有半寸厚,整个大刀没有五十斤也有七十斤。壮汉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呼呼有声,围观的人看到刀光闪闪,还以为是梨花片片。
壮汉舞到高潮,突然停下来,抱拳深施一礼,双眼微红说道:“小人王四,山东人氏,家父被财主逼债逼死,只剩下小人以卖拳为生,望大爷大叔大兄弟们赏口饭吃。”围观的人们纷纷扔下铜板,王四感激地俯身去拾。
“慢着!”一个生硬的口音突然传了过来。王四抬头看见一个黄发蓝眼,高鼻细眉的外国人挤了进来。那外国人一脚踩住铜板,眯缝着眼睛说:“你们中国人,光说不练,没有……真功夫,不该拿这些钱。”围观的人中有些胆子小,一见洋人来搅场子,吓得赶紧跑了。
王四见观众都跑了,气恼地说:“你把我的人都吓跑了,知道吗?”那洋人的汉语说得极不标准,他说鸡(知)道鸡(知)道,说着一转身,冲身后打了个手势,一个日本武士又赶了过来。日本武士傲慢地双手抱臂,“你的,中国小伙子的,与我们比试,胜了,赔你钱,输了,像狗一样的滚。”
原来那黄发蓝眼的是美国使馆区的武官杰克,他在国内听说中国文化渊源流长,有五千年的文明史,可一到中国,看到中国平民一个个瘦小枯干、形容猥琐,整日为了生计劳苦奔波,根本不像是一个创造了五千年文明的崑民族,所以他就拉着也是个中国通的日本朋友山田太郎来试试中国人的份量。
这王四据说是谭嗣同的朋友大刀王五的堂哥,也擅使大刀。他见两个外国人如此欺侮自己,怒火顿旺,他说:“好,不知怎么个比法。”杰克正要说话,突然扑扑拉拉冲进几个巡逻的清朝兵勇,他们不由分说把王四抓了起来。王四大喊:“冤枉啊,冤枉啊!”可随后而来的官员却说:“冤枉什么?你对洋人寻衅滋事还喊冤枉?你知不知道,皇上、西太后都惹不过洋人才签了《辛丑条约》,进行庚子赔款,你他妈的给咱中国人找事啊。”说着上来就是一嘴巴。
这当官的在街上巡逻,突然见到前面围着一大群人,他一看竟是一个卖艺的要跟两个外国人比武,他想输了还好,要是赢了,外国人感到丢了面子,回去报告给大使馆那还了得。所以上来抓了王四就走,为的就是避免外交纠纷。
可那两个外国人不领情,他们早已摸透了这些中国官员的脾气,一怕上司二怕洋人,当下伸手拦住了,非让王四比了再走不可。那当官的见推辞不过,又知道洋人得罪不起,马上满脸赔笑:“好好,你们是外国人,是贵宾,我就让他比。”转过身板起脸,悄声对王四说:“你要是让洋人丢脸了,老子扒了你的皮,记住,一定得让外国人赢。”
王四心想:让我比,还不让赢,那不是丢中国人的脸吗?他眉头紧皱,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街上的苍蝇到处嗡嗡嗡地飞。王四指着头顶上的苍蝇说:“那我们就比废苍蝇吧,谁把苍蝇废得巧、废得妙就算谁赢。”杰克和山田太郎明白废了苍蝇就是把苍蝇弄残废,当下相视一笑,成竹在胸。
刚说完,一只苍蝇飞到了头顶,杰克大喊一声:“左眼。”也不见他怎么拔枪,只听“叭”的一声枪响,那苍蝇掉在地上。有胆大的人拾过来一看,神了,那苍蝇的左眼真的瞎了。杰克收起左轮手枪,得意地哈哈大笑。
山田太郎见杰克给美国挣了光,心想我也得给日本挣光。当下指着头顶上的另一只苍蝇说:“翅膀。”说罢,抽出腰刀,“唰唰”两下,苍蝇便应声而落。围观的人拾起一看,也神了,苍蝇的翅膀竟然给削掉了。
巡逻的那个当官的见此情境,松了一口气,他想:还好,不会引起外交纠纷。围观的中国人却都暗暗替王四担心:你能赢了外国人吗?
王四似乎听到了中国人的心声,微微一笑,指着头顶一只飞得正欢的苍蝇说:“请看。”说罢,抡起几十斤的大刀“唰唰唰……”地劈了起来,几十刀过去了,那苍蝇却还在“嗡嗡嗡”的飞,好象一点都没受伤。杰克和山田太郎见了,放声大笑起来,心说中国人真是徒有虚名,光说不练。山田太郎还猛出一刀,把那只苍蝇穿在了刀尖上。围观的中国人见了,也都低下了头。
王四回头对那当官的说:“大人,我可以走了吗?”当官的见没有伤着外国人的面子,巴不得他快些走,于是挥了挥手。杰克和山田太郎与那当官的客气一番后正准备回去,突然见有人拿着一个小纸条向他们走来,那人把纸条交给他俩说:“这是刚才那位使大刀的爷让送来的。”
杰克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要知输赢,请用放大镜看苍蝇的肚子。”山田太郎急忙从附近的一家医院里借了一个放大镜,隔着放大镜,只见苍蝇的肚子上写着一行小写:“专阉苍蝇和洋人。”原来苍蝇已经被大刀阉了!
“呀呀呀”,两人气得哇哇乱叫,再去找王四,可是哪有王四的踪影?
杰克和山田太郎被戏弄后,发誓一定要报仇雪耻。他们回到使馆派人暗中打探王四的下落,决心除掉王四以解心头之恨。
一个星期后,他们终于接到探子密报,说郊区住着一个使大刀的,像是王四。杰克和山田太郎听了,晚上带着自各的武器便出发了。他们来到王四的茅屋旁,只见屋里还亮着灯。杰克一枪打去,灯便灭了。接着一阵狂风刮过,王四举着三尺长的大刀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王四看到又是他们两个,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你俩又想来比试?”杰克一听,脸上一红,抬手就是一枪。王四知道这西洋火器厉害,见杰克抬手急忙向左一闪,劈开了这一枪,那杰克便手腕频抬,“叭叭叭叭”连发四枪。因为是左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他打完五枪后,最后一发虚晃了一下,见王四往右边躲,急忙扣动了板机。王四身子还在移动,没提防他用这一招,等明白时右手腕已经鲜血淋漓,那把赖以成名的大刀也丢在了地上。
山田太郎挺着刀,狞笑着说:“怎么样,这会看我们阉你吧!”说着朝王四走来,竟是要动真格的。
王四中枪后,只感到手腕钻心的疼,他见山田太郎不怀好意地向自己走来,突然身子一拧,没有中弹的左手猛地一抖,两道寒光分射山田太郎和杰克。两人惨叫一声,几乎同时捂住了自己的下体。他们看到,那里插着一把飘着红缨的飞刀。原来王四不仅擅使大刀,对暗器中的飞刀也颇有研究。王四左手握着受伤的右手,缓缓地说:“没有大刀,我照样可以阉了你们!”
两人听了,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这个中国人,似乎还不了解这个中国人。最后,他们慢慢倒下了。
天亮后,人们发现一个西洋人,一个东洋人,神秘地躺在地上。更神奇地是他们们都被人阉了,并且阉的手法干净利落,似乎是一刀净。
第300、瞎儿郎艳遇得美姬
陕西有一位姓杜的商人,家里十分富裕,可是他的个儿却天生是个哑巴。他给儿子取名为一鸣,是借取“一鸣惊人”的含义,希望儿子长大了能有所出席。
哑巴儿子慢慢长大,虽然不会说话,在其他方面却比一般人聪明许多。父亲聘请老师教儿子读书,老师指著书来为他讲授,他专心致志,第二天就能默写,逗点断句也没有差错。老师感到十分惊异。七岁,一鸣就学会写诗作赋,笔下的诗章,具有名家风度,不落寻常俗套。他曾写下题名为《粉蝶》的一首绝句:
聊将春色作生涯,宿尽园林几树花。
不惯吟香浑似我,却教香里度年华。
诗句一经传出,人们争相传捅。
十六岁那年,父母就开始操心一鸣的婚事,呜心里很不愿意,就拿笔写下几行字:“儿子不肖,哑病不能说话,谁还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与哑巴相匹配?即使勉强有应允的人,他的女儿未必美好,那又误了我的终身大事。希望父母耐心等待,持我自己去寻找姻缘,或者可以如愿以偿,结下良缘。”杜商人夫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愿,看了他写下的字句,也就不再为他寻亲了。
第二年,一鸣已十七岁,杜商人将要到外省经商。
临走时一呜写下字句告诉父亲说:“儿子功名无望,读书亦毫无用处,何不跟从父亲出游,稍识关山之路?如果以哑巴身残而在富家中坐享其成,那不也是坐吃山空自甘堕落吗?”
父亲很赞赏他的志向,就为他置办行装,让他跟自己出外远行。
一鸣十分高兴跟他父亲上路,每经山川名胜,他就挥笔题咏,题诗中特别脍炙人口的是《函谷关》一首诗,这首诗写道:
雄镇固金汤,耽耽视六王。
地吞百越尽,柞剪二周长。
堆堞存余烈,丸泥少异方。
青牛背上客,长笑过咸阳。
他就是这样以笔代舌,一般人不知道一鸣不会说话。
他的父亲将要前往汉口,船行至秦淮河上遇上狂风,船只几乎被掀翻。一鸣初次出门,涉及江湖,不知躲避风险,狂风刚刚停息,他就独自一人站在船头,欣赏江湖烟波胜景。不料狂风又突然大作,波浪滔天,帆椅摇晃,一鸣顿时站不稳身子,跌落在汹涌的波涛之中。
当时,船中的人没有及时发觉,一鸣又不能呼救。一会儿工夫,船顺流而下,漂泊了一百多里,到了风势稍微平息,他的父亲赶快寻找打捞,可是,江面波涛滚滚,烟波浩瀚,哪里寻得到人!父亲明知儿子已葬身鱼腹,长江一望无际,只好临江招魂设祭,痛哭返回故乡,再也没有做生意的心思了。
再说,一鸣刚掉进滚滚长江之中,心寒胆战,不再有活命的想法了。谁料,他灌了许多江水,一直沉到江底,一会儿,就有许多找替身的水鬼纷纷前来,叫唤着:“替代我的人来了。”
不久,一位戴着高帽穿着布衣的道士,拄着拐杖急急忙忙跑来,仔细看看一鸣,惊讶地说:“这是哑进士,你们这一班水鬼到底想干什么?”说着,把那一群鬼赶跑了。
他握住一呜的手腕,拨开江水慢慢前行,江水象两堵墙壁一样陡立两旁,中间夹一条通道。他们到了岸上,道士用拐杖指着,对一鸣说:“从这里往西,自有绝妙的境地。”
道士又把手伸进口袋中,掏出一本书交给一鸣,嘱咐说:“这是上古女神素女的术书,送给你防身,不是诲淫,你必须谨慎用它。”说罢,不见了。
一鸣刚刚经历了一场奇险大难,神乱魂迷,不能询问,即使想问,也说不出话,他只是在心里牢牢地记着。
一会儿,一呜神志清醒了,他看那本书,书的背面有一行字,写着一首五言绝句:
百卉原无主,孤禽一宁有声?
三春虽寂寂,遇贵自长吟。
一鸣看这诗颇有深意,不敢丢开这本书。
幸亏当时正是盛夏季节,一鸣尽管衣履淋漓,浑身湿透,也不觉难受。他沿着岸边前行,还记得那位道士的指点,不再向东。他才走了不到一里路程,看见前面有一片宏伟的住宅,气势壮观华丽。他平时不习惯长距离步行,此时,刚走到墙角,就气喘吁吁,手轻足软,浑身无力。他靠着一棵树坐下休息,抬头一望,他坐的地方有一堵倒塌的围墙,因为下雨尚未来得及修补。他看墙内绿草茵茵,别
无花木,似乎是人家的一座荒园。
一鸣年少鲁莽,顿时想借那荒园晾干他身上湿透的衣服,因此,他跌跌撞撞站起身来,从破墙跳进园内,园内果然空无一人。有一座亭子,亭子的顶部覆盖着茅草,四周种植着瓜及蔬菜。前面有一堵高墙,墙内一丛修竹高出墙头,茂盛的树枝掩映在墙上,那个院落大概是主人游玩的场所。
一鸣仔细地环顾四周,一会儿,走到亭子旁边,把身上湿透的衣服全部脱下,摊在烈日之下曝晒,心里想着等到晒干了衣服再走。
此时,他坐在亭子内,精疲力尽,全身又困又乏,极想睡觉,于是,他就在亭子内屋檐下一丝不挂躺下睡着了。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他翻转身子,听见一阵娇滴滴吵吵嚷嚷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位十五六岁左右的美女,腰间系着一条薄纱借子,身上穿着柔软的绫罗衣服,她拿着一把执扇,半掩着脸,站在一鸣身前,周围还站着几名婢女,她们愤怒地骂着:“何处闯来的鲁莽儿郎,胆敢裸体躺在别人家的屋檐之下?”
一鸣不能说话,只是用手示意。她们笑着说:“这儿郎原来生下就是个哑巴。”
那位美女微微睁着眼睛看着他那赤裸的身休,心中似乎十分羡慕。忽然,她在婢女耳旁嘀嘀咕咕一阵,婢女们发出轻轻的笑声。美女这时才突然转过身来说:“羞死我了,我的眼睛被人砧污了。”说完,缓缓地走了。
一鸣担心遭祸,就要起身穿衣逃跑。一位婢女看出他的动向,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胳膊,说:“你如此冒失,娘子生气了,她要告诉主翁,治你的罪,你还想逃跑呢?”
一鸣十分慌张,一时难以逃脱。又有一位婢女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娘子叫人把贼拉去,敲打他!”其他几位婢女都笑了,一起上前拉拉扯扯推他往前走。
一鸣光着身子,又惭愧又恐惧,不得已只好跟着她们走。经过了几道门,他都没有仔细看,到了一座房子前面,门口挂着珠帘,悬着翠慢,仿佛是姑娘的幽房,他忐忑不安,不敢进去。
婢女们把他推进门,他进门一看,不见那位美女,心中才稍微安宁下来。
婢女们又把一鸣带进一间偏僻的小屋子,把门反锁了,婢女笑着说:“这个小屋就是你的裤头,你不需要再穿裤子了。”说完,婢女们都嘻嘻哈哈地走远了。一鸣顿时想起道士对他说的话,所谓佳境,难道就是这个地方?想到这里,他就不再害怕了,耐心坐着等待。
到了天黑的时候,一位婢女提着酒壶,端着饭盒推门进来,为他摆下酒食,笑着说:“娘子担心你饿坏了,受不了鞭打,因此让你吃饱肚子,你可以吃了。”
一鸣明白没有什么可优虑的了,就坦然举起筷子。婢女又笑着说:“那食物中放了毒药,你还敢吃吗?”一鸣顾不得许多,只管吃了,最后,婢女把剩饭残羹带走了。
一鸣仍然独自一人裸体躺着,他想念不幸与他离散的父亲,不由得伤心地流下眼泪。到了三更时分,听见门外几位牌女在交谈,一位婢女说:“娘子酒喝得快醉了,一回去就要睡觉,可以先让这位狂郎躺在她的床上。”说着,打开门把一鸣牵出暗室。
一鸣被进一间香气扑鼻的闺房,房内高烧银烛,摆设优雅,床上锦袭绚烂,十分华丽。几位婢女簇拥着一鸣登揭,对他说:“你有这么天大的福气,躺在这床榻之上,不比在那荒亭上露宿要强吗?”一鸣躺在床上,觉得锦被,枕头又香又软,不由得心荡神迷。
又过了一会儿,两位婢女提着纱烛,把一鸣白天遇见的那位美女引进来。美女一进室内规自言自语地说:“痴老头不害羞,苦苦缠着我饮酒,几乎耽误了我的好事。”她又何婢女:“裸体儿郎在哪里?”回答说:“已经在被子里了。”
美女笑了,她亲自打开抽屉,取出几两银子分送给那几位婢女,叫她们都离开这里。她自己关上门,解下衣裳上床,刚上床,她小声地说:“郎君睡着了吗?我来跟你做伴。”
一鸣不怎么懂南方的口音,只闻见她身上的香气诱人,她的情欲很强烈。她急着伸手摸他的阳根,笑着说:“郎君面貌这样文雅,可是这东西怎么这样魁武呢?”于是,用玉口含着,又吸又舔,爱不释口,然后搂着他共枕。
两人交合时,一鸣身材强壮,美女还是处女。起初交接艰难,很久后才顺当。美女不由感叹说道:“让我长年守着满身鸡皮的老头,我就尝不到这其中的乐趣了!”接着,她详细地向一鸣叙述自己的身世。
原来她出生于苏州,是秦淮河畔商人老翁的第三房妾,人们称她三娘子。老翁没有儿女,就不断地纳费填房,先后择配了五、六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老翁的妻子早已去世,其他的姬妾每人专管一件事,她居住的地方靠近后园,因此后园种植瓜蔬之事归她管理。正巧得了小病想尝尝鲜瓜,亲自到园中摘取,遇上了一鸣,就把把一鸣占为己有,其他姬妾都不知道这件事。
第二天早晨,她起身之后,仍然把一鸣藏匿在那间偏僻的小屋内,一日三餐都内,由婢女送去。有个送饭菜的婢女进入小屋内,见赤身的一鸣后春心萌动,也想与一鸣私通。一鸣初尝男女之事,不知节制,与她一连云雨三场。当晚,三娘子发觉一鸣床上精力不济,就责问为何如此,一鸣也不隐瞒,就把私通的事说了。三娘子非常生气,婢女害怕挨打,就向老翁自首。
老翁一听大怒,他操起鞭子到三娘子住处搜查,果然发现一鸣。他一巴揪出一鸣,举起鞭子就要打。一鸣指口,以手示意,乞求恕罪,者翁这时才发现他原来是个哑巴,一看他长相,一表人材,老翁不由得转怒为喜,丢下鞭子回去了。
三娘子还不明白老翁的心意,心惊胆战,她拉着一鸣伤心的流着泪说:“是我害了你,我怎么能够赎罪呢!”一鸣也战战兢兢,掉下眼泪。
他们两人正在仓皇不知所措的时候,老翁派人来传呼三娘子,并且嘱咐道:“不要惊动旁人。”
三娘子腼腆地跟着去了,一会儿,她就回到屋内,脸上浮现一团喜气。她挽着一鸣坐下,说:“老翁将要挽留你,你不要拒绝。”一鸣不得其解,以手示意询问她,她在一鸣耳旁低低说了几句,一鸣明白之后,两人都很高兴。
原来,老翁十分喜欢他是个哑巴,老翁不会生育,想依靠一鸣来播下种子,传宗接代,哑郎自然不会把话传出去。一鸣此时才明白道士赐书的缘由,那首诗的前二句“百卉原无主,孤禽宁有声?”妙果然应验。
三娘子又为老翁出主意,想把一鸣男扮女装,避人嫌疑,一鸣也点头表示同意,不感到难为情。三娘子十分喜悦,就派婢女报告老翁说:“事情已经说妥了,一会儿就换上裙钗去拜见。”三娘子亲自为一鸣梳头缩髻,涂脂抹粉。
还未梳妆完毕,忽然听见门帘外传来笑语:“头花贼已经败露了,羞死淫荡的婢女了。”又有人说:“让我也尝一尝,不要你自己独占着吃了。”那声音都很娇脆,进门来原来是四位美人,她们都正当青春妙龄,浓妆艳抹,戴花着锦,十分娇艳。她们一见一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都生占有的欲望。三娘子谦逊地让她们坐下,笑着说:“要不是我,你们这几株鲜花早就枯萎死了,还能做什么呢?”大家都笑了。
一鸣梳妆完毕,三娘子又为他换了鲜艳的女装,大家一看,显然是一位绝代美人,一大家都兴高采烈,欢欢喜喜。她们把一鸣引去拜见老翁,老翁说了温和的话安慰他,让婢女们称他为六娘子。
老翁命人摆酒与诸位姬妾饮宴,他对姬妾们说:“我现在有了这么一位年青的好替身,你们就不须埋怨我是老母牛了。”说罢,失声大笑,大家都哄堂大笑。到了夜间,老翁让一鸣技次序轮流在几位姬妾房中过夜,不许发生争端,他笑着回避而去。
几位姬妾把一鸣拥进另一位娘子的寝室内,她们笑着说:“代耕的人到了,可以播种了。”从这天晚上开始,一鸣在姬妾房中过夜,没有几天就轮流一通。一鸣已经熟悉素女书中教授的房中术,尽力讨得姬妾们的欢心。姬妾们亲昵地称他做哑郎,亲如骨肉,爱若珍奇宝贝,爱他胜过自己的性命。哑郎的每一件农服,都由姬妾亲手缝制,哑郎的每一顿饭,都有姬妾亲手烧做,她们都在一鸣面前争媚取宠,唯恐哑郎不欢喜。有时,她们翩翩起舞,有时,她们清歌欢唱,唯恐哑郎不高兴。哑郎也从此颠倒于百花丛中,不再有思念家乡的念头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又醒悟自己曾经写下的《粉蝶》那首诗,原来也是一种征兆。
一年之后,同一日,两位姬妾各生一个男孩,老翁洋洋得意,冒充生父,毫无愧色。亲族邻居前来贺喜,都议为是老翁长年积德所致。不久,生下的第三胎又是男孩。此时,人们又是惊讶,又是怀疑,流言蜚语,不胫而走。
过一些时日,又生一个女孩;再过一些时日,又生下一个男孩。一年之间已经生下五个男孩两个女孩。街谈巷议,人们不敢相信,老翁的亲族也产生疑惑,然而,因为老翁仍健在,他们也不敢公开非议。
又过了一年,老翁病故,一场官司打起来了。老翁的亲族向官府起诉,当时正是明朝嘉靖五年。官府接状子的是两淮盐道。因为老翁的亲族都是商人,因此他们向他呈送诉状。
盐道官看了状子,笑着说:“老翁老年得宇,有一个也就很稀罕了,怎么能象冬眠的虫子一样,一个一个都爬出来了?”
于是,盐道官下令拘拿者翁的姬妾。到审讯一鸣时,他虽然女装打扮,但终归难以掩饰,当要动刑时,他忽然大声叫喊冤屈,说:“我长期被囚禁,今天得见天日,为何还要处罚我呢?”
其他几位姬妾见一鸣忽然间能发声说话,都大吃一惊,顿时脸色大变。
盐道官发觉其中必有隐情,就继续追问,姬妾们如实地说出了老翁挽留一鸣的经过,在场的官吏不敢轻信,一鸣又把乘船落江之后的经历一一察告,盐道官听到“遇贵长鸣”的语句,一心内十分喜说,说:“我原来还是治哑的御史。”因此,对此案就不再追查到底了。他怜悯一鸣是一位文弱书生,事情发生并非出自他本意,不再追究他的罪责,判定让翁族的几位商人接收老翁的遗产,姬妾母子全部归一鸣所有,老翁的近族都不敢提出异议。
一场官司了结,一鸣携带眷属回乡,侨寓在秦淮河畔,一位娘子问他:“郎君过去不会说话,为什么到现在突然一鸣惊人呢?”
一鸣说:“我自己也不明白,当时只觉得想说话,就开口说了。”几位娘子又惊异又感叹。
盐道官有一个女儿,既貌美又有才学,可是到十五岁尚未定亲。她曾经写下一首《咏燕》诗:
非向金闺借羽毛,双飞只虑近蓬蒿。
雪衣笼内终嫌媚,霜爪风前亦惮劳。
才吟咏到这里,下面的诗句,苦思冥想,再也接不下去了。她因而放出话来:“如果有人能把这首诗下半首续成,我就嫁给他。”
盐道官把女儿未就的诗出示绅士,闻风前来续诗者数十人,可是都无法续成,搁笔而去。后来,盐道官听说一鸣能写诗,就派人找他续诗,当然他心中自有一番用意。
一鸣看到《咏燕》诗的前半首,立即提笔续成:
落月屋梁眠自稳,飞花帘幕舞偏高。
香泥御罢清波静,又逐护烟傍衣袍。
盐道官的女儿看了续诗,高兴地说:“夫君就是这一位。”盐道官听从女儿的意愿,就招赘一鸣为女婿。同时,他又劝导一鸣读书。一鸣参加院试报捷,后来,又将赴京都应试,他于是携带家眷西归故乡。
当时,杜翁夫妇失去儿子,悲痛万分,互相埋怨。父母因为长年思念儿子,双眼即将失明。
有一天,守门的人突然跑进来报信说:“公子回来了。”大家不信,都生气地斥责他。等到一鸣进入门内,拜倒在父母脚下时,父母靠近他身前仔细辨认,某然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惊又喜,询问他如何死里逃生,一鸣前前后后叙述了自己的经历,大家都非常高兴。一会儿,几位娘子都进来了,一一拜见公婆,大家一看更加高兴。杜翁不由感叹地说:“过去想娶一位媳妇还难以办到,现在居然娶了好几位呢!我的儿子要自已寻觅良缘的前言,果然实现了。”老双亲看着一个个孙儿孙女,满心欢喜,眼睛逐渐明亮,如同往日。
一鸣妥善安置了妻妾儿女,就立即奔赴考场,竟然考中当年进士。一鸣不久又被朝廷点中词林,在京供职,他把父母迎进京中奉养,极尽孝道。几位姬妾凭借盐道官的势力,携带数万两金银,原来都是那死去老翁的财产,杜家从此十分富裕,成为陕西巨富。
第301、反水
1934年冬,中央主力红军战略转移。国民党军队攻入苏区后,对苏区人民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屠杀。他们纠集卷土重来的豪绅地主、流氓恶棍组织起“还乡团”、“铲共团”、“暗杀团”、“义勇队”、“挨户团”、“靖卫团”、“保安队”和“搜山队”等反动组织,对苏区人民进行疯狂报复,手段极其残忍,骇人听闻,从3岁儿童到89岁的老人均不能幸免。他们起初杀人以人头计,报功请赏,后因杀人如麻,改以耳朵计数。曾以残杀苏区人民闻名的刽子手国民党独立33旅旅长黄振中,在宁都、瑞金、于都、兴国、广昌和石城等县屠杀达数万人。国民党江西保安3团团长欧阳江一个晚上就屠杀5()0多名抗交粮食的瑞金武阳群众,制造了著名的“武阳围血案”。瑞金菱角山一夜活埋300多人,南门岗一次枪杀5000余人,国民党瑞金县长邹光亚在云龙桥下一次集体屠杀120余人。瑞金竹马岗被杀害的人数以千计。在谢家祠和陈家祠,被害革命群众的尸体堆积如山。
据不完全统计,在这一次“清剿”中,瑞金有18000人被杀;兴国有2142人被杀,被捕6934人,逃亡3410人;于都被杀害3000余人,其中禾丰地区被保安团团长华品懋杀害的革命群众达500余人,沙心地区全家被杀绝的有37户;赣县田村一地被杀94人,其中有14户被杀绝;寻乌被杀害4520人,杀绝900户;会昌被杀害972人;石城县被杀的干部和群众576人;广昌被害1000余人;宁都被害的干部和群众3378人;上犹县被害干部达1466人。在敌人的血腥屠杀下,很多村庄被杀光,成了“无人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队伍开进黑石口时天上响起滚滚的雷声:雷声很沉闷,似乎是从大山深处传出的。深灰色的云彩像浓重的炯雾将山顶笼罩起来,看上去如同天要塌下来。付大成背着大枪跟在队伍后面,越往山口里走心情越沉重:付大成很清楚,再往前走会有一个丫字形的岔路口,往左面是一条上山的路,往右面则通向石坡村。但是,付大成断定,汤营长是不会让队伍走左面的路上山的,现在队伍正需要给养,汤营长一定会去石坡村。
付大成想到这里,心更加悬起来。
付大成对石坡村很熟悉,当年走村串街做杀猪营生时,经常游走到这边来。石坡村养猪的人家很多。这一带山上有一种叫稻谷草的野菜,叶片汁多饱满,猪吃了长膘很快,因此养猪并不需用太多的谷糠,每天只要去山上扯一筐稻谷草回来就能把猪喂得很肥。所以,石坡村的人家无论贫富,都会养一两口猪。当年付大成对石坡村里养的猪了如指掌,谁家的猪伢是几时买的,应该几时H{圈,心里都有一本账,所以每次来石坡村就总要住上几天,杀几口猪再走:付大成杀猪并不收取太高的费用。付大成认为收费高了没有道理。猪是人家一把菜一把菜辛辛苦苦喂起来的,自己不过是帮着杀一下,怎么可以向人家多要钱呢?不过猪下水总还是要一点的,付大成每杀一口猎都要向主家讨一些猪肠-一挂猪肠很多,付大成并不都要,有一点就足够了。付大成喜欢一边吃着猪肠子喝一点酒酿。在石坡村,江月芳的酒酿最好,不仅甘甜爽口也很劲道。当初付大成就是因为买江月芳的洒酿,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的。那一次付大成算错了日子,来到石坡村没有几头猪可杀,但一连几天一直在下雨,就只好先住在祠堂里。一天下午,付大成闲着没事,忽然想起曾听人说,村里一个叫江月芳的女人酿的水酒最好,便想去买一些来喝。但摸一摸身上已经没有钱,想了想,便拎着一串猪肠子来到江月芳的家。付大成早听人说过,江月芳是一个很不幸的女人,虽然才多岁,却已经守寡十几年。当初江月芳的男人去赣江上跑船,不小心跌进水里淹死了。那时她刚生下儿子春良,硬是一个人将孩子拉扯起来。江月芳一个女人家自然做不动太多的事情,但她会酿水酒,她酿的水酒不仅在石坡村,就是走黑石口也是很有名的,因此远近的男人都喜欢来她这里买酒吃,在那个下着雨的下午,付大成来到江月芳的家时,江月芳正在刷装酒用的竹筒。江月芳酿的水酒要装在竹筒里,这样酒渗进竹子,竹子的气味再散到酒里,味道不仅纯正还会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江月芳正坐在门前用来的泉水清洗竹筒,付大成就走过来。江月芳当然也认识付大成,知道他经常来石坡村杀猪,于是抬起头看看他问,买酒?
付大成说,买酒。
江月芳问买多少?
付大成嗯嗯了两声说,买……一竹筒
江月芳笑一下,说,一竹筒有很多呢。
付大成说,那就……半竹筒吧
江月芳应了声,就起身去装酒。
付大成又说,我,嗯……身上没钱
江月芳站住了,慢慢转过身看看他.
付大成说,这两天杀猪,还……还没收上钱来。
江月芳没有说话,仍然看着付大成。
付大成低头看一看自己手里拎的猪肠,对江月芳说,这串猪肠子,就抵酒钱吧。
江月芳摇摇头说,我只收钱,不收猪肠子,
付大成张张嘴,一下没了主意二
江月芳没再说话,又沉了一下,转身去打了水酒来,就从付大成的手里接过那串猪肠子走进灶屋:时间不大,灶屋里就飘m煮大肠的腥臊香气。江月芳将煮好的肠子端}{j来,放到一张小桌上,看看付大成说,你要喝酒,就在这里喝吧。付大成看看小桌上正在冒着热气的煮大肠,又抬起头看看江月芳,嘴唇动了动说,谢……谢了。江月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你一个人住在祠堂里,又没有锅灶,到哪里去煮肠子呢:
付大成没再说话,就坐下来一边吃着大肠一边喝起酒来。
2
直到几年后,付大成再想起那个下着雨的下午,仍然觉得那是他喝酒最舒服的一次。在那个下午,他一边喝着竹筒里的水酒,一边嚼着韧香可口的猪肠子,闻着从灶屋里飘Im的柴火气味,听着江月芳刷洗竹筒的声音,忽然有一种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这样一个四十多岁还一直孤身的男人从未体验过的。这一次事后,付大成专门义找了一个下午来给江月芳送酒钱,而且特意又拎来一串猪肠子。但江月芳只接过酒钱,然后看了看这串猪肠子说,怎么,你拿我这里当酒馆了吗,我只卖酒。付大成连忙解释说,他拎来这串猪肠子是特意送给江月芳的,他是想感谢她,设有别的意思。江月芳义看一眼付大成,轻轻叹息一声,就接过猪肠子转身进灶屋去了。这一次,付大成就又一边喝着水酒,一边嚼着韧香的猪肠子,感受到了那种说不m的温馨,而且从这以后,他再来石坡村杀猪,就总要来江月芳这里喝酒。村里也曾有人打趣,问付大成说,你每次去江月芳那里只是喝酒吗,还做不做别的事?付大成立刻很认真地说,当然只是喝酒,除去喝酒还能做什么呢?
付大成这样说的确是心里话。
付大成每次见到江月芳,心里就会感到一紧一紧地发跳。江月芳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但皮肤很好,模样也很清秀,付大成在这样一个女人的面前总是觉得白惭形秽:由于多年的杀猪生涯,付大成的身上总会散发m一股浓重的油腻腻的气味,这种气味连他自己也能闻到:付大成曾听村里人说,江月芳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人,无沦冬天还是夏天,几乎每天都要洗澡。所以,付大成每次来江月芳这里之前,就总要先到村外的小溪里去把自己洗一洗,尽管他知道,身上的气味就是再洗也无法洗掉,但他还是要认真地洗,仔细地洗。曾有人偷偷告诉付大成,江月芳在村里对人们说过,按说她一个寡妇家,每天在家里向男人们卖酒已经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再让付大成这样一个孤身男人经常去自己那里喝酒,总担心会袱人们}义论?但是,江月芳又说,付大成的确是一个很老实的男人,他去自己那里喝酒只是喝酒,从没有过非份之想,更没有过什么不规矩的举动?付大成听了这些话很感动。
其实,曾经有过一次,付大成险些没有把持住自己。
那是在一个夏天,付大成来到石坡村一口气杀掉五头猪,到傍晚时几乎累得筋疲力尽。村里人见他辛苦,给了他一些猪肠子之后,就特意又给了他一叶猪肝.付大成杀猪挣到钱,又得了这样一挂猪肠和一叶猪肝,心里自然很高兴,于是就义来到江月芳这里。这时江月芳的儿子春良已经去参加了担架队,这一晚刚好回来取衣服,于是就和付大成一起多喝了几杯。到天黑时,春良赶着回担架队去了,付大成这时就觉出自己喝得有些多了。这时月亮已经升起来,将江月芳家的门前照得雪亮。付大成坐在门外的小桌跟前喝着酒,看到江月芳正在灶屋里烧水,灶膛里柴火映得她脸上一闪一闪的很红,突然感到一阵心动。接着,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不知怎么就站起来,然后朝着灶屋这边一步一步走过来。江月芳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看走进灶屋的付大成问,有什么事。
付大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江月芳。
江月芳一定是觉出了付大成的神情不对,突然愣了一下。
她说,你……先去喝酒吧,再过一会儿……水就烧开了。
付大成慢慢走到江月芳的跟前,睁大两眼看着她。
江月芳镇定了一下自己说,我给你泡些茵陈茶来。
她这样说着就站起来,想朝灶屋的外面走。
付大成突然说,咱们两人,一起过日子吧。
江月芳一下笑了,说,你喝酒……喝多了。
付大成摇摇头说,我没喝多,我说的是心里话。
江月芳没再说话,抬脚就朝灶屋外面走。付大成看着她,突然跟过去猛一下就从后面将她抱住了。付大成感觉到江月芳的身上很柔软,这种柔软让他浑身战栗了一下。江月芳并没有说话,她先是静静地站了一舍儿,然后慢慢回过头。付大成借着月光看到,江月芳的脸上竟然已经满是泪水。付大成立刻愣住了,两只手一点一点松软下来。
江月芳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付大成这时已经酒醒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月芳。
江月芳又说,可是,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过日子。
付大成问,为什么?
江月芳沉了一下,说,还是……还是不要说了。
付大成立刻说,不不,你一定要说。
江月芳又沉了一下说,就是……你身上的气味。
付大成说,气味?
江月芳点点头说,我一….实在不能忍受。
付大成连忙说,我以后,可以不再杀猪。
江月芳说,可是,你不杀猪又能干什么呢?
付大成想一想,一时竞也想不出自己除去杀猪还能干什么。
江月芳摇摇头说,你……还是走吧。
付大成愣愣地看着江月芳。
江月芳又说,实话告诉你,就是现在,你这样站在我面前,我闻到你身上的气味都想呕。江月芳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竟真的“哦”地呕了一声。
付大成没再说话,转身慢慢地走了……
一进黑石口,路就更加难走了。 队伍行进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在队伍的中间还裹挟着一些男人和女人。这些人都用绳索拴在一起,男人一串,女人一串,跌跌撞撞地被端着大枪的士兵押解着。绳索拴在每个人的脖颈上,打的都是活结。这是汤营长发明的办法,将绳索拴在脖颈上,再捆住两手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逃脱,而在脖颈上打了活结,只要稍稍走慢一点立刻就会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汤营长很为自己的这个发明得意,他把这种拴人的方法称为“拴贼扣”。这些男人和女人都是搜山时抓到的,当然,男人有男人的用处,女人有女人的用处。汤营长在抓到这些人时已经先为他们定了性,男人都是红军或游击队,女人则都是女红属或女苏干。所谓女苏干,也就是当初苏维埃政府的女干部。大家的心里自然明白,这样一定性后面的事情也就名正言顺了,抓到的男人送上去,按人头可以奖励五块大洋。女人则另有更重要的用途,用汤营长的话说,保安团都是后娘养的,要军饷没军饷,要给养没给养,如果再不搞些女人慰劳一下自己就太亏了。因此汤营长带领队伍搜山,只要抓到女人一律认定为女红属或女苏干,这样也就可以随意处置了。
付大成跟在队伍后面走着,抬起头朝前面看了看。春良也被押在队伍里。他的一条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但由于脖颈上被套了绳索就不得不踉踉跄跄地拼命往前走。春良是在天亮前被抓到的。当时队伍在一面山坡上搜索,发现了一片樟树林。汤营长搜山已经很有经验,仕知道在这样的树林里很可能藏有躲山的人,于是做了一个手势,让队伍哗地散开,就朝这片树林包抄过去。付大成从没打过仗,手里的大枪还是刚刚发下来的,于是心里一下就有些紧张。不过他听刘长庚说过,在这种时候只要尽量弯下腰就不会有危险。刘长庚到保安团的时间比付大成要长一些,所以经历的事情也多一些。刘长庚还告诉付大成,可不要小看那些躲山的老百姓,他们当年都是闹过红的,哪怕是一个小孩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冲出来扎你一梭标。这时付大成猫着腰,端着大枪一点一点靠近树林。就在他躲到一棵树后时,突然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从后面用胳膊勒住了。他想叫一声,但只是哏地一下没有叫出来,接着只觉喉咙的地方一凉。他意识到,是一把尖刀按在自己脖子上了。
这时,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不要动!
付大成立刻就不再动了。
付大成曾听刘长庚说过,如果遇到这种危险的时候千万不要挣扎,否则只会更危险。付大成感觉按在自己脖颈上的尖刀稍稍松了一些,他趁机一回头,立刻愣住了。他看到站在自己身后握着一把尖刀的人竟是春良。春良显然也很意外,他并不知道付大成参加了保安团,于是睁大两眼看着他,张张嘴似乎想说出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这时付大成已经回过神来,连忙低声说,你……快走!
春良朝左右看了看,附近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付大成又推了春良一下说,往东面跑,那边没人。
春良又看了付大成一眼,就转身朝东面跑去。
这时付大成立刻端起大枪。付大成自从拿到这条枪还从来没有放过,他原本不会放枪,但这时冲着两边闭起两眼一扣板机,砰地一声,竟然真的放响了一枪。正在附近的刘长庚和另几个人立刻朝这边赶过来,问付大成发生了什么事。
付大成指着西边说,刚才有一个黑影,朝那边跑了。
刘长庚朝西边看一眼,只是哦了一声,却站着没动。
这时东面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接着就是汤营长的叫骂声。刘长庚几个人迟疑了一下,相互看了看就朝那边赶过去。时间不大,就见汤营长带着几个人举着火把回来了。付大成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到,春良被推推搡搡地押回来。春良的腿上显然受了枪伤,走路一瘸一拐的,额头上还有一些血迹,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搏斗。汤营长走到一棵树下站住了,让人将春良带到自己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问,你是干什么的?
春良面无表情地说,躲山的。
躲山的?
汤营长看着他歪嘴笑了。
既然是躲山的,跑什么?
春良说,怕被你们抓到。
汤营长摇摇头说,我看你不像躲山的。
春良说,我就是躲山的。
汤营长说,躲山的这样厉害?几个人都按不住你?
春良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汤营长。
汤营长说,刚才有人看见了,你往草丛里扔了什么东西?
春良仍然没有回答,索性做出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汤营长拔出手枪咔地掰开机头,指着春良说,快说!
春良慢慢把头别转过去,看着远处漆黑的山林。
汤营长点点头说,好吧,你现在不想说可以,会有地方让你说的。
他这样说罢示意了一下,就让人将春良押走了。
付大成知道,春良闹红的时候一直在担架队,后来红军的大部队撤走了,他就上山参加了游击队。但让付大成没有想到的是.春良竟然没有走远,就在这黑石口一带的山上。现在保安团将他抓到了,后果自然可想而知。所以,付大成想,一定要寻找机会帮他逃走。但是汤营长显然很重视春良,特意让人将他拴在队伍的最前面,这样再想逃走也就更加困难。此时,付大成跟在队伍后面又走了一阵,就紧走几步朝前面赶过来。他看一看身边的人没注意,就将一个饭团塞到春良的手里。春良由于腿上有伤,走路很艰难,所以两手没有被捆绑。他显然是饿坏了,接过饭团立刻塞进嘴里,嚼也没嚼一伸脖子就咽下去。付大成朝左右看了看,又掏出一个饭团塞给春良。春良又塞进嘴里咽了。付大成低声对春良说,前面拐过一个隘口快到石坡村时,队伍会停下来休息,到时候我帮你逃走。
春良苦笑了一下说,算了,不用了。
付大成睁大两眼看看他问,为什么?
春良说,我的腿伤很重,跑不掉的。
付大成说,可以试一试。
春良说,不用试了,搞不好……会连累你。
春良说罢又看了付大成一眼,就朝前走去。
队伍开进石坡村时已是中午。
石坡村像一座坟墓,街上空荡荡的悄无声息,看不到一个人影。显然,人们都已躲到山上去了。汤营长咒骂着,让手下人去挨家挨户搜粮食或别的什么可吃的东西。但家家都是四壁空空,不要说粮食,连灶上的铁锅都已被搬走藏起来。几个士兵不知从哪里找到两头半大猪,半拖半拽地拉过来。这两头猪都已经饿得半死,肉皮像衣服一样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汤营长一见立刻高兴起来。汤营长很爱吃肉,搜山的时候实在找不到猪。
所以,汤营长说,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付大成说,我……不想当兵。汤营长说,那就不让你当兵,只让你杀汤营长这样说罢就转身走了。
但是,汤营长这一次又食言了。
付大成刚刚穿上保安团的黄军服,就有人给他拿来一条大枪。付大成一见这大枪立刻说,我只管杀猪,不用大枪。但给他拿枪来的人却说,汤营长说了,不杀猪的时候也要拿枪。付大成直到这时才明白,自己是被抓壮丁了。
在这个中午,付大成将这两头饿得半死的瘦猪拉到村外的溪边,先把猪杀了,然后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收拾。褪猪毛要用热水,但村里已经找不到铁锅,无法烧热水。不过付大成还另有办法,付大成不用热水也一样可以把猪毛褪得很干净。付大成一边收拾着这两头瘦猪,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队伍一开进石坡村,汤营长就开始在祠堂里审问刚刚抓到的人,皮鞭、棍棒、刀割、火烤,哇哇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村庄。付大成知道,汤营长这样审问是另有目的的。现在队伍缺少给养,所以搜山抓到的人不可能都带在身边,要先确定下来,哪些是真的红军、游击队或苏区干部,哪些只是普通百姓。这样确定之后,只把红军、游击队和苏区干部带走,因为后面还有审问价值,而普通百姓则统统就地杀掉。如此一来,被杀掉的人也同样可以按红军、游击队或苏区干部充数报上去,也就同样可以领到每个人头五块大洋的赏金。所以,队伍开进石坡村之后,付大成寻找了一个机会悄悄告诉春良,汤营长审问他时,千万不要说自己只是普通百姓。春良不明白,问为什么。付大成就对春良说了汤营长这样审问的真正目的。但春良听了想一想,却坚决地摇摇头说,不行,自己绝不能这样说。
付大成不解,问为什么。
春良说,如果自己不承认是普通百姓,也就等于向敌人承认了自己是游击队,而自己是在黑石口的山上被抓到的,这样一来也就暴露了游击队的行踪。可是,付大成对春良说,你如果说自己是普通百姓,立刻就会被杀掉,这个汤营长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春良听了笑一笑说,杀掉就杀掉吧,我从闹红那天起就不怕被杀掉。
这时,付大成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春良就这样被汤营长杀掉。他想到这里,就扔下手里的杀猪家什朝村里的祠堂走来。付大成走进祠堂时,汤营长正在审问春良。春良的腿伤看上去很重,一条裤管已被血染红了。汤营长盯着春良说,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春良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汤营长说好吧,那我就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春良说,我已经说过了,上山采药的。
汤营长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有半夜上山采药的吗?
春良说,我是白天上山的,天黑迷路了,才困在山上。
汤营长笑了,说,你这样的当地人,会在山上迷路吗?
春良就不再说话了。
汤营长点点头说,好吧,你可以再想想。
汤营长这样说罢,就让人将春良押走了。
汤营长似乎有些累了,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一回头看到了正站在台阶下面的付大成,于是问他有什么事。付大成正在心里想着怎样救春良的事,突然被汤营长这样一问,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想了一下就随口说,猪……都收拾出来了。
反水(2)
汤营长听了哼一声,朝他挥挥手。
付大成就赶紧从祠堂里出来了。
付大成回到村外的小溪边,发现收拾好的两头瘦猪都已被汤营长的手下人弄走了。他先将杀猪用的家什在溪里清洗了一下,想了想,索性脱掉衣服跳进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一连几天赶山路钻山林,身上已被汗水沤得发黏,这时在溪水里一洗顿时感到浑身清爽。付大成从水里上来穿上衣服,正要转身回村,忽听小溪对面的竹林里有人哎了一声。付大成立刻站住了,抬起头朝对面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人。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身刚要走,竹林里又有人哎了一声。这一次付大成听准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想了想,就放下手里的家什跳到对岸,朝竹林这边走过来。竹林里传出一阵声响。付大成突然愣住了,他看到,竟是江月芳从竹林里走出来。付大成连忙向四周看了看,上前一把又将江月芳推进竹林。他低声对江月芳说,这种时候,你怎么回村来了?
江月芳说,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付大成问,有事?
江月芳说,有事。
付大成问,什么事?
江月芳说,回去说吧。
江月芳说着就要拉付大成去自己家。
付大成立刻说,现在去你家太危险。
江月芳说走吧,我自有办法。
付大成只好跟着江月芳朝她家走来。
付大成从江月芳脸上的表情看出来,她看到自己穿着保安团的军服并没有显出意外。他有心向江月芳解释一下,自己参加保安团只是被抓的壮丁。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江月芳家靠近村边,这里稍稍僻静一些。付大成过去虽然经常来江月芳这里喝酒,但每次来只是坐在门外,并没有进过屋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江月芳的这间土屋竞还暗藏着一个阁楼。这间土屋从表面看只是稍显高一些,并没有什么特殊,但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假烟道,钻进这个烟道一直爬上来,就可以进入屋顶的夹层。这个夹层有半人多高,通风透气很好,而且从外面丝毫看不出任何痕迹。付大成跟随江月芳爬进这个夹层,看到地板上铺着一张竹席,席上有竹枕,旁边还有几件手使的东西。江月芳告诉付大成,这个夹层还是当初闹红时儿子春良帮她做的,为的就是有一天遇到什么不测,可以用来藏身。现在这夹层果然派上了用场,她每天白天出去躲山,晚上就悄悄回来住在这夹层上。
这时,付大成发现,江月芳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她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只是张张嘴却没有说出来。这样沉了一下,她说,你……等一下。
她这样说罢就又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江月芳又上来,将一支竹筒放到付大成的面前。付大成看看这支竹筒,又看看江月芳。江月芳没有说话,又转身去拿出一小盘腌笋。
江月芳说,我酿的水酒……只有这些了。
付大成看看江月芳说,我身上……没钱。
江月芳沉了一下说,钱的事,就不要说了。
付大成说,你刚才说有事……究竟什么事?
江月芳说,你先喝酒吧,喝了酒再说。
付大成摇摇头说,你不说,我不喝。
江月芳看他一眼,说,那你就别喝。
付大成轻轻喘出一口气,只好打开竹筒,将水酒倒进碗里,端起来喝了。付大成已经很久没有喝到江月芳的水酒了,这时突然喝下去,立刻感到身上轰地一热,接着,似乎全身的筋骨都松展开了。江月芳又为他倒上一碗。付大成又端起来喝了。付大成就这样接连喝了几碗水酒,渐渐地就感觉有些轻飘飘起来。这时,他只觉江月芳的一只手像一片树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只手很轻,很柔,如同一阵风在皮肤上拂过。然后,这只手只轻轻一扳,付大成就慢慢地仰身躺到竹席上了。付大成感觉自己的衣服被解开了,接着,另一个光滑冰凉的身体就朝自己压上来。他闭着眼,轻轻哦了一声,两只手就搂住这个身体,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听到江月芳在自己的耳边呼吸着,喷出的气息吹得他耳廓痒痒的。
他说,我……刚又杀了猪,你不怕身上的气味么?
江月芳没有说话,只是用身体一下一下地回答着。
付大成又说,现在……你可以说了,究竟……什么事?
江月芳突然在付大成的身上停下来。接着,付大成就感觉到,有几滴冰凉的东西落到自己的身上。付大成激灵一下,立刻从竹席上坐起来。
他明白了,江月芳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说,这件事……我原打算先不对你说的。
江月芳说,这样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对我说呢?
付大成说,我想……等把事情办好,再告诉你。
江月芳立刻睁大眼说,你……已经想好要帮我?
付大成点点头说,在这种时候,我当然要帮你。
付大成这样说着,突然又愣了一下。他朝江月芳的身上看了看,问,你对我这样,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江月芳没有说话,埋下头去又抽泣起来。付大成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江月芳这样抽泣了一阵,才慢慢抬起头说,我只有……春良这一个儿子……
付大成又用力看一看江月芳,就起身下阁楼去了。
付大成想了一个下午,到傍晚时就又来到村里的祠堂。
汤营长将准备押去城里的人都关在祠堂里。付大成知道,这时在祠堂门口站岗的应该是田在兴。田在兴和刘长庚是同乡,而付大成与刘长庚的关系很好,因此,田在兴平时跟付大成的关系也就比别人更近一些。在这个傍晚,付大成来到祠堂门口,果然看到田在兴正抱着大枪坐在门前的石杵上,于是走过来压低声音对他说,我想……进去一下。田在兴看看周五没有人,轻声对付大成说,这里关的都是要犯,你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付大成点点头说,这我知道。
田在兴问,你又要去看那个打伤腿的人?
付大成一愣说,你……怎么知道?
田在兴哼一声说,在路上,我看到你塞给他饭团了。
付大成连忙说,这话可不敢乱说的。
田在兴没说话,朝付大成歪了一下头。
付大成又朝周围看了看,就赶紧进祠堂去了。
汤营长审问春良还是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春良被单独关在享堂旁边的一间小屋里。付大成过来敲了一下门。春良的脸就在门上的小洞里出现了。付大成朝四周看了看,掏出一把红薯干塞进门洞,又递进一支装水的竹筒,然后轻声说,我刚才去你家了。
春良连忙问,我妈……怎样?
付大成说挺好,你放心吧。
春良又问,她……知道了?
付大成嗯一声,说知道了。然后想了一下,又说,你现在不要说自己是红军游击队,也不要说自己是普通百姓,不管汤营长怎样问,只是什么话都不要讲。
春良问,为什么?
付大成说,你如果承认自己是红军游击队,担心会暴露队伍的行踪,可要说自己是普通百姓,就立刻会被处决,你什么都不说,汤营长就拿你没办法。
春良问,今天下午,审问的那些老百姓呢?
付大成沉一下说,都已经押上山去处决了。
春良就慢慢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这时前面享堂的院子传来一阵脚步声。付大成连忙又向春良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记住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就匆匆朝前面走去。走过享堂的大门时,迎面碰到汤营长的卫兵。汤营长的卫兵看看付大成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付大成支吾了一下说,来找……汤营长。
汤营长的卫兵说,汤营长在旁边的跨院。
付大成应一声,就赶紧从享堂里出来了。
付大成来到街上,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先让自己镇定了一下,然后就朝跨院这边走过来。他已在心里想好了,现在如果想保住春良的命,至少不要让他立刻被处决,就必须让汤营长知道,春良并不是一个普通百姓。但是,如果直接告诉汤营长春良是游击队也就等于出卖了他,那样他虽然不会立刻被处决,后面反而更加危险。付大成曾亲眼见过汤营长的手下人是如何处置红军和游击队的,他们杀人的方式想一想都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付大成经过一番考虑,就决定对汤营长说得模棱两可一些。
他这样想好之后,就朝旁边的跨院走来。
汤营长正坐在跨院里的一棵樟树底下,面前的桌上摆着付大成下午刚刚收拾出来的猪下水,此时正散发出一股肉煮的香味,旁边还有一壶水酒。汤营长一边吃着一根猪肠子,一边喝着碗里的水酒,手上和嘴上都是油汪汪的。付大成走过来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汤营长放下酒碗一回头,发现了付大成,看看他问有什么事?
付大成说,我来……是想向您报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汤营长听了立刻将手里的猜肠子扔到桌上,说,说吧。
付大成说,有一件事,我还一直没有来得及向营长说。
汤营长皱皱眉不耐烦地说,你快说吧,究竟什么事?
付大成似乎又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就是那个……打伤腿的年轻人。
哦——汤营长立刻站起身,朝付大成走过来,这年轻人怎么回事?
付大成说,他……确实不是普通百姓。
汤营长问,是什么?红军……游击队?
付大成摇摇头说,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是…..
付大成说了两个是,一时也想不出究竟应该说春良是什么。
他又想了一下,说,这样说吧,当初我来这一带杀猪,曾有一次碰到这个年轻人,他把我带进一个大院子,连着杀了两口猪,可后来一直没给钱。
汤营长立刻问,是给他自己家杀的猪?
付大成很肯定地说,不是,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出出进进都是人。
汤营长顿时来了兴趣,问,这么说……他是个苏干?
付大成连忙说,也不是,他不像是那个院子里的人。
汤营长不耐烦了,皱起眉问,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付大成说,要我看,他是帮苏区政府做事的人。
汤营长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对,如果他帮苏区政府做事,就肯定是一个苏干。这样说着又哼一声说,我早就看出他不像个普通百姓么!好,太好了!一个苏干能值六块大洋呢!
汤营长这样说着,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去。付大成从跨院里m来时,感到自己通身是汗。
付大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一件大错特错的事,这件事错得几乎要将春良的性命送掉了。春良确实曾让付大成去给乡苏雏埃政府杀过两头猪,而且也确实没有给钱。那一次是中秋节,乡苏政府准备杀两头猪给区苏政府送去,然后再由区苏政府统一送到部队去慰劳红军。但当时春良对付大成说,手头一时没钱,暂时先记在账上。付大成听了还有些不太高兴,说自己杀猪从不赊账。春良却说,苏维埃政府是不会赖账的,再说付大成经常来这一带杀猪,下次再给也是一样的。现在付大成不知怎么竟将这件事想起来。付大成原以为自己很聪明,他不说春良是红军或游击队,也不说他是苏干,只含混地说他曾帮乡苏政府做过事。他认为这样说了春良的身份就会模糊起来,汤营长就会既不认为他是普通百姓,也不认为他是乡苏干部。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汤营长一听他这样说,竞立刻就认定春良是一个苏干。付大成当然知道,如果春良被认定是苏干就会更加危险,因为苏干还不像红军和游击队,没有任何审问价值,所以只要抓到送上去立刻就会被杀掉。
付大成站在街上,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攥出汗来。
付大成慢慢走出村外,来到溪边。付大成这些年已经养成一个习惯,每遇到一件不知该怎样办的事情,就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静静地想一想。他要先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地权衡利弊,也才能想清楚应该如何去做。但是,付太成在溪边坐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春良被关在祠堂里,卫兵看管得很严,而且他的腿上还有伤,所以,如果想帮他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如果他不逃走,就只阵,没有找到踪影,回来之后恼羞成怒之下就命人将刘长庚捆起来吊到树上。直到这时,汤营长才知道了刘长庚竟然就是上竹村人,接着突然又意识到,那个游击队长叫刘儆但刘长庚却矢口否认自己有意放掉刘长年等人。刘长庚说,他跟刘长年虽然是亲叔伯兄弟,但已经多年没有来往,况且他也深知刘长年是怎么回事,就是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将他放走。汤营长见再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原想将刘长庚杀掉,但再想一想正是用人之际,而且这时抓壮丁已经越来越困难,于是就将刘长庚留下了。可是死罪饶过,活罪不免,为了杀一做百,就命手下人当着全营人的面将刘长庚的两只耳朵割下来。当然,大家的心里都清楚,汤营长割刘长庚的两只耳朵其实还另有目的,按上级规定,每杀掉一个红军、游击队或苏干,可以奖励几块大洋,而去上面请赏的凭据就是耳朵,每两只耳朵算一个人。汤营长这样割掉刘长庚的两只耳朵,刚好可以去上级那里领到几块大洋。
刘长庚就这样,从此失去了两只耳朵。
付大成知道,刘长庚一直对汤营长心存怨气。他在一次喝酒之后曾对付大成说,总有一天,他会寻找~个机会将汤营长一枪崩掉。当时付大成听了立刻惊出一身冷汗,提醒刘长庚说话当心,对他说,这样的话如果被汤营长的心腹听去了可不得了。刘长庚却拿过大枪哗地一拉枪栓说,这年月谁怕谁,真到打仗的时候子弹可不长眼,砰地一枪打死一个,你知道是哪条枪管里射出的子弹?所以,付大成这时想,这件事如果找刘长庚应该最合适。付大成在这个傍晚找到刘长庚时,刘长庚刚刚下岗回来,正蹲在破庙里端着一只破盆喝粥。付大成走过来拉了他一把。刘长庚抬起头看看付大成。付大成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刘长庚就放下破盆跟着付大成m来了。走到破庙外面,刘长庚问付大成,有什么事。
付大成并没有回答,领着刘长庚径直朝村边江月芳家走来。
这时天已渐渐黑下来,村边的竹林只剩下一个轮廓。江月芳已经煮好了猪肠子,正在烧水。江月芳家的柴灶当初曾被春良改造过,烟道经过一间暗室,这样做饭时外面就看不到一丝炊烟。刘长庚跟着付大成一走进江月芳家,闻到一股很香的肉味立刻一愣。这时江月芳端着煮好的猪肠子从灶屋里出来,一见付大成又领来一个穿黄军服的男人也愣了一下。
付大成连忙对她说,没事,这是自己兄弟。
付大成说着,就拉刘长庚在小桌前坐下来。
江月芳将猪肠子和水酒都端到桌上来。
付太成使了个眼色,江月芳就出去了。
刘长庚看一看出去的江月芳,又看一看桌上。
他说,兄弟你有事,就说吧。
付大成端起酒碗说,先喝酒。
刘长庚就端起碗和付大成一起把酒喝了。
付大成放下酒碗,看看刘长庚,就把心里想好的事对他说出来。刘长庚听了并没有表示出意外。刘长庚的两只耳朵被割掉之后,只剩了两个肉赘儿。这时,他的这两个赘儿微微抖动了几下,然后说,既然这样,那就干吧。但想了一下又说,不过……只咱两个人,还是有些势单力薄。付大成点点头说,我也这样觉得,所以才想跟你商量。
刘长庚说,拉上田在兴吧。
付大成一听刘长庚提到田在兴,稍稍迟疑了一下。
反水(3)
付大成说,田在兴虽然也是兄弟,可这种事,他……
刘长庚说,他应该可靠。
刘长庚告诉付大成,田在兴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平时有事总是喜欢装在心里,但他嘴上虽不说,心里却跟汤营长结下过很深的仇怨。付大成听了有些意外,问是什么仇怨。刘长庚说,就在他的耳朵被汤营长割掉之前不久,田在兴也曾出过一件事。田在兴是下竹村人。下竹村也在梅河边,离上竹村很近。田在兴家祖辈都在梅河上撑船,为做木材生意的北方商人向山外运木材。后来到田在兴的父亲这一辈,就专门以打渔为生。所以,到田在兴二十岁时,他父亲就为他寻了一个同样是船家的女儿,叫佟水妹。但佟水妹的父亲是为别人做长途贩运的,这样撑着船去山外一次,至少就要半年才能回来,因此佟水妹一家也就跟随她父亲漂泊不定。再后来佟水妹家的这条船又被红军征用,要经常去运送各种物资,所以田在兴和佟水妹的婚事也就这样耽搁下来。红军的大部队撤走以后,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田在兴的父亲原本和佟水妹的父亲商量好,想尽快将他们两人的婚事办了,但就在这时田在兴突然被保安团抓了壮丁,于是婚事就又一次搁置下来。出事是在一个深秋。在那个深秋,田在兴跟着汤营长的队伍开到梅河边。这时汤营长已将搜山的范围逐步扩大,认为这一带不仅是山民,梅河里的船家也曾为红军和苏区政府做过事,因此也要清查。就在这时,就将佟水妹家的船找到了。佟水妹的父亲不仅为红军运送物资,还曾在乡苏政府里做过事,所以经下竹村民团的人指认,立刻就被抓起来。也就在这时,汤营长突然发现了佟水妹。汤营长在搜山和清剿的过程中,所到之处对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从不放过。但他这一次看到眉目清秀的佟水妹,心里却立刻另有了打算。汤营长一直盯着保安团副团长的位置,却又苦于找不到在上司面前立功表现的机会,所以,他这一次就想把佟水妹当成一件礼物送上去。这件事最先是刘长庚知道的。刘长庚当然很清楚田在兴和佟水妹的关系,于是就赶紧将此事告诉了田在兴。田在兴听了先是大吃一惊,但接下来也没了主意。汤营长的脾气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不仅性情暴戾,心狠手辣,而且他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但尽管如此,田在兴也不能眼看着自己还没过门的女人被汤营长当成礼物给上司送去。于是,他一咬牙就来找汤营长。他对汤营长说,自己就是这下竹村人。汤营长这一次竟然没有发脾气,看看他问,那又怎样?田在兴说,所以,这村里的很多人,都是他的亲戚。
汤营长听了微微一笑说,那些苏干,也是你的亲戚吗?
田在兴被这样一问,立刻张口结舌了。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好又硬着头皮说,他说的是佟水妹,这佟水妹是他的本家妹妹。不料汤营长一听田在兴这样说却立刻笑了说,好啊,好啊好啊,如果她是你的本家妹妹,以后真当了团长太太你可就要沾光啦,只要她在团长面前说句话,你弄个排长连长当当都说不定呢!田在兴原本就不太会说话,这时被汤营长这样一说更加不知该说什么了,但他想了想,还是说,您就……放过她吧。
汤营长笑一笑,反问道,你说,让我放过她?
田在兴点点头,说是。
汤营长问,为什么?
田在兴说,因为……她是我妹。
汤营长说,就因为她是你妹,我就要放过她吗?
田在兴一下又不知该怎样回答了。
汤营长心平气和地说,你以为,你在我面前很有面子吗?
田在兴张张嘴,看着汤营长。
汤营长从腰间拔出手枪,掰开机头,在田在兴的面前晃了晃说,从现在起,你如果再跟我提这件事,我就一枪崩了你,听懂了吗?
田在兴点点头,说听懂了。
就这样,第二天,佟水妹就被汤营长送到城里去了。
刘长庚对付大成说,那一次事后,田在兴曾大病过一场,后来还开过两次小差,第二次开小差被抓回来之后,汤营长命人将田在兴装进一只竹笼,沉到水塘里足足有半袋烟的时间,等再将他从塘里弄上来时,他已经被灌得顺着嘴角流水。所以,刘长庚说,田在兴的心里也跟汤营长结了很深的仇,这一次如果拉他一起干,他一定会答应的。
付大成听了点点头。两人就从江月芳的家里出来。
付大成和刘长庚来到村外的溪边。刘长庚想了一下对付大成说,你就等在这里,我去找田在兴,先跟他把这件事说一下,然后我们两个再来这里找你。刘长庚这样说着,看了付大成一眼,沉了一下又说,如果到下半夜,我还没回来……就说明是出事了,你赶紧另做打算。付大成听了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刘长庚就匆匆地走了。
刘长庚是将近半夜时回来的。付大成已在溪边等得有些着急。他看到跟在刘长庚身后的田在兴,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刘长庚显然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对田在兴说了。付大成发现,他们两人都已经打了绑腿,扎上武装带,看上去浑身上下很利落。
付大成没有说话,转身带着他们两人一起朝对面的竹林里走去。
来到竹林,付大成看一看田在兴。
刘长庚对付大成说,我都已对他说过了。
田在兴点点头,问付大成,咱们怎样干?
付大成稍稍沉一下,说,咱们这一千,可就没有退路了。
田在兴嗯一声说,这个……我知道。
付大成说,所以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后面只能往前闯了。
田在兴说,那就闯吧。
刘长庚对付大成说,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两人都没有拿枪,再说干这件事,好像也不用枪。付大成点点头,说对。然后就从腰后拔出一把尖刀。这把尖刀是半月形,看上去像一张锋利的镰。这是专门用来杀猪的,只要将刀尖插迸猪的喉咙,用力一挑,就可以直接将心脏挑破。这时,付大成用这把尖刀将自己右手的食指割破,把血滴在装酒的竹筒里,然后把刀递给刘长庚。刘长庚和田在兴也都照着付大成的样子做了。付大成就拿起竹筒喝了一口,又让刘长庚和田在兴每人喝了一口,然后说,咱们以前是兄弟,现在喝了血酒,以后就更是兄弟,这一次事成自然不用说,如果没成,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刘长庚的两个耳赘儿微微抖动了几下,看看付大成,又看看田在兴,然后说,那就干吧,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赖死还不如拼死!田在兴显然想起了佟水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眼泪却流出来。付大成拍拍田在兴的肩膀,就将自己的计划对他们两人说出来。
付大成的计划很简单。他考虑到汤营长的身边有几个贴身卫兵,如果三个人就这样直接去找他恐怕很难接近,于是就决定先让一个人去找汤营长,将他引出来,这样即使他的那几个卫兵跟在身边,在外面将他干掉也会容易一些。但是,让付大成没有想到的是,他虽然谋划得很周全,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觉得田在兴毕竟胆小,有些懦弱,担心他杀人时会手软,于是就让他去引汤营长,后面的事情由自己和刘长庚来干。然而,也正因为田在兴胆小懦弱,其实让他去引汤营长出来是最不合适的,这也就为后面埋下了隐患。
付大成对刘长庚和田在兴说出自己的计划之后,又看了看他们两个人。
刘长庚点点头说,我看,应该没问题。
田在兴也点头说,那就……这样干吧。
付大成说好,那咱就开始干!
他这样说罢,三个人就走出竹林。来到溪边的岔路口,付大成又拍了一下田在兴的肩膀,然后就和刘长庚朝江月芳家的方向走去。田在兴看看他们两人的背影,转身朝村里走来。
保安团的队伍都驻扎在破庙里。只有汤营长,是住在村里的温富家。
温富是石坡村最大的财主,全村的农田几乎有一半是他家的。在村里地势最高的地方还盖有一座三进的宽大院落。这一次汤营长的搜山队伍开过来,温富自然远接高迎,于是就将自己最外面的一进院子腾出来,让汤营长居住。汤营长虽然性情暴戾,却是一个狐疑猜忌而且非常谨慎的人,他让几个贴身的卫兵和自己住在一起,自己住正房,几个卫兵都住在厢房,而且每晚都要有人站岗。在这个晚上,汤营长吃着猪下水多喝了几杯水酒,所以早早就睡下了。田在兴来到温富家的院子外面时,发现大门口有人站岗。他立刻站住了,正在心里想着该怎样对站岗的卫兵说,卫兵却已经看到了他,立刻朝他喊一声,问有什么事。田在兴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说,我有……紧急情况,要向汤营长报告。
卫兵说,营长已经睡下了。
田在兴听了哦一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但卫兵这时却领会错了他的意思。卫兵以为田在兴一听说汤营长睡下了,就不想再报告,准备回去。卫兵想一想,恐怕自己耽误了军情会被汤营长怪罪,于是又想了一下说,你,你……先等一等,我去跟营长报告一下。这样说罢就赶紧进去了。
时间不大,卫兵又出来说,营长让你进去。
田在兴就这样跟着卫兵走进温富家的院子。正房里已经亮起灯。田在兴在门外喊了一声报告,汤营长说进来,田在兴就走进屋来。汤营长显然刚从床上起来,身上披着军服,脚上趿着鞋。他一边点燃一支烟一边问田在兴,有什么情况?田在兴瞄了汤营长一下,就将事先想好的一套话说出来,他说,他刚才去村外时,发现村边有一户人家亮着灯。汤营长一听立刻转过脸来盯住田在兴。汤营长带着队伍开进石坡村以后,除去温富一家,还没有看到过一个人。他立刻问,你进去看了吗,这户人家有什么人?
田在兴说,只有……一个女人。
女人?
汤营长一听越发来了兴趣。
田在兴说,所以……我赶紧回来报告。
汤营长立刻将手里的香烟扔到地上,一边系着军服的衣扣扎着皮带说,走,带我去看看。这样说着又对闻声从厢房里出来,正站在门外的卫兵说,你们也跟我一起去!几个卫兵应一声,立刻去拿了枪,就跟随汤营长和田在兴一起朝村外走来。这时汤营长一边走着,脚步就渐渐慢下来,他不时地朝走在身边的田在兴看一眼。田在兴已经感觉到了汤营长在用一种奇怪眼神看自己,但脸上竭力不动声色,只是低头走着。
就这样又走了一阵,汤营长突然问,你的枪呢?
田在兴愣一下说,枪……放在庙里了。
汤营长问,你这样去,就不带枪吗?
田在兴张张嘴,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汤营长站住了,看着田在兴问,你刚才,去村外干什么?
田在兴没有想到汤营长会这样问,支吾了一下,没有回答上来。
汤营长又问,你今天晚上,上岗了吗?
田在兴说,上……上岗了。
汤营长问,在哪上岗?
田在兴说,村里祠堂。
汤营长盯着田在兴问,你既然是在村里的祠堂上岗,去村外干什么?
这时田在兴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跟着汗就流下来。汤营长朝跟在身边的卫兵看一眼。几个卫兵立刻过来按住田在兴,就用绳索将他捆绑起来。但是,就在卫兵捆绑田在兴的时候,田在兴突然从地上一挺身跳起来。他这时就像变了一个人,看上去勇猛无比,趁着几个卫兵一愣的时间,伸腿朝汤营长猛地一扫,紧跟着就掏出一把匕首扑过来。田在兴这一连串动作非常流畅,而且准确有力,以致那条腿在扫过来时都挂着呼呼的风响。但汤营长的身手毕竟也很敏捷,就在田在兴的那条腿猛地一扫又朝自己扑过来的一瞬,他一纵身跳起来,然后顺势朝田在兴的腰上一蹬,田在兴腾腾腾腾地向前跑了几步就扑倒在地上。一个卫兵跟过来,抡起枪托用力朝田在兴的头上砸下去。但是,这一下砸得力量太大了,只听叭地一声脆响,田在兴的脑袋就被砸开了,一股鲜血和脑浆立刻喷溅出来。汤营长走过来踢了踢,田在兴趴在地上已经不动了。汤营长抬起头朝那个卫兵骂了一声,想了想,就又朝村边赶来。
村边江月芳的家里果然亮着灯。
在漆黑的夜里,灯光显得很亮。
汤营长带着几个卫兵走过来,看到屋里透出的灯光稍稍停了一下。他想了想,又朝身边的几个卫兵使了一下眼色。这时,跟随汤营长来的一共有三个卫兵。这三个卫兵立刻散开,在屋子的周围搜寻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于是汤营长又做了一个手势,让两个卫兵留在外面,然后就带着其中的一个卫兵朝屋门这边走来。屋门开着,灯光像水一样从屋里泄出来。汤营长发现屋里没有人,只有一只装水酒的竹筒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盘猪下水。汤营长一脚迈进来,正朝屋里巡视,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从后面勒住了。
汤营长用力挣扎着一回头,发现竟是付大成站在自己的身后。
付大成的脸上像猪肝一样涨得通红,他由于长年杀猪,练就了一身的气力,汤营长立刻就感到浑身动弹不得了。与此同时,跟随汤营长进来的那个卫兵也被刘长庚控制住了。这时汤营长已经感觉到,付大成这样做并不是胁迫自己,而是直接就想要自己的性命,因为他此时看到,付大成的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付大成的确没打算跟汤营长说任何话,直接就将这把尖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也就在这时,汤营长猛地使出浑身气力,回手也给了付大成一下。付大成正用胳膊用力勒住汤营长的脖子,这时突然感到前胸像被什么东西用力顶了一下,只觉一阵闷闷的疼痛。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因为外面的两个卫兵听到屋里的动静已朝屋里扑过来。付大成将手里的尖刀用力在汤营长的脖子上一抹,只听嚓地一声,一股鲜血就喷出去,几乎喷到迎面扑来的卫兵的脸上。付大成扔下汤营长的尸体,就在那个卫兵扑到自己面前的一瞬,他突然抡起尖刀朝这个卫兵的喉咙扎去。这个卫兵已经看到了迎面扎来的尖刀,但由于巨大的惯性收不住脚,就这样迎过来,刀尖哧地就从脖颈扎进去。付大成的手腕又用力一拧,就将这个卫兵像杀猪一样地杀掉了。这时刘长庚也已将那两个卫兵解决掉。但他受了伤,肩膀上被划开一道半尺多长的血口子。付大成走过来,从卫兵的尸体上撕下一条军服,为刘长庚包扎了伤口,两个人就抬起汤营长的尸体朝村里的破庙走来。
这时付大成突然感到很累。身上已经满是湿淋淋的血水,搞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从汤营长的尸体上流出来的。刘长庚拖着汤营长的两条腿走在后面,也已经步履踉跄跌跌撞撞。两个人就这样走到破庙跟前站住了,相互看了看,突然用足全身的气力轰地一下撞开庙门就冲进去,与此同时将汤营长的尸体扔在当院。刘长庚一个箭步窜过去抓起一条大枪,哗地拉开枪栓大喝一声:都别动——躺在庙里地上的人还正都熟睡着,这时一听叫喊爬起来,发现刘长庚正浑身是血地端着一条大枪站在当院,接着就看到了同样浑身是血的付大成。付大成弯腰抓起汤营长的尸体,在众人面前举了举又砰地扔到地上,大声说,汤营长已经死了!
付大成的话音刚落,庙里顿时乱起来
付大成和刘长庚从破庙里出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两人走了几步,刘长庚的两眼突然盯在了付大成的身上,他定定地看了一阵,又用手指了指,却没有说出话来。付大成低头看一看,才发现,在自己的胸前正插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插得很深,外面只还露比一个把柄,在这把柄上,正有一股黏稠的血汩汩地冒出来。付大成慢慢抬起头,冲刘长庚笑了笑。他说,兄弟,你去告诉江月芳吧,她的儿子春良……可以回家了……
他这样说罢,两条腿像突然折断一样,身体就瘫软下去……
第302、谭意歌传
谭意歌小名英奴,跟随父母亲生于英州。父亲死后,流落在长沙,就是现今的潭州。八岁的时候,母亲又过世了,她便被寄养在小工张文家。张文靠制作竹器维持生活。
一天,官妓丁婉卿经过张文家,心想如果能够得到谭意歌,必定能够让我的家产更加丰厚。于是便邀请张文饮酒,没有说什么就离去了。之后,又多次送财物给张文,馈赠非常丰厚。张文对婉卿说:“张文乃是市井中一名低贱的工人,深受您的厚意。我家中贫苦,无以为报。我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您如果有要告诉我的话,请一定给我说,我愿尽一份愚诚来稍稍回报您对我的厚意。”婉卿说:“我之所以很久不向你说明,实是怕会激怒您。现在您言情恳切,我才敢开口。我私下知道意歌并不是您亲生。我很赏爱她的姿色,如果您能把她卖给我,不仅现在就能得到我的重重酬谢,他日更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不要让她居住在您家,白白受到饥寒的煎熬。您的意思怎么样?”张文回答说:“我揣摸您的意思已经很久了,正想先问问您。既然这样,敢不从命。”
这时,意歌才十岁,知道了张文与婉卿的意思,愤怒地责问张文说:“我并非是您的子女,难道您能忍心将我抛弃到娼家吗?您能把我嫁出去,虽是那贫苦人家,我也心甘情愿。”张文不听,最终还是将意歌卖给了婉卿。过门时,意歌号啕大哭说:“我孤苦一身,流落万里,弱小无助,年龄幼小,无人怜惜救援,不能去好人家。”闻者无不嗟叹悲恸。
婉卿每天都施用百般计谋去诱惑她。用珠翠首饰给她戴在头上,华丽温暖的衣服穿在身上,甘甜鲜美的食物满足于她的口腹,时间愈久,更加殷勤,就像慈母对待婴儿一般。清早夜晚这样地对待她,意歌早先的怨恨之心便被这种宠爱所打消,她内心的感情也随着这些而发生了改变。意歌忘记了最初的志向,还未到成年之时,婉卿便为她选择佳偶了。这时的意歌,出落得肌肤清丽,体态秀美,乌发明眸,嫩手纤纤,细腰盈盈,简直没有谁能赶得上她。来求见的人车马充塞,门馆如市。加上意歌性情聪敏慧颖,善解音律,特别擅长作诗为文。年少的富家子弟千金买笑,领略意歌风情惟恐在他人之后,甚至于官家的宴饮聚会,都要骑着马来迎接她。
当时,朝廷委派的转运使、权理府事的周公在府中会客,意歌先到府中,有位叫及的医学博士有事也来到府中,登上厅堂,拜见周公。及博士有着很漂亮的髯须。周公因之笑着说:“我有一句对子,您能对得上不?”及博士说:“我愿听您一说。”周公说道:“医士拜时须拂地。”及博士没有来得及立马对答。意歌在旁边说:“我愿代博士一对。”周公说:“可以。”意歌便对道:“郡侯宴处幕侵天。”周公大喜。
谭意歌生病痊愈后,在庭中会见府官,在自己的名帖上多自称善于诗酒。有位叫蒋田的,见意歌所言,很有些讥笑于她,便令她对对子。蒋田指着意歌的脸说:“冬瓜霜后频添粉。”意歌拉着他的衣袖,对道:“木枣秋来也着绯。”此公既感惭愧,又感高兴,众人异口同声称赞不已。
魏谏议镇守长沙,游岳麓山时,意歌随车前往。魏公知道意歌善作诗,叫来意歌说:“你能够对上我的对子吗?”然后便说:“朱衣吏,引登青障。”意歌对道:“红袖人,扶下白云。”魏公非常高兴,便替意歌起了个名字叫文婉,字才姬。意歌再次拜谢道:“我,品位很低微,而大人为我取名,这种荣耀,超过赏赐千金。”
刘相镇守长沙,说一天登上碧湘门乘凉,幕僚都跟从而往。刘公叫来意歌作对。意歌说:“我是一位品位低贱之人,怎敢与大人的才能相比。刘大人有命,我不敢拒绝。”这时,刘公不断向江外湘渚间眺望,但见江边竹屋茅舍,有渔翁提着两条鱼进入一条长巷之中。刘公说道:“双鱼入深巷。”意歌对道:“尺素寄谁家。”刘公满心喜悦,长久赞美不止。另一天,意歌又跟从刘公车骑去游赏岳麓山,经过抱黄洞望山亭,刘公吟诗一首,坐中之客都有和诗。意歌也写诗一首献给刘公。
诗道:
真仙去后已千载,此构危亭四望赊。
灵迹几迷三岛路,凭高空想五云车。
清猿啸月千岩晓,古木吟风一径斜。
鹤驾何时还古里,江城应少旧人家。
刘公见诗更加惊叹,坐中客人传观,莫不心服。刘公说:“这真是诗妖呀!”刘公问意歌的经历,意歌以实相告。刘公内心伤悲,很是同情她。
意歌便对刘公说:“我编为官妓之籍,进入驱使迎候之列已经有多年了,不敢诉说自己的劳苦。今天有幸遇见明公,倘若能脱离妓籍,做良家妇女那些家务事,就是死了也感谢您的大恩。”刘公允许她脱离妓籍。另外一天,意歌便去官府投上请求脱籍的牒子,刘公同意了她的请求。意歌便求取佳偶,很久,都未遇上中意之人。
此时,正值汝州人张正字到潭州为茶官,意歌一见,便对人说:“我寻找到夫婿了。”有人问她,意歌说:“他的风度才学,都合我意。”张正字听说这些话,内心也有意。一天,张正字约意歌在江亭会面。这时,亭高风大,江面空阔,月色净明。室中帷帐垂下涤丝,清风穿过窗户,月色透过疏帘,银鸭香炉喷出幽香,床上玉枕相连,绣被低覆,两人切切爱语,犹如那美妙的音乐;春心荡漾,就像那飘扬的飞絮。这二人,好比那并蒂的仙葩,同泉的双鱼,相爱之乐,虽死未已。第二天,意歌带上自己全部的行装箱囊到了张正字处。有情者赠之以诗,诗说:
才识相逢方得意,风流相遇事尤佳。
牡丹移入仙都去,从此湘东无好花。
过了两年,张正字调任他方为官,又来与意歌相见。意歌为他准备好行装,在郊外给他饯行。张正字登途告别时,意歌握住他的手臂叮嘱说:“您本是名家出身,我却是娼类,以我卑贱的身份与你高贵的身份结成配偶,确实不是最佳的婚姻。况且家中没有主持祭礼的主妇,堂上却有两鬓斑白的双亲。现今的分别,绝不再有后会之期。”张正字说:“我俩盟誓的话语,如日月般皎洁,如果背叛盟誓,神明是不可欺骗的。”意歌说:“我腹中怀有您的孩子已有数月了,这是你的骨血,您要顾念他埃”两人相互悲伤欲绝,便分手而去。从此,意歌闭门不出,虽是那隔壁邻居,也不见意歌的面。过了很久,意歌给张正字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冬尽春回,岁月更替。像飞鸟隐伏,鱼儿深潜,我们之间音讯与问候都已断绝。早春气候寒热不定,切望保重。你寓居都城,所见甚多,但我等僻远之人,只关心身边之事,唯盼你的车驾早日归来,我在此度日如年。因写成小诗一首,寄给我所思念之人,望千万珍重。
诗写道:
潇湘江上探春回,消尽寒冰落尽梅。
愿得儿夫似春色,一年一度一归来。
一年过去了,张正字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听说他又娶了妻子。
意歌又给他写了一封信:
自离别以来,又到新的一年,湘东地气温暖,得到春色特多。溪边梅花已然落下,槛边红杏吐蕊,旧燕刚刚归来,暖日的黄莺正婉啭鸣叫。面对的景物如同旧日,感慨人事却独自悲伤。有时强为笑颜,暗地里却泪水淋漓。这数月来颇不喜食,似病非病,不能自愈。孩子无恙(意歌所生的儿子已经二岁),无须烦你挂念。从前我曾当面向你诉说的,确实不是自欺。你不能违背父母之言,又不能丢弃自己的相好,攀一门高亲,这该是多么无奈呀。倘或你能俯就我这卑微之人,委屈你能与我有始有终,百年厮守之恩,没齿难以报答万一,虽然死去,犹如活着一般,从头至足,都不足以报答你的情意。
心中反复思虑,虽是写秃了十只兔毫毛笔,用尽三江之纸,也不能表达我心中郁积之情,这或许会打搅你的清听。执笔之时不觉堕泪于几案及墨砚之中。抑郁之意,不能自己。望千万在不同的时节善自保重,不要为以上之事而深深地挂念。
献上小曲两阙,固然不是君子口中可以吟唱的,只不过是想借以抒发我的感情罢了。”
这首曲子名为《极相思令》:
湘东最是得春先,和气暖如绵。清明过了,残花巷陌,犹见秋。对景感时情绪乱,这密意,翠羽空传。风前月下,花时永昼,洒泪何言。
意歌又作《长相思令》一首,说:
旧燕初归,梨花满院,迤逦天气融和。新晴巷陌,是处轻车轿马,禊饮笙歌。旧赏人非,对佳时,一向乐少愁多。远意沉沉,幽闺独自颦蛾。
正消黯无言,自感凭高远意,空寄烟波。从来美事,因甚天教两处多磨?开怀强笑,向新来宽却衣罗。似恁地人怀憔悴,甘心意为伊呵。
张正字得到意歌的书信,心情久久不快,他暗地里将意歌的书信拿给所亲近的人看,重情之人无不嗟叹。张正字在家受到父母亲的逼迫,在外又受到旁人的非议。过了一个多月,父母亲给他与殿丞孙贳的女儿订下婚约,定亲的聘问之礼已经举行,媒人早已约定,催促选定吉期,过不了几天便要迎娶。张正字愁肠百结,伤心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如雨般淌下。虽是良辰美景,他却对乐成悲,凭高怅望,默默无语地压抑内心的伤悲,始终不敢写信给意歌,告诉她这件事。
过了一年,意歌才知道了这件事,写了一封信给张正字说:我的出身卑贱,自己知道得非常清楚。我俩的事都由您所定,我哪敢追问?自从嫁与您作妻,进入闺帏,恪尽妇道,晨昏恭敬温顺,哪里敢自言辛劳?自从手执箕帚、操持家务以来,已有三个年头了,如果有不当之处,你固然应当对我加以教诲。现今一下就抛弃我,使我失去今后的打算,从人情上说,似乎也太轻薄不善了。求之天理,也有所不容。我既已许身于您,不可再遗留下错处。有情义则合,我常常手捧前次书信诵读,而今却无故被离弃,深深感伤自己太弱小了。
盟誓之言可以违背,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孩子今已三岁,刚学会走路。期望他长大成人,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我囊中还有数百贯钱,当买下城边的田土,每天与老农一道耕作庄稼蔬果,卧于漏房之下,覆盖着鸟兽之毛,凿井灌园。教育孩子知晓诗书的训戒,礼义的重要,希望他将来有所成就,使我终身有所依托,如此而已。至于其他清风馆阁,明月亭轩,诸般赏心乐事,早就不再往心中去。今天我有此言,你本可不信,等待他日,方知我心怀。你们新婚燕尔,诚然有许多高兴之事,我如拔倒在地的葵花,空有一腔向日之心。自从被废弃以来,不敢登高望远,任思绪跟随白云,让魂魄遨游天际。幽思蕴积于胸怀,未能把它完全抒发出来。你在何处做官?愿顺风寄来你的声讯。我确实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的行止。饮下泪水写了此信,心绪如麻。望千万自爱。
张正字得到意歌的书信,早晚叹息惆怅。之后三年,他的妻子孙氏逝世,洞庭湖以南一点讯息也不通。正好有官员从长沙被替换回京,与张正字相遇于尚书省官署中。张正字向这人问起意歌的情况。
此人拍掌大骂道:“张生简直是木头人,石头心。倘若让有情者见了他,罪不容诛。”张正字说:“您为什么这样说?”此人回答道:“意歌自从张生离去,便闭门不出,虽是隔壁邻居也不见她的面。听说张生已另外娶妻,意歌之心更加坚定,买了城边百亩田地来维持生计。她治家清正严肃,没有听说过对她有一丝一毫的非议。她还亲自教诲儿子。依我看来,即是古代李住满的女儿,也不能远远超过她。如果我遇见张生,定当向他脸上吐口水,严厉地责备他。”张正字愧疚很久,便邀此人在酒肆中饮酒,说:“我便是张生,您责备我的都对。但,您不知我家有父母,情势实不得已。”此人说:“我不知您就是张君。”谈了很久,他们才散去。
过后,张生便去了长沙。到长沙后几天来,他都微服在市肆中漫游,访询意歌的所作所为。凡谈到意歌美德的人,都不容别人插嘴,张生又暗暗地询问意歌的邻居,都说没有谁看见过意歌。又看见意歌居住的庭院干净整洁。张生内心已确有几分伤感。意歌看见张生,赶快把门关上,不再出来。张生在门外说:“我跋涉条条大河,跨越崇山峻岭,行走数千里,心中确是为了来见你。你为什么把我拒之于家门外,难道是因为从前待你太薄了吗?”意歌说:“你已有家室,我行为端正,处世清白,希望这样来保全我一贯的名节。您还是离开吧,不要败坏我的名声。”张生说:“我妻子现已经过世,从前之事,望你不要再挂在心中,这些事,用人情道理来推论,就可以理解了。如果不能得到你,我发誓死在这里。”意歌说:“我从前钦慕你,很快进你的门,那被你抛弃也很容易。现在你若还不嫌弃我,应当请来媒妁之人,举行结婚吉礼,然后,我可以听从你。不这样,我二人再无相见之期。”说完,意歌竟然不再出来。张生听从了意歌的要求,通过纳彩、问名等仪式,一切都符合正规婚娶的礼节。
婚事完毕,张生便携带着意歌回到京城。意歌管家理事,很有礼法尺度,同亲族相处,都施恩惠,整个家族内外和睦,家道已成。意歌后来又生有一子,以进士登科,意歌便终身为朝廷命妇。后来夫妇二人白头偕老,子孙繁茂。唉,真真有贤德的意歌!
第303、功夫巨星李小龙的传奇故事
他1940年12月27日出生于旧金山(SanFrancisco)。当时,他的父母正随粤剧团巡回演出。李小龙幼时身体孱弱,个头很小,患有先天性隐睾症,怎么看都不像是动作片主角的料.随父母返回故土香港之后,首次登台时他只有三个月大。在满十八岁之前,他已经出演过18部粤语电影。从14岁起,李小龙开始学习咏春拳。那时,他学来的拳术多半用来对付街头的流氓和管区警察。
为了保住双重国籍和逃避牢狱之灾,在李小龙年满18岁前夕,他的母亲将他送上开往西雅图(Seattle)的船只。他寄宿在家族世交开的中餐馆里,然后找到了一份教授咏春拳的工作。1964年,在长滩(LongBeach)举行的一次比赛中,李小龙轻松地击败了黑带高手丹.伊鲁山度(DanInosanto)。后者输得心服口服,虚心向他拜师学艺。
1966年,李小龙首次在当地演艺圈崭露头角。他在1966到1967年以超人为题材的电视连续剧《绿黄蜂》(TheGreenHornet)中饰演加腾(Kato)这个角色。他在剧中的表演深深地吸引了史蒂夫.麦昆(SteveMcQueen)和詹姆士.柯本(JamesCoburn)等著名演员。他们都纷纷拜师学习他自创的“截拳道”(JeetKuneDo)——一种先发制人的拳术。在“截拳道”中,李小龙主张摈弃传统的武术形式,而博取众家之精华,汲取各种最有效的搏击技术。到1969年,他已经分别在西雅图、奥克兰(Oakland)和洛杉矶(LosAngeles)开设了三家“截拳道”武馆。
同时,李小龙的好莱坞星途却没什么起色,他只在《无敌探长》中出演了一些小角色,并担任过为数不多的幕后武术顾问。直到他返回香港之后,在1971年,才借着出演罗维的《唐山大兄》的机会而一举成名。
从那时起,李小龙的演艺事业蓬勃发展。1972年,《精武门》(FistofFury)刷新了全港的票房记录。1973年,李小龙自己担任制片人,自导自演了《猛龙过江》(WayoftheDragon)。影片的情节总是如出一辙:李小龙发誓决不动武,但是,身边的人总是被利用并惨遭杀害;于是,他大开杀戒(通常是100人左右);然后,他束手就擒。
同年7月,李小龙的尸体惊现其情妇丁佩(BettyTingpei)的公寓内。丁佩是一位台湾演员,曾获选出演李小龙影片中的女主角。对外宣称李小龙死于脑水肿(据推测是处方止痛药引起的异常反应所致)。但验尸报告显示,其血液中残留有大麻。
1974年,李小龙的第一部大预算好莱坞电影《猛龙过江》(EntertheDragon)正式发行。影片不仅引起轰动,而且被奉为经典之作。李小龙成了70年代的偶像,他的海报和切戈瓦那(CheGuevara)的照片被一同贴在大学生宿舍的墙上,成为众人推崇的偶像。
继李小龙之后,尽管涌现出很多武打明星,但是,李小龙始终是功夫的化身。他凭着赤手空拳,逾越了文化差异与偏见的鸿沟,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打斗招式,自成一派。他32岁就英年早逝,留下了不朽的荧幕英雄形象和神奇传说。
第304、火云神功
这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江湖两大绝顶高手火云邪神与冰天老人约战华山之巅。漫长的三天转眼过去,恶战终于结束,两大高手虽然胜负未分,却两败俱伤,无力再战,由双方弟子抬下华山。火云邪神的女儿陈秀容迎回重伤的父亲,立即命人快马加鞭往药王谷请神医牛药师。 第二天,牛药师赶到火云山庄,他青色的长袍沾满了黄尘,英俊的脸上尽是焦虑之色。牛药师三十出头,但医术冠绝江湖。他在三年前被仇家追杀,为火云邪神所救,得知恩人受重伤,自然心急如焚。
牛药师到了火云邪神床前,立即为火云邪神探脉。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脸色凝重地叹口气,说:“火云前辈的心脉为寒冰功所伤.即使痊愈,只怕也难恢复昔日的武功呀!”
火云邪神淡然一笑,说:“牛老弟只管下药,老夫纵横江湖十几年,世间事已经看淡了,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牛药师从药箱里取出两只瓷瓶,分别倒出一红一白两粒药丸,让站在一旁的陈秀容给火云邪神服下。
一个时辰后,牛药师与陈秀容再次来到火云邪神的卧室,却见火云邪神已经起了床,正在把弄窗台上的那盆兰花。陈秀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时辰前还重伤卧床的父亲,现在看来一点事也没有。她惊喜地说:“爹爹,你的伤痊愈了?”
火云邪神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脸色怪异地说:“我的内伤确实好了,但我体内的功力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牛药师沉思一会儿,说:“火云前辈所修炼的火云神功,刚猛如烈火,因受冰天老人至阴至寒的寒冰功所伤,所以才导致前辈的功力散失。” 火云邪神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接着他的脸色又开朗起来,说:“老夫已将这一战当作最后一次出手了,现在功力散失也好,老夫可以正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牛药师叹息一声,说:“火云前辈是当世的绝顶高手,现在退隐江湖真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只是晚辈有一事难明,前辈的武功天下无敌,可是你收的十三名弟子的武功却很平常,这是因为他们的资质平庸,学不会您的火云神功吗?”
火云邪神微微一笑,说:“老夫可以说是大器晚成,在三十八岁才成名,那是因为我在三十五岁才开始修炼火云神功。我的弟子们的武功确实不入流,因为我还没有把火云神功传授给他们。”
牛药师不解地问:“为什么不传授神功给他们?难道众多弟子没有一个合您心意的?”
火云邪神从怀里取出那本火云神功秘籍,叹口气说:“不是他们不合我心意,而是时机未到。这其中因由,却不便与你说。”
牛药师说:“晚辈也是多嘴一问。前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我现在要出去为您配药。”牛药师告辞后,就上马出庄而去。
傍晚掌灯时分,牛药师配药回来。陈秀容接过那包药,立即去煎药,给父亲端去。火云邪神服下药汤,感觉有些困,便上床睡觉了。
江湖上的成名豪杰,不管是正是邪,总会有仇人。火云邪神是绿林大盗,他的仇人当然很多,他最大的仇人就是黑风寨的首领黑二爷。火云邪神自己说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但黑二爷却不管这些,他知道火云邪神的功力全失,又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复仇好机会?
当晚三更,黑风寨的强盗偷袭火云山庄,攻进庄里杀人放火、劫财劫色,无恶不作。陈秀容幸得牛药师保护,杀出重围逃生。威慑江湖的火云山庄,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在风景秀丽的药王谷,陈秀容大病一场,牛药师虽然治好了她的身体,却无法治好她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陈秀容在药王谷已经两年多了,但她的忧伤却没有减少半分。一个怀着血海深仇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开心的时候。忧伤的陈秀容更加楚楚动人,牛药师对她又怜又爱。这天,牛药师说:“秀容,你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也是孤身一人,我们成亲好吗?好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陈秀容叹息一声,说:“牛大哥,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会看不出你对我的心意?而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以身相许。但我的大仇未报,我又怎么可以成亲?”
牛药师也叹息一声,说:“现在黑风寨人强马壮,黑二爷武功又高,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报仇?”
陈秀容苦笑,说:“人们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父亲有数不清的财宝,可是我每次用重金请杀手去干掉黑二爷,都没有成功。现在,就算我用再多的银子,也没有杀手敢接单了。”
牛药师很惊讶,说:“你做这些事,我怎么全不知晓?”
火云邪神生前是绿林大盗,掠夺的财宝自然不少。陈秀容说:“这两年多,牛大哥你总是出谷,难得有几天待在谷里。而我自己的事也不想惊动牛大哥,所以我出谷去取财宝请杀手的事你才会不知道。”
牛药师点点头,说:“君子括仇,十年不晚。秀容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你不许再擅自行动了,免得再打草惊蛇,让黑二爷起防范之心。工夫不负有心人,等时机一到,我一定会为你杀了黑二爷。”
火云神功(2)
陈秀容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好答应。
牛药师又说:“我明天又要出谷,去为塞北大侠古城治伤,这次出谷大约要三个月时间。秀容,你一个人好好待在谷里,等我回来好吗?”陈秀容点头答应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牛药师回到药王谷,他给陈秀容带回来一份礼物。当陈秀容打开这份礼物时,她立即呆住了,接着她泪流满面,泣声说:“爹爹,你可以安息了,火云山庄的大仇终于报了!”这锦盒里面装的是一颗人头,正是黑风寨黑二爷的首级。
原来牛药师治好塞北大侠的伤,却拒收诊金,只求塞北大侠助他杀黑二爷。塞北大侠答应了,与牛药师一道到黑风寨外挑战黑二爷:武功稍逊一筹的黑二爷中了一记铁砂掌,逃回了黑风寨。塞北大侠单枪匹马也不敢闯入寨中追杀黑二爷,只好告别牛药师回塞北。牛药师独自住在山下的客栈里,他在想办法杀死黑二爷。正巧,黑二爷的手下下山找大夫为黑二爷治伤,牛药师趁此机会上了黑风寨。黑二爷已经昏迷在床,牛药师挥刀就砍下了他的人头,趁着寨里两位头领争权而火并之机,逃下了山。
陈秀容大仇已报,一个月后,答应了牛药师的求婚,并把父亲的宝藏也交给了牛药师。牛药师此时可谓春风得意、财色兼收了。
成亲当晚,牛药师进洞房。可是面对如娇花般的新娘,他费尽全身功夫,竟然是有心无力!
第二天,牛药师给自己开了一剂壮阳药,但是对他竟毫无作用。
到了第三个晚上,牛药师在床上的表现还是不行。天还没有亮,他就出了药王谷,快马走到他往昔寻欢作乐的黄沙镇,进一间妓院找了个他往日喜欢的妓女。牛药师开始还以为他对陈秀容不行,但对其他女人还是像从前一样勇猛,可是他心里的愿望落空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不行了。
回到药王谷,牛药师不敢正视妻子关切的目光。晚饭时候,他搬出一坛酒。牛药师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喝酒也是一杯起三杯止,从不会狂饮伤身。但今晚他几乎喝光一坛酒,他如此痛饮只求一醉。牛药师终于醉倒在饭桌下。
牛药师酒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也不是躺在饭桌下,而是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酒醒后,他觉得口干舌燥,他想喝杯茶,却不能动,因为他不但穴道被点,而且还被绳子牢牢地绑在椅子上。
陈秀容就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双眼盯着他。
牛药师一呆,说:“娘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你把我绑起来的吗?”
陈秀容冷冷地说:“牛药师,你的火云神功练成了吧?”
牛药师莫明其妙地惊叫起来:“火云神功?火云神功是你爹爹的成名绝技呀!当初他连他的弟子都不传授,又怎么会传授给我?娘子,你到底怎么了?”
陈秀容说:“我五岁那年,我娘亲去世,我爹爹才开始练火云神功。我爹爹在江湖上绰号‘火云邪神’,是因为火云神功又名火云邪功,练成后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牛药师叹口气,说:“娘子,就算我不行了,但你也不能就此断定我练成了火云神功呀!”
陈秀容站起来,走到牛药师身边,把柳叶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说:“牛药师,我爹爹死后,他身上的火云神功秘籍不翼而飞,是不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而你又将我爹爹杀死,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
牛药师气愤地说:“胡说八道!我救了你,还为你杀了黑二爷报仇,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
陈秀容把手中的刀微微一压,牛药师的脖子上隐见红光。她说:“我爹爹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杀死他。牛药师,如果你坦白认罪,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如果你还要狡辩,我立即就把你的人头砍下来。”
陈秀容这一刀终究没有砍下去,她看见牛药师干裂的嘴唇,便端了一杯茶给他。待牛药师喝完茶后,她说:“牛药师,我知道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的,现在给你一个时辰考虑,到时如果你还不承认,我也会杀了你。”
牛药师喝了杯茶,便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大笑了起来。他说:“陈秀容,不用等一个时辰那么久,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真相。不错,是我杀了你爹爹,是我勾结黑二爷灭了你的火云山庄。”他说完,突然“啪啪”声响,绑在他身上的绳子突然断开。牛药师站了起来,伸个懒腰说:“火云神功的内力真厉害,我运功冲穴,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你点的穴冲开了。”
陈秀容深深叹了口气,说:“真凶果然是你!但这是为什么呀?”
牛药师冷笑一声,说:“我医术高明,但武功低微,这叫我如何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我曾经恳求你爹爹收我为徒传我火云神功,但他却拒绝了我。假如当初他告诉我,练火云神功就做不了男人,我也不稀罕练这破邪功。我这人天生好色,寻花问柳是我人生的最大乐趣,现今我拥有无敌的武功和无数的财富,对我又有何用?陈秀容,你是我遇见过最美的女人,但我却得不到你;不过就算我得不到你,也不会让别的男人得到你,你必须死。”
陈秀容垂泪说:“火云山庄已灭,我一人独活于世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我不明白,当初黑二爷为什么会帮你灭我火云山庄?”
牛药师说:“黑二爷的大哥黑大爷死于火云邪神的手下,我告诉他火云邪神的武功已失,他又怎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而且他对火云山庄的财富早就垂涎三尺。不过火云邪神却是我杀死的,因为我在黑二爷攻进山庄时,已抢先杀死火云邪神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回到药王谷,我一直以治伤采药为名出谷偷偷练功,待我神功练成,我第一时间就上黑风寨杀了黑二爷。”
陈秀容说:“当初我就觉得奇怪,以你低微的武功,怎么可以杀出重围?原来是你与黑二爷勾结!”
牛药师冷笑着说:“你知道了又能将我怎样?最多让你做个明白鬼罢了。”
陈秀容忽然笑了,说:“我经受灭门之灾,做事还敢大意吗?我明知你练成了火云神功,还会不知道你运功冲开穴位所需的时间吗?你可别得意太早了,刚才我给你喝了一碗茶水,那茶水我早就下了化功丹。”
牛药师一惊,一提内功,全身的功力果然空空如也。
陈秀容说:“当初你给我爹爹治伤,给他服用一红一白两粒药丹,后来我在药王谷生活近三年,才知道那粒红丹是治伤药,而那粒白丹是化功药,服用后六个时辰内功尽失。牛药师,你要六个时辰才能恢复功力,但你认为我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牛药师大骇,双脚不由自主地发软,终于瘫软在地上。
第305、浪子走镖
日头偏西,山西腹地太谷府的街道上,仍然是熙熙攘攘,人流不绝。
在古城老街西尽头,有一座非常扎眼的高大门楼,四檐高挑,抬眼看去,像空中一只硕大飞鸟,插翅欲飞,气势不凡,与周围众商家内敛朴实的门面相比,格外耀眼,门楼木制房檐下高悬一块足有八尺宽的牌匾,上面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镏金大字——“誉远镖局”。
此刻,在誉远镖局的后院里,一群年轻人正围着一只宣德年间的青花鹰雁纹硕大蟋蟀罐,高声呐喊。罐中一对雄蟋蟀正争相撕咬,互不相让,十几个回合之后,胜败渐露,一只俯首而退,另一只则昂首挺胸,振翅颤动,发出“”的欢叫声。围观的人纷纷向一位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拿着蟋蟀草茎的公子道喜,这位公子面露喜色,拱手谢过,口中说道:“好痛快啊!今晚上我请了,谁要是不怕撑死,随梁某到聚仙楼,找几个小妞,好好喝他娘的几碗,怎么样?
“这一帮子都是游手好闲的浪荡货,最拿手的就是吃喝玩乐,梁公子请客,哪个肯舍得不去?于是大家齐声叫好,正要走时,忽然从前厅里传来一阵噪杂之声。
这位梁公子眉头一皱,朝旁边一个下人打扮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飞奔前厅而去,只一会儿工夫,那人便返了回来,俯身在梁公子的耳朵上低语了几句。公子对大家说道:“你们先等着,我去看看咋会子事,一泡尿的工夫保准回来。”说罢,轻摇蒲扇,径直往前厅走去。
誉远镖局的前厅里,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镖局的账房先生,姓袁,镖局的大大小小都管他叫老袁;另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貂皮马褂,是太谷县城鼎鼎有名金元票号的葛大掌柜。这金元票号创建百余年来,以诚信闻名于大江南北,是大清朝金融界数一数二的巨头,不过此刻的葛大掌柜满脸是汗,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苦苦哀求着老袁:“实不相瞒,蔽号京津金元分号,不知受何人蛊惑,储户纷纷挤兑,来势凶猛,忽遭变故,分号存银有限,一时措手不及,而今已是朝不保夕!此次解送京津的银元,为金元总号积攒多年的血本,非誉远出面不可!万望先生体谅一二。”
老袁一拈胡须,看着往常有头有脸的葛大掌柜如此低声下气,心里颇为自得,慢吞吞说道:“葛大掌柜!誉远与金元打交道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贵号遭此变故,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怎奈这次梁大师远走云贵,在下盘算,最多再有十天就能回来,到时再议如何?”
葛大掌柜一揖到地:“如今金元势同水火,不用说十天半月,若三五天押解不到京城,即生祸端!”
老袁叹息道:“眼下誉远实在无人可担当此任……”
“一派胡言!金元票号这些年让誉远赚了多少银子?你每天算盘打得吧啦吧啦,怕比谁都清楚。再者说了,葛老伯与老爷什么关系?合伙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你一句话,说不管就不管了?”梁公子早在门外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猛然闪身出来说道。
老袁慌忙说道:“是……是少爷,可我说得句句属实啊。”
梁公子最瞧不上老袁的酸腐劲儿:“句句属实?屁!活人能让尿给憋死?只要想,法子肯定会有的。”
谁也没曾想,梁公子说到这里,葛大掌柜竟然起身离开座位,“扑通”一声跪在梁公子的面前,泣声叫道:“大侄子,你爹不在,我就全指望你,救救老伯啊……”
众人面面相觑,厅内厅外的人都急忙上前伸手搀扶,只有梁公子往旁边一闪,嘴里念念有词:“呸呸呸!你这老家……老伯,成心要折杀死我?”
可葛大掌柜像头死猪一样瘫在地上,就是不起,口中呜呜咽咽地叫道:“金元票号凭的就是一个‘信’字,我,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它毁在我手上!贤侄呀,你,你可不能像他们……这样,看我的笑话啊……”
“得得得,别嚎了!你是我的爷,成吧?快起来吧,你这趟镖,我保定了!”
急坏了一旁的老袁:“公子!此事万万不可,押解银元之事非同小可,公子从没有历练过,千万答应不得!”
梁公子不以为然:“万事总得有个开头!我自幼和家父学艺,尽得梁家传世武功,也算是一身功夫,一二十个毛贼难近得身旁!”
“公子武艺超群,实实不假。可江湖险恶,变化万端,非单靠武功可以解决!”老袁苦苦拦阻道。
梁公子哈哈一笑:“想家父在江湖闯荡多年,‘誉远’二字闻名遐迩,沿途劫匪谁人不知!镖车插上此旗,一路必畅通无阻。况且由此至京城,区区几百里,皆为朝天大道,你太多虑了!”
葛掌柜感激涕零:“贤侄若肯出面,葛某感激不尽!不过,此次出行事关重大,贤侄多多费心……”
梁公子接道:“葛大掌柜,你就听好吧。”
好不容易哄走了葛大掌柜,梁公子拔腿要走,老袁一伸手把他拦住了:“应人事小,误人事大!少爷既然答应了葛大掌柜,就得想办法啊,这趟镖究竟怎么来押?”
梁公子眨巴眨巴眼,自己亲口答应的,想不理这事,都不成啊,时间不等人!况且经过葛大掌柜这一番折腾,兴致已消减了大半,事到如今,聚仙楼自己是去不了啦,只好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元,让下人把后院那伙人打发了。
第二天一早,金元钱庄葛掌柜亲手将包裹严实的三驾马车,交到梁公子的手上。梁公子打马扬鞭,领着十余人直奔京城而去。走了十几里,后面有人喊叫,梁公子回头一看,是账房老袁,原来这老袁打发走了少爷,心神难安,浑身上下不得劲,这才一咬牙,干脆自己也去罢了。
走了两日,果然无事。第三天太阳落山时,来到一个名叫苍翠山的山脚下,忽听得一阵奇异的马铃声,众人知道是遇见了强盗,不由惊慌,只见老袁对梁公子道:“公子莫慌!此乃苍翠山匪首马越,是老爷的旧相知,断不会为难我们。”
有个叫严升的,是誉远镖局的老人了,随梁父走镖多年,如今年岁已大,此次受老袁之请,特地协助梁公子。这严升向空中打了个长长口哨。不一会儿,几匹快马飞驰而来,最前面一位黑脸大汉,朝严升伸手执礼。
严升还礼,说道:“马把头,久不相见,一向可好?”
马越答道:“承蒙‘誉远’梁老爷子关照,岁岁厚礼相赠,马某人感激不尽。”
严升指着梁公子说道:“此乃梁老爷之子,梁公子也。”
马越慌忙跳下马,向梁公子施礼:“怪马某有眼不识金香玉,怠慢了!”
梁公子也翻身下马,客气道:“哪里,哪里!”
梁公子平时善交友,两人一交谈,甚投脾气,真是相见恨晚。马越执意请梁公子一行到山寨留宿一夜,梁公子眼看天色已晚,顺势答应。马越让手下人摆下酒席,两人痛饮一番,越谈越投机,于是摆来香案,结为异姓兄弟。第二天马越率人相送数十里,双方拱手而别。
别过马越,正行进间,阴云密布,降下暴雨,路面湿滑难行,梁公子正想找个避雨处,忽然天空打了一声霹雳,一马受惊,连马带车翻倒在路旁的沟里。众人好不容易把车拖上来,车上“货物”却是撒了个七零八落!
梁公子拾起一包银元,用手一捏后,脸色大变,原来是软的,急忙打开包布一看,却是一裹泥巴!连打数十包,不是泥巴,便是铅块,没有一包银元!老袁吓得仰天长叹:“果然不改匪气,马贼误我也!
梁公子气得咬牙切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明着是兄弟,背后却给老子来这一手!”
梁公子拨马就要回头与马越交战,让严升拦住。严升说:“马越侠义,江湖皆为之感叹!此事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梁公子怒喝道:“我听了你的话,才上了马贼的当!现在你还替马贼辩解,原来你们是在合伙陷害我!”手起刀落,严升当即毙命在路边。
梁公子盛怒难耐,正要返身杀入山寨,与马越决个你死我活,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马铃声,原来是马越看道路泥泞,领着喽前来助梁公子一臂之力。不料两人一打照面,空中一道亮光闪过,马越已成为梁公子刀下之鬼。梁公子寻遍山寨,却没有找到自己丢失的三车银元。山寨的喽们见头领已死,一哄而散,留下少数胆大的,纷纷拜倒在梁公子脚下,欲请梁公子担当把头。梁公子损失了金元票号的巨额金银,思索再三,事到如今,万般无奈,落得个有家不能回,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只得暂时应了下来。到晚上一时寻不见了老袁,派人找去,老袁不愿为寇,早已在树林中上吊自尽。
稍事安顿,梁公子派人到太谷城给家里送信。梁老爷子返回太谷后,闻听镖局遭此祸事,终日对梁公子大骂不已,再加上年事已高,急火攻心,不几日,暴病身亡。梁公子闻罢此言,痛哭流涕,羞愧难当。
自此之后,苍翠山匪徒变本加厉,恣意妄为,过往行人皆遭抢劫。大家都晓得这山上有个匪首叫梁大胆,恶名远扬。一时间民怨沸腾,官军几次围剿,也没有结果。
三年之后,太谷城里来了个白面书生,这人正是梁公子,三年的强盗生涯,他积攒够了金元钱庄的巨资,他要亲手还给葛大掌柜,可找遍了太谷城,也没有见到金元钱庄的招牌,向路人一打听,才知道,自打自己那趟失了镖,金元钱庄就随之垮掉了,葛大掌柜吞金而亡!
梁公子千方百计打听到葛大掌柜的坟茔,准备独自前去凭吊一番。到了坟头,看见一个女子,跪在葛大掌柜的坟前,泪流满面。
梁公子问道:“你可是金元钱庄葛大掌柜的亲人?”那女子含泪答道:“我是他的独身女儿!不知公子是……”
“哦,我乃当年誉远镖局的梁公子。”梁公子说道,随手从口袋掏出一叠银票:“今日与你有个了断。”
那女子闻听此言,面无血色,跪倒就拜:“家父误梁公子可谓深矣!家父临死时留言,自我以后,葛家后代皆为梁家的奴才!这些年,我生不如死,之所以选择活着,就是为了却家父的遗愿,甘为梁家千刀万剐……怎奈找不到梁家之人,小女子今日来到家父坟前,就是想随父去九泉之下!老天有眼,在此处遇到公子,奴婢愿听从公子处罚!”
梁公子疑惑:“何出此言?”
那女子继续言道:“昔日,金元钱庄已摇摇欲坠,家父只得苦心经营。京城分庄遭遇变故,当时,太谷总号也早已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无奈之下,有人替家父出了个主意,假借铅块和泥巴冒充银元,解押到京城,希望能以此安定人心,暂时渡过难关!家父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不料途中车仰马翻,露出破绽,以致误了梁公子前程,坏了誉远镖局百年之名声!葛家只能以奴婢之身,谢罪于梁公子!”
梁公子听了,呆若木鸡,万没料到是这么回事,好半天才缓缓说道:“原来如此,我误会马兄与严升深矣!还有那老学究老袁,今日听了,这些年如同活在梦里一般……”
只见梁公子抽出随身宝剑,昂首而立,夕阳下,雪亮的寒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空中传来苍凉的声音:“马越、严升,我这就随你们去了!”
一时残阳如血……
第306、天才黑客
阿格是一名天才黑客。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攻破了大型购物网站JD的支付系统。很快,JD加强了防护,但阿格又破解了,这让他有些飘飘然。
这天早上,阿格收到一个快递,他打开包装盒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虽然是假的,但做得相当逼真。阿格吓了一跳,问快递员:“这是谁寄来的?”
快递员吃惊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送快递。”
这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用刀抵住了阿格和快递员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觉得做黑客显得自己很聪明?脑袋没有了,我看你还怎么耍聪明!”
阿格和快递员都很机灵,他们找了个机会挣脱了杀手,跑了出去,上了快递员的货车。幸亏快递员的开车技术很好,很快摆脱了杀手。
快递员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你是一名黑客?”
阿格点点头:“是的,我攻破了JD的支付系统。”
快递员两眼放光:“那你是不是想从里面转走多少钱,就能转走多少钱?”
阿格说:“是的,但我没有转走他们的钱。我是黑客,不是小偷。”
快递员好奇地问:“那你攻破了他们的系统又有什么用呢?”
阿格得意地说:“这是一种乐趣啊,让我有一种成功的快感。”
快递员又问现在该去哪里,阿格说家肯定不能回了,他打算换个地方躲一躲。谁知,快递员竟说自己非常崇拜黑客,坚持要和阿格一起逃亡。阿格心里明白,快递员是想学习黑客的技术,想到毕竟是自己连累了他,阿格也就同意了。
阿格带着快递员,来到他女友丁丽家里暂住。当天夜里,阿格睡得正香,突然被丁丽的尖叫声给吓醒了,睁开眼,只见床前站着两个高大的人影。阿格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向两人砸去,并拉着丁丽向客厅跑去。两个杀手追了出来,抓住了丁丽。
这时,快递员听到声音出来了,他拉着阿格就往门外跑。阿格不肯走,快递员急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先脱身了再想办法。”
阿格一想,也对,就跟着快递员往外跑去。跑了好久,他们才摆脱了杀手。阿格立刻拨通了丁丽的电话,着急地问:“亲爱的,你怎么样了?”
不料,电话里却传来一个男人阴森的声音:“你女朋友在我们手里,限你天亮之前来换她。如果你不来,我们就杀了她。如果你报警,她也死定了。”说完,挂了电话。
快递员焦急地问:“你真的打算去换你女友?你去的话,他们肯定会杀了你。”
阿格无奈地说:“可是我不去,我女朋友就会死,我不能连累她。”
阿格转身要走,快递员拉住了他:“我倒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利用你的技术威胁他们放人。你从JD转走一大笔钱,让他们放了你的女朋友,然后再把钱还给他们。”
阿格犹豫着说:“这……不大好吧,罪行会很严重的。”
快递员分析道:“他们追杀你,绑架你的女朋友,也是违法行为,肯定不敢报警。”
阿格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他们去了一家网吧,阿格只花了十几分钟,就成功进入了JD的后台,转走了一千万。一旁的快递员看得目瞪口呆,对阿格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格拨通了女友的电话,还是杀手接的。阿格说:“我从你们的平台转走了一千万,放了我女友,我就马上把钱还给你们。如果你们敢动她一根毫毛,我马上把你们的钱全部转走。”
杀手似乎有些不信:“你别想耍什么花招!”说着就挂了电话。几分钟后,杀手又打了过来:“我们现在就放了你女友,你把钱转回来吧。如果你不守信用,我们还会再抓住她。”双方在电话里谈好,以后互不侵犯。
过了一会儿,女友打来了报平安的电话,阿格这才把钱又转给了JD。
走出网吧,快递员对阿格说:“我觉得你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要不,你跟我去香港躲一躲吧,我有个朋友在那里。”阿格想想自己确实无处可去,就跟着快递员去了香港。
快递员的朋友十分热情,天天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阿格和快递员都没有钱,渐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天晚上,快递员支支吾吾地对阿格说:“我的朋友也快没钱了,要不,你从JD弄笔钱出来吧?”
阿格断然拒绝:“不行!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快递员试探着说:“要是你害怕的话,就教我做吧。弄一笔大的,我们躲到国外去。”
“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阿格还是不答应,“你放心,我会用正当的方法挣到钱的。”于是,他拼命在网上找活儿干,想挣些钱还给快递员和他的朋友。
这天,阿格干活儿到深夜,累得睡着了,迷糊中听到响声,睁眼一看,那两个阴魂不散的杀手已经打开门,向他冲过来。阿格赶紧从窗户跳了出去。阿格没跑多远,杀手就追了上来。
这时,一辆越野车突然在阿格身边停下,有人打开车门,把他拉了上去。
很快,阿格被带到了一座豪华的别墅里,一个中年男人很客气地对阿格说:“只要你加入我们TianMao的团队,这别墅就是你的,当然,还有很高的年薪。只不过,我要你不断地破坏JD的支付系统,彻底打垮JD!”TianMao也是购物网站,是JD的竞争对手。阿格觉得这个要求太卑鄙,当即拒绝了这份工作。
中年男人好言相劝不成,有些恼了:“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只能杀了你。最后一次问你,干还是不干?”
阿格倔强地说:“不干!”
“杀了他!”中年男人一下命令,他的手下立马走过来动手,他们抓住阿格,然后拿出一粒药丸,强行往阿格嘴里塞。阿格咬紧牙关,眼一闭,心想,完了。突然,他听到一声惨叫,睁眼一看,只见拿药丸的人在地上打滚,而一直追杀他的那两个杀手竟然出现了,而且突然变得很厉害,不一会儿,就把TianMao的人全打趴下了。
快递员也突然冒了出来,对阿格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阿格着急地说:“你又不是我的保镖,别再管我了,赶紧走吧。”
被打倒在地的中年男人突然笑起来:“你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快递员?他是JD的技术总监马冬!”
“对不起,我确实是马冬。”马冬向阿格伸出了手,“希望你能加入我们JD。”
阿格没有和马冬握手,他不高兴地说:“你在逗我玩?”
马冬摇摇头说:“我不是逗你玩,而是真心想得到你这样的人才。”他捡起地上的药丸,往旁边的金鱼缸里一扔,几秒钟后,金鱼全死了。马冬接着说:“看到没?TianMao是真的想杀你。而我派人追杀你,只是想考验你,不会真的杀你。”
马冬解释说,阿格攻破他们的支付系统时,他们很震惊,这意味着阿格能随时控制JD的系统,这太可怕了。公司召开紧急会议,有人提出干脆除掉阿格,马冬不同意,他觉得阿格是个难得的天才,他明明可以盗取JD的钱,却没有盗取过,这让马冬更加欣赏阿格。于是,他派人假装追杀阿格,而自己则扮成快递员,接近阿格,目的就是考察阿格的人品。没想到TianMao竟得到了消息,想把阿格挖过去对付JD。
最后,马冬真诚地说:“我不会强迫你,如果你愿意加入JD,非常欢迎;如果你不愿意,我这就放你走。”
阿格盯着马冬的眼睛问:“你真的放我走?你不怕我再侵犯JD吗?”
马冬笑了笑说:“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相信你是个有底线的人。”阿格也笑了,他伸出手,和马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第307、第一千个倭寇
明朝中期,倭寇入侵我国,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时甚至攻占州县,杀死官员,给明朝政府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于是朝廷就派出了大量军队镇压倭寇。
戚继光是明朝的抗倭名将,他组织了一支队伍,叫戚家军,在抗击倭寇战斗中,百战百胜,杀敌无数。戚继光不但用兵如神,而且武艺高强,他使用的武器是一柄长杆大刀,经常深入前线战场,身先士卒,斩杀倭寇,并发誓要亲手斩杀一千个倭寇的首级,可是戚继光在斩杀了九百九十九个倭寇以后,就带着遗憾去世了。
戚继光将军逝世后,他的灵柩被送回山东登州老家安葬。
时间到了1937年,倭寇再次侵入我国。当然,此时国人已经不称呼他们为倭寇,而是蔑称他们为日本鬼子。这一年,日本鬼子的一个分支侵入到了山东登州地区,为首的司令官小田一郎,来到登州的第一天就去了戚继光的墓地,动用先进的机械,要挖掘戚继光的墓葬。
登州人都对戚继光大将军很是崇拜,每到他的祭日,都会去他的坟上填土祭拜,他们当然不会坐视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被人掘坟示众,就团结起来,去墓地抗议,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敌人的机枪扫射,登州居民伤亡惨重,只好退了回来。
小田这么疯狂为了什么?原来,小田的祖先正是昔日侵华倭寇的一个头领,也正是戚继光将军亲自手刃敌酋中的一个。小田从自家的族谱中知道这一历史之后,就发誓要为祖宗报仇,所以他得知了戚继光的墓葬之地在登州后,就向侵华日军总部自荐来到了登州。
另外,小田掘坟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他听说戚继光生前编著有一本兵书叫《戚武备兵法》;此兵书记载了戚继光一辈子抗倭的经验与心得,有人传言,得到这本兵书,就能在战场上百战百胜。
戚继光将军的墓地,经过后人自发地填土维护,已经相当高,上面也有许多古树,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小山。小田就找来了最先进的推土机掘土,三天后,戚继光的墓葬被打开了,里边露出了一口巨大的棺材。小田迫不及待地命人打开,他手下的兵士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棺盖。这时,小田却失望地看到,里边只有一些衣服和陪葬品,并无尸骨。看来,这只是戚继光的一座衣冠冢。
接着,小田命人清理随葬品,发现里边金银财宝并不多,只是当时的武器,如刀枪剑戟倒是不少。这时,一个鬼子兵喊道:“将军,发现了几本兵书!”小田心头一喜,忙命人将几本兵书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
回到寓所,小田迫不及待地翻了翻那几本兵书,发现其中真的有那本《戚武备兵法》,他激动得差一点跳了起来。这时,他发现这些古书上附着有一层绿绿的东西,好像是长了一层毛。小田就随手拍了拍,那层东西经过他的拍打,飞得满屋子都是。小田呛得咳嗽了几声,可是他顾不得这些,迫不及待地打开兵书就看了起来……
第二天,小田的勤务兵看见小田迟迟没有来吃饭,就去叫他,却看见小田死在了床上。
堂堂一个日军司令官不明不白死在了住所,这可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为此,日军派出了专门的人员,调查小田的死因,经过十几天的调查,他们得出了结论:小田不是因身体方面的因素而猝死的,因为他的身体很结实;也不是被人杀死的,因为现场并没有发现外人的痕迹;他的真正死因就在那本《戚武备兵法》!调查人员发现,书上面的那层绿绿的东西,其实是古代一种防腐的药物,古人常把它用做尸体或棺木的防腐剂,但是这种药物是一种慢性毒药,能刺激人的中枢神经,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消息传开,登州的居民都在家中摆下供桌遥祭道:“戚公,您说要杀死一千个倭寇的愿望,现在实现了!”
第308、智判旋风
大唐时期的这天早上,廉吏办案回府,一旋风猛然在前面刮起,卷起地面上的枯草烂叶在空中狂飞乱舞,不断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老爷,前面一旋风挡住了去路。”甲随从禀报说;廉吏掀起轿帘向外面一看,心中暗想,民间传说旋风是人死后灵魂变成的,莫不是哪个人有了重大冤情!便大声说:“停轿!旋风是人死后灵魂的显露。今日挡路不让我们经过,这里面一定有重大冤情。”
“一旋风你就知道有重大冤情?”乙随从问老爷说;
“对!你看此旋风怎样旋转。”
“老爷,向右旋转。”甲、乙随从看着旋风、听着发出的声音像人一样不断呜咽,说;
“你看看是粗壮高大还是苗条瘦小细腻。”
“老爷,苗条瘦小细腻。”甲随从仔细观察后说;
“再看看是强劲有力还是软弱无力。”
“老爷,软弱无力。”乙随从看后回禀说;
“向左旋转,粗壮高大,强劲有力的旋风是男人的灵魂。向右旋转,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的旋风是女人的灵魂。”
“老爷,这旋风还分男女?”甲、乙随从齐声问;
“你没听通常人们说,男左女右吗!就是这个道理,还能有假!”
“老爷,我们光知道山有阴阳,水有阴阳,花草树木有阴阳。这旋风也有阴阳之分。”甲、乙随从不解地问;
“有!万物皆有阴阳。旋风岂能列外。”廉吏毫不含糊说;
“老爷,这是个女的。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向右旋转。”甲、乙随从仔细观察一番禀报说;
“女子,莫要悲泣!清还归原身!”廉吏大喝一声,震得三山五岳身抖动,五湖四海水跳跃。
“民女冤枉啊!”一布衣女子显身站立路中大呼;
“有冤诉来,廉吏给你做主!”廉吏铁青的脸拉得老长说;
“民女姓阿,名叫阿女,本地人氏。实在冤啊!……”
“可有状纸?”
“大老爷请看。”阿女头顶状纸递到廉吏面前;
“简直是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罪孽深重!”廉吏看完状纸气不打一处来说;
“甲、乙随从速到本地捉拿谋害这女子的要犯。”廉吏接着说;不多时要犯带到案前。
“你谋财害命,嫁祸她人可知罪?”廉吏厉声吼道;
“知罪!知罪!小人知罪!”要犯不敢抵赖捣蒜般叩头说;
“死罪难饶,罪有应得,……”廉吏怒不可遏地说;最后使其得到应有的惩罚,为旋风女伸冤昭雪。
旋风女微笑着旋即化为一阵风飘然而去。
第309、孟老板遭戏弄(一)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孟老板是一个尖刻的小气鬼,每逢出门做客都要在家里饿几餐饭,去后就猛吃猛喝。徐苟三到孟家当长工不久就摸透了他的秉性,便想点子捉弄他,替长工们开开心。
一天,西乡刘员外写田约,请孟老板五月十三去做客。徐苟三把请贴拿到孟老板的面前,从封贴里往外抽出一半,孟老板只看了五月下面有一个十字,便以为是五月初十请客。他心里想,要想“肠货”吃的多,必须多挨几天饿。于是,从五月初九开始饿饭。到了五月初十下午,还不见来催客,就去找徐苟三。徐苟三又抽了一点,孟老板看到十字下面还有二横,打了一个长谔:“啊!原来是五月十二,只怪我错看了请柬,既然到了晚上,干脆再饿一天,到时会吃得更多。”
到了十二日,等到红日西沉了,还不见来人催客,孟老板饿得心烦意乱,又跑去找徐苟三:“大师傅,你把请柬给我看看,这时候都没有动静,是不是又搞错了?”徐苟三把请贴递过去,孟老板接到请柬,只见三字在上,十字在下,苦着脸大声说:“这老家伙白活了几十岁,说起来还是一个员外,真不会办事,五月三十的请客嘛,初八的发个什么请贴呢?使起老子冤枉饿了几天。”
徐苟三和长工们暗笑了一顿。
第310、古龙潭传奇
彭泽县太平关镇的古龙山下有一条几十里长的龙溪,溪上有一座明代石拱桥。桥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古龙潭。表面静水无波,潭底暗流汹涌,十分凶险。
传说很早以前,有个渔家女在潭边织网,头上木梳掉进了水潭。没想到这枚刻有自己芳名的木梳被远在几十里外太泊湖上打鱼的父亲捡到了。原来古龙潭穿越古龙山,出口就在赣北第一镇马当的太泊湖。一年大旱,龙溪水落了潭。有个自信水性好的人下潭摸鱼,上来后鼻青脸肿。这人手舞足蹈说:“你们晓得啵,古龙潭底下就是龙宫。有宫殿有花园,我看见了龙女采花,龙三太子还送我一颗夜明珠!”这人说完就哑了,掰开他的手,掌中果然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从此,人们对古龙潭底下就是龙宫深信不疑。
清朝康熙年间,龙溪边上有个村姑叫翠翠,生得眉眼清秀,聪明伶俐,还喜欢唱歌,那嗓音就像风中的铃铛,唱起来赛过春天的百灵鸟。
才过花朝,翠翠就挎着篮子来溪边采茶芽。翠翠年方十七,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亲一心攀高枝,因此把女儿大好光阴耽搁了。春天古龙山天气回暖,万木吐翠。整座大山高下起伏,就像碧玉雕刻的一般,龙溪水纤尘不染,仿佛飘着一条绿色的罗带。成双成对的锦鲤在溪上欢快地追逐着,让人看得如痴如醉。翠翠一时春心萌动,亮开嗓门唱起来:“二月里来百花香,鲤鱼双双游溪上,鱼妹本是龙潭女,鱼哥家住哪条江?”声音未落,对面一位卖油的小伙子接着唱道:“二月龙溪好风光,鲤鱼成对又成双,妹问哥家住哪里,古龙山下窦家庄。”翠翠定睛一看,对岸和歌的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年龄与自己相仿,一时满面含羞,嗔怪说:“人家没问你,好不要脸!”“不问我问谁?”“我问鱼!”小伙子哈哈大笑说:“鱼会说话吗?”翠翠也不示弱:“我问的就是鱼,总之你不要脸!”说完挽着篮子就走。
翠翠爬上麦田,小伙子又在后面唱开了:“哥是喜鹊天上飞,妹是龙山一树梅,喜鹊赖在梅树上,石子打来也不飞。”翠翠发现小伙子不但人俊,歌也唱得不错,一时找到了知音,转过身来娇羞地说:“喜鹊赖在梅树上又怎样,当心人家拿竹篙打你。”大伙子大声说:“我不怕,竹篙打来也不飞!”
翠翠后来知道小伙子叫水根,是旁边窦家庄卖油的,人称卖油小哥,每天挑油从桥边经过。人诚实聪明,酷爱唱歌。便心生爱慕,常找借口来桥边会他。没想到姐有情,郎有意,和许多痴情的青年男女一样,山盟海誓,一个非对方不娶,一个非对方不嫁。
一天,水根托媒婆上门提亲,翠翠的父亲何蔑匠看不上水根,轻蔑地说:“窦家的小子一个贱卖油的,一年挣不了几个铜钱也想娶翠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除非能拿出十头水牛的聘礼,我或许可以考虑。”媒婆回去后把何蔑匠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水根,水根不气馁,第二天就撂了油挑子,去外乡寻找挣大钱的活。发誓挣不到十头水牛永不回乡。
话说彭蠡镇上有个富二代,爹妈给取的名字叫付易芳。因为有钱,自己把名字改成富一方。年龄比何蔑匠小不了多少,心却花得很,早就垂涎翠翠的美貌。听说何蔑匠要十头水牛的聘礼,心中暗喜。他备下十头水牛,外加绫罗绸缎,珍珠玛瑙,派人送到何府,要与翠翠结百年之好。何蔑匠明知年龄不对等,怎肯舍弃这到手的财富?一时大喜,瞒着翠翠当即换了婚书,并把婚期定在了第二年麦收时节。
水根出门前请人算了一卦,算卦的人说财神在南,要他一直往南走。水根来到了湖口县,打听到一家砖窑雇人和泥,干一天可抵走村串户卖油一个月的工资。他到了窑上,窑师傅见水根人老实,实话告诉他说:“小伙子,和泥是下苦力的活,打霜落雪都要打赤脚,没人能干几天。原先是用牛踩,东家爱惜牛才雇的人。你吃得了苦?”水根说:“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我不怕!”水根自恃身强力壮,每天早起挖土,挑水醒泥。最难是和泥,必须用双脚不停地踩泥才会黏。没几天,脚就烂了,双腿肿得连路都走不动。又受了风寒,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水根辞了窑上的活,来到江对面的黄梅县,一家人正招人挖堰塘,被他赶上了。挖堰塘也不轻松,寒冬腊月土冻得像铁一样硬,锄头挖下去冒火星。他一想到翠翠就鼓励自己要坚持。东家人厚道,好吃好喝招待他。一直到春上才完工。水根终于赚到了一头水牛的钱。他继续往南走,小满节气过后,南康道中农家在收割一种叫米麦的早熟麦子。他经过一座山坞,天上忽然乌云滚滚,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了,一位老人正在抢割麦子。他赶过去帮忙。水根帮老人把麦子运回家,大雨就铺天盖地下起来了。老人十分感激,送他一束麦穗。雨一直下到晚,水根不能赶路,只得借宿在老人家。晚上水根睡得十分香甜。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破庙中。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一时想起老人昨天曾送他一束麦穗,就压在衣底下,他掀开衣,两眼瞬间直了,这束麦穗变成了黄灿灿的金麦穗。水根知道有神人相助。这束金麦穗何止买十头水牛,想到往后起高楼,买田地,和翠翠恩恩爱爱过日子,一时喜不自禁,不顾肚中饥饿,急匆匆往回赶。
话分两头,转眼到了佳期,这天富一方雇了八抬大轿,请了两班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来到何家迎亲。何蔑匠在家中张灯结彩,翠翠还蒙在鼓里。女儿出嫁要梳妆打扮,母亲见瞒不住,把真相告诉了她。翠翠知道自己被父亲卖给了富一方,不肯就范,将换洗的衣服打了个包,趁家人忙乱之际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老奸巨猾的富一方算好了,翠翠抗婚必定逃往古龙山。早派下人蹲守在那里。翠翠心急火燎往前奔,刚踏上古龙桥,见那头站着两个彪形大汉,知道被人算计了,转身往回跑,富一方带人正好赶到桥下,前后路都被堵死了,翠翠气愤地说:“富一方,别枉费心机,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富一方狞笑说:“翠翠,认命吧,你这辈子生死都是我的人!”说着上前就去搂翠翠。翠翠知道在劫难逃,心一横说:“水根,今生不能与你成对,希望来世与你成双。”说完纵身跳进了古龙潭。富一方没想到翠翠敢从桥上跳下去,很是懊悔,派人通知何家打捞尸体,自己带着家丁狼狈而逃。
水根日夜兼程赶回窦家庄已是翠翠投水的第三天。水根在古龙潭边点燃一炷香说:“翠翠,我要让那些贪婪的人付出代价,你等着我!”
水根失踪了,人们在古龙潭边拾到一双鞋,窦家庄人都说水根殉情了。一个月后,一位渔民在太泊湖打鱼,捡到一个蜡封的竹筒,里面有一封信是水根写给翠翠父母的。水根在信里说他在龙宫见到了翠翠,他做了龙王的干女儿,翠翠说她与富一方有婚书,只等他来娶她,这辈子只能与自己兄妹相称。龙王看翠翠的面上让他管理御花园,叫何家二老不必挂念。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太平关镇传得沸沸扬扬。消息传到彭蠡镇,富一方亲自来何家看了这封信,确信事情是真的。他想,翠翠做了龙王的干女儿就是公主,自己娶了翠翠不就是驸马?翠翠出嫁龙王一定不吝惜嫁妆,龙宫里随便一块石头都价值连城。想到这里,富一方心里痒痒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决定去龙宫迎娶翠翠。
富一方要去龙宫迎亲,远近村庄的人都来古龙潭边看热闹。何家二老也来了。下古龙潭是件危险的事,富一方虽然年轻时水性不错,仍担心下去了上不来,特地买来一根百丈长的绳子,一头系在腰上,另一头交给名叫瓢菜和冬瓜的两个伙计。富一方说:“你俩个听好了,本老爷在底下将绳子扯三下就是有危险,你们立即把绳子往上拉。”吩咐完毕,双手抱拳向何家二老作了个揖,扑通跳进古龙潭。岸上的人只见绳子一丈一丈往下坠,坠到九十九丈时突然不动了,人们把目光一齐投入潭中,挨到日落时分仍不见潭底有动静。付府管家舒了口气说:“众位乡邻,我家老爷一切顺利,今夜怕是在龙宫与翠翠公主洞房花烛,大家都散了吧!”两个伙计早已腰酸腿软,如得了大赦令,同心协力把绳子拉上来,没想到带上一具尸体,身体被漩涡卷到石头上打烂了,仔细辨认竟是富一方付老爷。
原来水根根本没投潭,那封信是他设的一个诱饵,去钓富一方这条大鱼。起初心里也没底,没想到富一方太贪婪果然上钩了。当他站在古龙山上欣赏自己导演的一幕时,内心无比激动。夜深人静时,水根在桥边为自己烧了厚厚一沓纸钱,然后走上古龙桥大声说:“翠翠,我陪你来了!”纵身跃进了古龙潭,从此潭中多了一对锦鲤,它们在水中相依相偎,就像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作者通讯地址:江西彭泽县黄花镇新区四海缘酒店
邮编:332724
第311、关东酒侠
丢羊罚酒
巍巍医巫闾山西麓,滔滔大凌河水北畔。秋风微熙,黄叶索索。远天与河水相连,白云从峰顶擦过。一轮血红的太阳斜挂西天,黄昏冷面无情地向大地抛来。
落日的余辉里,少年羊倌陈无路,双眉戚楚两眼泪痕,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烂袍,光着黑皴皴的脚板,手持羊鞭,幽灵般在草地上徘徊着。一阵难忍的疲惫向他袭来,他不由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狠命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里立时充满了苦涩,嘴唇绽开的伤痕,渗出殷殷的血迹……
陈无路在草地上已经走了一天,哭泣了一天。他知道自己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但想到东家刘梅德瞪眼对他说:“找不到丢失的羊,就别再回来见我!”他不敢回东家。
东家刘梅德可不是等闲之辈,他儿子刘琢在京城刑部吃着大清国的皇粮,家有良田百顷,牛羊成群,骡马成圈。知县赵恒文是他的干儿子。平时乡民们见了刘梅德,都要称他刘老爷,点头哈腰请安问好,否则不是招灾就是惹祸,小则伤财,大则坐牢。
他心狠手辣坏道甚多,专能罗织罪名,对冲撞过他的人不置死地决不放过。
陈无路一想到这些,不禁感到脊背发冷寒气攻心。羊,到哪里去找?分明是被闾山里的贼人拖走吃肉去了。
昨天下午,无路在这里放羊,突然闾山脚下黄尘滚滚,霎时间两个骑马人冲到羊群里,立时将吃草的羊群冲散。无路赶忙去揽群羊,等揽齐一过数目,少了两只羊。回头再看那骑马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时无路找了半个下午,可连羊的影子也没有找到。
晚上圈羊时,他向刘梅德报告了事情经过,刘梅德硬说他把羊偷着卖了。无路据理争辩了两句,被刘梅德打得顺嘴流血,叫嚷着说:没卖你就得给我把羊找回来,找不到羊别回来见我!
无路坐在草地上,一阵饥饿向他袭来,他见身边有一丛长着肥厚叶子的蒿草,就不顾一切把那叶子揪下来填进嘴里。他用牙齿一嚼,觉得苦中有甜,索性把这丛蒿草的嫩叶全吃了。
肚子饱了,但无路还是不敢回去见东家。他忽然想到了死,南边不远处就是黄浪滚滚的大凌河,只要闭上眼睛往下一跳,自己就是世上无牵无挂的人了,再也不怕刘梅德那条老狼了。他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蹒跚着向大凌河边走去。
不行,我死了,妈咋办?妈在老狼的契约上是摁过手印的。那契约上写着丢羊要赔,偷懒要罚,中途不干要罚一年的工钱。自己是因为还不起刘梅德家的地租才来放羊还债的,如今多病的爹已经死了,妈一个人支撑这个苦难多灾的家。如果自己一死,刘梅德老贼哪能轻饶妈妈?不能死,不能死,要替妈顶着这里的债务!无路望着血红的太阳,艰难地向林子里走去……
掌灯的时候,无路回到刘家大院。他浑身瑟索着向灯火辉煌的上堂走去,每走一步,心里就颤抖一下。
关东酒侠(2)
刘梅德正在三姨太小桃红的陪伴下饮酒。红木雕花的八仙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小桃红站在太师椅的后边,一手举着香檀纱扇为刘梅德扇风儿,一手握细颈景泰蓝酒壶,嗲声嗲气为老爷斟酒。刘梅德把满满一杯酒抿了一口,用眼斜乜了一下无路。无路赶紧把头埋下,等待着一顿毒打。不料等了好一会儿东家并没打他。只听刘梅德干笑几声,骂道:“小兔崽子,羊没找回来人也哑巴了?连个屁也不给老爷我放一声!”无路嗫嚅着说:“老爷,我看您老正在喝酒,就……”“喝酒,我他妈喝的是自家的酒,关你狗屁事!”“我怕一提丢羊的事扫了您老的酒兴。”“放你妈的屁!怕扫兴还在这里挺尸站着?我看你是馋酒喝!”“老爷,我从来也没喝过酒,我不馋酒喝。”刘梅德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从来没喝过酒,那好,今天我就让你喝,喝个够!”刘梅德突发奇想,要是把少年羊倌灌醉,那一定是很好玩的,于是眼珠一转说道:“你能把这坛酒喝光,老爷我就不用你赔我的羊了。”陈无路怕自己听走了耳,站在那里不敢回话。刘梅德又说:“听见了么?我说话算数。你能喝了这坛酒,我就一笔勾销丢羊的事!”
陈无路听得真真切切,低哑着嗓音说:“老爷,您别逗我这穷孩子了。我知错就改,以后想法赔您老的羊。”刘梅德说:“怎么是逗你呢?老爷我就是想看看,从来不喝酒的人能醉成啥样!”无路心里想,我连死都不怕还怕醉吗?肚里有那些蒿草叶子垫着底儿,兴许醉不死呢,就是醉死了免去挨罚也死得值。想到这里他反倒来了勇气,全身一振挺起胸脯,向前跨了一步,说:“为了免去惩罚,老爷,我喝!”
“好,好,有他妈点儿穷骨气。”刘梅德向小桃红递了一个眼色,小桃红扭动蜂腰慢拧碎步,走到桌前端起那黑亮的酒坛,吃力地递给了陈无路。
陈无路用两只脏手捧起酒坛,双眼一闭,像放羊时喝山泉水一样“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喝了起来,片刻之后就将那多半坛酒喝了个净光。他将酒坛控一控,没有一滴酒滴出。他眼圈儿发红,舌头发硬地说:“老爷,我全喝干了,丢羊的事一笔勾……销了———”刘梅德惊得瞪圆双眼,嘴里说:“勾销了,勾销了,是他妈一条汉子,还敢再喝一坛吗?我赏你二两银子!”说着话,他随手取出一块银子,“当啷”一声扔在桌子上。
陈无路只觉得头重脚轻,两耳轰鸣,眼冒火星,但他心里还清楚。他听了刘梅德的话,眼见桌上那块银子,心想有了这块银子,够妈活命半年了,我即使醉死,也给妈挣这半年饭吃,就咬着牙叫道:“给我再来一坛!”
关东酒侠(3)
陈无路靠在八仙桌上,伸手取过那块银子,揣进自己破衣的夹层里,接过小桃红新端来的酒坛,“嘶啦”一声扯去封条,揭开泥封捧起坛子,坛嘴儿对着人嘴,分三次,喘了三口粗气,又将一坛酒喝个底朝天!他大喝一声,向前迈了半步,“叭”地一声扔了坛子,身子摇了三摇,轰然瘫倒在八仙桌前。
小桃红吓得浑身哆嗦,刘梅德却面不改色,慢腾腾踱到无路眼前,伸出两根手指,把夹层里那块银子夹出来,“当啷”一声又扔回匣里,然后对门外喊道:“来人哪,把这醉死鬼给我抬到后花园去!”话音刚落,冲进两个家丁,把陈无路抬出了上堂大厅。
起死回生
飒飒秋风卷着枯黄落叶,在刘家后花园里打着旋儿吹刮。无路躺在凉亭的石板上已经一夜一天了,身上落满了黄尘败叶,冷眼望去俨然是一具死尸。
黄昏的时候,刘梅德漫步来到后花园,他想亲眼看看无路醉死后的惨状,然后派人通知无路家,就说这贼子偷喝了刘家的御赐美酒,醉死在后花园里,让陈家那小寡妇速带二百两银子,到这里来还债收尸。刘梅德美美地想着:二十不浪三十浪,陈家那小寡妇刚近三十岁,虽生在穷人家,却如风雨中的牡丹,美貌动人姿色牵心,谅她死活也拿不出二百两银子,只好乖乖地以身抵债。这朵风雨中的牡丹,就是我刘某的案头玩物了……老贼不禁哈哈大笑着走上凉亭。
刘梅德用树枝扫掉无路脸上的草梗落叶,探身一看,不由惊得一抖!这孩子足足喝了七斤以上老酒,却是一口秽物未吐,满面红光地躺在石板上酣睡。这种上好的老酒,知府县爷放荡时也只能喝上七两,过了七两便烂醉如泥。可眼前这个十三岁的羊倌,却躺在这里似进入甜蜜的梦乡一般。
刘梅德猫下腰去,用手掌对无路的鼻孔一挡,温热的鼻息有力地冲出来,冲在刘梅德的手掌上又折回来,刺激得无路竟清脆地打了个喷嚏,梦呓般地哼了一声,吓得刘梅德浑身一抖,赶忙把手抽了回来,从花窖边扯过一张芦席,盖在陈无路身上。刘梅德眯眼望着夕阳,心里产生了一个更阴毒的想法……
天近三更的时候,刘梅德轻轻走出卧室,提着一把铁锤,直奔后花园走去。他佝偻着身子登上凉亭,一看芦席仍然苫在无路的身上,就运足了力气举起铁锤,照准无路脑袋的位置,“呼”地一声猛砸下去!
铁锤落地发出“当啷”的一声闷响,陡然崩起飞溅的火星。刘梅德被震得彻骨疼痛,握锤的手不由得撒开,铁锤“当”的一声落在地下,他则“嗷”地发出一声怪叫。他揭开芦席一看,陈无路早已踪影皆无。刚才那一锤,恰好砸在芦席下的一块石头上,致使芦席洞穿石头崩裂,震得刘梅德心里发颤手臂疼痛。
关东酒侠(4)
刘梅德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咬牙骂道:“什么人狗胆包天,竟敢坏了我的好事!”折回身就去找更夫赵大责问。赵大叫苦道:“老爷您忘了,您曾让管家告诉我,这几天不许下人进后园一步,那里的事我们一概不知。”刘梅德悻悻骂道:“都是些无用的奴才!”就回了自己卧室。
却说少年陈无路躺在凉亭的石板上昏睡了一夜一天,睡梦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轻飘起,悠悠地荡漾在草地上空,寻找丢失的羊。一会儿又飘上闾山绝顶,看见一伙土匪正在宰羊剔肉,就大喝一声:还我的羊!可是瞬息之间眼前的一切又都不见了。无路又飘回自己家里,欣喜地对妈说:妈,孩儿我醉死了,给您挣了这块银子,算是儿子对妈的最后孝敬吧……可是伸手一摸银子不见了,他伤心地痛哭起来……
突然,有股热浪一冲,无路竟奇迹般醒来。他抬眼一望,周围一片漆黑,身上遮盖着芦席。他急忙将芦席掀掉,辨别周围环境,发现自己躺在凉亭里。
无路回想起和东家赌酒的事,伸手去摸那块赢得的银子。可是哪里还有银子!无路心中又气又急,顿觉一股无情的热浪冲撞全身,冲得他六神无主全身动摇,晃晃悠悠向前走去。他伏在园中假山上,立时浑身毛孔张开,簌簌的汗水像泉水一样流出,顺着头发、下颏、手臂、裤脚,下雨一般滴落下来,霎时间脚下的地面变成汗水的沼泽。
出了这场大汗,无路顿觉全身轻松。他顺手搬下一块假山石头,放在自己躺过的凉亭上又用芦席苫好,然后躲在假山后面,静观刘梅德怎样处置自己的尸体。
刚入三更,无路见刘梅德提着锤子走上凉亭,狠狠地朝芦席砸下去。无路立时明白,这是老狼怕他不死,要砸碎他的脑袋。气得无路捏紧了拳头。
等刘梅德走出后花园,无路急忙翻墙,逃出了刘家后花园。
无路踏着漆黑的夜路迅疾逃跑,天亮的时候,他来到四十里外的九条岭镇。这里离无路的家更远,他不敢回家,怕东家的人到家里去捉他。
无路害怕刘家的人追来,他穿着镇里的小巷走。不想经过一个挑着酒幌的酒店门前时,一股酒香扑来,竟诱得无路六神无主如醉如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发疯般冲向店内酒坛,不打招呼不问价钱,“咚咚咚”将一坛酒喝个底朝天!店小二吓得面无血色,赶忙去向主人禀报。酒店老板花脸狐跑到店前一看,无路还在舔嘴抹舌地找酒喝,立时惊得瞪直了双眼。不等老板问话,无路回身向花脸狐鞠了一躬:“老板大叔,我得了一种怪病,闻酒不喝心里奇痒难受。刚才实在难忍,喝了您一坛酒。我身上又没有分文,只能靠干活来抵销酒钱,什么样苦活累活我全能干!”
花脸狐打量无路一番,轻蔑地笑道:“你这孩子好生无理,小小年纪见酒就喝,你得干多少活才能抵坛酒钱?再者说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毛病,干不了三天活,还不把我这小店喝黄了?算我倒霉,小兄弟,赶紧走人,离开这里吧!”
关东酒侠(5)
无路认真地说:“大叔,哪有白喝人家酒的道理?这样吧,你家不是有田产吗?我可以到田地里去干活。只要不闻到酒味儿,我就不想酒喝。”
花脸狐翻翻眼睛,一想也对,家里南坡有十亩高粱正想请人去割,何不让这小酒鬼去割割看,就决定把无路留下。
陈无路干活特泼实,十亩高粱两天不到就割完了。花脸狐见这孩子真能干活,就给他单独开了间小屋,每天让伙计把饭菜送进小屋,吃完后就去地里干活。花脸狐得了帮手满意,陈无路混口饱饭吃求之不得。
自打那天早晨无路抢喝一坛白狼老酒起,这件事就像风一样传遍小镇。人们甚至把他传成了酒仙下凡,说他酒后脚驾祥云穿云破雾而去。渐渐地就有好事者想求见他。人们发现他给花脸狐家干农活,就有乡绅要花钱请他专门喝酒开赌场。这事传到花脸狐耳朵里,他一夜没睡好觉,临天亮时他才想过味来,别人能花钱请他喝酒打赌,我为啥就不能这样做呢?事不宜迟,先下手为强,从今天起我就改换他的工种,让他专门喝酒。
海量酒家
花脸狐备下了桌酒席,把无路从住处请到店中。无路怕闻到酒味儿犯瘾,用布衫把鼻孔和嘴巴裹起来。花脸狐一见他这副滑稽样,哈哈大笑着替他把布衫取下,毕恭毕敬地请他坐在首位。无路一时懵懂,就问花脸狐:“老板,你这是为了哪般?难道你觉得我欠你的太少,还要继续让我喝酒不成?”花脸狐挤弄着眼睛说:“从今后不许再叫我老板,你要叫我大哥,我要称你贤弟,我想与贤弟结成金兰之好,望贤弟赏脸,满足哥哥这一要求。”
无路说:“老板,我欠下你的酒钱尚未还清,哪里敢高攀与老板称兄道弟?”花脸狐说:“兄弟,都怨哥哥有眼不识金镶玉,前些时慢待了兄弟。今后哥要是对你有半个不字,愿受天地良心谴责。”“老板,千万别这样发誓。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要出力气我绝不吝惜!”老板说:“我们先喝酒,然后磕头换谱再共图大业!”
陈无路和花脸狐酒足饭饱之后,真的在神龛前磕头,结为金兰兄弟。此后三天花脸狐与陈无路顿顿喝酒,餐餐吃肉,直待得无路心神不安,一再要求大哥快给他活干。大哥终于对他说:“兄弟,凭你成坛饮酒不醉的能耐,还愁没有银子花?从后天起,我们小店要更换门庭,我已托镇上马秀才写好了店名,叫做‘海量酒家’。咱们贴出告白,专门设局与天下豪士赌酒,谅他远近饮酒能家,哪个也没有兄弟的海量!我们必定场场赌赢,赢了大钱之后,你我平等对分,攒下钱后你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陈无路听后,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暂时在这里避一避风也是权宜之计,就应承了大哥的要求。
三日之后九月初九,正是良辰吉日,花脸狐的海量酒家正式开张。门楣上高悬海量酒家新做的招牌,店门两侧悬挂木雕楹联,上联写:酒量似海,能吞纳江河湖泊;下联是:气概如山,敢迎战各方豪杰。告白上则说,为弘扬饮酒雅风,本酒家特设赛酒赌桌。来者轮流坐庄随意下注,以饮酒多者为胜。酒店免费供给酒菜,敬候饮酒英雄前来夺冠。
关东酒侠(6)
酒店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花脸狐笑容满面把请来的贺喜宾客一一让进店中。来宾多是附近村镇的乡绅名流。宴席开后,大家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赞扬花脸狐为地方饮酒英雄辟了一块用武之地,实乃一枝奇葩,日后必给地方增添异彩。
各路乡绅推杯换盏,弄得酒店热闹非凡。正喝到高兴处,花脸狐把陈无路引荐给大家说,我这位贤弟是酒中豪侠,不说能喝干九江八河,却也是天下酒家无对手。大家一看他是个孩子,便立时发出一片唏嘘之声。陈无路按着大哥的安排,逐桌给客人敬酒。敬完之后,他抱起拳头深深向大家鞠了一躬,谦恭地说:“无路少年无知,还望各位贤者多多指教!”这些话都是请马秀才教的,无路头脑聪敏记性特好,一一记在心中,都能逢场运用恰到好处。
当场就有不服气的。镇上有名的酒徒孙八两,扯着嗓子叫道:“喂,无路兄弟,能陪老哥我痛饮几杯吗?”大家听后同声起哄,拍着巴掌高叫:“对对对,陪陪八两兄弟,也显显英雄本色!”
无路无奈,瞟了大哥花脸狐一眼,花脸狐向他暗递眼色,鼓励他战胜孙八两:“来来来,无路贤弟,你就陪八两大哥少饮几杯!”
无路腼腆向前,低声问道:“孙大哥,您看兄弟如何陪您?”孙八两说:“按照酒桌规矩,我们先喝个‘哥俩好’吧,就是你我各满二两一杯,然后相撞同时饮干。”说着话,他取过两只瓷茶杯,“哗啦啦”满上二两老酒,递给无路一杯,自己端起一杯。无路学着八两的样子,举杯同他相碰,然后咕咕咕三口把酒喝尽。孙八两自恃能喝八两以上,但他饮不得急酒,原来想镇一镇这初生牛犊,却不料他竟三口见杯底。逼到场面上,孙八两也顾不了许多,只好咬牙将酒干了。大家齐声拍手叫好,好事者吵嚷再来一杯。孙八两老酒下肚,顿燃争强好胜的火焰,开口叫道:“无路兄弟,你还敢和哥哥喝个二进宫吗?”无路平静回道:“只要大哥有兴,兄弟我理当奉陪!”大家齐声喝彩,于是二人又将满满一杯酒举到齐眉处相碰,然后一饮而尽。此时的无路已酒瘾大发,他恭敬地对孙八两说:“孙哥是远近闻名的八两大量,我们已经喝了四两,请问哥哥我们能否再连干四两,以尽哥哥豪兴!”大家拍手叫好,有人竟拍起桌子助兴。孙八两虽然心里发虚,但拘在脸面上,已是开弓无有回头箭,只好壮着胆子答应。有好事者又把杯子换成碗,每碗用酒提斟四两酒。陈无路面无惧色,端起酒碗,像喝白水一样将酒喝干。不料孙八两却高声叫道:“兄弟你犯了酒桌规矩,不碰杯擅自独喝,这是小瞧朋友,要连罚你三杯!”
无路哪里懂得这些,只好呐呐认罚,一连气又干了三杯酒。宾客有的叫好喝彩,有的面生惧色,埋怨孙八两存心难为这涉世不深的孩子,万一把孩子喝出好歹,如何对得起花老板,就主张不要再喝了。
关东酒侠(7)
可是有人却喊道:“人家无路把罚酒已经主动喝了,八两兄应当把自己那碗酒喝了!”大家又是齐声叫好,激着孙八两把酒喝下。
孙八两已满脸泛红头上冒着热气,眼见得众矢难挡,耍赖说:“喝是要喝,但须要无路陪我同饮。”无路不理会八两耍赖,大方地说:“兄弟一定奉陪哥哥同饮!”于是自己又满上一碗酒。
二人举杯相碰后,无路坦然喝干一碗酒。孙八两却端起酒碗往腮边倒,弄得碗里的酒顺着脖领流走大半。
大家正想找个借口不让二人再喝下去时,却听“哗啦”一声响,孙八两将桌子靠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下。大家陡然一愣,去搀扶倒在地上的孙八两。好个陈无路泰然自若,孙八两已经烂醉如泥。
大汉雷声
花脸狐的赛酒赌桌一开张,远近的豪饮者便纷至沓来。酒店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来者都是抱着必胜的信心乘兴而来,但是一席赌后都是烂醉如泥,扔下银子扫兴而归。
只几天功夫,花脸狐的钱柜就塞得满满的,乐得花脸狐睡梦里都发出笑声。自然,他把兄弟陈无路更为看重,不但给无路开了个漂亮房间,还让媳妇肥臀獾亲自服侍这位小兄弟的日常生活,弄得无路反倒发窘,只得提前把门闩好佯装已经睡着,肥臀獾只好扫兴而去。
花脸狐的海量酒家财源滚滚,引得镇上的同行都很眼热。那些赌酒赌输,扔下白花花的银子光身退场的主儿,更是气得咬牙切齿。甚至有几个混混想把无路劫走,弄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弄清他为何饮酒不醉。但那花脸狐并不白给,他竟花钱给无路请个保镖,日夜和无路待在一起,弄得混混无从下手。
有一天酒店刚刚开板儿,来了两位大汉。为首的大汉年约三十岁上下,浓眉大眼,方面阔唇,身高七尺以上,满脸透着紫铜颜色。他说话的声音浑厚粗犷,走路的姿态稳健轻捷,骑着一匹枣红快马而来,身边跟着一位保镖,赶着一匹大青骡子,骡背上驮着沉甸甸的驮筐。
花脸狐赶忙热情相迎,让小二帮忙拴好牲口卸下驮筐。宾主寒暄之后,很快进入赌酒话题。大汉自报姓名雷声,和弟弟雷鸣经商路过此地,在街上听人议论海量酒家是个好去处,不但可以消愁解闷,还可赢回大量银钱,所以兄弟二人就慕名而来,愿在酒桌上决一雌雄。
花脸狐一看二人来者不善,就先安顿二位饮茶,自己退出身来和无路商量对策。无路听了大哥介绍,胸有成竹地说:“请大哥放心安排别的事情,我如在酒桌上赢不了他,愿以一命赔偿大哥的损失!”花脸狐急忙说:“兄弟,大敌当前千万莫说这丧气的话,哥哥的意思是告诉你千万莫要轻敌。”无路说:“大哥放心吧!小弟一定要赌赢这个雷声。”
赌厅里摆着一张硬木雕花八仙桌,桌上放着丰盛的酒菜。雷声让雷鸣从驮筐里取出银子,都是成封成封的,足足有三千多两。另有一只雕花木匣,匣子精美无比用铜锁锁着,一看便知是值钱的宝贝。
关东酒侠(8)
打点好银两之后,雷声对花脸狐说:“花掌柜,我雷声喝酒有个陋俗,从来不以大鱼大肉和丰盛菜肴下酒。请您把这些撤掉,只需新鲜大豆腐二十块,大葱三斤,油炸花生米三斤,一碗黄豆大酱足矣!”
时间不长,新叫的酒菜摆上桌子。雷声脱下长衫交给弟弟,摘下青缎子瓜皮小帽,向众人一揖,端坐在靠椅上。
陈无路走近酒桌,对雷声抱拳见礼,奶声奶气地说:“客官来此小店,折了英雄高躯。小弟山野顽童,有慢待客官之处万请海涵!”
雷声一听这孩子语出惊人,便知他不但饮酒海量,而且是个善于言辞的儒子,于是心里多了一道堤防,暗嘱自己要小心这个儒生酒徒。
双方见过礼后,雷声瓮声说道:“今日雷某带来白银三千一百两,作为赌注,愿与无路兄弟在酒桌上比出高低!”
陈无路笑脸相陪:“在下小弟陈无路,一定让大哥高兴而来,满意而归。请问大哥饮酒恪守哪些规范,望明示,小弟好共同遵守。”
雷声说:“我雷声是个粗人,不像小弟斯文懂礼。常言说酒桌前面没大小,能把酒喝下去就是朋友。今日喝酒我们不讲任何清规戒律。”无路说:“如此甚好。”
雷声说:“为了讨个吉利,我们先喝个‘二仙聚会’,用以庆贺你我兄弟有缘在酒桌相聚,我们哥俩每人各干两碗。这开场两碗就好比农夫浇田,要用头水把渠道洇透,然后再喝就畅通无阻了。”
花脸狐听了雷声说话口气,难免心里没底,心想天底下奇事奇人多着呢,无路能喝两坛酒,这雷声就不兴能喝三坛五坛?他面带怯色看了看无路,只见无路毫无惧色,笑吟吟端起酒碗,二人将碗轻轻碰了一下,各自轻松干掉。雷声将酒碗一翻,无路也学着将碗一翻,二人的碗里竟无一滴酒滴下。雷声朗声大笑:“够劲儿,够劲儿,哥哥今日遇到了和我一样的痛快人!”
两人吃过几匙花生米,开始喝第二轮,每人又连干三碗酒,叫做“三雄结义”。围观者对两位酒侠豪饮啧啧称颂。
雷声的这种喝法实际是投石问路,一来摸清对方酒量,二来以豪放气概压人。一般人喝下这五碗酒都会面有惧色,害怕对方惊人的酒量,可是无路饮下五碗后更加精神焕发,这倒使雷声有些没底,于是他要猛打猛攻,提出连喝十八碗,叫做“十八罗汉斗悟空”。
无路问雷声:“大哥,啥叫十八罗汉斗悟空?”雷声说:“这都是识文断字的人编出来的逗趣话,说白了就是找个借口好喝酒。”
酒桌上立时摆好三十六只豆绿小碗,雷声和无路每人面前各放十八只,都满上了白狼牌老酒。观看的人吓得面面相觑。
二人有如风卷残雪,一碗接着一碗将眼前的酒碗喝空了。
关东酒侠(9)
花脸狐吓得满脸滚汗,旁观的人惊得瞠目结舌,大家佩服二人真是棋逢对手。陈无路和雷声的感情更是近了一层。二人喝完酒后吃着大葱大酱和花生米,渐渐地各自谈起了心里话。无路觉得自己遇到了说书中讲的英雄侠客,让人肃然起敬,就把苦难的童年贫困的家境对雷声说了。雷声边听边点头皱眉,不时发出同情的叹息。
吃过一阵谈过一阵,雷声已不觉满脸殷红,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突起来。他自知已经微醉,决定赶紧离开这里,就站起身说:“今日大哥他乡遇知己,对小弟佩服至极!酒我们就此打住不再喝了,这些银子大哥认输送给店家,这红漆木匣里的东西赠送小弟。哥哥劝你今后不要再以饮酒为业,把里面的东西卖了,买头耕牛置些田产,回家陪娘过日子去吧!”
一席话说得花脸狐感激不尽,说得无路泪流满面,答应雷声再不以饮酒为业,但绝不收大哥的红漆木匣。花脸狐担心无路喝输赔不起银子,现在一看大汉主动认输留下恁多银子,心里既高兴又感激,就劝无路说:“雷大哥把宝物实心实意赠你,你一再推却反倒让雷大哥心里不快,这匣子哥哥替你收下了。”
雷声把匣子和钥匙捧给花脸狐说:“如此甚好。花老板,我可是有言在先,这三千一百两银子是给你酒店的。这匣子是给无路兄弟的。请你以后不要再让无路陪酒,放他回家去过平安的日子。如若你有失信,我雷声可不会不管!”花脸狐连连点头哈腰,一再表示一定按雷声的叮嘱去办。
大汉雷声和兄弟雷鸣转身告辞,无路和花脸狐紧紧跟随送出门外。雷声兄弟翻身骑上坐骑,在马上抱拳回身:“无路兄弟多多保重,花老板来日再见!”二人一提缰绳,立时蹄声“嘚嘚”蹚起一溜黄尘,霎时间二人消失在茫茫地平线上……花脸狐和无路送走雷声兄弟,转回身刚刚把银子抬进库房藏好,还没待收拾桌碗,店中伙计匆匆报道:“花老板,花老板,可不好了,街东正有几个官差打听我们酒店所在,有人说他们是到这里抓人的,您赶紧想法对付吧!”
花老板听后心里凉了半截,赶忙捧起红漆木匣,对无路说:“这是雷大哥给你的,你赶快藏起来吧!”无路说:“我不要,还是送给大哥你吧!”花脸狐急得满头大汗,“都火烧眉毛了还推辞什么?那哥哥就先替你保管吧!”
这时候一群官差已在门外喊叫,不待店家相迎,已如虎狼一般冲进屋内,为首的官差不容分说,“哗啦”一声掀翻桌子,弄得杯盘粉碎酒水横流。花脸狐陪着笑脸迎上去:“官爷慢来,官爷息怒,您有何公干慢慢对我说。”那官爷斥道:“我们是县衙捕快,奉了县爷之命,前来捉拿逃犯陈无路!”花脸狐立时惊得目瞪口呆,陈无路却抢前一步大声说道:“我就是陈无路,要杀要剐我担着,不关我老板的事!”那官爷将手一挥,喊道:“赶快将他拿下!”几个官差一拥而上,将陈无路绑了个结结实实。
关东酒侠(10)
仗义赎人
这队人马一行六人,是宜州县衙的捕快,为首的那位捕快班头名叫刘皮晓。
原来自那日陈无路逃出刘家后花园后,刘梅德心里十分沮丧。他自恃自己的谋划从来没有失败过,不想今日竟被一个小羊倌给耍了,使他抢占美妇的梦想破灭,心里怎能善罢甘休?所以第二天他就派管家刘熙剥,带着家丁去陈家捉拿无路。不想来到陈家碰了一鼻子灰,被无路妈问得瞠目结舌。无路妈连哭带闹向刘熙剥要儿子。刘熙剥一看无路真的没跑回家,只好狐假虎威地说:“今日暂且饶了你这泼妇,看刘老爷今后怎样收拾你!”而后带人撤出无路家。
刘梅德听了管家回话心里更加气恨,第二天他就进城去找干儿子。县爷赵恒文听了干爹的述说,不点自透地明白了干爹的点子是打在陈家那美貌寡妇的身上,就毕恭毕敬地说:“请父亲大人放心,不就是捉拿一个逃跑的小羊倌吗?孩儿一定把他捉拿归案送到父亲大人面前。”
赵恒文送走干爹刘梅德,就赶忙派人搜捕陈无路。捕快们在陈家附近搜查了三天三夜,也没看到陈无路的影子。刘皮晓就对赵恒文说,我看那小羊倌一定是醉死在哪个山沟里了,我们只好慢慢寻他的尸首。这事就不了了之的搁下了。
后来酒徒孙八两到处宣扬海量酒家有个小酒鬼,酒量似海骄横跋扈,喝倒了无数酒中豪杰,只有他孙八两不惧那酒鬼!这话终于传到管家刘熙剥耳里,刘熙剥就报告了主子刘梅德。刘梅德叫干儿子赵恒文速派人查清此事真假,刘皮晓这才带领一干人马来到海量酒家捉了陈无路。
当下不由分说就要带走陈无路,花脸狐赶紧替无路求情。说他还是个孩子,根本没干坏事,望官爷开恩手下留情,及早放了这个可怜的孩子。花脸狐向六名捕快每人送了五两银子,又把刘皮晓叫到僻静处,笑吟吟塞给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刘皮晓脸上凶气立时去了七分,躬着腰身对花脸狐说:“花老板,兄弟我可是万不得已,为的是混口饭吃。其实这孩子犯了何罪我们下人哪里知道?今日承蒙店主错爱,你老兄有话就请直说。”
花脸狐赶紧对刘皮晓说:“我这小兄弟并无罪过,只求官爷您向县爷多进好言,大牢中让他少受些苦。等将来事情了结了,我还要重谢官爷!”刘皮晓一边揣好银票一边点头,然后换成一副凶脸,对外面高声说道:“我们这就将逃犯带进县衙,你等犯了窝藏罪,要时刻等着县衙传讯!”就忽啦啦离开酒店回了县城。
陈无路被推进县衙大牢里关了两天两夜也没人理他,第三天上午狱卒才打开牢门,将他带进县衙大堂。无路抬眼一看,大堂书案后坐着刘梅德和另一个穿着官服的人。那穿官服的人“啪”地拍了一下桌案,凶狠地叫道:“逃犯陈无路,你要如实招出怎样偷卖了东家的两只肥羊,怎样偷喝了刘老爷家的御赐老酒。你可知道,那老酒是当今圣上钦赐给刑部刘大人的,刘大人送回家把它供在大厅里。你偷喝御酒,按大清刑律当斩!本县念你年少无知,又看在刘老爷为你求情的份上,免去你的死罪,只判你交出罚银二百两,银子交齐当堂释放!”
关东酒侠(27)
就在这天凌晨,知县赵恒文在自己卧室中被神秘地削掉了脑袋……
京城里的刘琢得到家丁快马飞报,说他老爹遇刺身亡,便星夜不停快马加鞭,急急赶向家中奔丧。这天夜幕降临以后,实在人困马乏,只好住进了山海关城外一家客栈。刘琢仗势,逼着店家把所有的房客撵走,店中只住他们一行人马。为了自身安全,大门里又放了两名暗哨。
三更过后,万籁寂静之时,突然有人敲击店门要住店,惊醒了两名暗哨和店家。来人隔着门缝儿,不顾店家和兵卒冷言拒绝,哭着央求说,我哥哥得了急症死在求诊路上,我连夜往回背实在背不动了。望店家、官爷开恩,容我们只住半宿,天亮我们早早就走。店家不敢收留,那人就央求两个兵卒,又掏出三十两银子,给兵卒和店家每人十两。那人看三人得了银子心中动摇,就流着热泪哀求:“如果怕我们惊扰官爷休息,我就不住这里,只求你们允许把我哥哥的尸体寄存在墙根下半宿,就感恩不尽了。我一个人连夜回家取车,天亮前保证将哥哥拉走。”
兵卒店家得了银子,又架不住那人的哀求,便一齐出门去看。只见病者心脉不跳,一分鼻息没有。他们寻思如果把他放在店中僻静处,官爷在梦中又不知道,料也无大妨碍,就决定送个顺水人情,让死者偷偷寄存半宿。
死者弟弟千恩万谢,又给每人十两银子。军卒店家心里高兴,帮忙把死者抬进院内,放在门房边黑暗处,并用麻片苫好。
那死者正是雷声。一个时辰不到,麻片下的雷声从“闭气功”中清醒,他轻轻学了两声鸟叫,墙外的雷鸣应了一声。雷声轻轻跃上院墙,从雷鸣手中接过“勾魂绝命刀”,复又跃下院内,给熟睡中的兵卒点了穴脉,窜进刘琢住的客房,轻而易举地取下了他的首级,用麻片包了,敏捷地飞出墙外。雷声雷鸣兄弟二人快马加鞭直奔九条岭镇而去……
后来有放羊人发现,费秀环的坟头有人烧过纸钱,还供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从此之后,酒侠雷声和陈无路以及雷鸣花长生四人,在宜州大地销声匿迹。酒侠的故事被载入县志,几百年来在民众中流传。
第312、赵员外苕吃假香肠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进了腊月,赵员外家忙得厉害,请徐苟三去帮月工,讲好条件,一件事不会做就扣十天的工钱。苟三心里想:你有七乖,我有八巧,你有歪理,我会瞎搞,到时不光不输,还要为前几年的月工哥们出口气,就满口答应了。
进门不久,赵员外家要做的事他都做了,一件都没有难住他。眼看要付工钱,赵员外日夜算着歪点子,总想难住苟三,不花一文。
转眼就是腊月十八杀年猪的时候了,赵员外想吃香肠,就叫徐苟三去做。徐苟三听了想:如果这次不捉弄他,往后怕没有机会了。为了摸清底细,苟三说:“员外,你要吃香肠都可得,不晓得要吃哪一样的呢?”
赵员外听了这话木然了,他还是前几年到山外作客时吃过,只知道是有肉的。就说:“其它的我不晓得,我就吃了那一种带有猪肉的,你就做肉的吧!”
徐苟三探得老财主没有做过香肠,也不知道么样做,就接着说:“吃肉的好说,但做起来非常麻烦,杀猪的前两天把猪的肚子饿空,然后把精肉、小粉、生姜、大蒜、大葱剐烂拌好,让猪实实在在吃不下去了才把猪杀死,开刀扒下肠子就吊在通风的地方,等得十天半月,蒸熟就是香肠了。”赵员外听了信以为真,吩咐徐苟三照说的去办。
一晃就是新春正月,一天,赵员外的荤瘾大发,叫家里蒸香肠下酒。眼巴巴的等得拿到桌子上,一手抓了一串香肠就放在嘴里嚼了起来,一手还抡着酒喝。哪知越吃越不对劲,就拿着香肠找到徐苟三,说:“伙计,你给我做的香肠不知是啥味,实在难吃呀,是我的嘴巴泼辣,还吃了两筒,我内人和姑娘的嘴叼,一筒都没有吃完。”
在场的人听了哄笑一场。苟三忍住笑说:“香肠的味是这样的,只是你郎是员外没有吃惯。”
第313、这个杀手很多情
江湖黑道上两大帮会,金龙堂和青衣楼为争夺黑道的霸主地位,相互展开了血腥的仇杀。金龙堂利用一次伏击,一举重创了青衣楼。
青衣楼楼主白啸伦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联系_‘有黑道第一杀手之称的独狼,准备来个擒贼先擒王,刺杀金龙堂堂主熊力。这日,白啸伦亲自来到独狼居住的“兰馨小筑”,可无论白啸伦开出多高的价码,独狼始终不愿答应。
也难怪独狼如此。金龙堂不仅高手如林,单单熊力一身炉火纯青的铁布衫,刀枪不入,要杀他也不是易事。白啸伦突然哈哈一笑:“我听闻阁下有个红颜知己叫林依依,身患一种怪病,需‘寒玉珠’方可治愈。普天之下,只有我才藏有这颗珠子。”说着白啸伦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一颗纯白的珠子闪闪发亮。
独狼朝身后的绣榻一望,绣塌上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像一尊冰雕般毫无生气。这半年来,独狼甘心过着隐居的生活,完全是为了照顾林依依。面对‘寒玉珠’独狼显然动了心。白啸伦老奸巨猾,不失时机地说:“只要你帮我除掉熊力,这颗‘寒玉珠’我送给你。”独狼沉吟着说“熊力很难对付,况且我根本接近不了他。”白啸伦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这点你放心,我知道他有个致命的弱点。”接着附在独狼耳边低语了一阵。
金龙堂在徐州。最近半个月来,徐州出现了一个围棋高手,连败徐州城的几个名家,偏偏熊力最大的爱好是下围棋,尤其喜欢跟高手下。他听说这个人物后,派属下去邀请对弈,却不知道这个人正是独狼。
这是白啸伦安排的计策,也是接近熊力的唯一机会。独狼只提出了一点要求,地方要绝对安静,否则宁愿不下。熊力为人自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对弈地点在一个山脚的亭子里,独狼随意地拈起一颗棋子,看着金龙堂的下属认真检查他带的物品。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物,熊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属躬身而退。
两人棋艺相当,到了收关时,无论独狼的棋子落在何处,都会输上半目,熊力情不自禁地浮上一丝得意的笑容。这时,独狼突然捏碎最后一颗棋子,里面藏着一根毒针。他手一动,毒针闪电般向熊力的眉心飞去。白啸伦暗中告诉过他,熊力铁布衫的罩门就在眉心,这是个致命的弱点。熊力也很警觉,刹那间头微微一偏,但那根毒针仍刺入熊力的眉心。熊力瞪大了眼睛,庞大的身躯缓缓倒了下去。
刺杀得手,林依依的病也好了,白啸伦特意在“兰馨小筑”设了一桌酒席,林依依为两个男人轮流把盏。酒过三巡,白啸伦放下酒杯,轻轻叹了口气:“阁下听过一句话没有,狡兔死,走狗烹。”独狼一惊,霍然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白啸伦转头望着林依依,说:“由她告诉你最恰当。”
林依依露出楚楚动人的媚笑:“我是白啸伦的妻子,是熊力的情人,也是你的红颜知己。”独狼盯着白啸伦,愤怒地说:“你让自己的妻子去做这种事,还算是人吗?”白啸伦神色一阵黯然:“为了江湖霸业,我只能这么做。我心中的痛苦,依依是明白的。”独狼恍然道:“难怪你会知道熊立铁布衫罩门的秘密,是依依牺牲色相透露给你的?”
白啸伦点了点头,惋惜似地看着独狼,说:“你是个人才,可惜只能为他人作嫁衣裳。依依在你的酒里下了‘十香软筋散’,你连夹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说着白啸伦从怀里掏出一把蓝汪汪的飞刀,扔在桌子上,阴恻侧地说:“现在我要杀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是吗?”独狼的脸上挂着鄙夷的神态。白啸伦一怔,突然感到喉头一甜,一丝乌血从嘴角渗出来,不敢置信地说:“怎么会这样?”独狼淡淡地说“其实依依早告诉了我真相,因为在她的心目中,爱的人是我,不是你。”白啸伦手指着林依依,颤抖着说:“你……”话未说完,已跌倒在地。
林依依看着地上白啸伦的尸体,漠然地说:“你整天算计别人,却算不出自己的生死。”独狼摇了摇头,说:“你该满意了,伤害你的两个男人都得到应有的下场。”林依依妩媚地一笑,轻轻地偎入独狼的怀抱。
晚上,两人缠绵之际,独狼觉得背心处一凉,他心知不妙,赶紧爬起来,却“扑通”一声滚落在床。林依依跳下床,迅速披上衣裳,笑着说:“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杀手独狼,会死在小小的一根蝎尾针上。”
独狼无力地抬起头,看到林依依的玉指间捏着一根牛毛般的细针,怒道:“你到底是谁?”林依依像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般看着独狼,说:“你知道飞鹰吗?”独狼一愣,脸上充满了惊奇。
飞鹰是白道最近几年培养出的一颗新星,目的很明确,彻底瓦解黑道的势力。独狼哼了一声:“你是飞鹰?”林依依含笑点了点头。独狼眼睛里冒出了火:“堂堂的飞鹰怎会如此不择手段?”林依依一哂:“如果你们不是贪图美色,栽在我的媚功之下,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独狼挣扎着说:“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不会死的……”独狼喃喃说着,头一歪,嘴角处却挂着一丝怪异的笑容。
林依依心头一震,不放心地试了试独狼的鼻息,人已经死了。林依依舒了口气,背起独狼的尸体走出“兰馨小筑”,她在一棵桂树下挖了个坑,将独狼的尸体埋进去,再垒起一个坟头。
林依依伫立在坟头,自言自语地说:“我总算待你不错,还给你筑了坟。”这时,林依依猛地听到背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转过身,借着清幽的月光,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手中提着剑,竟和独狼一模一样。
林依依吓得倒退几步,颤抖地说:“你是人是鬼?”黑衣人闪亮的眸子直盯着林依依,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如假包换的独狼。”
独狼?林依依不由一呆,她望向黑农人,黑衣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她吁口气,不管这人是淮,只要是活生生的男人,她就有办法应付。
林依依的秀面立刻浮起妩媚,纤手一指坟墓,说:“既然你是独狼,那么这个人又是谁?”黑衣人淡淡地说:“有件事你还没摸清楚,其实独狼是两个人。”
“两个人?”林依依愣了愣。“我们是孪生兄弟,他是我的哥哥,而我就像影子一样跟随他。每次杀人,都由他吸引对手的注意力,我却在暗处出其不意骤然下手,令对手无法防备,所以我们的合作一直很成功。熊力就是这样死的。”黑衣人的脸上挂着一丝异样的神采。
林依依走近一步,巧笑倩然:“这样不是挺好,你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下,不用再做影子了。我飞鹰代表白道,欢迎你的加入。”
“你是飞鹰?林依依,你太自作聪明了。二十年前,白道日渐衰微,他们联合起来寻觅传人克制黑道,后来找到了我们兄弟俩,给我们起了代号飞鹰。接着我们杀了独狼,冒用了他的身份,方便我们行事。”黑衣人提剑一指林依依,“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你的媚功令那些男人毫无抵抗之力,我不会上你的当。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险恶用心,你早在金龙堂和青衣楼安排了亲信,只等他们的首领一死,你就控制了整个黑道。不过,我得谢谢你,帮我除掉了我那好色的大哥。有句话你说的对,我不能一辈子做一个人的影子,所以我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杀了我的大哥。现在我再杀了你,天下一定尊我为英雄。”
林依依没想到黑衣人如此铁石心肠,自己独步江湖的媚功失去了效力,她有些惊慌地连连后退,直退到坟墓旁。黑衣人动作迅疾地挥剑,冷冷的剑光朝林依依罩去。
不料坟墓里突然伸出一把剑,闪电般刺入黑衣人的后背,黑衣人的身体晃了晃,惊骇地转过头,坟墓里蹿出一个人,正是已经死去的独狼。独狼看着缓缓倒下去的黑衣人,怜惜地说:“如果你不是居心叵测,我也不会设计诈死引你进圈套。”说完转身朝前方走去。
林依依追上几步,说:“你要去哪里?难道你不愿和我共享这份江湖霸业?”独狼停下脚步,冷冷地说:“江湖上尔虞我诈,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信不过,难保有一天别人也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你。是到了该罢手的时候了。”
林依依看着黑衣人的尸体,心头波澜起伏,她叫住独狼:“等等我,我想好了,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愿意陪着你……”
第314、生死黑拳
槟城,马来西亚唯一的自由港和第二大城市,霓虹灯的掩映下,一场死亡游戏正在上演……
1. 酒吧谋生
郑小顺,二十出头的马来西亚小伙子,刚刚来到槟城落脚。为了谋生,学过武功的他开始在几家酒吧跑场子,做客人的“拳击靶子”。
这天夜晚,紫玫瑰酒吧里,重金属的音乐声中,夹杂着歌手的嘶吼震耳欲聋,大厅里充溢着令人窒息的烟味酒气。幽暗的灯光下,大厅一角,有个用绳子围起来的拳台,四周团团坐满了男男女女。只见台子中央的郑小顺,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健壮结实的疙瘩肉。在看客们乱哄哄的叫喊喝彩声中,他正灵活地躲闪着一位时髦女郎的追打。那女郎披散着头发,挥动着戴着拳击手套的双拳,拼尽浑身力气发了疯般地追打着,可是拳拳落空,连郑小顺的头发丝都没碰到。
规定的五分钟时限到了,那女郎虽然没有打中郑小顺,却显得很高兴,毕竟发泄情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很有礼貌地和郑小顺握握手,然后飘然下台而去。
接下来,上台的是一个和郑小顺一样体格强壮的黑汉子,从他稳健的步伐中,郑小顺判断出他是一位行家,看来来者不善。郑小顺双手抱拳,礼貌地向来人行了礼,然后集中精力小心应对。
果然,对方一出手,不但快如疾风,而且狠、毒、准。在他暴风骤雨般的击打下,郑小顺一边躲闪格挡,一边连连后退。因为按照游戏规则,郑小顺只能防守,不能还击。倘若他还击了,不论有否损伤,都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然而,对方的身手十分了得,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郑小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不小心脸上又吃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他并没有慌乱,而是迅即站稳,一个侧转,双手横肘,挡住了对方追杀过来的一记重拳。
台下的看客被这精彩的搏击场面刺激得兴奋不已,掌声、口哨声、尖叫声几乎压过了震天的音响。
等五分钟过去,郑小顺回到休息室时,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眯起眼睛用药水小心地擦洗着肿起的脸颊。
这时,酒吧经理领着那个刚才和他对打的黑汉子走了进来,黑汉子对郑小顺说:“我家老板想见你。”
郑小顺干这一行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人打着,像他这样混饭吃的人不容易,一般的练家子无怨无仇的,是不会随便上台找茬的。所以郑小顺一见黑汉子就心里来气,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老板,你请回吧。”
经理忙上前悄声对郑小顺说:“你知道他老板是谁吗?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彪哥,在槟城是一方霸主啊,连我们都不敢轻易得罪。再说了,一般人想见还见不到呢,他找你,那是看得起你,一定是好事!”
郑小顺为难地说:“可是我还有两个场子要赶。”
黑汉子狠狠地撂下一句:“我老板已经出面帮你摆平了。识相的,就马上过去。”说完,自顾走了。
经理也在一旁赔笑着:“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去吧,要不我们店可就遭殃了。”
在经理的劝说下,郑小顺只得跟在黑汉子后面上了楼,来到一间包厢里。
在幽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位白净文雅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他的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黑汉子推了郑小顺一把,说:“还不叫彪哥。”郑小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彪哥。”彪哥从鼻孔里“嗯”了一声。郑小顺刚要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黑汉子上前又推了他一掌,恶声恶气地说:“不懂规矩,在彪哥面前,有你坐的资格吗?”郑小顺想要直起身,彪哥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彪哥从狭长的眼睛里射出一道让人发悸的寒光,盯着郑小顺足足看了十五分钟,郑小顺却不卑不亢地迎视着他。
彪哥突然“叭”一拍面前的茶几,把烟灰缸震得跳了两跳,他冲着郑小顺跷起大拇指,称赞说:“有个性!我喜欢!”
彪哥又问道:“你的身手不错,在哪里学的?”
郑小顺说:“我从七岁起就去中国的少林寺学武,一直练到十八岁,去年才回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事做,跑过一段时间码头。现在,在几个酒吧里跑跑场子混口饭吃。”
彪哥摇摇头说:“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这不是美玉埋在尘土中吗?怎么样?跟我干,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个月收入不少于两千美金。”
郑小顺忙说:“承蒙彪哥错爱,我的身手其实很平常。”郑小顺嘴上谦虚,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自己喜欢拳脚功夫,但他不想用拳术去伤害别人,更不想做违法的事情。看彪哥的架势,肯定不是做什么正当生意的,叫他当杀手或打手,他是坚决不从的!
彪哥说:“你不用谦虚,我不会看走眼,”他指指那黑汉子说,“他叫黑狼,打泰拳的,身手一流,你能在五分钟内,只能格挡不能还击的情况下,没有被打倒,就证明你的身手不错。”
郑小顺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彪哥扔给他一张名片,说:“我是拳击经纪人,想请你当拳手。你可以考虑考虑,想通了打电话给我。”
说完,彪哥领着一帮人走了。走到门口,彪哥回头冲郑小顺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中的人,从来不会拒绝我!只要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郑小顺看也没看名片,随手就放进口袋里了,也没在意彪哥那句话的含义。
第二天晚上,郑小顺老时间来到紫玫瑰酒吧上班,酒吧经理委婉地告诉他,以后再也不用来上班了。郑小顺一连又去了其他几家打工的酒吧,老板都是这样讲,重新联系新的工作,但对方一听说他叫郑小顺,马上一口拒绝。
郑小顺明白了,在彪哥的“关照”下,自己失业了。在槟城,除了彪哥,不会再有人接收他,他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在车站购票处,郑小顺正要排队买票,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伸过来拦住了他,郑小顺转头一看:是黑狼!
生死黑拳(2)
2. 人在江湖
郑小顺跟着黑狼,来到一处豪华别墅,走进办公室,只见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跷着二郎腿。他一见是郑小顺,便瞪着眼,一边叼着雪茄烟,一边盯着郑小顺看。
足足二十分钟后,彪哥拿起桌上的一只青花瓷瓶对郑小顺说:“这是中国的古董,少说也有上百年历史,几年前我花了两万美元从走私贩手里买回来,现在少说也值四万。”说完,他不经意地把手一松,青花瓷瓶掉在地上“叭”地摔了个粉碎。接着他冷冷一笑,说:“它现在一文不值了。”
彪哥站起身,踱到郑小顺身边,拍拍他的肩,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我是做民间拳击经纪的,每月都有十几场拳击比赛,一名好的拳手在我眼里就是一块宝玉。现在,我只等你一句话了。”
看着地上的碎片,郑小顺明白彪哥的暗示,事情到了这份儿上,自己已经是身不由己。 郑小顺心里清楚,彪哥说的所谓民间拳击,其实就是非法的地下拳击比赛,俗称打黑拳。可想到眼下自己孤身一人,无钱无势,顽固抗争只会是死路一条。只有委曲求全,先答应下来,做一段时间,再找机会脱身。再说,打拳对郑小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总比当打手之类的要强。
于是郑小顺说:“好!我加入!彪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彪哥仰面哈哈一笑,然后叫人打电话把飞豹叫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壮实的中年人走进来。彪哥对郑小顺说:“他叫飞豹,以后就是你的教练,负责你的训练和比赛安排,关于公司的制度和酬劳,他会告诉你的。”
飞豹领着郑小顺到了一间设施不错的卧室,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宿舍,我就住在你的隔壁,训练房和食堂在楼下。”
这时一个拿着一床被子的女孩走了进来。飞豹告诉郑小顺:“她叫梅冰,专门负责打扫卫生和洗衣服。”梅冰冲郑小顺点点头,然后忙去了。
飞豹说:“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去看比赛。”说罢转身走了。
梅冰是个纯朴的姑娘。郑小顺见她正利索地干活,就随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梅冰说:“老家在加帛。”郑小顺一听高兴地说:“呀!我也是加帛人。”
于是两人就用家乡话交谈起来。梅冰告诉郑小顺,她父母双亡,前不久,哥哥又在工地上受了工伤,黑心的工头把所有工钱和赔款全部卷走了,哥哥无钱医治,丧失了劳动力,现在兄妹俩全靠着梅冰打工来维持生计。梅冰的话勾起了郑小顺的辛酸回忆。郑小顺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舅舅家,是舅舅出钱把他送去学武的。可是在郑小顺十六岁时,舅舅也死了,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他只得边打工边学武,刚学成回来,便只身闯荡江湖谋生。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又是老乡,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梅冰问:“小顺哥,你为什么学武?” 郑小顺苦笑了一下,说:“我从小爱看武侠小说和电影,希望学一身本领,长大后能行侠仗义。可是现实是,我只能靠打拳维持生活,哪有什么能力去……”
当天晚上八点,飞豹带着郑小顺来到大富豪俱乐部。飞豹边走边告诉郑小顺,今晚的比赛票价每张一百美金,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通过地下渠道销售一空了。来这里看比赛的都是有钱人,目的无非是寻找刺激,并且还可以赌拳。
这是个封闭式大厅,大厅里此时早已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正冲着台上疯狂地叫喊喝彩。台上的两名拳手只穿短裤赤手空拳对打,拳头撞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其中一人已经满脸是血。
郑小顺吃惊地问:“怎么拳击不戴拳套?”飞豹哂笑道:“来这儿的人都是寻求刺激的,谁发神经花一百美金看戴拳套的比赛?越真实越刺激。这还只是垫场的比赛,属于初级拳手,打不死人,重头戏在后面呢。”
飞豹又告诉郑小顺,与正规拳击不同,这是拳击加散打,拳、膝、肘、头、脚都可当攻击武器。比赛没有裁判,开打后直到一方被打倒在地不起为止。
这时台上的一位拳手倒下了,台下的观众大声喊:“一、二、三……”数到十,倒地的拳手仍未站起来,比赛结束。
飞豹问郑小顺:“重头戏马上要开始了,你押不押注?”郑小顺问:“怎么下注?”飞豹说:“来的人大部分会赌,买输,一赔一,买死,一赔五。”郑小顺摇摇头说不赌,飞豹自己买了十注红方死注,一百美金一注。
这时两名拳手已经上场,双方一红一黑。郑小顺惊讶地发现,其中穿黑裤的竟是黑狼。飞豹在一旁说:“黑狼现在已是重量级拳手,出场费一万美金,打赢加一万奖金。”
双方一上场就开打。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每一记重击,都激起满场的喝彩。打了十几分钟,黑狼的脸已经肿了起来,而红方拳手也是多处受伤,浑身是血。
又过了几分钟,黑狼突然一记重拳打中红方拳手的太阳穴,跟着一记侧踹踢中对方的胸口,红方拳手重重地倒在地上。现场观众兴奋地数到十,红方没有站起来,黑狼赢了。
这时上去两名工作人员,翻了翻红方拳手的眼皮,摸了摸脉搏,宣布说已死,然后几个人把他抬了出去。
现场乱哄哄的,飞豹买的红方死注,赢了五千美金,高兴得笑逐颜开。
郑小顺问道:“打死人不偿命吗?”飞豹说:“死人是家常便饭,特别是重量级比赛。残了或死了,家属可以得到两万美金抚恤金私了,一般不会闹事,再说闹了也白闹,比赛前都签有生死状,举办这种比赛的都是有背景的人,也奈何不了。”
飞豹叹口气继续说:“我以前也是重量级拳手,去年被打残了,蒙彪哥不弃收留我做了教练,彪哥这人挺讲义气的。”
听飞豹把死说得如此若无其事,郑小顺的心不由沉重起来:这简直是在玩死亡游戏!他的心在颤抖,脑海中涌起一种强烈的念头,那就是逃,越快越好,越远越好,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趁着飞豹去领赢的钱,郑小顺一闪身挤进人群中,出了门,他钻进一辆的士,朝郊外驰去。
可是,的士刚到立交桥,就被几辆车追上截了下来,几个人手持电棒劈头盖脸地朝郑小顺打了下来。
生死黑拳(3)
3. 黑市拳击
郑小顺被抓回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完全康复。这期间多亏了梅冰细心照顾。飞豹也每天守在他身边,给他详细讲解公司的各种制度。
公司目前养着十四名拳手,初级八名,中级四名,重量级两名。公司给拳手管吃管住,没有底薪,但每月至少给安排一场比赛。所有的拳手都要从初级拳手做起,级别不同,出场费和奖金也不同。拳手等级的划分以成绩为标准,一名初级拳手赢得十场比赛就可晋升中级拳手,以此类推,直到重量级拳手晋升拳王。另外,还有挑战规则,一名拳手,如果觉得自己实力强大,可以直接挑战高级别的拳手,挑战成功,就可以直接晋级。
郑小顺问:“那么退出有什么条件?”
飞豹说:“打满五年,无条件退出,否则得上交两万美金罚金才能退出。如果当上拳王,也可以获得自由,公司不再管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被打残了或被打死了,不能再打拳了。”
飞豹接着说:“这是一片汪洋大海,你上了船,只有到岸才能平安下船。拳手时刻被暗中监视,永远别再想逃走的事,下次被抓住,惩罚会更加严重。要想全身而退,就只有提高自己的体能和拳技,战无不胜。”
郑小顺沉默了,这种死亡游戏,前途渺茫,只有硬着头皮闯下去。
从此以后,郑小顺再也不想逃走的事,静下心来接受飞豹的训练。
飞豹除了讲解一些技巧之外,主要就是训练郑小顺的腰力。拳头打出去有没有劲道,与腰力有很大关系。
郑小顺每天自己也继续练习铁砂掌。用一只铁锅把铁砂炒热,把双手浸在特制的药水里泡一刻钟,然后双手快速地在铁砂中穿插。他已练了五年了,这是他在少林寺学的高深功夫,长练下去,能够掌裂石碑。少林师父在传授铁砂掌秘诀时,曾经谆谆告诫,学武首先是强身健体,其次才是主持正义,铁砂掌威力无比,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要轻易出手,要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天,郑小顺正在训练,忽然听到从楼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郑小顺一惊,对飞豹说:“是梅冰。”他立即冲到楼上走廊,听清尖叫声是从黑狼的宿舍里传出来的,当即认定是黑狼在对梅冰非礼。郑小顺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脚踹开黑狼的房门,只见梅冰的衣服已被撕破,正被黑狼压在身下。梅冰拼命反抗,黑狼的一张臭嘴正在梅冰身上乱拱。
郑小顺双目圆睁,大吼一声,冲着黑狼的屁股一个直踹,黑狼一下子被踹得飞了起来。摔在地上的黑狼恼羞成怒,爬起来就要拼命,被飞豹和其他拳手冲过来死死拉住。
黑狼冲郑小顺咆哮道:“我要打死你!打死你!别拦我!”郑小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帮梅冰整好衣衫,扶着她回到自己房间。
梅冰是到黑狼房间打扫卫生时被黑狼非礼的。郑小顺劝慰了梅冰好一阵,梅冰才止住了哭泣。打这以后,郑小顺更加关心梅冰,而梅冰忙完了活,就会到郑小顺房间里说话谈心。两人的心越贴越近。
到了周末,飞豹告诉郑小顺,公司为他安排了比赛。
比赛安排在皇族大酒店多功能旋转舞厅,郑小顺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临上场前,心里仍是很紧张。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实战,而且是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下战斗,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丝毫疏忽不得。
一旁的飞豹温和地拍拍他,一字一顿地告诫他:“放松,放松,只要打出平常的水平就行,你一定行。”
上了擂台,郑小顺还是有点不适应。毕竟这不是正规的比赛,连裁判也没有。四周那些衣冠楚楚的看客,突然间变得狂热无比,声嘶力竭,大声狂叫,音乐穿透狂叫声钻进耳膜,震得郑小顺头晕目眩。
对手是个和郑小顺年纪相仿的青年,在郑小顺愣神间,对手忽然击来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四周响起了一片嘘声。郑小顺这才意识到比赛开始了,他稳住脚步,定了定神,集中精力与对手展开周旋。
对手攻得很紧,招招都是杀招,想置他于死地。然而郑小顺仍然心存善念,不肯痛下杀手。哪知一不留神,鼻子上挨了一拳,顿时鲜血满面。郑小顺怒气顿生,格挡住对方的攻势,侧身飞起一脚,踢得对手一个踉跄,又紧跟一步,右手竖掌向对方的软肋拍去。郑小顺知道他这一掌要是击中,对方肋骨必然断裂,非死即残。他觉得对方这么年轻,以后的人生道路还很长,和自己又无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他脑子里这么一转念,手顺势就往下,拍在了对手胯上。对手被拍得连退几步,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在休息室,郑小顺正擦着鼻血,飞豹走进来,掏出一千美金递给郑小顺,阴着脸说:“你打得不够好,心慈手软,如果对方是一名老手,在你犹豫的一刹那,就可能要你的命。彪哥说扣掉一千奖金以示惩罚。”
郑小顺腾地站起来,吼叫道:“难道非要把对方打残打死,你们才满意吗?”
飞豹也毫不示弱地冲郑小顺吼道:“心慈手软是拳手的大忌,你犯了大忌!”郑小顺把钱往地上一扔,大叫道:“不干了!我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飞豹恼怒地盯着郑小顺,一言不语,屋子里很静,只剩下郑小顺狂喘的粗气。
沉默了一会儿,飞豹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钱,自言自语地说:“十年前,我意气风发地进体校学拳击,想学得一身本领,惩恶扬善。后来,西马11个州拳击比赛,我得了轻量级冠军。登上领奖台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英雄!退役后,分到一个学校当体育教师,一个月那么点钱,只能维持温饱,但也过得平凡快乐。后来,老家的父亲生病住院,一下子陷入经济困境,迫不得已,才出来打黑拳,用赢的钱救了父亲一命。但是学校知道了打黑拳的事,开除了我的公职,我没有退路,别无选择,只有向前硬拼。去年夏天,我也是一时手软,不肯痛下杀手,结果对手乘机反击,被他打残了,光养伤就花了几万美金。伤好后,也干不了重活,多亏彪哥收留了我,才有个活路。”
顿了顿,飞豹又说:“从我想惩恶扬善,到与恶同行,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曾一度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小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品德不错,只可惜你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以后的路还长,心慈手软,这种性格会让你吃亏的。”
听了飞豹这番话,泪水在郑小顺眼中直打转,可他一咬牙,没让它流下来。
生死黑拳(4)
4. 苦命鸳鸯
这天,看到郑小顺的脸颊微肿,便心疼地上前轻抚,小声问:“疼吗?小顺哥。” 郑小顺摇摇头说:“不碍事。”梅冰拿起棉球蘸上酒精轻轻地擦拭。
郑小顺从枕头下掏出一千美金递给梅冰说:“给,拿去给你大哥看病。”梅冰急忙后退,双手连摆,说:“不,我不要,这是你用鲜血换来的钱,我怎么能要?”郑小顺眉头打结说:“怎么?见外了是不是?大家是老乡,同是苦命人,应该互相帮衬才对。我这钱来得容易,再说,你不会希望你大哥跛一辈子吧?他还年轻,还要结婚生子过日子。来,拿去,听话。”
梅冰抵死不要。郑小顺又说:“再不要,我可要发火了,把我当外人不是?”梅冰眼含热泪,哽咽着说:“小顺哥,你是大好人!等我哥医好了,我们兄妹俩挣钱还你!”
郑小顺训练的强度加强了,公司也对他特别重视,一个月安排两次比赛,每次比赛,郑小顺都是击倒对方取得胜利。
郑小顺从飞豹嘴里得知,彪哥之所以采取强迫的手段把他挖来,原来是为了培养他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大赛——龙虎斗。
这龙虎斗与以往的大赛不同,完全属于彪哥和东马的黑拳大龙头龙哥之间的赌博,参赛的选手必须是当年招进的新人,赌注二十万美金。彪哥对这个新年大赛非常重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也是面子问题。要知道龙哥手下可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彪哥明察暗访多时,才选中了郑小顺。彪哥安排郑小顺一个月两次比赛,也是为了多给他一些磨炼的机会。
离新年只有一个月了,郑小顺练功练得更勤了。梅冰善解人意,经常给郑小顺按摩,解除他的疲乏。
这天,梅冰又来给郑小顺按摩。郑小顺说:“梅冰,再过一个月,你哥的手术费就会有了。”他记得听梅冰说过,她哥的左腿必须动手术,手术费两万美金。
梅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郑小顺说:“新年大赛如果我赢了,会有两万奖金,到时候就可以给你哥做手术了,我一定会赢的。”
梅冰靠在他身上,幽幽地说:“小顺哥,你真好!”郑小顺搂着梅冰,闻着她少女幽幽的清香,沉醉在醉人的爱河里。他真希望这一刻永远停下来,让他永远拥有醉人的幸福。
新年说到就到了。
一月一日,在市郊一座未完工的大楼地下室里,空气里飘散着粉尘的味道。地下室正中央就是比赛的擂台,强烈的灯光把擂台照得如同白昼。
郑小顺站在台上做热身运动。他的对手个子比他高些,长得比他壮实,正用挑衅的目光瞥他。
台下的飞豹大声告诫郑小顺绝对不能手软,专攻死穴。郑小顺在心里默念,为了赢钱给梅冰哥哥治病,不能手软,绝对不能手软。
铃声“当”的敲响,对手势如猛虎,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逼得郑小顺连连后退。郑小顺在退让中瞄准时机,趁对手的攻势稍缓,立即展开反攻,左摆、右勾、正踹、侧踢,招招攻向对手的死穴要害。
两个人旗鼓相当,打了二十多分钟,各自中了几拳。每当拳头打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时,台下的观众都会高声叫好。
郑小顺经过这二十多分钟的交手,已摸清了对手的拳路,他已成竹在胸。郑小顺瞅准了一个机会,一个侧踹,假装用力过猛,一个踉跄,自己门户大开。对手果然上当,双拳直捣过来。郑小顺右手屈肘格挡,左手直击对方胸口,对手急忙伸拳格住,郑小顺左腿上踢对方下巴,对手急忙用手下按,趁着对手左边留下空当,郑小顺右拳变掌,铁砂掌快如疾风印向对方太阳穴。
虽然郑小顺告诫自己不要手软,但天性使然,他不愿当杀人凶手,所以只用了五成力,这五成力只会让对手昏死,而不会让对手毙命。由于没有使全力,去势自然缓了许多,对手反应极快,急忙摆头侧身躲过了这一掌。郑小顺急忙下拍,铁砂掌印在对方的肩侧,对方的右臂当即脱臼,痛得倒在地上,大汗淋漓,失去了战斗力。
四周响起欢呼声,飞豹抱起郑小顺:“好小子,果然不负彪哥重望。”
郑小顺怀揣着美金,兴冲冲地和飞豹往回赶,他要立即把钱交给梅冰,好让她哥哥动手术。 进了宿舍,郑小顺傻了,只见梅冰头发蓬乱,衣衫破烂,正在伤心啼哭。她见郑小顺进来,就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郑小顺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梅冰哭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黑狼趁郑小顺出去打拳,强奸了她。
郑小顺一听,如五雷轰顶,热血上涌,双眼圆睁,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冲进黑狼的宿舍,举刀就刺。黑狼踹开郑小顺,郑小顺又要冲上去,被其他拳手死死按住。
郑小顺恨声大叫:“黑狼,我要杀死你!”黑狼也不甘示弱,冷笑道:“我就是要玩你的女人,有种就上啊!”
郑小顺被其他拳手扯出屋外,飞豹在一旁不断地劝解。郑小顺挣脱众人的拉扯,冲了出去。在门口的小店,郑小顺打电话报了警。紧跟其后的飞豹连连跺脚,冲郑小顺叫道:“你闯祸了!”然后赶紧给彪哥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带走了黑狼、郑小顺和梅冰。
刚到警署,彪哥随后就赶来,又把他们三人带了回去。
训练厅里,彪哥铁青着脸,对左右的打手说:“去狠狠地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两个打手冲了过去。郑小顺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便和两个打手对打起来。处于狂怒之下的郑小顺,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三五下便把两个打手打倒在地。
彪哥掏出手枪对准郑小顺:“你小子疯了!竟然敢报警!你是不想要命了,实话告诉你,在这里杀一个人和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郑小顺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步步逼近彪哥,把额头顶在枪口上,质问:“要是你老婆被人糟蹋了,你会怎么办?”
枪抖了一下,彪哥说:“好小子,你有种!”说着,他收起枪,对郑小顺说:“你想报仇,可以挑战黑狼打死他。”
最后彪哥做出了惩罚,从黑狼的出场费中扣出两千赔偿梅冰,飞豹扣一个月薪水,黑狼和郑小顺停赛两个月。
郑小顺回到宿舍,看着楚楚可怜的梅冰,仰天狂叫:“黑狼,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你!”然后掏出奖金向天上一扔,说:“梅冰,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随即,抱着梅冰失声痛哭。
红色的钞票一张一张地飘啊飘,在空中不断地翻飞……
生死黑拳(5)
5. 怒战恶狼
郑小顺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安抚好梅冰的情绪,又把梅冰的哥哥送进医院做手术,手术比较顺利,医生说休养半年就可以完全康复。
而经过新年一战,郑小顺在黑拳市上名声大噪,得了一个“飞天虎”的绰号。停赛两个月,郑小顺也没闲着,他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加强训练强度,每天不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决不罢休。
飞豹心疼地劝告郑小顺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郑小顺痛苦地说,不把自己弄累,就睡不着觉,就会一直想着报仇。
这天,郑小顺对飞豹说:“豹哥,麻烦你去跟彪哥讲,我要挑战黑狼!”
飞豹吃惊地看着郑小顺说:“你要报仇,也不要这么急嘛!”
郑小顺说:“我没法再等了,我心里憋着一团火,就快要爆炸了!”
飞豹说:“你可要慎重考虑清楚,这是要签生死状的,弄不好非死即残。要知道,黑狼迄今为止从未输过啊。”
郑小顺说:“豹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梅冰还等着我娶她呢。”
过了两天,飞豹告诉小顺,彪哥已经答应了,正在安排赛事,估计要在一个月以后。
郑小顺问:“为什么要这么久?”飞豹解释说,重量级拳手出场费高,一百美金一张票,必须凑够人数才能开场,不然就会亏本。票是通过地下渠道销售的,所以会慢些。
飞豹掏出一张生死状递给郑小顺,说:“你可以考虑清楚了再签。你如果赢了,出场费按重量级拳手算,一万美金,加上奖金一万,一共两万美金。你要是输了,出场费只能按初级拳手计算,只有两千,万一残了或死了,抚恤金两万。”
郑小顺二话没说,拿起笔就签。郑小顺准备了这些日子,他心中的愿望就是置黑狼于死地,他要亲手杀死黑狼。
一个月过去了,赛事如期举行。
这次赛场安排在城郊的帝王俱乐部。郑小顺走上擂台时,黑狼正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他,嘴角露出轻视的坏笑。郑小顺也挑衅地伸出食指朝黑狼比了一下。随着铃声“当”的一声,黑狼像头恶狼般冲了过来,拳头如疾风暴雨般倾泻而下。郑小顺小心翼翼地格挡化解。黑狼久经赛场,经验丰富,不但拳重,而且速度奇快,拿捏的分寸很准,门户守得密不透风,郑小顺几乎无机可趁。
郑小顺心中盘算,只有用绝招了。
郑小顺和黑狼拆招时,一个侧转,擦身而过,露出背部空当,黑狼果然趁机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郑小顺拼命地撑开黑狼的胳膊,猛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右腿屈膝向后一踢,正中黑狼的裆部。
这一招正是少林罗汉拳中反败为胜的绝技,师父曾经告诫郑小顺,这一招太过阴险,会毁了别人传宗接代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出手。这要是平常人,腿向后踢一般没什么力道,这一踢距离短,主要靠寸劲。郑小顺这一招不止练过千万遍,踢出去,既狠又准,百发百中。
黑狼发出痛苦的嚎叫,弯腰捂着裆部。郑小顺跟着一个后踹,踹得黑狼飞出几步开外,倒在地上。郑小顺身子一纵,右拳化掌就要拍向黑狼的太阳穴,台下的观众疯狂地叫喊:“杀死他,杀死他!”
郑小顺忽然犹豫起来,他虽然和黑狼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到了真要取他性命之时,心中却有所不忍。
郑小顺叹了一口气,收掌转身,决定放黑狼一马。谁知他刚一转身,黑狼忽然狂叫一声,拼了老命从地上跃起,挥拳打了过来。
郑小顺猛地身子一侧,扭转身来,伸手格挡。黑狼跟着右脚直踹,正中郑小顺左边腹侧,郑小顺身子被踹得飞了起来,他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响声。郑小顺刚站稳,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痛得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嘴角渗出了血丝。郑小顺两腿发颤,似乎已支撑不住正在变得疲乏的身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倒下来,一倒下就完了!”
郑小顺的脑海中闪过梅冰哭泣的身影,又似乎看见梅冰泪眼汪汪地对他说:“小顺哥,我不能失去你!”
他咬牙强忍疼痛,深吸一口气,趁黑狼摇摇晃晃扑过来的刹那间,一个穿心脚踢中黑狼的心窝,跟着右掌毫不犹豫地劈向黑狼太阳穴。但此时郑小顺的铁砂掌已发挥不出往日的威力,右掌击中黑狼的太阳穴时,力道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一。然而,即使这样,黑狼还是发出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轰然倒地。与此同时,郑小顺也倒了下去,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感觉好累好累……
飞豹冲上台抱起郑小顺,边跑边说:“好小子,你杀死了黑狼,终于报了仇了!”郑小顺迷茫中听了这句话,松了一口气,眼睛闭了下去。
郑小顺在医院里医治了一个月,就康复了。
住院期间,梅冰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后来小顺从飞豹口中得知,黑狼并没死,但已残了。胯下的那玩意儿废了,脑子受到震荡,虽医好了,却落下了个痴呆症,再也无法打拳,被彪哥赶出了公司。
郑小顺听说了黑狼的事,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他想,虽然黑狼可恶,但落得如今的下场,也算是遭到惩罚了。黑狼没死,郑小顺的心里反而少了一层愧疚。
出院当天,郑小顺不顾保镖的阻挡,闯进彪哥的办公室,把两万现金往桌子上一推,说:“彪哥,我退出!”
彪哥拿起一卷钞票,用手弹得“哗哗”响,自言自语地说:“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钞票。这世上爹娘虽亲,却没钞票亲!钞票好啊,钞票可以买房子,买车子,买娘子,拥有钞票,便拥有了一切。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有句话说得好,女人如衣服,旧了,破了,可以换新的。想不到有个傻冒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白白放弃了大好的发财机会。”
郑小顺接过话说:“这世上除了钞票,还有一种真情,比金子珍贵百倍。当然,有一些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真情的。”
彪哥瞪着小顺,一字一顿地说:“退出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你以后不能再打拳!”
郑小顺说:“没问题,除了防身外,我今后决不用打拳来谋生。”
郑小顺向飞豹道了别,回到宿舍,梅冰正等着他。郑小顺兴奋地说:“梅冰,我退出了,我自由了!”
梅冰扑上来抱着他又笑又跳,郑小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枝红玫瑰,问:“梅冰,你愿意嫁给我吗?”梅冰一个热吻印上了郑小顺滚烫的嘴唇。
这是最好的回答!
生死黑拳(6)
6. 别无选择
郑小顺和梅冰结婚了,他们用积蓄的钱开了一个便民超市,过起了夫唱妇随的快乐日子。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一场大火把郑小顺的便民超市烧成了一堆灰,郑小顺一下子又变得一无所有。没办法,他只有靠出卖体力到工地上去当小工,靠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
一天晚上临睡前,梅冰倚在小顺怀里,娇羞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郑小顺一听,喜得紧紧搂着梅冰哈哈大笑,连声说:“哈哈哈,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然而,随着梅冰的肚子一天天变大,郑小顺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想,梅冰要补充营养,以后生孩子要住院,孩子生下来要买营养品,这些都得花钱,可是自己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也只有可怜的一点收入,刨去日常开支,已所剩无几。为了多挣钱,郑小顺找了一份兼职,每天多干三四个小时,人也累得瘦了一圈,可是那点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看着郑小顺日渐消瘦,梅冰心疼地劝他:“小顺哥,你不要这么拼命,要累垮身子的。”小顺抚摩着妻子日渐隆起的肚子,叹口气说:“梅冰,你跟着我受苦了!”梅冰说:“小顺哥,有你在身边,再苦的日子也甜!”
这天下班后,郑小顺踏着夜色,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经过立交桥时,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很面熟的乞丐。小顺走过去仔细一看,竟是黑狼!黑狼抬头也认出了郑小顺,他跳起来冲郑小顺一边傻笑,一边说:“火,火,火。”郑小顺疑窦顿生,想问个明白,可是黑狼除了会说“火”字外,就只会傻笑。郑小顺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冤家,如今痴痴呆呆,只能当乞丐了却残生,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第二天一下班,郑小顺打电话约飞豹出来喝酒,向他说了遇见黑狼的事。飞豹听后,脸色凝重地说:“黑狼是间歇性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向你说火,莫非他知道你超市失火的原因?”
但是两个人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一晃,梅冰已怀孕五个月了,这天深夜,梅冰突然喊肚子痛,吓得小顺急忙把她送进医院。医生说,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妊娠反应,以后要少动,多补补身子。
从医院回来,郑小顺心情沉重,陷入了沉思,彻夜不眠。
第二天,郑小顺毅然决然地敲响了彪哥办公室的门。
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冲郑小顺拍掌,说:“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拳手的命运就是打拳,别无选择。”
郑小顺直截了当地说他要挑战拳王,并愿意签生死状。彪哥答应安排,三个月后比赛。临走时,郑小顺向彪哥预支了一些出场费。
郑小顺告诉了飞豹自己要挑战拳王的事,飞豹一巴掌掴在郑小顺的脸上,怒骂道:“你小子疯了,你这是找死!你难道不为梅冰想想?”
郑小顺擦掉嘴角的血,平静地说:“我就是为了梅冰着想,不想他们母子跟着我过苦日子,才决定搏一搏。”飞豹听了,只得连连长叹。
从此,郑小顺瞒着梅冰,悄悄又跟着飞豹训练。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比赛定在月底三十日的晚上。而这一天,恰巧是梅冰的预产期。郑小顺早早地把梅冰送进了医院。三十那天下午,郑小顺去医院看梅冰,说:“梅冰,对不起,晚上工地上要加班,我不能陪你了。”梅冰很理解地说:“小顺哥,你放心,医生护士会照料我的,我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郑小顺心里很苦,勉强笑了笑,临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梅冰,记住,你一定要把孩子养大成人!”梅冰笑了,说:“小顺哥,你一定是高兴得糊涂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我肯定会好好把他养大成人的。”
晚上九点,郑小顺来到花园酒店的顶层,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露天赛场,可容纳二千多人,飞豹不知什么原因没来。
看客们正在下注。彪哥端起一杯酒走过来递给郑小顺,说:“祝你好运!”郑小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走上擂台,那拳王像一座铁塔,正悠闲地等着他。
激战开始了。一交手,郑小顺就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拳王一记左摆拳,郑小顺用右手一格,一股巨大的力量竟震得他退了好几步。郑小顺只得使出绝招铁砂掌,可是一运气,竟发现气运不上来,惊惧之下,扭头看彪哥,彪哥正冲他坏笑。
原来彪哥在酒里下了药。看客们都知道郑小顺的铁砂掌了得,大部分下注赌他赢,如果郑小顺赢了,彪哥会赔很多钱。郑小顺明白了彪哥的毒计,但为时已晚,现在只有竭尽全力拼命抵挡拳王的进攻。
相持了十多分钟,郑小顺明显处于下风。这时,郑小顺一个疏忽露出破绽,拳王飞起一脚踢中郑小顺的左肋,郑小顺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惯性使他倒在地上,阵阵钻心的疼痛袭击而来。这时,郑小顺听见台下的观众发疯似的狂叫:“杀死他!杀死他!”拳王向他走来,沉沉的脚步声震得擂台直抖。
郑小顺挣扎着站起来。拳王挥起一拳击中他的太阳穴,郑小顺顿时头晕目眩,整个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飞去,他感到大量热血从鼻子、嘴里、眼里流了出来。
在落地的刹那,他看见飞豹领着警察冲了进来。
飞豹直奔郑小顺,抱起他,声泪俱下地喊道:“小顺,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原来那天飞豹听了小顺的话后,就悄悄找到痴呆的黑狼,帮他治病,想从他嘴里了解关于“火”的真相。
今天晚上,奇迹突然出现,黑狼恢复了正常。他说出郑小顺的超市是彪哥派人放火烧的,那晚他刚好就睡在附近的角落里,并且当时正好没有发病。飞豹急忙报了警,警察在高度保密下,由飞豹带领,直冲花园酒店抓人。
郑小顺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就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在医院产房,一声初生婴儿的啼哭传来,划破了这座昏睡城市的夜空。
第315、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
2007年11月29日上午,有着“最美的山乡女教师”美誉的王锐身披婚纱,脚蹬花车,行进在四川省雅安市的大街上。坐在她身边的是满面春风的新郎刘明波。大街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大家都为这对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
有谁相信,2006年8月,一场车祸让刘明波变成了植物人。女友王锐深情呼唤了57天,把刘明波从沉睡中唤醒,并不惜举债十多万元,让刘明波重新站了起来,也为自己披上了婚纱……
美女爱英雄 一个老套故事的开头
王锐,四川省荥经县泗坪中学的老师,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时,似乎还情窦未开。亲朋好友给她介绍男朋友,都被她一概拒绝。有人说她还没有长大,也有人说她不食人间烟火……
2002年国庆节刚过,王锐走进校园,就听同事说花滩中学一位老师被人打伤住院了。
“当老师还打架?莫名其妙!”王锐一听,不屑地说。
“那位老师是为了救学生,被几个街痞打伤的。”王锐从同事口中得知,这个被人打伤住在医院的老师叫刘明波,人称“老帅哥”,是荥经县花滩中学的老师。
刘明波的老家在荥经县民建乡竹阳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体弱多病。刘明波排行老三,大姐出嫁了,二哥一直头痛得厉害却又查不出病因,长期服药:嫂子丢下才两岁的儿子,离家出走了。
刘明波因为交不起学费多次辍学。1992年刘明波高中毕业,为了给二哥挣药费,他便踏上了外出打工路,一干就是三年,挣回了几千元钱,解了父母的燃眉之急。
“我要读书!”在外打工的日子,刘明波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1996年,他参加高考,考上了西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靠贷款完成了学业。
虽然王锐并不认识刘明波,但作为“老帅哥”的小师妹,王锐早已听说过有关刘明波的故事。王锐也毕业于西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刘明波1999年7月毕业,王锐同年9月入学。
当王锐得知是“老帅哥”挨打后,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她的心思被一位女同事看在眼里,便半开玩笑地对她说:“我跟‘老帅哥’是同学,要不我给你引见一下?”
就这样,两人见了面。
王锐爱上了刘明波。有好心人劝她:“你家境不好,再找一个比你家更糟糕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刘明波的二哥吃了十多年的药,花了好几万元,最后还是撒手而去。并留下一个11岁的侄儿,抚养侄子的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刘明波头上。
不久,刘明波的弟弟又出了车祸,刘明波借钱救活了弟弟。
然而,正当他们一路艰难前行时,没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向他们袭来……
买爱情玫瑰 惨遭车祸成植物人
2006年8月4日,花滩中学初中毕业生高中上线率破天荒地超过了全县很多学校,刘明波是毕业班年级组长,他打电话向王锐报喜。“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刘明波生平第一次走进了花店。他看着一束红玫瑰要好几十元,舍不得买,最后掏出5角钱,买了一枝。
走出花店过了街,当刘明波一只脚踏上街沿时,突然后面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正要回头看,一辆疾驰的摩托车翻车倒地后径直向他冲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呢?”王锐得到消息后,头脑一片空白,踉跄着跑向医院。当她赶到医院时,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两腿粉碎性、开放性骨折,锁骨骨折……更严重的是脑干、大脑皮层损伤严重,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王锐听完医生的话,几乎站不稳了。
看着病床上血肉模糊的刘明波,王锐哭得死去活来。
哭泣中的王锐把脸贴到刘明波脸上,这一贴,刘明波竟然睁开了眼睛。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挣扎着说了几个字:“你……来……了……就……好,玫瑰……”他满是鲜血的手竟然还攥着那朵鲜艳的红玫瑰。
王锐的父亲王秉峙听到刘明波受伤的消息后,马上赶到医院。王锐一下抱住父亲:“爸爸,他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啊!”
王秉峙是位朴实的农家汉子,他看着血泊中昏睡不醒的刘明波,并没有退缩,转身就去找肇事者。可他见到肇事者后,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那人的摩托车是赊来的,无牌无证,而且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什么家产都没有。那人也受了伤,躺在病床上无钱治疗。
王秉峙一溜小跑赶回家,从亲戚朋友手中借了4万多元,又跑回医院。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抢救,刘明波被推出了手术室,清醒了一会儿,又陷入昏迷中。
刘明波的父亲刘成括已年过古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大儿子死了,小儿子残了,寄托着全家希望的二儿子现在又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看着忙前忙后的王锐,刘成括把她叫到跟前:“姑娘,你走吧……别拖累了你。”
“爸,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儿媳妇了,你就把刘明波交给我照管吧……他要是走了,我就是你的女儿。”王锐跪倒在了老人面前,老人感动得泪水直流。
一天天过去了,刘明波一直没有醒过来。脑外科、神经科医生会诊后得出结论:刘明波如果再不醒过来,可能就永远成为槽物人了。
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2)
感天动地57个昼夜唤醒植物人
“我不信,刘明波不会丢下我不管……”暑假期间,王锐已托人找好了房子,本想租房也要把婚礼办了……要是刘明波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活啊?
王锐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心爱的人唤醒,让他重新站起来。从此。只要有空,王锐就趴在刘明波的病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呼唤:“明波,你不能走。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郊游吗?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我们忘记了世俗的一切,尽情地欢笑,尽情地嬉戏,是多么快乐啊……还记得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会一辈子照顾我、爱我。还把我背下了山……”
王锐每天守护在刘明波身边,双手轻柔地抚摸刘明波的脸。白天黑夜,王锐一遍又一遍地讲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讲到动情时,不停地亲吻着刘明波毫无表情的脸……
开学了,刘明波没有醒,荥经县教育局领导得知这一情况后,在全县教育系统组织捐款。教育工会送去了6000元的慰问金,并把王锐借调到严道二中,方便她照顾刘明波。
刘明波什么知觉也没有,大小便失禁,床上污秽不堪。常常是王锐刚刚收拾好,他又排泄了一床。王锐总是默默无言地把一切重新清理干净。
经过多次会诊,医生做出结论:刘明波已经成了植物人,如果能够苏醒过来,除非奇迹发生。
此时,刘明波似乎正行走在一个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黑洞里。四周很安静,仿佛前方鲜花盛开,有人在向他招手。而身后又有人喊他回头:“波波……波波……”刘明波终于想起来了:是女友王锐在呼喊他,怎么刚睡觉又要喊我吃早饭?心里涌起一阵温暖,他睁开了眼,看到泪眼滂沱的王锐正伏在他身边,深情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波波,你醒了?刘明波醒了!”王锐哭喊着冲到了医生办公室。
受伤57天后,沉睡的刘明波终于被王锐唤醒了。
举债十几万让爱人重新站起来
睁开眼的刘明波并没脱离危险。医生告诉王锐,他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尽管此次事故责任最终认定由摩托车驾驶员负完全责任,但肇事者身无分文,治疗费还得刘明波自理。
对刘明波这个早已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高额的治疗费根本无法承受。这个重担最后还是落在了王锐的肩头,王锐借遍了所有的亲友,“帮我救救刘明波吧!我给你们跪下了……”少到几十,多到几千,拿着救命钱,王锐几乎都要下跪感谢。
周围的亲友都借完了,王锐把电话打到了在成都工作的姨妈李增华家。
听清楚刘明波的伤势后,当医生多年的李增华自然知道刘明波凶多吉少。“刘明波是死是活,我都认了……你救救他吧!”王锐哭着说。李增华叹了一口气。先后几次托人带回5.8万元救命钱。
终于凑够了第二次手术的钱,刘明波被送进了手术室。手术是痛苦的,刘明波痛苦地呻吟了9天9夜。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王锐说:“那真是撕心裂肺。看见他满脸豆大的汗珠。一声连一声的呻吟,我的心如刀绞。”
付不起高额医疗费,刘明波只能拄着双拐回家休养。为了能够早日站起来重返讲台。刘明波抓紧时间锻炼。不料又出了意外,左脚固定钢板的受力螺丝钉断在骨头里,只能暂时用石膏固定着,右脚受力螺丝钉又外突了,一动就钻心般地痛,双脚不能动弹。刘明波再次住进了医院。
2006年12月。刘明波花光了王锐一家借来的十多万元,还欠了荥经县医院8000多元治疗费,他只得“逃”出荥经县医院,回到家中休养。
刘明波死里逃生,他和王锐的心思都花在了筹钱治疗上,其他的都顾不上了。有时,连一袋食盐都买不起,一连好几天吃白水菜。
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3)
王锐和刘明波婚礼现场
披上婚纱 雅安市民替有情人圆梦
王锐和刘明波执着、凄婉的爱情感动了很多人,素不相识的人们纷纷赶到医院探望刘明波,认识的,不认识的,病房里堆满了水果、鲜花和千纸鹤。荥经县教育局先后两次在全县教育系统开展募捐活动,为刘明波筹款3万余元。众人的关爱,为刘明波鼓起了战胜困难的勇气,也点燃了他重返讲台的希望。
“一年多没有到学校了。我放心不下我的学生。”2007年11月27日上午,刘明波在王锐的搀扶下,终于回到了花滩中学。客车驾驶员也很感动,二话没说,多绕了1公里路,把刘明波送到学校门口,所有乘客无一人反对。 “刘老师回来了!”同学们在校园内奔走相告。他们涌到学校门口,争着要背刘老师进校园。在校长周建新等人的簇拥下,刘明波来到教室,看到了他曾经教过的学生。
刘明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学校。同学们依依不舍:“刘老师,我们等着你回来!”刘明波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一定回来……”
“我们要为刘明波圆梦。让他当上新郎,让他重返讲台!”刘明波、王锐的生死恋感动了雅安市民。“他们的爱情故事感天动地,王锐是中国最美的山乡教师!他们的梦想,我们替他们圆!”
12月28日,雅安市民自发地开展了募捐活动,当天收到捐款5000多元。
12月29日,由《雅安日报》主办的公益性婚礼在雅安市举行。刘明波的学生刘婧已经上大学了。听说重新站起来的刘老师要当新郎了,特地从成都赶回来,执意要给师母王锐当伴娘。
在婚礼进行曲中,只见新郎刘明波拄着拐杖。和新娘相依相偎,缓缓地踏上了红地毯,一步一步走上了婚礼舞台。每走一步,刘明波都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钢针紧紧地扎着腿骨,痛彻骨髓,但他依然面带微笑。
“去年8月4日,我没有送到玫瑰花,今天一定要送到!”刘明波张开双臂,把新娘王锐紧紧拥在怀里,用嘴唇叼着玫瑰花,送到新娘口中。两人一起朗诵他们的爱情宣言:“一路的艰辛有爱相伴,人生的永恒用爱渲染……”
那一刻,台上台下,激情似火。台上的新郎新娘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台下的嘉宾都热泪盈眶,共同见证了这份真挚的爱情。
2007年12月26日,笔者走进了刘明波、王锐的“爱情小屋”。出租屋里家徒四壁,刘玉波坐在床边,双脚浸泡在热水盆中;王锐正在一旁忙着,温馨满屋。
刘明波、王锐接受了笔者的采访。王锐说:“我们什么也没有,但我们有爱。面对死亡,我们艰难地挺了过来,还有什么困难比面对死亡更可怕?”
刘明波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纵然将来站不起来。我坐在轮椅上也要重返讲台!”
第316、御狼谷传奇
一、狼不领情
曹明宝爬了半天山路,累得气喘吁吁的,刚要跨进御狼谷,突然迎面出现三头体型庞大的野狼,目光凶幽,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他再向前半步。
曹明宝朝一头毛色金黄、左边耳朵有个豁口的野狼亲切地喊了一声:“阿黄,我是明宝啊!”说着跑上几步,伸手想去抚摸它的脑袋。叫阿黄的豁耳狼对他毫不领情,“呼”的一声,朝曹明宝扑来。曹明宝惊得往后一蹦,大叫:“阿黄,不认识我了?”又急忙把手指伸进嘴里,鼓起腮帮,吹出长长的哨声。这哨声又叫狼哨,是爹教给他的,用来和御狼谷里十多条野狼沟通。可哨声过后,三头狼还是没有丝毫松懈。
说起这条二十多里长的御狼谷,原来叫楠木谷,长着许多金丝楠木,当时楠木谷里没有野狼。金丝楠幽香阵阵,木质坚硬,金丝闪闪,千年不腐,专用于历代宫殿建筑、龙椅宝座、箱柜橱盒的制作,以显耀出至尊至贵的皇家气派。由于历代王朝对金丝楠滥采滥伐,到了清代,楠木谷仅存了二三十株,散布在几十里长的山谷。乾隆派人来到楠木谷,采伐了四五株一抱粗的金丝楠后,立刻差人专职守护,同时下旨从皇家狩猎场捕来五六头凶猛机警的野狼,放生楠木谷,人们从此便把楠木谷改称御狼谷。也由于这里地处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又有群狼把守,所以散落在山谷丛林的几十株金丝楠才得以保存到现在,实是幸事。当时为清王朝看护金丝楠的,正是曹明宝的祖先。世代相袭,至今已近三百年了。
五年前,曹明宝在御狼谷吃不得苦耐不住寂寞,跑出去打工。看到外面花花世界,一直想发笔大财。有一回,他泡网吧,从网上看到许多人进山偷伐金丝楠,一株就值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看到这里,他心里忍不住了:“御狼谷不就长着许多金丝楠吗?赶紧回去……”可是,他很快就泄气了,他根本不知道金丝楠长啥模样,父亲从来没告诉过他。再说,这金丝楠为国家二级保护珍稀树种,早在明清时期,民间如有人采伐,轻则坐牢,重则杀头。如今,政府也加大了对盗伐金丝楠的犯罪分子的惩罚力度,采伐偷运都是犯罪行为。在巨大金钱利益的诱惑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在网上写了个帖子,说他知道金丝楠生长的地方,想找人合作,许诺成功以后利益对半。帖子发出后不久,有个叫阿龙的男子与他网上联系,同意和他合作。
曹明宝很快回到御狼谷。谁知道,他被三头狼当作了陌生人拦住,不许进入御狼谷。他小心地走近那头豁耳狼阿黄:“阿黄,七年前你同阿青争夺头狼,被阿青咬豁了半只耳朵,是我天天为你换药……”
曹明宝发现阿黄的脑袋动了一下,像是记起了那件事似的。可当他试探着再次向前跨了一步时,阿黄突然嗥叫一声,从地上蹿到半空,一下跳下来把曹明宝紧紧压住,吓得他魂飞魄散,大喊:“救命,救命啊!”
就在曹明宝感到极度恐惧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像夜风掠过林涛的低啸声,压在他身上的阿黄像接到了什么指令,立刻松开,其他两头狼也乖乖退到了一旁。
二、神奇狼哨
“爹吹的狼哨!”曹明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到从林子深处跑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背着猎枪,雪白的头发。他惊魂未定,扑上去:“爹,你若晚来一步,我命就没了。”
老人久久地看着曹明宝,眼里噙着泪,哆嗦着嘴唇喊:“你……你可回来了……”
“我想爹呀!”曹明宝装成十分难受的样子。
这时,刚才要置曹明宝于死地的阿黄和其他两头狼,友好地围上来,朝曹明宝伸着舌头,摇头摆尾,显得十分亲热。
之后,阿黄领路,父子俩进了御狼谷。一路上,树木有时茂密,有时稀疏,不时蹿出只野兔、野羊。曹明宝一面跑,一面向老人说,现在又盛行淘金丝楠了,价钱一直疯涨……他们曹家世代守护着的御狼谷,长着几十株天然金丝楠,他担心有人进来偷伐,所以决定回来守护金丝楠,同时也为了照顾老人,尽尽孝心。
老人叫曹世山,带着十几头狼,尽心尽责地守护金丝楠。到了寒冬,大雪封山,老人便打野物让狼过冬,有时自己勒紧裤带,也不让狼饿着。这群狼分散在御狼谷各个警戒点,老人用神奇的狼哨联系、指挥它们,用它们的凶猛与机智,把一个又一个觊觎者赶走。老人一年只离开御狼谷两三回,去乡里领取点粮食、衣服等物品。他三十多岁才娶了个女人,女人生下儿子后就病死了。现在可好,跑出去的儿子还惦记着御狼谷,惦记着爹,终于回来了。
这时,曹明宝却是想着狼哨的事:“爹,刚才阿黄为什么不认识我了,吹狼哨也没用?”
曹世山回答:“你离开御狼谷四五年了,把狼哨记错了。”
怎么会记错呢?曹明宝怀疑爹换了狼哨。如果老人不把新的狼哨传授给他,他怎么同阿龙偷伐金丝楠?于是连忙说:“对,是我记错了。您快教我,不然,这些狼都不认我了。”
曹世山觉得儿子要留在御狼谷,忘掉狼哨是很危险的,于是一路回家,一路吹出了各种音调的狼哨……
曹明宝认真仔细听,用心学。同时他也分辨出,此刻爹教他的狼哨果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难怪刚才阿黄它们要凶狠地将他拒于御狼谷外。
曹世山带着儿子回到半山坡茅草搭成的小屋,冷锅冷灶,老人过着十分凄凉孤独的日子。
晚上,老人又咳又喘,这是他在御狼谷落下的老毛病,现在入秋了,又犯了。曹明宝急忙拿出一大包药,取出几颗黑色药丸,说他出山后一直惦记着爹的气喘病。说着,倒了一杯水,让老人把药服下。
五六天后的一天深夜,谷口方向突然传来阵阵忽高忽低的狼嚎,把曹世山父子一下惊醒了。
三、狼嚎声声
爷俩立刻起床,跑出茅屋,月亮被乌云遮住,山林黑黪黪一片。阿黄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伸长脖子,绿幽幽的眼睛警惕地张望着黑暗的御狼谷。曹世山侧耳听了会儿说:“有人进谷,被狼拦住了。”
“快去看看,谁这么大胆!”曹明宝气愤地说。
曹世山望着夜色笼罩下的山林,把手伸进嘴里,发出“呜——哇——”的狼哨,阿黄也昂起脑袋,发出与老人相同的叫声。紧接着,声音由近到远,让狼互相传递,传遍御狼谷。老人又说:“没事了,我们回去睡吧!”
曹明宝明白,这是爹发给狼的信号,各警戒点提高警戒,若有人强闯御狼谷,它们就会赶去增援,谁敢冒死进来?
谁知道,就从那天起,每到深夜,狼群就嚎起来。一连十来天,老人吃不消了,走几步路就喘。曹明宝加大药量给老人服用,着急地说:“爹,这些人居心不良,你又喘得这么厉害,万一出了什么事,叫我一个人怎么办?”
曹世山喘了阵气说:“是啊,有些事该向你交代了!”
第二天,曹世山带上豁耳狼阿黄,同儿子跑进茂密的林子。老人指着一株高达十余米、枝叶茂盛的大树说:“这就是金丝楠!”
曹明宝激动得脸色都变了,老人终于要把金丝楠告诉他了。其实,这是祖上一代代传下的规矩:只有到老人快去世的时候,或者说父辈对下辈进行了严格考验后,确认下辈不起贪心时,才会将御狼谷保存下来的金丝楠,向后辈一一交代清楚:金丝楠有多少株,具体位置在哪里……如今,老人感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服药也没用,儿子已心甘情愿回到御狼谷,如果再不把怎么识别金丝楠的方法传给他,自己眼睛一闭就来不及了。
接着,老人仔细地将树形、叶片、颜色、花形、果状等金丝楠的识别特点说给曹明宝听,因为与金丝楠相仿的树木有许少种,不仔细鉴别,外形都差不多。
曹明宝朝眼前的这株金丝楠看去,在阳光的照射下,整株树木隐隐透出闪闪的金点,还扑来钻鼻的香气,他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把这些特点牢牢记在心里。老人又带着他在御狼谷跑了个遍,把三十多株金丝楠的生长位置告诉了他。
过了三天,狼群突然停歇了嚎叫,山林变得安静极了。
这天晚上,老人没有合眼,天一亮,他顾不得一步三喘,同儿子带上豁耳狼阿黄来到林子巡查。他们在一个山坡转弯处停下来,父子俩惊得目瞪口呆:在没有狼嚎的紧急报警下,一株生长期长达百年的金丝楠,居然被偷伐倒地,并且一锯三截,最小的一截不翼而飞……
树根新鲜,枝叶满地,留下的两截金丝楠发出阵阵香味。
这可怪了,偷伐者是怎样避过机警而又凶猛的野狼,进入御狼谷的?又怎么在狼的眼皮底下把一截金丝楠偷运出去?这些野狼前些日子夜夜嚎叫不停,而到了关键时候,为什么反而集体噤声?
曹世山喘得胸脯起起伏伏,眼睛里翻腾着愤怒的火焰。
曹明宝也装成无比惊讶与愤怒的样子,心里却暗暗高兴。因为,他知道阿龙得手了。原来,曹明宝进山前,阿龙替他准备了一套秘密武器——微型通讯设备,暗暗挂在腰间,可以通话,也可以传送图片录像。因此,曹世山向儿子传授新的狼哨,老人吹狼哨指挥狼群,父子巡视御狼谷,识别金丝楠……这一切都实时传送到阿龙那里。而阿龙又请了个口技高手,模仿传送过去的狼哨,于昨天晚上毫无阻拦地带着一群人进入御狼谷,又神不知鬼不觉伐下金丝楠,偷运出去一截。
阿龙为什么盗走最小的一截,却留下两大截呢?
四、惩罚头狼
曹世山老人带上阿黄进了林子,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一株树龄长达百年的金丝楠被锯成三截,两大截在地上,最小的一截不翼而飞。
原来,由于金丝楠十分沉重,进谷的二十来个人只能抬出去最小那截,留下的两大截想必是打算日后再弄出去。由于曹明宝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老人,所以老人绝对想不到这是自己儿子伙同外人里应外合共同搞的阴谋。
曹明宝面露难色,十分担忧地说:“爹,这群狼究竟是怎么搞的……”
曹世山突然把手指伸到嘴里,发出一阵“嘟嘟嘟”的狼哨,很快,分布在各警戒点的十几头狼急匆匆赶来,集合到曹世山面前,后腿一缩,朝着主人,前腿跪下了。
曹世山脸色铁青,一面喘气,一面从地上拾起一根手臂粗的金丝楠树枝,在阿黄的脑袋前挥动了一下,然后高高举起,怒声责问:“阿黄,你是它们的头儿,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是谁放人进来偷伐金丝楠的?把屁股转过来!”
阿黄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在曹世山严厉的目光下,慢慢把屁股挪了过来。
曹世山举起金丝楠树枝,狠狠向阿黄屁股砸去,阿黄痛得“嗷”的一声,死死咬紧白森森的牙齿。
一下、二下、三下……阿黄的屁股渐渐肿了起来,曹世山也喘得越来越厉害。
其他的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木头似的钉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曹明宝在一旁假惺惺劝道:“爹,阿黄一直在我们身边,你打它有什么用?”
曹世山喘着粗气,头也不抬,恨恨地说:“阿黄的鼻子能闻到几十里外陌生人的气息,发现情况为什么没有发出警报?偷懒,没有尽职,就得挨打!”曹明宝“哦”了一声,没想到阿黄这么厉害。
惩罚结束,阿黄的屁股被打得鲜血直流,对着曹世山哀叫一声,扭过头,用长长的舌头一下下舔着伤口。
曹世山的眼睛红了,又忽然挥动一下手里的金丝楠树枝,朝跪在他面前簌簌发抖的其他十几头狼厉声警告:“今天惩罚阿黄,以后再犯错,你们也一起罚!”
说完,曹世山吹了声长长的狼哨,十几头狼一下站起来,撒开腿,奔回各自的岗位去了。
惩罚头狼的一幕,被曹明宝通过秘密武器传送到了阿龙面前,那头的阿龙一面看,一面叫喊:“精彩,真是精彩!”
五、真假金丝楠
山区的秋天,一天比一天凉,老人喘得连床都快爬不起来了,曹明宝天天给他服用从山外带进来的药,也没见什么效果。这天,曹明宝说:“爹,你躺着不要动了,我带着阿黄出去看看。放心,只要有人敢跨进御狼谷,我绝不会放过他们。”说着,就领着豁耳狼阿黄离开了茅屋。
整个一上午,曹世山一直躺在床上,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快到中午时,阿黄突然跑回来,咬住曹世山的裤管,将他往外拖。“出事了!”
曹世山心头一紧,赶紧背上猎枪,跟着阿黄七拐八弯来到一块林木稀疏的地方,发现曹明宝被捆在一株大树上,周围站着五六个精壮汉子,其中一个眼若鹰隼的光头男子,正举着树枝狠狠抽打曹明宝。奇怪的是,十几头狼围坐在这些入侵者四周,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只听那个光头男子朝曹明宝吼道:“说,什么地方有金丝楠,快说……”
“你们已经偷伐了一株,还要问我!”曹明宝怒目圆睁,愤怒地回答。
“嘿嘿,上回运出山的那一小截,我们让懂行的看了。哼,是假的!快把真的金丝楠告诉我。得了真金丝楠自有你的好处。如果胆敢再骗老子,你死定了!”光头男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曹明宝身子一挺回答道:“什么真的假的,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还嘴硬。不说就把你送上西天!”光头男子冷笑一声,举起树枝向曹明宝脑袋抽去……
“放下!”曹世山举起猎枪怒吼道。
光头男子急忙转回头,见面前站着一个老人,就朝旁边的人喊:“把这老头一起送上西天!”
五六个精壮汉子一拥而上,老人“砰”的一声扣响了猎枪,子弹在那个光头男子脚下开出朵黄泥花。就这一枪,闭眼坐着的十几头狼一齐被惊醒,跳起来向光头一伙扑了过去。光头吓得掉头就跑,那几个汉子也跟着跑了。奇怪的是,狼群追了一阵子,就停下来不追了。
曹世山把曹明宝从树上解下来,心疼地抚摸着他的伤口。曹明宝对老人说,他带着阿黄出来巡视山林,除了上回偷伐的那一株金丝楠外,其余的都安然无恙。这时,看看太阳快到头顶了,就打算回去吃午饭,正走着,忽然被一群陌生人拦住,三下五除二把他捆到树上,逼他说出真的金丝楠在哪里。
最后,曹明宝满脸疑惑地问:“爹,我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说偷伐的那株金丝楠是假的?”
老人长叹一声,又喘了一阵,承认前些日子他指给曹明宝的几十株金丝楠,确实不是真的。
曹明宝暗暗一惊,难道老爹发现了什么,这才提防着自己?他心里不由暗恨起老爹来,正是那假金丝楠让他白白挨了一顿揍。
六、郑重嘱托
“爹呀,你怎么连儿子也要骗?”曹明宝装成委屈极了的样子,流出了眼泪。
“没办法呀,我担心你这些年在外头心混野了。”曹世山继续抚摸着儿子的伤痕说,“这回啊,你是好样的,打死也不领他们去找金丝楠,让我放心了。”
曹明宝见这场同阿龙合演的苦肉计起作用了,不禁暗暗得意。可他心里还有疑惑,于是又问道:“爹,阿黄接受了你对它的惩罚,也警告了其他狼,可它们为什么不长记性,仍然让这些坏人进入御狼谷?我被他们捆到树上,不管怎么喊,它们就是不来救我!”
老人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有些忧虑地说:“是呀,这些狼像喝了迷魂汤。看来,光教训阿黄还不够!”说着,老人气愤地举起树棍,把站在眼前的十几条狼都狠狠揍了一顿。它们被揍得屁股发肿,围着主人哀嚎,像是承认错了似的。
当天夜里,老人喘了一个晚上,又是一刻也没有闭上眼睛。曹明宝跑进跑出,端水送药,不住地说:“爹,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挺住!”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了,老人坚持着从床上爬起来,勉强吃了点儿早饭,然后对曹明宝说:“看来,我这身子骨是有一天没一天的,等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认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金丝楠。”
曹明宝听了高兴得心花怒放,老人终于要把御狼谷的真相向他说了。
其实,他从山外带回来的药,根本不是什么良药,而是慢性毒药。阿龙原本要把老人一下毒死,可是老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曹明宝不愿这样做,只想让老人服药后起不了床就可以。不过,那药真毒,控制了药量也没用,老人已经感到自己快死了,又目睹儿子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按祖上传下的规矩,他得把真正的金丝楠在哪告诉曹明宝了。
曹明宝抑制住剧烈蹦跳的心,扶着老人,在御狼谷找了一阵子,老人突然停在一株高大秀丽的树木下,说这株才是真正的金丝楠。接着,老人拿出一把刀,切开树皮,然后细细地向儿子传授区别真假金丝楠的要领:眼前这株金丝楠树皮呈灰黄色,非常薄,并且有着明显的深色麻点状皮孔,切开后,能看到内皮与木质相接的地方有黑色夹层。而前些日子被偷伐的那株,树皮灰白,光滑无孔,切开后也根本看不到那黑色的夹层。再闻闻眼前这株金丝楠发出的香味,幽幽的,似有似无,让人像喝了口百年陈酿似的,微微发醉。而上回偷伐的那株的香味,浓烈冲鼻,像樟木香。再用眼睛去瞧,眼前切开树皮的金丝楠呈浅绿色,闪着点点金丝,纹理梦幻般瑰丽;而上回偷伐去的,纹理单调,闪出的不是金丝,而是分泌出淡黄色的树汁。最后,再用手去摸,眼前这株金丝楠木质坚硬而温暖,细密而柔和,而上回那株……
老人最后说:“这御狼谷,长得像金丝楠的树木不少,也幸亏真正的金丝楠隐藏在里边,才幸存下来。”
曹明宝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顿时激动万分,他一一用心记着。
接着,老人又一面爬山,一面喘,领着曹明宝爬到一块坡地。这里右边是山,左边是深五六十米的悬崖,下面是条急流。坡上长着一株高达二三十米,两三个人也合抱不过来的大树。在秋风中,树叶飒飒,发出似有似无的幽香。曹世山指着大树说:“它就是我们御狼谷的金丝楠木王,已有千年,连当年的乾隆爷都舍不得动它,说留下它能给世间降福去邪。为了保住这株金丝楠王,我们曹家已有三四个人同坏人搏斗时死在了树下,守护的狼也被打死不少。明宝啊,我把御狼谷里的几十株金丝楠都交托给你了,你宁死也不能丢掉一株啊……”
说到这儿,老人突然大口喘起来,脸色发紫,一下倒了下去……
七、失灵的狼哨
曹世山老人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于是决定带曹明宝去认一认真正的金丝楠。老人一面爬山一面喘,最后爬上一块坡地,指着前面的大树说:“明宝啊,我把御狼谷里的几十株金丝楠都托给你了,就是死了也不能丢掉一株……”话未说完,老人突然大口喘起来,脸色发紫一下倒了下去。
曹明宝把老人背回茅屋,老人越喘越急促,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说:“这些日子御狼谷不太平,不要怪阿黄它们,这些都是我……我的安排,也让你看个明白,以后用心防着点……”
显然,老人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其实都是儿子同阿龙里外勾结造成的。老人抓着曹明宝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快不行了,让我把最后一套,也是最管用的狼……狼哨传给你,听着——”
曹明宝心头一惊,爹还有一套最管用的狼哨没教给自己?以前自己太小觑老人了,差点误了大事。也难怪,金丝楠是老人的命根子,为了保住御狼谷里的金丝楠,老人真是用尽了心机!曹明宝瞪大眼睛,盯着老人。这时,老人不知哪来的精神,眼睛仿佛迸出火花,把两个手指塞进嘴里……
喘了好一阵,老人向曹明宝交代:“我死后,按曹家祖上规矩,停尸三天,才可下葬……”
曹明宝赶紧点头答应。老人交代完后事,就这样安心地去了。为了试试爹最后教给他的狼哨管不管用,曹明宝来到林子里,一声长啸,顿时狼嚎震谷,四蹄惊地,十几头狼一齐奔到他面前,听候新主人的指令。
“我就是进入御狼谷的陌生人,你们怎么拦我?”曹明宝转过身,装成强闯御狼谷的样子,豁耳狼阿黄立刻带着两三头狼,“呼”的一下扑到他跟前,瞪起绿幽幽的眼睛,举起锋利的爪子,不让他往前一步。
最后,曹明宝吹出让狼群互相生死搏斗的急促狼哨,狼群迅速一分为二,嗥叫声、撕咬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狼群越战越勇,不一会儿,就有几头狼挂了彩……
曹明宝赶紧发出停止搏斗的指令。他欣喜万分,想来,老人死前一直对他不放心,设置了各种考验,幸好他成功地一道道过关了。
第二天,阿龙带着七八个精壮男子,大摇大摆地进入御狼谷,一路上说说笑笑。进入御狼谷不久,阿龙便通过微型通讯设备大声呼喊曹明宝:“你在哪里?我们进谷了,快领我们去找金丝楠木王……”
收到消息的曹明宝不觉一惊。当老人带着他见过了真正的金丝楠,特别是那株千年楠木王后,他忽然生出个念头,于是关闭了那套藏在腰间的微型通讯设备,他要从此独占御狼谷,尽情享受御狼谷给他带来的无尽财富……他已经用老人去世前传授他的狼哨对狼群下了指令,没有他的允许,绝对不允许陌生人再进入御狼谷一步。可眼下,阿龙竟然领着人毫无阻拦地进来了,并且指名要采伐千年楠木王。曹明宝不禁紧张起来,令他百思不解的是,当时他已经关闭了微型通讯设备,阿龙怎么会知道楠木王的消息?
八、黑洞洞枪口
曹明宝硬着头皮,说自己正等着他们呢。很快,阿龙带着人找到了曹明宝。曹明宝在阿龙的胁迫下,一同爬上长着金丝楠木王的那块山坡。阿龙看到了那株高高的千年楠木王,张开双臂大叫:“啊,发财了,一千万啊!”阿龙叫罢,又转过身,发现千年金丝楠木王的左边是令人恐惧的悬崖峭壁,下面是一条急流。他对曹明宝说:“这位置多好,只要把金丝楠木王锯倒,用绳子顺着吊下去就行!我已经派人在下面接应了,放到水里,出山十分容易!”
阿龙他们带着锯和绳索,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曹明宝急得抓耳挠腮,他明白这株千年金丝楠木王一旦被阿龙锯下,到了水里,他就控制不住局面了,于是忙阻拦说:“阿龙哥,这株楠木王是有灵气的,镇着这条御狼谷,千万不能动。这谷里金丝楠有的是,我带你去锯。”“什么灵气不灵气,这宝贝出手后,你可买房子,娶女人成家,留着它干什么?”阿龙拍拍曹明宝。
曹明宝挡住阿龙:“阿龙哥,你刚才说这株楠木王值一千万,你得先付我五百万!”
“嘿嘿!”阿龙干笑了两声,“对,对,我们有约在先,先给钱!”说着,把一只鼓鼓的皮包扔到曹明宝面前。
曹明宝俯下身,急忙打开拉锁,只见里面露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扎扎百元钞票。正当他抖着双手拎起皮包的时候,阿龙突然用一支黑洞洞的手枪抵住了他的脑袋……
曹明宝惊得魂飞魄散:“阿龙,你……”阿龙用手摸摸光头,说:“在这世上,哪有见了宝贝让人分享的?”
曹明宝大叫:“不,你不要打死我,爹已经教我怎么识别真假金丝楠,我们继续合作!”
阿龙用手枪抵住曹明宝的脑袋,用讥讽的口气说:“你当我同你一样傻啊?”说着,伸手往曹明宝腰间一摸,收回了那套微型通讯设备。情急之中,曹明宝把两个手指塞进嘴里,吹出老人死前教给他的最后一套狼哨:“呜——啦——”可是,不管他鼓起腮帮子怎么吹,也没见到一头狼的影子。
阿龙仰天大笑:“好,我让你死个明白。前天我发现你突然关了同我联系的设备,就知道你小子在耍花样。就你也跟老子耍心眼?你做梦也想不到,在你身上装的那套设备有两个频道,一个是我同你联系用的,你可关可开;另一个是秘密的,永远开通的,那个秘密频道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金丝楠,楠木王在哪个位置,还有你爹最后教你的那套最管用的狼哨……哼,你想独占御狼谷,可惜长了个猪脑子。今天你是死定了!”
九、血染楠木王
曹明宝双眼一闭,不禁哀叹一声。一个贪字不但害了爹的一条老命,自己也没落个好下场。看来,眼下一切都在阿龙掌控中了,再求也没用。想到这儿,他不觉泪水流了出来,双腿打着哆嗦,等着阿龙开枪。
就在阿龙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突然听到“当”的一声,阿龙手里的枪应声落地。阿龙感到手腕被割裂般的疼痛——从林子里飞出一块棱角尖厉的石头砸在他的手腕上。阿龙大吃一惊,抬起头,只见一个肩上背着猎枪,头发雪白的老人朝他们飞奔过来。阿龙大吃一惊,他早在曹明宝传过来的图像中认识了这个老人,他就是曹明宝的爹。他不是被曹明宝下药毒死了吗?他亲眼通过设备看到老人死的,怎么又活过来了?曹明宝也感到很惊异,顾不得多想,忙大喊:“爹,救救我!”
老人大步跑到楠木王前,举起猎枪,朝阿龙愤怒大喊:“谁敢动金丝楠木王一枝一叶,老天马上惩罚他!”
“砰——”一声尖厉的枪声响起,瘦高个子偷偷从老人背后开了枪。老人怒目倒下,鲜血飞溅,染红了金丝楠木王。
曹明宝扑上去喊:“爹,我害了你,让你做了鬼还不得安心!”阿龙从地上拾起手枪,指着父子俩说:“不管你们是人是鬼,一起上天堂吧!”
老人突然把手指伸进嘴里,随着一阵震动山谷的长啸,十几头狼在阿黄的带领下,刹那间奔驰而来,把阿龙他们团团围住,瞬间发起凶猛的进攻。阿龙大吃一惊,同那瘦高个子一起朝狼开枪,狼十分灵活,连根毛也没伤着。
眼看子弹快打光了,阿龙跳到曹明宝身后,一条胳膊勒住他的脖子,手枪抵住他脑袋,朝背上还冒血的曹世山喊:“你要儿子活命,赶快叫狼退去!”
老人一下惊呆了。如果儿子被害,这御狼谷就要遭殃了。突然,阿黄从半空中蹿下来,一口咬住了阿龙的手腕。
“砰——砰——”阿龙扣动扳机,子弹穿透了阿黄的喉咙。
鲜血从阿黄的脖子飞迸出来。当阿龙想趁机抽出握抢的手时,只听“咔嚓”一声,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抽出来一看,右手腕子已经空荡荡,右手和手枪一同留在了阿黄的嘴里。此时,阿黄才訇然倒下。
阿龙疯了般从瘦高个子手里夺过手枪,向曹明宝开枪。可是,子弹已经打光。他歇斯底里举着鲜血淋淋的右手腕子,和瘦高个子一同扑向曹世山。群狼跳过来,把他俩一步步逼向左边的悬崖。“啊……”随着惨叫声,二人滚了下去……
这时,老人再次把手指伸进嘴里,吹出“呜呜”的狼哨,狼群接到指令,停止攻击。其余的人喊爹喊娘,屁滚尿流,一齐跪在老人面前磕头求饶。老人喘着气朝他们说:“留下你们的命,快滚出御狼谷吧……”
在五六头狼的押送下,他们狼狈逃出了御狼谷。
曹明宝哭着扑在阿黄身上,悲痛欲绝。今天要不是阿黄舍命相救,他父子俩都得死,他将成为御狼谷永远的罪人。
四周沉寂下来。曹明宝抱住老人,流着悔恨的泪水,大声呼喊:“你是人还是鬼呀,我给你服的药是阿龙给的药,我不想毒死你……”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曹明宝,他没有死,儿子的一切,怎么逃得过他的一双火眼金睛?他把药丸都偷偷扔掉了。他弄不明白,自己传授给儿子的狼哨怎么都会泄露到御狼谷外,于是将计就计,把阿龙一伙一步步诱入御狼谷,引上绝路,让这伙罪人得到了报应,同时也让儿子接受血的教训,不要愧对祖宗遗训,只可惜让阿黄丢了性命……
曹明宝听后,面对已经断了气的阿黄,和眼前一群忠心耿耿守护着金丝楠的野狼,无比羞愧,流出悲痛的泪水。
老人死了,同阿黄一起埋葬在这株千年金丝楠木王的旁边。从此,曹明宝像把世间的一切都看透了似的,肩背父亲的猎枪,领着新的头狼,警惕地巡视在御狼谷……
第317、巧用计要工钱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赵钱孙李四个财主,一个比一个小气吝啬。这一年,徐苟三在这四家各帮了三个月的短工,到了腊月三十,谁也不肯给工钱。徐苟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办法有了,立即实施。
徐苟三先跑到赵家说:“你把我今年给你帮工三个月的工钱给我,我明年不要工钱给你帮一年。”赵财主一听,喜上眉梢,马上要立据为凭。
徐苟三写道:“今收三月短工钱,明年无酬帮工一年,正月初一上门接,迟了时候耽搁种田。”赵财主一看,条件不高,只要正月初一上门去接便可,于是就给了他三个月的工钱。
徐苟三又跑到钱、孙、李家,用同样的办法各要回了三个月的工钱。
第二天,也就是次年正月初一清早,徐苟三家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巨响,如雷贯耳。开门一看,只见赵财主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徐苟三连忙招呼进屋,叫老婆烧茶接待。正在忙乎,钱、孙、李三个财主也赶来了。徐苟三说:“感谢四位老爷,大年初一的清早就来给我拜年哪!”
四个财主异口同声地说:“哪个给你拜年?我是来接你去帮工的!”
徐苟三为难地说:“四位老爷登门来接,实在领当不起。只是我一人一手,怎能同在你们四家帮工呢?”
四个财主嚷道:“我不管那些,你立下字据为凭,难道想赖不成?”说着,纷纷出示字据。
“不会吧?”徐苟三接过四张字据,故意看了看说:“字据上又没得年月,晓得是几时的旧据?”说着,窝成一团,丢进了灶膛。 四个财主急了,一齐拉住徐苟三,都要他今年帮工。
徐苟三说:“四位老爷,我徐苟三人只有一个,拉也没得用。我想了个办法,你们看如何?”说着,他从门角找到一条冲担:“来来来,你们四位站到门外,我用这条冲担射你们,射到谁身上,就到谁家去帮工。”说着举起冲担,拭目以待。四个财主一看这架式,立即掉转身子,如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第318、无音谷
“欢迎收听‘午夜畅聊吧’节目……嗞嗞……”收音机的讯号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她用手拍打了几下,一阵杂音之后里面竟传来类似电报的“嘀嘀”声,三下短,三下长,然后又是三下短。
这声音重复了两次,她并没有在意,而是调到其他波段去收听节目。但刚刚的电报声音太过离奇,全世界停止使用电报已经有几十年了,所以她仍然不经意去想了一下。
一个普通大学生当然不会懂摩斯码,但这重复出现的信号她却在某本小说里读到过,翻译过来的话,应该是……“SOS”!
一、神秘的山谷
“终于到了。”
聂征站在这个隐蔽的山谷中,松了一口气,乔暮和柴勇站在他的身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似的。
一个月前,聂征在网上发出征集令,寻找队友一起来此地探险,他和乔暮、柴勇就是这样认识的。
山谷没有名字,它整体呈一个近乎完美的漏斗型,除了正午,基本上没有阳光照射进来。朝下看,山谷的植被从上往下由绿色慢慢变成浅绿、鹅黄,目光所到的最下端居然是一片灿烂的金黄,充满梦幻般的美。
他们此时置身于一片平台上,柴勇开始回收绳子,他是四川本地人,猎人出身。同队的女大学生乔暮对着下面深邃的山谷发着呆,突然她对柴勇说了句:“柴大哥,朝下面开一枪!”
“好嘞!”柴勇拿下背上背着的气枪,对着黑漆漆的下方开了一枪。沉闷的一响,子弹像打进了深水中一样,竟然没有回音!
聂征也是一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山谷为什么会没有回音呢?”
乔暮说:“这个山谷是漏斗型的,下面完全是密闭的!而这里又有很多植物,却没有充足的阳光,植物的呼吸作用比光合作用要多,吐出的二氧化碳也多。二氧化碳本身比空气重,会渐渐向下沉。非常非常多的二氧化碳沉积在谷底,一方面产生了温室效应,保障了这里的温度,另一方面声音会很难传播……就像刚刚柴勇打的那一枪!”
“难怪你在黑水县的时候坚持让我们买氧气罐!”聂征恍然大悟,同时心里暗自佩服这个姑娘的远见。
当天晚上,三个人在原地宿营。生起火,柴勇一边吃着罐头食品一边故意吓唬乔暮:“山里晚上会有山精出没,你不要到处乱跑。”
“山精?”乔暮问。
柴勇嘿嘿一笑:“山精就是山里的妖怪,长得像人一样,背上生着黑毛,爬起树来比猴子还快!”
“吃完早点睡吧。”聂征没什么兴趣地说,边说边把大家吃完的空罐子里装上石头,用绳子串起来沿着营地周围的树围一圈,做成了一个很简易的报警器,用来防野兽。
二、分道扬镳
聂征睡得不深,差不多是夜里3点的时候,他听见罐头“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接着帐篷整个朝他压了下来,他一下跳出帐篷!这才发现另外两个人已经在外面了!
火不知道已经被什么熄灭,只剩一堆星星点点的余烬。突然,一个黑影从他们头顶飞过,瞬间消失无影!
“什么东西?”柴勇惊恐地道,同时推开气枪安全栓。
但寂静的山谷除了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聂征用探灯照了照,发现三顶帐篷有一顶倒了,两个背包被拖到了外面,罐头和乔暮的器材散落了一地,现场乱得像被小偷光顾过。
聂征心里却一阵疑惑,他察看地上的东西,看少了什么。最重要的当然是氧气罐,但他只在草丛里看见两个,另外一个在哪?
“这里!”乔暮从倒掉的帐篷里抱出一个,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她头顶掠过,那东西仿佛比夜更黑,在夜空的背影下勾出一个人型的剪影,他们还未及细看,突然有样沉重的银色物体呼啸着向着乔暮的脑袋砸了过去。
“小心!”柴勇对着半空开了一枪,氧气瓶爆炸的巨响震耳欲聋,苍白的烟气在头顶上迅速扩散,半截金属瓶身在爆炸的巨大冲击力下直飞到树梢,在空中短暂悬停,仿佛白烟之上一朵突然绽开的银色喇叭花,随后它势不可挡地向着下面的乔暮落下。
当乔暮吓得尖叫着抱住脑袋时,柴勇快步冲了上去,一抬手,用枪管重重砸在这半截金属瓶上,硬生生地拨开了它,不过枪管也因为剧烈的撞击打了弯。
“谢谢!”乔暮感激地说。
“看上面!”聂征手里的探灯对准了树梢,三人抬起头,虽然只有一瞬间,大家却看见了那个作恶的元凶。那是一个人形的怪物,背上披着黑色的毛,两只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光线刚刚落到它身上,它就突然消失无踪了,快得像一个魅影!
“是山精!”乔暮目瞪口呆地说。
“不可能,那是传说!”柴勇的脸色苍白。
头顶上的黑夜沉静得像一片无底的洞穴,他们久久地仰头伫立着,仿佛魂魄都要被这神秘的黑暗夺走。聂征把探灯绑在一根树干上,正好对准一片狼藉的营地,他有些灰心地说:“我们先收拾下吧,看还剩下什么!”
柴勇把手里弯曲的枪往地上一掷:“我不往下走了,太危险!”
乔暮看着两人的脸:“我还想继续下去!”
原本是来探险的,但聂征绝对不想把大家的命也搭上,他叹口气道:“我也建议马上原路返回,这里太危险!”
柴勇说:“好,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原路返回!”
乔暮低着头,没有说话。
收拾这片烂摊子让聂征格外沮丧,那个闯入者似乎很聪明,并不是偷东西,而是破坏。包括通讯器材在内的一些设备被砸烂,很多罐头被尖锐的石头开了一个口,已经无法携带。
扔了一大半,最后剩下的只能装成一个小包,聂征开玩笑说:“这下能轻装返回了!”
天色还很暗,聂征重新生上火就让他俩去睡觉,乔暮却提出了异议:“我来守夜吧!”
“你多睡一会吧,女孩子睡眠不足会有黑眼圈!”
乔暮冷冷地说:“我来的时候就说过,别把我当女孩子照顾!”
聂征拗不过她,就替她弄来一些树枝,让她看着火。钻进帐篷时,他突然想问问乔暮到底是什么来历,转念一想时间还多的是,到明天再问也不迟,便进去睡了。
他一直睡到天亮,安静无梦,当他醒来时,发现外面的火已经熄了,火堆边用石头压着一张字条,是女孩子那种清秀的笔迹:“原谅我,我必须往下走!不要找我!”
连同乔暮一起消失的还有半包工具和一个氧气罐。
三、再度重逢
聂征试着说服柴勇跟他一起去找乔暮,柴勇立刻拒绝道:“你不要命了!现在没枪没吃的没工具,下去就是个死!”说罢转身就走。
“行,你不下去我下去!这个探险活动是我组织的,我不想闹出人命,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女生!”聂征转身欲走。
“等等!”犹豫了几秒,柴勇粗声粗气地道,“行,我去!”
两人把东西重新分配了一下便出发了,他们沿着被踩倒的草丛向下走,在经过一棵野桔子树时,发现有一大片枝条空空荡荡的。
“这桔子真酸!”柴勇尝了一片,立刻被酸得吐了出来。
两个人接着往下走,越往下走氧气越稀薄,声音也难以传达。而且只有一罐氧气,也仅能支撑两个小时,所以两人约定不到最困难的时候绝对不使用。当他们都面色紫涨,快要接近身体负荷的极限时,前面陡然峰回路转,出现一大片林间空地。不对,这里是谷底了!
这一片区域堆积着大量的腐叶,聂征用脚拨开腐叶,下面不是土壤,而是一层赤红色的砂石,怪异得很。空地中间有一顶帐篷,防水布已经严重褪色,上面落满了枯叶。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掀开帘布进去,赫然看见一具干枯的尸体躺在那,身上的肉烂得差不多了。两人强忍着恶心继续察看里面,尸体旁边放着一具怪异的仪器,看样子大约是个发报机。聂征扭了扭像电源的装置,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柴勇突然一把拽住他,同时拿出刀,聂征看见一个人影缓缓地从帐篷外走过,他一把掀开帘子,站在那儿一脸惊讶的人居然是乔暮!
“是你!”聂征想说话,却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半天才缓过来。
乔暮的惊讶转瞬即逝,她挤进帐篷,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刷刷地写下一行字:“快回去,你们不该来!”
聂征和柴勇面面相觑,聂征拿过纸,写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下来谷底?”
“找一个人!”她写道。
她用纸笔告诉两人,她是四川大学生命科学院的学生,两个月前,他们院的陈教授带着一支探险队到这里进行科考,结果全员失踪!虽然报了警,但警方一无所获。直到一天晚上,她无意在一个午夜节目里听到一个求救信号,方位正是指向这里!但仅凭一个不可信的信号,她说服不了学校采取行动,只好冒险只身前往,巧合的是聂征刚好在网上发布征集令,她便加入了他们。
四、险象环生
乔暮接着写道:“直到我到这里,才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这里没有声音又没有信号,因此手机不能用。陈教授被困在这里之后,拆散了身上携带的仪器制作了一个无线电报机,发送到午夜某个节目的频道上,因为在晚上干扰最少,他能尝试的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已经漏光气的气球,下面绑着一个金属片,她接着写:“这是我刚在草丛里发现的,陈教授用氧气灌了这个气球,绑上金属片飞上去来获得信号,这里二氧化碳浓度高,所以氧气气球可以飞得高!”
“电报机总需要电源吧?”
乔暮在旁边写了两个字:“桔子!桔子接上电报后可以产生微弱的电流,越酸越有效果,如果数量够多,完全可以充当电源使用。”
聂征和柴勇惊讶地相互对视,路上有一大片桔子被人摘光了,原来就是那个时候被陈教授摘走的!
聂征提笔写:“那你找到陈教授了吗?”
乔暮摇摇头,正在此时,四周突然冒出了一股怪怪的味道,闻着像臭了的鸡蛋。她在纸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这里很危险,快走!”
柴勇连忙把包背起来,正当大家准备冲出帐篷的时候,聂征无意地回头扫了一眼,这一眼惊出他一身冷汗:帐篷里那个死尸的嘴里竟然慢慢伸出了黄色藤蔓状的触须,那东西是肉质的,通体流淌着滑腻腻的粘液,看上去和昨晚袭击他们的东西是同一种。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东西就朝他们袭过来!情急之下,聂征抢过柴勇手里的刀就朝它砍去!前半截肉须掉在地上,切口处还流淌着粘乎乎的液体,它像壁虎的断尾一样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而剩下的那截肉须也像受伤的蚯蚓一样快速缩了回去,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东西并不是从死人的嘴里冒出来的,而是从尸体下面的一个地洞里钻出来的,只是这个洞正好和尸体脖子后面的烂孔重叠。
乔暮做了一个快跑的手势,三人立刻离开帐篷。天色已经在转眼间黑了下来,脚下蒸腾出的刺鼻臭味越来越重了,并且开始出现大量赤红色的气体!
三个人轮流使用一个氧气罐,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们的后面、前面,四面八方都出现大量的肉须,这些东西扭动着身体,在他们四周,仿佛一场疯狂的夜宴就要开始了……
五、谷底共生体
三个人终于逃出了这片布满红雾的谷底。来到那棵桔树下时,大家都累得快要散了架。
聂征拧紧了氧气罐的阀门,打开探灯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息,脚下的谷底依旧像一锅沸腾的辣椒汁,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后怕不已。他问乔暮:“这些到底是什么气体?”
“是硫化气!那些红色的小石头很可能是硫化物的结晶,白天它们很稳定,到了晚上就会释放硫化气!在硫化气里动物和植物都存活不了。”乔暮神情悲戚地说,“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教授已经不在人世了!”聂征想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刚刚袭击我们的那些肉须是什么?”
乔暮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柴勇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乔暮道:“这是我刚刚在帐篷那发现的,你看看!”
乔暮一看就有些激动:“这是陈教授的笔迹!”
信里说,因为人员的相继失踪,地质勘探不得不暂时中止,去寻找失踪人员。陈教授发现谷底每到夜晚就会有大量的硫化气,不可能有生命存在!但后来,他们在谷底发现了一种人形生物。它们有着人一样的形态,个头很高,像猩猩一样垂着双手,背后生着黑毛,有一些甚至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但它们的思维极其原始,无法与之沟通,最不可理解的就是它们完全不惧怕红色的硫化气。
大家要么被奇怪的肉须卷走,要么离奇失踪,陈教授是最后一个幸存者。受伤的他为了求救,用仅剩的东西制作了无线电发报机。
另外他提到,帐篷里的那具尸体就是这种神秘生物,请后来者连同它与这封信交给科学院!
末尾写着:“陈励勤绝笔!”
看到最后,乔暮的眼泪滚落下来。聂征拍拍她的肩:“我们至少要活着离开,把信带出去!”
她默然点头。聂征回想起帐篷中的那具尸体,他一直认为那是一具落难者的遗体,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从外形上看它和人类无异,难道山精这东西根本就是人类?
柴勇说:“我看这些东西就是跑丢到山里的人,慢慢变成了野人!”
“即使是野人也不可能在没有氧气的环境里生存!”聂征看向乔暮,“不过,所有山精的传说里都提到一个细节,那就是他们的背上长着黑色的毛!这是不是很怪?”
乔暮低头思索着,突然叫出来:“我懂了!是共生?”
“啥?共生?”柴勇吃惊道。
“我推测山精原本就是人类!他们因为战争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迁移到这个山谷里,却没想到这山谷原本是一座火山口,而且寄居着大量的厌氧菌群……”
聂征打断她:“你是说那些黄色的肉须就是厌氧菌群?”
“对,它们就生活在硫化气的环境中。这群人到了这里之后,他们被厌氧菌寄生,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两者形成了共生关系。寄生在他们背上的厌氧菌,也就是那些黑毛让他们能够在硫化气的环境下呼吸,而作为高等生物的人类在猎食和侦查方面都是这些厌氧菌群最好的帮手。”
“但为什么无法沟通?”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被异化了。这里没有语言和信息,没有产生思维的条件,所以经过一两代,他们便异化成了兽类!”
异化成兽类?聂征不敢相信地思索着她的话。突然,漆黑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他们能感觉到四周有什么正在慢慢向他们围拢过来。柴勇翻身跳下石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聂征惊讶地叫出来:“雷管?你从哪弄的?”
“在帐篷的箱子里拿来的!”
“嘘!”乔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关掉探灯,三人绷紧了头皮等待着……
突然,聂征猛地打开探灯,那东西用双手遮住眼睛,然后比猴子更敏捷地蹿到了树梢,快得连灯光都无法追踪。那确实是个人,身着破烂的衣服,背后还有一丛黑黑的毛。
丛林一下子沸腾了。密集的脚步声和扯动草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向他们聚拢……
六、再遇怪物
“快向上面跑!”乔暮喊了一声,“把包扔掉!”
他们慌乱地攀着山坡上的树枝向上爬去,仿佛正从一口井里往外爬。后面丛林的响动越来越大,借着探灯的光,聂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山精正伸展开四肢高高地向他跃过来。
“砰!”他挥起手里的灯狠狠地砸向“他”,探灯和山精一下子跌进谷底,落进一群山精中!
没有了探灯,无边无际的黑暗又再次重新聚拢过来。黑暗里,山精的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像无数团鬼火,跃动着跟在后面,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三个人拼命地往上爬,但很快山精就追了上来,一点点逼近他们。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乔暮大声地喊:“柴勇,将雷管往上扔!”
“你说啥?”
乔暮很坚定地重复一遍:“向上面扔!”
“好,死了你可怨不得我!”柴勇点燃雷管对准上空奋力一掷。嗞嗞作响的雷管飞上半空,然后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他们耳朵发疼!聂征突然明白了乔暮的用意,上面没有吸音效果,而习惯无声的山精最无法承受的,正是声音!
脚下的山精捂住耳朵痛苦地叫起来,纷纷滚进了深深的山谷里去,凄惨又沉闷的叫声从下方不断传来。
“快点,我们离开这里!”
他们手脚并用地往上跑,快要到山谷边缘时,聂征从背后取下绳子,拴上一块石头,转着圈向上面扔,试了几次才圈住一棵树的树干,他拉了拉,另外对两人说:“可以上了!”
聂征先托着乔暮往上爬,从这里到上面有五十米的距离,而且此时他们又身处黑暗,实在让人胆寒。
眼看着乔暮就要接近谷口时,突然,一个巨大的生物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有几根肉须从那东西身上伸出来,狂乱地卷动着上方的气流。
一根肉须像鞭子一样击向乔暮,她一松手,整个人就掉了下去,聂征眼疾手快地去接,一阵眼花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还好,乔暮掉在了他的身上。
“是啥子?”柴勇惊慌地问。
“虽然我没看清,不过那东西应该也是一个共生体!”乔暮推测道。
“但愿别再来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三人快速地爬上谷口,可还未等他们松口气,一个怪物就快速地向他们冲过来!
“蜘蛛?”三个人不敢相信地叫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蜘蛛?
这东西确实有着蜘蛛的形体,但体形却大得宛如一辆重型卡车,而且它的身体并不像普通昆虫一样覆盖着甲壳,而是包裹着一层颜色斑驳的肉膜,像是用不同动物的皮和霉菌缝出的一件外衣,紧贴着它身体的每个部位。另外,它的背上有几根粗长的肉须,深褐色,像朵诡异的兰花在夜幕中绽放着。
“小心!”
七、逃生
聂征搬起一块石头砸向它,它听见声音,用肉须回身一扫,石头立即化为齑粉!一条肉须从乱飞的烟尘里直直地刺过来。聂征本能地抽出刀去挡,刀立刻飞了出去,坠进万丈深谷。
这怪物乱绞着背上的肉须,它的动作不快,背上的肉须却能做出全角度的防御和攻击。
“娘希匹!”柴勇骂着冲上去,低头避开头上横掠而过的一根肉须,一把刀刺进它的脸部。
这一下软绵绵的,像扎进一块烂木头里,完全没有刺穿有机体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东西飞溅出来。柴勇呆了呆,这时一根肉须像蛇一样从上空窥视着他,一点点收缩。
“危险!”聂征用身体撞开柴勇,背后的地面发出一阵剧颤,两人翻滚着摔向谷口,柴勇半个身子掉了出去,聂征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自己却被一点点扯出去。
那东西一点点地向他们移动着,他们越是着急越使不上力气,因为谷口全是土,完全没有可以攀附的岩石。乔暮扑过来帮忙,但灭顶之灾转眼已经降临,那只怪物一点点移动到他们头顶,遮没了月光,也吞掉了希望。
乔暮突然呆立在那,直勾勾地盯着蜘蛛的腹部,沿着她的视线望去,聂征看到蜘蛛的肚子上有一张人面,像是从一个人脸上剥下后,缀补在这层凌乱的肉膜上一般,那是张年老的男人的脸。看来包裹在这只蜘蛛外表面的肉膜是用来吸收融合的。
“陈教授!”她大张着嘴,说是惊讶,更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半悬在谷口的柴勇被这可怕的景象吓得几乎忘记了现在的状况,他惊慌地说:“我和你们说,我刺进去时感觉到这东西里面根本就是死物!”
“什么?”
“它是死的!”
原来这层皮肤才是它存在的根本,蜘蛛的形体不过是个依托。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蜘蛛腹部的陈教授的脸突然张开了双眼,当他看见柴勇的脸时,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跑!”
“不……不可能!”
“快,趁这个时候上来!”聂征猛一使劲,把柴勇捞了上来。
三人跑到另一侧,蜘蛛慢慢地转身,这时从它的腹部,有两只手艰难地撑起皮膜,顶在地上。
陈教授还没溶解的形体像是从它的腹部长出来一般,用尽了力气撑起蜘蛛的整个身体。
“乔暮……跑!”陈教授用尽力气喊出这一声,两臂暴着青筋,艰难地试图去顶翻蜘蛛的身体。惊恐的怪物背上的肉须狂乱地甩动着,仿佛是想本能地抓住什么。
最终,它的身体向着下面的深谷倾斜过去,一点点后仰,最后整个摔了下去,随之传来巨物滚落的轰响。
乔暮哭着扑过去,对着下面的深谷叫出了声。
这呼喊声亦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消逝在这怪异的山谷。
第319、鼻子
谈起禅智内供①的鼻子,池尾地方无人不晓。它足有五六寸长,从上唇上边一直垂到颚下。形状是上下一般粗细,酷似香肠那样一条细长的玩艺儿从脸中央茸拉下来。
①内供是内供奉的简称,也叫内供奉僧,侍奉主佛的僧侣。
内供已年过半百,打原先当沙弥子的时候起,直到升作内道场供奉的现在为止,他心坎上始终为这鼻子的事苦恼着。当然,表面上他也装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不仅是因为他觉得作为一个应该专心往生净土的和尚,不宜惦念鼻子,更重要的还是他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把鼻子的事放在心上。平素言谈之中,他最怕提“鼻子”这个词儿。
内供腻烦鼻子的原因有二:一个是因为鼻子长确实不便当。首先,连饭都不能自己吃。不然,鼻尖就杵到碗里的饭上去了。内供就吩咐一个徒弟坐在对面,吃饭的时候,让他用一寸宽两尺长的木条替自己掀着鼻子。可是像这么吃法,不论是掀鼻子的徒弟,还是被掀的内供,都颇不容易。一回,有个中童子①来替换这位徒弟,中童子打了个喷嚏,手一颤,那鼻子就扎到粥里去了。这件事当时连京都都传遍了。然而这决不是内供为鼻子而苦闷的主要原因。说实在的,内供是由于鼻子使他伤害了自尊心才苦恼的。
①中童子是寺院里供使唤的十二三岁的童子。
池尾的老百姓替禅智内供着想,说幸亏他没有留在尘世间,因为照他们看来凭他那个鼻子,没有一个女人肯嫁给他。有人甚至议论道,他正是由于有那么个鼻子才出家的。内供却并不认为自己当了和尚鼻子所带来的烦恼就减少了几分。内供的自尊心是那么容易受到伤害,他是不会为娶得上娶不上妻子这样一个具体事实所左右的。于是,内供试图从积极的和消极的两方面来恢复自尊心。
他最初想到的办法是让这鼻子比实际上显得短一些。他就找没人在场的时候,从不同的角度照镜子,专心致志地揣摩。他时而觉得光改变脸的位置心里还不够踏实,于是就一会儿手托腮帮子,一会儿用手指扶着下巴额,一个劲儿地照镜子。可是怎么摆弄鼻子也从不曾显得短到使他心满意足。有时候他越是挖空心思,反而越觉得鼻子显得长了。于是,内供就叹口气,把镜子收在匣子里,勉勉强强又对着经几诵他的《观音经》去了。
内供还不断地留心察看别人的鼻子。僧供经常在汕尾寺讲道。寺院里,禅房栉比鳞次,僧徒每天在浴室里烧澡水。这里出出进进的僧侣之辈,络绎不绝。内供不厌其烦地端详这些人的脸。因为哪怕一个也好,他总想找个鼻子跟自己一般长的人,聊以自慰。所以他既看不见深蓝色绸衣,也看不见白单衫。至于橙黄色帽子和暗褐色僧袍,正因为平素看惯了,更不会映入他的眼帘。内供不看人,单看鼻子:鹰勾鼻子是有的,像他这号儿鼻子,却连一只也找不到。总找又总也找不到,内供逐渐地就懊恼起来。他一边跟人讲话,一边情不自禁地捏捏那尊拉着的鼻尖,不顾自己的岁数绊红了脸,这都怪他那惆怅的情绪。
最后,内供竟想在内典外典里寻出一个鼻子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好排遣一下心头的愁闷。可是什么经典上也没记载着目键连和舍利弗的鼻子是长的。龙树和马鸣这两尊菩萨,他们的鼻子当然也跟常人没什么两样。内供听人家讲到震旦①的事情,提及蜀汉的刘玄德耳朵是长的,他想,那要是鼻子的话,该多么能宽解自己的心啊。
①震旦是古代印度对中国的称呼。
内供一方面这么消极地苦心自慰,另一方面又积极地想方设法要把鼻子弄短,在这里就无须赘述了。他几乎什么办法都想尽了。他喝过老鸹爪子汤,往鼻头上涂过老鼠尿。可是不管怎么着,五六寸长的鼻子不是依然耷拉到嘴上吗?
一年秋天,内供的徒弟进京去办事,从一个熟捻的医生那里学到了把长鼻子缩短的绝技。那位医生原是从震旦渡海来的,当时在长乐寺作佛堂里的供奉僧。
内供跟平日一样装出对鼻子满不在乎,偏不说马上就试试这个办法。可同时他又用轻松的口吻念叨着每顿饭都麻烦徒弟,未免于心不安。其实,他心里是巴望徒弟劝说他来尝试这一办法。徒弟也未必不明白内供这番苦心。这倒也并没有引起徒弟的反感,毋宁说内供用这套心计的隐衷似乎赢得了徒弟的同情。于是,他苦口婆心地劝说起内供来。内供如愿以偿,终于依了这番热心的劝告。
办法极其简单,仅仅是先用热水烫烫鼻子,然后再让人用脚在鼻子上面踩。
寺院的浴室照例每天都烧水。徒弟马上就用提桶从浴室打来了热得伸不进指头的滚水。要是径直把鼻子伸进提桶,又怕蒸气会把脸(火通)坏。于是,就在木纸托盘上钻了个窟窿,盖在提桶上,从窟窿里把鼻子伸进热水。惟独这只鼻子浸在滚水里也丝毫不觉得热。过一会儿,徒弟说:“烫够了吧。”
内供苦笑了一下。因为他想,光听这句话,谁也想不到指的会是鼻子。鼻子给滚水(火通)得发痒,像是让屹蚤咬了似的。
内供把鼻子从木纸托盘的窟窿里抽出来之后,徒弟就两脚用力踩起那只还热气腾腾的鼻子来了。内供侧身躺在那里,把鼻子伸到地板上,看着徒弟的脚在自己眼前一上一下地动。徒弟脸上不时露出歉意,俯视着内供那秃脑袋瓜儿,问道:“疼吗?医生说得使劲踩,可是,疼吗?”
内供想摇摇头表示不疼。可是鼻子给踩着,头摇不成。他就翻起眼睛,打量着徒弟那脚都皴了,用慢怒般的声音说:“不疼。”
说实在的,鼻子正痒痒,与其说疼,毋宁说倒挺舒服的呢。
踩着踩着,鼻子上开始冒出小米粒儿那样的东西。看那形状活像一只拔光了毛囫囵个儿烤的小鸟。徒弟一看,就停下脚来,似乎自言自语地说:“说是要用镊子拔掉这个呢。”
内供不满意般地鼓起腮帮子,一声不响地听任徒弟去办。当然,他不是不知道徒弟是出于一番好意的。但自家的鼻子给当做一件东西那样来摆弄,毕竟觉得不愉快。内供那神情活像是一个由自己所不信任的医生来开刀的病人似的,迟迟疑疑地瞥着徒弟用镊子从鼻子的毛孔里钳出脂肪来。脂肪的形状犹如鸟羽的根,一拔就是四分来长。
错了一通之后,徒弟才舒了一口气,说:“再烫一回就成啦。”
内供依然双眉紧蹙,面呈温色,任凭徒弟做去。
把烫过两次的鼻子伸出来一看,果然比原先短多了,跟一般的鹰勾鼻子差不离。内供边抚摸着变短了的鼻子,边腼腆地悄悄照着徒弟替他拿出来的镜子。
鼻子——那只耷拉到颚下的鼻子,已经令人难以置信地萎缩了,如今只窝窝囊囊地残留在上唇上边。上面满是红斑,兴许是踩过的痕迹吧。这样一来,管保再也没有人嘲笑他了。——镜子里面的内供的脸,对着镜子外面的内供的脸,满意地腴了腴眼睛。
可是那一整天内供都担心鼻子又会长了起来。不论诵经还是吃饭的当儿,一有空他就伸出手去轻轻地摸摸鼻尖。鼻子规规矩矩地呆在嘴唇上边,并没有垂下来的迹象。睡了一宿,第二天清早一醒来,内供首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鼻子依然是短的。内供恰似积了抄写《法华经》的功行,心情已经多年不曾感到这么舒畅了。
然而过了两三天,内供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有个武士到池尾寺来办事儿,他脸上摆出一副比以前更觉得好笑的神色,连话都不正经说,只是死死地盯着内供的鼻子。岂但如此,过去曾失手让内供的鼻子杵到粥里去的那个中童子,在讲经堂外面和内供擦身而过的时候,起先还低着头憋着笑;后来大概是终于憋不住了,就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派活儿给杂役僧徒的时候,他们当着面还毕恭毕敬地听着,但只要他一掉过身去,就偷偷笑起来,这样已不止一两回了。
内供最初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相貌变了。然而光这么解释,似乎还不够透彻。——当然,中童子和杂役僧徒发笑的原因必然在于此。同样是笑,跟过去他的鼻子还长的时候相比,笑得可不大一样。倘若说,没有见惯的短鼻子比见惯了的长鼻子更可笑,倒也罢了。但是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内供诵经的时候,经常停下来,歪着秃脑袋喃喃地说:“以前怎么还没笑得这么露骨呢?”
这当儿,和蔼可亲的内供准定茫然若失地瞅着挂在旁边的普贤像,忆起四五天前鼻子还长的时候来,心情郁闷,颇有“叹今朝落魄,忆往昔荣华”之感。可惜内供不够明智,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人们的心里有两种互相矛盾的感情。当然,没有人对旁人的不幸不寄予同情的。但是当那个人设法摆脱了不幸之后,这方面却又不知怎地觉得若有所失了。说得夸大一些,甚至想让那个人再度陷入以往的不幸。于是,虽说态度是消极的,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对那个人怀起敌意来了。——内供尽管不晓得个中奥妙,然而感到不快,这无非是因为他从池尾的僧俗的态度中觉察到了旁观者的利己主义。
内供的脾气日益乖张起来了。不管对什么人,没说上两句话就恶狠狠地责骂。最后,连替他治鼻子的那个徒弟,也背地里说:“内供会由于犯了暴戾罪而受惩罚的。”那个淘气的中童子尤其意他生气。有一天,内供听见狗在狂吠不止,就漫不经心地踱出屋门一望,中童子正抡起一根两尺来长的木条,在追赶一只瘦骨嶙嶙的长毛狮子狗。光是追着玩倒也罢了,他还边追边嚷着:“别打着鼻子,喂,可别打着鼻子!”内供从中童子手里一把夺过那根木条,痛打他的脸。原来那就是早先用来托鼻子的木条。
鼻子短了反倒叫内供后悔不迭。
一天晚上,大概是日暮之后骤然起了风,塔上风铃的嘈音传到枕边来。再加上天气一下子也冷下来了,年迈的内供睡也睡不着。他在被窝里翻腾,忽然觉得鼻子异乎寻常地痒,用手一摸,有些浮肿,那儿甚至似乎还发热呢。
内供以在佛前供花那种虔诚的姿势按着鼻子,嘟囔道:“也许是因为硬把它弄短,出了什么毛病吧。”
第二天,内供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醒了。睁眼一看,寺院里的银杏和七叶树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庭园明亮得犹如铺满了黄金。恐怕是由于塔顶上降了霜的缘故吧,九轮在晨曦中闪闪发光。护屏已经打开了,禅智内供站在廊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当儿,内供又恢复了某种几乎忘却了的感觉。
他赶紧伸手去摸鼻子。摸到的不是昨天晚上的短鼻子了,而是以前那只长鼻子,从上唇一直垂到颚下,足有五六寸长。内供知道自己的鼻子一夜之间又跟过去一样长了。同时他感到,正如鼻子缩短了的时候那样,不知怎地心情又爽朗起来。
内供在黎明的秋风中晃荡着长鼻子,心里前南自语道:“这样一来,准没有人再笑我了。”
第320、金袈裟之谜
护国宝师徒密议
1966年夏天的一个深夜。
位于S城外的天灵山上的灵宝寺已经进入梦乡,大雄宝殿、金刚殿、库房及僧舍沉浸在一片静谧与黑暗之中。唯独那座七级浮屠天灵塔却像个警觉的监寺护僧,昂然挺立在这茫茫夜色之中。
突然,一条黑影轻捷地翻过高耸的寺院围墙,猫行鼠窜般地来到天灵塔下。
天灵塔是座石塔,18年前一场雷电引发大火,把天灵塔的木结构烧了个精光,只剩下这座完整的石芯。此刻,石塔第二层的石室中,闪动着一丝微弱的烛光。一老一少两个僧人围桌促膝而坐,正窃窃私语,两人的脸上露出了焦急和不安的神色。只听那个盘膝而坐的20来岁的小和尚焦急地问道:“师父,万一明天红卫兵和造反队真的杀上山来,一定要追查这件金袈裟,那时可怎么办呢?”
“海量,你说说看,该怎么办才好呢?”有着一缕齐胸的银白胡须,面色红润的寺院方丈一重反问道。
“依徒儿之见,干脆把它交给红卫兵,交给国家政府,以免……”
“傻话!”一重把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这件金袈裟代表着我们净宗佛门派1300多年的历史,闻名于海内外,是我们佛之瑰宝、国之荣威呀!你就能保证在这批毛头小伙子中没有坏人吗?”
“这……”海量一张圆脸涨得通红,两条浓眉间隆起了一个疙瘩,”师父,如若不交出金袈裟,,红卫兵造反派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茶姑告诉我,今天城内戒幢律寺的老方丈,就是为了那只商代铜鼎,给他们活活打死……”
“别说了!”一重悲痛地打断了海量的话,神情肃穆地望着眼前上下跳跃的烛火,“到时,我自有办法。”少顷,他望定海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有一句话,就是舍命也要保下这件无价之宝,不让它落到坏人手里。你回答我,你能做到吗?”
海量猛地站起,眉宇间洋溢着一股浩然正气,“回师父,为护国宝,为存佛威,徒儿海量就是赴汤蹈火、身首两离,也万死不辞!”“徒儿言重了!”说着,一重从怀里摸出一包用紫绒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放到桌上,“为师笃信于你,一切交付给你了!”
海量接过紫绒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件黄褐色的袈裟。这件袈裟粗看与普通袈裟没有两样,但细细一看却大有讲究:在袈裟86块缝联之处,均嵌有一条细如茧丝般的金光闪烁的金丝线,袖口与领口处均用薄如蝉翼的金箔圈联。这件袈裟自辗转传到灵宝寺后近千年的历史中,一直被佛门奉若神灵,供在神龛内高高搁起,不再动用。所以虽历经沧桑,仍无磨损之处。只有右肩叠领处有个细如米粒般的破洞,不知是那代佛家禅师不慎烫下的香洞。
此刻,一重用哆嗦的双手捧起金袈裟,哽咽着对海量说:“徒儿,这件金袈裟的前程与老僧毕生的夙愿就全部交托与你了!”说罢,一重潸然泪下,弓膝就跪。海量大吃一惊,叫声“师父”,忙上前将一重扶起。正在这时,忽听楼下塔梯上传来“吱呀”一声。
师徒俩闻声脸色陡变,同声喝问:“谁?”
“是我,净无。快启塔板。”
海量望望师父,见师父把金袈裟塞入被褥藏起,这才过去掀开塔板。
净无是个二十八九岁的精壮小子,五短身材,穿一身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草绿色军装,左臂上佩着一只大红的臂章,上面“园林革命造反队”七个黄字分外显眼。要不是他光头上依稀可辨的几个戒疤,还真看不出他曾是佛门子弟、出家人呢!
净无跳上楼,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桌上茶碗先咕咚咕咚猛喝了一气。
“净无师兄,你怎么不在山下造反队呆着,上山干什么来了?”海量奇怪地问。
净无放下茶碗,一抹嘴,喘着气说:“师父师弟,不好了呀!刚才我听到王大元和红卫兵小将头头商量,明天天一亮,他们就要上山查抄‘四旧’来了。”
“师父,他们果真来了!”海量焦急地望了望师父。
“慌什么!”一重瞪了海量一眼,冷静地说,“既来之,则安之嘛。”
净无见师父这样笃定泰然,站起身来说:“师父,这些烂泥菩萨砸了倒没什么可惜,只是那件佛宗之宝金袈裟,可千万不能毁了呀!”
一重淡淡笑了一下:“放心吧,我决不会让它落到坏人手中去的。”
净无这才舒了口气。师徒三人重又坐下闲扯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净无说恐出来久了,山下造反派要起疑,便匆匆告辞,起身走了。
眼看净无的身影消失在寺墙之外,一重离开塔窗,来到海量身边,望着这个“关山门”徒弟说道:“海量徒儿,事到如今,我也把心中的隐事全向你说了吧。那个常常进寺供奉香茶鲜花的茶姑,不是别人,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说着,不由得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海量一听,惊讶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原来,方丈一重是湖北枣阳县人,俗名叫张金发。一家三代都是佃户出身,替财主扛大活的长工。张金发40岁那年的一个夏天,心怀鬼胎的东家有意把他差使到离家几十里外的地方去干活。某天深夜,那东家趁张妻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闯进张家,把张妻给强行奸污了。张妻含辱受屈,一气之下,扔下未满周岁的女儿,悬梁自尽了。张金发闻讯赶回家里,悲愤欲绝,一把火把东家的庄园烧了个千干净净。然后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一路颠沛离开家乡,来到江南,投在灵宝寺老方丈印真门下,落发出家当了和尚。按出家人的规矩,他只得把未满周岁的女儿寄养在山下茶农家里,并取名为茶姑。
张金发出家后,师父给他取了个法名一重。自此以后,他恪守佛门戒律,苦读经书,深得印真法师信任。印真法师归天之际,便破格把他从一个小小的监寺提拔为全寺方丈。
印真法师提拔一重之后,又把作为唯一继承净宗派佛门的象征性的佛权——金袈裟授予了他。然而,这件闻名海内外的金袈裟引起了国内外佛门和一些别有用心的投机者的垂涎和注目。多亏一重方丈精明善断,严加保护,才没使这件金袈裟失落他方。谁知一场动乱的火焰,却将要毫不留情地蔓及到这件金袈裟了,这叫一重方丈怎不痛心疾首、忧心忡忡呀!
海量是一重最喜爱的一名“关山门”徒弟,自打海量16岁从佛教学院毕业后,一重就把他列为着重培养的佛门继承者。然而,心怀叵测的海量的师兄净无也一直窥视着灵宝寺方丈这个宝座。但由于他为人狡诈,爱慕虚荣,所以,一重方丈一直对他怀有戒心。果然,这次史无前例的运动刚开始,投机取巧的净无就一马当先地投奔下山,报名参加了山下的园林造反队,戴上了造反派的袖章。虽说他一再向一重和海量表示,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一重方丈对他仍不得不留一手!
这一夜,师徒俩谈了很多很多,不知不觉中东方已经发白佛教史上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浩劫就要开始了!
勇献身悲壮激越
烈火终于烧上了灵宝寺。造反派与红卫兵一起,挥舞着大棒、铁橇这类原始的武器,砸开了尺把厚的寺门,呼啸着冲了进来。素来视为清规戒律的佛堂、经楼、僧舍、大殿,此刻,任这些造反英雄勇猛冲杀驰骋。几百年的古佛被砸成了粉末,千年的文明顷刻间化为灰烬,弥陀佛、四大金刚在灰烬中倒塌下来,十八罗汉、观世音在棍棒交加下断臂折腿、痛苦呻吟。这一声声的轰鸣声、断裂声,沉重地叩击着一重的心弦。海量扶着师父,无力地倚塔站立,泪水和怒火交织在一起……
“英雄们”把一尊尊佛像扔到大雄宝殿前的空地上,浇上了汽油,点上了火。顿时,整个广场一片火海,熊熊的火焰把大殿的檐角都烤焦了。净无把袖管挽得高高的,一顶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黄军帽戴在了他的光头上。他围着火堆起劲地奔跑着,吼叫着,把一块块丢散的木疙瘩扔在火堆中,火堆里不时爆溅起耀眼的火星。
“一重呢?一重那老秃驴呢?”“不好,一重溜了,快把他抓起来!”忽然,从库房里嚎叫着奔出几个造反派,东张西望四处找寻起来。海量担忧地对一重说:“师父,还是躲一躲吧。”
“躲什么?我站得直,坐得稳,没做亏心事,没什么可怕的。”说着,一重撇开海量,大声道,“别找了,我在这里!”
“好哇,老秃驴在这里呢!”
“把他捆起来!”造反派蜂拥而上,正要动手。忽然,海量一个箭步挡在师父面前:“不许动手,有话好好说。”
“哪来的小秃驴?滚开!”为首一个魁梧的造反派不由分说,朝着海量的脸面就打过来。
海量轻轻把头一偏,那家伙扑了个空,不由恼羞成怒,向左右把手一挥:“上!给我打扁了他!”
六七个造反派和红卫兵一拥而上。但他们哪是海量的对手,早被海量东推西搡,滚到一边去了。急得一重连连大喊:“海量,你忘了我刚才的嘱咐了吗?”
这时,海量已准备豁出去了,他双眉竖立,双目圆睁,随手抢过一根大木棒,气昂昂地大喝一声:“这也欺人太甚了!”
那大个子见来硬的不行,眼珠一转,朝旁边几个红卫兵姑娘把嘴一撇。她们心领神会,尖声喊着“放下武器,缴枪不杀”,就向海量围来。海量自出家佛门后,再未近过女色,见一个个女将挺胸捋袖逼上前来,不由心慌意乱,脸涨得通红,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忙连连后退。这时,不知何处打来一棍,正打在海量的头顶上,海量只觉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王司令来了!”“王司令。”
只见从库房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叫王大元,是园林革命造反队队长,他自封为司令。
王大元狞笑着走到一重身边:“一重老方丈,你对我们这破旧立新的革命行动有什么看法吗?”
一重反唇相讥道:“好!好得很嘛!”
“那好!”王大元突然马脸一拉,把一只摊开的手掌直伸到一重的鼻子底下,“你就把那封建迷信的祖师爷交出来吧!”
“你说什么?”一重佯装不解。
“金袈裟!”王大元一字一顿地说。
“不知道!”一重也平静地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妈的!你不知道?那么……”王大元把脑袋转向一边的净无,“净无同志,你知道吗?”
“这……”净无躲躲闪闪地望着一重说,“师父,这寺院也毁了,佛像也砸了,你还留着那件1日袈裟有什么用?就交出来吧。”
“闭嘴。”一重狠狠横了净无一眼。净无自讨没趣,怏怏地躲到人群后去了。
“一重,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限你5分钟,不交出金袈裟,我就把你和这整个寺院一起烧个精光!”王大元咆哮起来。
听到这里,一重不由浑身一震,他心里明白,这批发昏的“造反英雄”是很可能这样干的。眼看这批百年佛像已经惨遭摧毁,这千年古寺可不能再毁于一旦呀!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我看你还是识相点吧!”王大元又加紧催逼。
“好,我交给你。”一重毅然决断道。
“这才像个革命的和尚嘛,哈哈!”王大元听说一重愿交出金袈裟,不禁喜出望外,哈哈大笑起来。
一重鄙夷地瞟了王大元一眼,冷笑一声,转身走出人群,一步一步颤巍巍地向大殿前高高的石阶上走去。烈火熊熊燃烧着,鼓起阵阵风儿,吹拂起一重身上的袈裟,像一只凌空展翅的苍鹰。
“你上哪儿去呀?快把金袈裟拿出来立功赎罪呀!”王大元和红卫兵造反派们在下面嘈杂起来。
一重走到石阶尽头,转过身,猛地扯开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穿在里面的一件金黄色袈裟:“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净宗佛门的光荣,我们中华民族的瑰宝!”
“欢迎你回到革命路线上来!”王大元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他发狂似的拨开人群,向台阶上冲去。
“滚下去!”一重见他迫近,冷不防飞起一脚,朝王大元当胸踹去,王大元嚎叫着滚下石阶。
一重方丈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慨然道:“这是中华民族佛教界的骄傲和荣誉,就这样给你们,未免太便宜了吧!来吧,随我到西方极乐世界去取吧!”说完,一重转身就向熊熊的火堆跳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重奋身跃向火堆的一刹那,从大殿的高墙上跳下一个人,直扑向一重,把一重拦腰抱住。
一重扭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净无。
金袈裟之谜(2)
一重喝道:“放开!”但净无反而抱得更紧了。这时,一重似悟到了什么,用手肘抬起净无的下巴,冷冷地问:“怎么?是要和我一同去西方极乐世界?”
“不、不是,是……”净无不敢正视一重犀利的目光,结结巴巴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还是舍不得这件金袈裟?”一重从牙缝里迸出最后几个字,一声断喝,“下去!”随着吼声,一重张开青筋暴绽的五指,向净无的脸上劈去。净无没有提防,脸面上重重挨了一下,惨叫一声,滚下了石阶。待他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时,一重方丈已经在一片惊呼声中跳进了烈火中……
“扒出来!快把他扒出来!”王大元狂跳起来。然而,等造反派们用钉耙七手八脚地把一重从火中扒出来的时候,一重方丈的身躯已成了一段乌黑的枯炭,而身上的袈裟也化为了灰烬。
遇色狼师兄动怒
再说海量被人暗算,击昏在地。待他醒来,一切已是不可挽救了。他望着惨死的师父和被糟蹋得墙倒壁塌、破碎不堪的古寺,心如刀绞。他流着泪,和几位僧友一起,一边劝慰着痛不欲生的茶姑,一边草草地把师父埋葬在寺后的小松林内。
大部分造反队员和红卫兵都下山了。寺内只留下少数几个红卫兵,留作进驻寺院的工作队。
当天傍晚,净无在一重的新坟边找到海量和茶姑,告诉海量,说由于他向王大元求了情,王大元已同意让海量留在寺内,做些石塔周围的清洁工作。海量一听,正中下怀,连忙拱手谢过师兄净无。当晚净无护送茶姑下山,海量仍回到他的石塔住下不提。
茶姑今年27岁,长得清秀、挺拔,像个典型的江南农家姑娘。虽说她自幼寄养在山下农家,但却是灵宝寺的常客,对父亲和金袈裟的事她十分清楚,也很明白其中的重要性。那天上午,她看见造反派和红卫兵荷锄掮棍杀上山去,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果然,下午l时左右,净无偷偷地下山来向她报了一重师父惨死的噩耗。她一路踉跄来到山上,抱着父亲的遗体痛不欲生,几次想撞在墙上一死了之,都被海量他们死死地拉住了。海量深知茶姑的心情,见眼前没人,就把师父一重生前的嘱托向茶姑和盘托出,茶姑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再说海量自留在石塔之后,只说头伤未愈,不能动弹,一刻也不离开他的石塔。每日三餐饭菜均由茶姑亲自送上山来,净无也仗着自己是工作队副队长的身份,不让闲人随便闯入石塔滋事,对外只说石塔中的小和尚是个被管制的坏分子。所以,海量和茶姑的来往竟也没人干涉,这日子一天天倒也过得安逸太平。
一晃眼已是4个年头过去了,如今已进入了70年代。这一日中午,海量正在塔中练打“螳螂拳”第二套路,忽然见茶姑哭哭啼啼走进塔来,海量忙问:“茶姑姐,出了什么事?”
“短命杀千刀的,不要面孔……”
“又是何福这条色狼?”
茶姑抽泣着点点头。
说到这何福,他原是山下农场中的炊事员,30多岁年纪,长得獐头鼠目。文革一开始,他仗着他姐夫王大元的牌子,摇身一变,成了寺院工作队的队长。这家伙生就一对色眼,轻浮下流,所以,人们见了他都十分厌恶。这几年他独守山上,本是闷得慌,见茶姑这样一个苗条姑娘时常进出寺院,顿时起了歹念,时常拦路加以调戏。
“这畜生!”海量年少气盛,血气方刚,顺手从门后操起一根白蜡棍,就向门外冲去。
“站住!”茶姑突然止住啼哭,喝住海量,“海量弟,难道你忘了你肩上的担子了吗?”
“不教训教训这畜生,难出这心头之气。”海量把手中棍子狠狠向地上顿了顿。
“海量弟,你可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呀!再说,何福他没敢把我怎样。”
海量把棍子扔回墙角,愤愤然说:“下回再这样,决不轻饶了他。”
正在这时,净无匆匆走了进来,一问事情原委,也十分冒火:“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再这样下去,我要请示革委会,把他调下山去!”正说着,塔外奔来一个工作队员,大声叫着:“净无队长!”净无忙迎出去问什么事。只听那人说道:“山下园林革委会打来电话通知,下午召开全体园林负责人紧急会议,让你快去参加。”
紧急会议!什么会议这么紧急?一片疑云掠过三人的睑上。
傍晚时分,净无回到山上。他马上来到石塔,向海量透露了这个紧急会议的全部内容。原来,山下园林革委会接到中央文革小组的直接通知:明年三月中旬,将有一个E国佛教代表团专程前来我国访问,并指名要来灵宝寺,参拜他们净宗佛门的老祖宗金袈裟。
“金袈裟!”海量不由脱口喊了出来。
“对!”净无两眼望定海量,试探着说,“海量你看,这件金袈裟连中央文革小组也这么重视,要是能保存到今天,你我至少能官升三级,说不定还能捞个省革委会候补委员当当呢。”
海量淡淡地笑了笑,说:“何止是升官,就凭这件金袈裟发财,也能吃喝它个几辈子呢!可惜它已与我师父一起化……”
“别说了好不好!”茶姑一听提到她父亲,眼圈又红了起来。
外国代表团参观灵宝寺!这可是一个破天荒的特大号新闻!到明年三月,屈指一算,至多还有半年时间,可眼下灵宝寺这副烂摊子,可怎么向外国友人交代昵?这一下,顿时慌了这批靠造反起家的主任、副主任们的手脚。于是,他们报请顶头上司,得到上面直接拨款,立刻请来泥塑、木工匠人,大兴土木,大力整修灵宝寺。
保师妹短兵相接
在一片雀噪鸦嘈声中,修复灵宝寺的工程开始了!净无临时担任了修复工程的总指挥,可称得上是个大忙人,跳进跳出,忙得不可开交。园林革委会不知从哪里搞来几尊破烂不堪的佛像,在大殿中高高搭起脚手架,又不知从哪里觅来了几个泥塑师。其中有一个40来岁的名叫刘太生的泥塑师,据说他的手艺最强了。
那刘太生为修复祖国文物,可真是一片赤诚。他整日爬在脚手架上工作,把泥巴弄得满身都是,但仍是笑嘻嘻的。为配合刘太生工作,净无又把那个寺院清洁工、老右派,别名老章头的章丰安排在泥塑师刘太生身边,做些下手活。好在那老章头有些小聪明,拌拌泥巴什么的,倒也派得上用场。就这样,刘太生与老章头分为一个小组,专门修复大殿左右的四大金刚。
说来也有趣,刘太生与老章头两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但他俩的脾气性格却格格不入。
刘太生像个弥陀佛,一天到晚笑眯眯的,与人说话未曾开口,总是先要笑上那么几声。而老章头却不是这样,他整天板着脸,干活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像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大概是这顶戴了十多年的右派分子的帽子,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缘故吧。
那天,净无把老章头领到脚手架上,把他介绍给刘太生,刘太生倒一点也不顾忌,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地主动打招呼,还主动握了握老章头的手。那老章头可好,不但连屁也没放一个,反倒两眼定定地把刘太生打量了半天。听说老章头削职遣送回乡之前,还是×市的一个公安局长呢,可连起码的礼节也不懂。好在刘太生为人开朗爽直,也不计较这些。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修复寺院的工作己进行一月有余了。
这一天,茶姑如同往常一样进寺给海量送饭。沿湖山区的天气真是捉摸不透。茶姑出门时天还是好好的,才走到半山腰,天公就不作美了,转眼间就是一阵倾盆大雨。茶姑连忙奔到半山腰那块突出的鹰嘴岩下的观音洞躲雨。这时,突然从岩洞里窜出一个人,拦腰抱住了茶姑。茶姑大吃一惊,定神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色鬼何福。此刻何福是兽性大发,喘着粗气,拦腰就把茶姑按倒在供桌上,疯了似的撕扯起她的衣服来。茶姑万分恐惧,又急又恨,竭尽全力挣扎呼救,无奈都被呼啸的风雨声掩盖了回去。就在茶姑绝望的时候,忽然平地里一声炸吼,从雨中冲进一个人来。何福定睛一看,竟是净无。无奈,他只得恨恨地丢开茶姑,挽袖迫向净无。净无见状就地一蹲,一个扫堂腿,何福没防备这一着,着实吃了一脚,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净无眼疾手快,一个腾跃跳到何福身后,趁他还未立稳,狠狠一掌击在他的后脖颈上,把他打出了观音洞。
“茶姑妹,你受惊了!”净无转身把茶姑扶起,茶姑如遇救星,喊了声“净无哥”,便泣不成声了。
不一会儿,雨过天晴,净无和茶姑来到寺院内石塔上。海量听茶姑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更是怒不可遏,像头暴怒的狮子,非要下山找何福决一死战。后经茶姑和净无一再劝阻,这才余怒未息地坐了下来。
当下,师兄弟三人约定,为避免何福的报复,决定从明天起,海量的一日三餐改由净无承担,茶姑尽量少来山上。商议停当,天色已是不早,茶姑告辞海量,由净无送下山去。
谁知净无陪着茶姑离开石塔,刚走到大殿门口,何福就领着五六个精壮汉子迎面闯进大殿,凶神恶煞般拦住两人的去路。
打头的何福恶狠狠地指着净无骂道:“好一个包庇牛鬼蛇神的反革命分子!同志们,上啊,给我捆起来!”
净无没想到何福会杀回马枪,不由一怔,就这当儿,五六个精壮汉子一拥而上,把净无按在地上。茶姑见状大吃一惊,转身欲奔回石塔报讯,却被何福一把扭住,搡在大柱上动弹不得。突然,只听半空中一声“慢着”,脚手架上跳下了那个泥塑师刘太生。他笑嘻嘻地走到何福面前,平静地说:“把人放开。”
“他妈的!你算什么玩意儿?滚开!”何福横了刘太生一眼,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说了,把人放开!”刘太生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何福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望着这位泥塑师。
“怎么,你也想跟老子试试吗?”何福逼上一步,把拳头朝刘太生晃了晃。
“哼,只怕你经不起我这一拳!”刘太生一反往常那和事佬的样子,脸色铁青地说,“告诉你,何福,别以为你仗着你姐夫是主任,就可以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乱来一气!”
“好嘛!你竟敢攻击新生的革命委员会!同志们,上!也给我一起捆了!”
刘太生“当”一声把手中的泥刀扔出老远,冲着何辐伸出两只涂满泥巴的胳膊:“捆吧,老子不干了,和你一起去见王主任!”
何福没料到刘太生会来这么一手,不由愣了:要真把这泥塑师给捆了,耽搁了修复工程,可不是儿戏呀!
一时,众人僵持在那里。就在这时,只见王大元和几个革委会成员走进了大殿。王大元一见这情形,脸色陡变,不由分说,上前给了何福一巴掌,骂道:“搞什么名堂?敌友不分,搞起自己同志来了!还不快把人放开!”
何福见姐夫发火,自不敢胡作非为,忙把手一挥,众人作了鸟兽散,一场风波这才平息下来。没几天,何福就被调离灵宝寺,回到了山下。
茶姑自经历了这场惊吓之后,对师兄净无更增加了好感。自父亲一重舍身死后,她心中一直闷闷不乐,这几年更是在痛苦和烦恼中过来的。眼下已是31岁的人了,还未有心思婚配,山下农家养父母多次劝导茶姑,无奈茶姑只是百般推诿。其实,茶姑心中已有了意中人,一个是比她小5岁的师弟海量,一个就是师兄净无。通过今天这场风波,使她越发感到,自己确实需要一个男人来作为自己的依靠了。想到这里,茶姑不由悄悄瞥了净无一眼。谁知偏巧净无也在偷窥她,四目相视,茶姑只感到脸上一阵发烧,忙收回目光,转身便走。心慌意乱中,一不小心踩到路旁一块青苔上,脚下一滑,人向后仰跌下去。
见茶姑一个趔趄就要倒下,净无眼疾手快,从后边一把抱住茶姑。茶姑猛被一双男子健壮的大手抱住,不由芳心一动,就势倒在了净无的怀抱里……
自寺院修复以来已三月有余了。这段时间,海量总感到在他身边将要发生什么不幸的事。4年前,师父一重临终前那个夜晚,把金袈裟交给了海量,千叮万嘱,要海量舍命保护好这件金袈裟。他们相信,总有一天,金袈裟会重新放射出它那夺目的光彩的。而师父为了保存金袈裟,巧使调虎离山计,穿了一件假的金袈裟跳入烈火中活活烧死,献出了生命。4年多来,师父这悲壮动人的义举,使海量多少个夜晚难以安眠,也更坚定了他保护金袈裟的决心。那天,师姐茶姑见父亲惨死,悲痛欲绝,海量遵照师嘱,把金袈裟的秘密向茶姑交了底,两人咬牙发誓:一定要恪守师父和父亲的嘱托,舍命保住金袈裟,不让它落到坏人手里,不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就是师兄净无也不例外。
这日下午,茶姑来到石塔。为查看金袈裟有否损坏,两人悄悄把塔门堵上,来到二层寝室。海量搬开卧铺,掀开一块大石板,捧出一只深口瓦瓮,从里面取出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紫绒布包裹,小心翼翼打开。他们细细查看了金袈裟的每一个折皱,见金袈裟安然无恙,两个人这才放下心来。忽然,茶姑猛向前一倾,把整个身子扑在金袈裟上,紧张地喊了声:“窗外有人!”
海量迅速扭头一看,只见塔窗前忽地闪过一个黑影,随即传来轻微的落地声。海量几步跨到塔下,冲出门外一看,塔四周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远处那个老章头在使劲搅拌着泥浆。海量抬头望望丈把高的塔窗,见塔身上尽是些凸凹不平的砖角缝,心想:这翻塔的家伙定是个有功夫的人,这人到底是谁?金袈裟给他看见了吗?这人也是为金袈裟而来吗?想到这里海量不寒而栗,立刻快步回到塔上。
自茶姑和净无的恋爱关系确定之后,茶姑那颗受伤的心总算渐渐地痊愈了。净无无微不至地关怀着茶姑,两人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
农历12月15是茶姑的生日,净无买了许多礼物来到茶姑家表示祝贺。吃过晚饭,茶姑依偎着净无,送他一程,两人来到半山腰那个令人难忘的鹰嘴岩坐下。茶姑至今仍感激着净无在她最困难时候的帮助。
茶姑今晚多喝了几盅,月光下,更显得妩媚动人。她紧挨净无坐着,两人互相倾吐着爱慕之情,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就这样坐了好久。忽然,净无长长叹了口气。茶姑不解地问道:“净,你怎么啦?”“没什么。”“那你叹什么气呢?”
“唉,其实说了也没用呀!”净无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是这么回事……”原来,昨天晚上净无接到山下园林革委会王大元的通知:下星期开始修葺石塔,要把塔中的海量赶到山下农场去劳动了。
茶姑一听,急得站了起来:“这可不行!你跟王大元说说,海量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呢!”
净无望了望茶姑焦急的脸:“我也这么想的。但是只怕我这个小小的副队长人微言轻,人家不睬我。为此,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继续把海量师弟留在山上,但是石塔是无论如何要搬出来的了。就让海量搬到我的宿舍里去,和我一起住,这样既可避免去山下农场,又把石塔腾出来了……”
“不,净,你千万不要让他离开石塔。”茶姑一听更急了,双手抱住净无的胳膊使劲摇着,央求着。
“咦,这又为什么呀?”净无惊疑地望着茶姑,“我这样处理不是很好吗?”
“不,石塔里有……”茶姑自知失言,连忙闭上了嘴巴。
金袈裟之谜(3)
“石塔里有什么?”净无眼睛一亮,紧盯着茶姑问道。
茶姑心里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说还是不说呢?说吧,不行!这是她和海量一起定下的盟约,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金袈裟的秘密。不说吧,净无又催得急。再说,自己眼看就要和净无结为一家,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要保护金袈裟,光靠她和海量两人是不是行呢?如果有净无这两顶“革委会委员”和“工作队副队长”的大红伞的保护,那岂不更好!
净无见茶姑犹豫不决,便站起身,脸上露出一副极其痛苦的表情,对茶姑说:“茶姑呀茶姑,想不到直到现在,你还是这样信不过我,还把什么事瞒着我呀?”
“不,不,净,你听我说。”茶姑慌了。
“茶姑妹。”净无伸出双手紧紧搂住茶姑,两只细小的眼睛里竟滚出两滴混浊的泪水,他激动地说道,“茶姑,我的好妹妹,你要真的信不过我,那也只好算了,我不勉强你……”
“净无!”茶姑的心软了,她猛扑到净无的怀里,仰起脸,纯净的眼睛望定净无,恳求似的问道,“净,你答应我,这件事我告诉了你,你得向我保证,不再向第三人说,你能做到吗?”
“如若做不到,天打五雷轰!”
“你!”茶姑嗔怪地用手捂住净无的嘴,“谁让你赌神罚咒讨不吉利呀。”于是,茶姑怀着对净无极大的信任,把金袈裟的秘密一五一十向净无和盘托出,同时,她在心里天真地想:到明天再把这事告诉海量,想必海量也会同意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净无听了茶姑的讲述,不由长长吁了口气,他激动地连连亲吻着茶姑,“茶姑,我的好妹妹,你这样信赖我,我还有何话好说?我只有守口如瓶,恪守师父的遗训,竭尽全力保护好这件金袈裟!”
此刻茶姑完全陶醉了,她任凭着净无亲她、抚摸她。天空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晶莹明澈的圆月,整个山林顿时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夺袈裟生死搏斗
当石塔内的海量正睡得香甜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海量翻身坐起,警觉地问:“谁?”
“是我,净无。快,快开门!”
海量急忙点燃蜡烛,披上衣服来到塔下把门打开,净无惊惶失措地冲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海量,不好,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茶姑她、她被人拦在黑松林中了……”
“什么?!”海量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暴怒地一把抓住净无,“你不去营救,还来这儿干什么?”
“他、他们人多,我一个人斗不过他们。”
“快走!”海量不容分说,从I、J后抄起一根棍子,随着净无,一头冲出寺院。
两人奔出寺院,一前一后急急沿着山路向前狂奔,一阵阵凛冽的山风吹来,使海量一时狂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渐渐放慢脚步。这深更半夜的,茶姑上山来干什么?净无他又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一个个疑问涌上海量的心头。
“海量,快跑呀!”净无在后面催促着他。
海量干脆站住脚,等净无赶到近前:“慢,你先把话说清楚了,黑松林里都是些什么人?茶姑她深更半夜地出来干什么?你又是怎么……”
净无叫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些!”“不,要问个清楚的。”海量固执地一犟颈脖。
突然,净无惊慌地把手朝前边一指:“啊呀,不好了,有人来了!”
“在哪……”海量才把头一扭,头顶上就重重挨了一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净无见海量昏倒在地,不由冷笑一声。他一脚把海量踢到路旁草丛里,跳起脚返身向寺院奔去…..
这个隐藏了整整4年之久的披着人皮的恶狼,终于露出了尾巴!原来这净无是佛门的败类,他早在4年前就被王大元一伙别有用心的家伙收买了,妄图借着这件金袈裟,来进一步达到自己向上爬的目的。他明白,若得到金袈裟,自己就成了佛门的正宗,是再向上爬的资本。就算升不了官,将价值连城的金袈裟卖给外商,也够享用一辈子了。4年前,一重方丈焚火自尽,净无就从残存的衣片上看出,这不像是那件金袈裟。于是,他当天就和王大元密谋,并有意识地把自己留在山上,以保护海量为幌子,又破例把海量留在了石塔内。后来,他又从茶姑与海量的密切交往中,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以茶姑为突破口,自导自演了一场苦肉计,布置何福行武于茶姑,然后自己跳出来救下茶姑,进一步骗取茶姑的信任。谁知色鬼何福弄假成真,真要对茶姑下毒手。在与何福的搏斗中,净无出手重了点,打伤了何福。何福竟恼羞成怒,带领小弟兄冲上山来,报复净无。于是,就演了一出“殿堂拦捆”的闹剧。
净无骗取了茶姑的爱情之后,继而从茶姑身上得到了金袈裟的下落,不由欣喜若狂。为防夜长梦多,净无与茶姑分手后,就迫不及待地请示了王大元,征得他同意,并协定:金袈裟到手后,即由王大元拿去海关卖给走私商,所得钱财一人一半。于是,净无连夜返回山上,把海量骗出了石塔。
净无打昏海量后,摸黑回到寺院,直奔石塔,沿木梯翻上石塔二层寝室,点亮蜡烛,按照茶姑所说的方位,推翻床铺,掀开床下石板,果然摸到了一只圆溜溜的瓦瓮,捧出瓮摔碎一看,里面确有一只紫绒布包。他就着烛光,哆嗦着手打开一看,不由得心跳加快。只见烛光下,一件他朝思暮想的金袈裟正一闪一闪地向自己微笑。净无迅速把金袈裟重新包好,揣在怀里,吹灭蜡烛,回到梯口,蹬住木梯就往下爬。
这当口,木梯忽然腾空飞起,把正在梯上的净无摔了个结结实实,怀中的包裹也滚了出去。净无忍住痛,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蹦起,刚站定,就见一个黑影迎面向他压来。他急中生智就地一蹲,把扑到头顶的黑影奋力一举,向身后扔去。那黑影被净无头朝下地抛出老远,一声“哎哟”,跌在地上就不再动弹了。
净无一听这声音好耳熟,又见那黑影躺在地上不再动弹,认定他已昏厥过去,便一个虎跳扑到黑影身边,就着从塔外射进来的月光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这黑影竟是那个整日嘻嘻哈哈的泥塑师刘太生!
净无又惊又疑,正怔怔出神,忽然,刘太生一声低吼,疾速从地上跃起,与此同时,把一柄雪亮的尖刀捅向了净无的胸膛。
净无惨叫一声,仰天倒下。刘太生拔出刀又狠狠捅了几下,见净无彻底气绝后,才飞快地从墙角摸到那个紫绒布包,揣进怀里,嘿嘿冷笑几声,就向塔外奔去。
原来,这刘太生并不是什么泥塑师,而是一个在十年前就逃离法网的越狱犯,一个曾赫赫有名的惯偷、走私犯。他趁着这几年到处一片混乱,各地流窜,投机倒把,盗卖走私,又开始了他的犯罪活动。去年,他在某海关与一批专搞走私贩卖文物的外商勾搭上之后,又打听到灵宝寺中有一件价值连城的金袈裟。就煞费心思,乔装改扮,混进了泥塑工的队伍,来到山上伺机作案。他一边装出一副正义、善良的模样,来蒙骗人们的眼睛;一边暗中观察、摸索着寺中一丝一毫的情况变化。他发现净无也在动金袈裟的脑筋,于是,就把着重点放到了净无身上,日夜留神。那日攀登石塔,窗外所现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刘太生。今日,终于被他等到了机会。
却说刘太生怀揣金袈裟,刚窜出石塔,来到外面平台上,人还没站稳,双臂就被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钳住了。刘太生惊愕地回头一看,是海量!
原来海量刚才遭到净无暗算,吃了兜头一棒,昏厥过去。后经山风一吹,随即清醒过来。这才醒悟自己是中了净无的调虎离山计,他不由心急如焚,急忙赶回石塔,恰巧撞见刘太生在与净无搏斗,他正要上前插手时,刘太生已杀死净无,携了金袈裟窜出石塔。海量哪里肯让他溜之大吉,猛扑上前,扭住刘太生。
那刘太生仗着自己人高马大,飞起右腿,来了个“倒踢紫金冠”,直向身后海量的胯下踹去。海量早有防备,纵身一跳,跃到空中,随即运足丹田之气,双手猛力一推,把刘太生推出了几丈远,让他来了个“饿狗抢屎”,手中的包裹也甩出老远。刘太生恼羞成怒,爬起来,拔出腰间的尖刀,恶狠狠直向海量刺来。
海量步步后退,就着月光觑得真切,大吼一声,来了个“灵猫上树”,直跳起一人多高,然后斜刺一脚,正好踢在刘太生的右手腕上,把那把尖刀踢出老远。
刘太生见状不妙,连滚带爬扑过去抢那尖刀,海量一个箭步赶到,起脚用力把刘太生的手与尖刀一起踩住:“好一个泥塑匠!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是金钱!”刘太生躺在地上,咬牙切齿进出这三个字。接着,他趁海量不防,又迅速从裤腿里掏出一把牛耳刀,扬手刺向海量的大腿。海量没防备刘太生还有凶器,大腿上给他猛刺一刀,一阵痉挛。趁这当儿,刘太生就势把海量掀翻在地,夺路而逃。
海量忍住剧痛,从大腿上拔出牛耳刀。这时,刘太生已经翻上寺院围墙,海量自知追他不上,扬起手中尖刀,就向刘太生投去。
说来也巧,海量手中尖刀脱手,刘太生刚爬到围墙上,一脚踩空,身子猛向下一坠,偏巧牛耳刀飞到,不偏不倚直扎进刘太生的后脑勺,刘太生哼都没哼一声,就坠下围墙,当场气绝身亡。
海量见闯下大祸,不由浑身冷汗直冒。惊慌中,他又猛然想起那件金袈裟,连忙折回石塔,谁知找遍了塔前塔后,连那件金袈裟的影子也没找到。海量正急得六神无主,这时,整个寺院都惊醒了,大殿东西耳房的人们涌出寝室,举起火把来到石塔前,团团围住了海量。也不知是谁向山下报了信,王大元和何福来到山上,一见出了人命案,不由分说,便把呆若木鸡般的海量捆了起来。
天明后,刚恢复活动功能的市公检法和民委指挥部(原群众专政指挥部的化身)来到山上的现场,草草检验了一下净无和刘太生的尸体,便收兵回了营。不久,就作出判决:现行反革命海量因仇恨无产阶级司令部,图谋阶级报复,杀害革委会领导及泥塑工人,蓄意破坏文物修复工程,破坏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成果,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农历初三那天,已处于麻木呆滞状态的海量被押赴刑场,验明正身,当场枪决。
净无的暴露与死亡,海量不明不白的冤死,金袈裟莫名其妙地失踪,这一连串沉重的打击,使茶姑那颗饱经摧残的心破碎了!她终于疯了!
人们看着这位淳朴、善良的农家姑娘,整日披头散发地奔走在天灵山的荒郊野坡上,听着她那凄厉悲惨的“金袈裟一金袈裟——”的呼唤声,都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阳春三月的一天,E国佛教代表团终于来了!在已升为全市园林革委会书记王大元的陪同下,他们踏上了天灵山的山道。
王大元在翻译的陪同下,与为首的E国佛教代表团团长并肩走着,他们一路上谈笑风生地向山顶走去。那掩映在山顶绿荫丛中的灵宝寺,在初春和煦的阳光照耀下,7似乎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王先生,我们这次专程前来拜谒灵宝寺的目的,你知道吗?”E国团长笑吟吟地问王大元。
“知道,知道!”王大元连忙答道,“不就是为了那件金袈裟吗?”
“不,不,岂止是金袈裟,它是我们净宗佛门的老祖宗,是我们大佛国的荣誉呀。”
“对,对!”王大元尴尬地笑着。
“王先生,听说贵国那场‘运动’把许多代表着贵国古老和文明的佛门衣钵都摧毁了,有这等事吗?”
“啊?!不,纯属误会,纯属误会。”王大元一怔,随即搪塞道,“我们中央首长是十分关心这些菩萨和庙宇的,所以灵宝寺……”
“照你这么说,那件金袈裟一定还在?”E国团长打断他的话。
“那当然,我们保护得好好的。等一会儿,你就可以亲眼看到了。”
“太好了!”E国团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金袈裟——金袈裟——”突然,从路旁的松林里跑出了披头散发的茶姑,她两眼呆滞,衣衫褴褛,口中机械地呼喊着,直向人群奔来。
“妈的,怎么搞的?何福,你这保卫工作是怎么做的?”王大元恼了,责问一边的何福。
“这……不知她躲在什么地方了,没看见。”何福辩白说。
“还不快把她轰下山去!”何福答应一声,连呼带喊向茶姑赶去。
“慢!”E国团长猛地站住,“她好像说什么金袈裟?”原未这E国团长也懂一些中国话。
“疯子!她是一个疯子。胡言乱语不可听的,不可听的。”王大元一边指手划脚地解释,一边急急忙忙领着E国团长往寺院里去。
王大元陪同E国佛教代表团来到山上灵宝寺,把整个寺院拜谒了一圈,然后来到藏经阁。虽说这些临时拼凑补修起来的佛像显得不伦不类,但E国团长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他自然又把话题转向了那件金袈裟:“王先生,现在总可以把那件金袈裟拿出来让我们见见了吧?”
“当然,当然!”王大元胸有成竹地下了令,“何福,你把佛龛中那件金袈裟取下来,让E国朋友开开眼界。”
“是。”何福应声登上楼梯,上到佛龛,不一会儿果然取下一件金光闪闪的黄袈裟,小心翼翼地捧到了E国团长的面前。
E国团长和他的代表团全体人员顿时肃然起敬,按佛门礼节,倒退三步,整衣拂袖,双手合十,然后一齐嘟嘟哝哝不知说了些什么,这才伸出双手,接过那件金袈裟。
E国团长虔诚而又欢喜地接过金袈裟,小心谨慎地翻动着,细细欣赏着。看着看着,渐渐地,笑容从E国团长的脸上消失了,两条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抬头望望王大元,用一种带着嘲笑的口气,慢条斯理地说:“王先生,你可真会开玩笑啊!”
王大元不解其意,诧异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E国团长冷冷笑着,把金袈裟放回何福手里,望定王大元说:“王先生,我们这次专程贵国之行,为的就是看到我们净宗佛门的真正的金袈裟,而不是这件赝品!”
王大元一听,不由暗暗吃了一惊。原来,这件金袈裟的确是件仿制品!为了应付E国佛教代表团的来访,掩饰金袈裟的失踪,王大元报请上级,秘密加工复制了这件金袈裟的赝品,试图混淆外国人的耳目。但万万没料到E国代表团一眼就把它识破了。但是,王大元还想蒙混过去:“尊敬的团长先生,你不会一时看错了吧?”
“错不了的,王先生。20年前我来贵国参观,清楚记得在金袈裟的右肩领处,有一个不慎留下的香洞。莫非是贵国请了神工仙匠把它缝补好了吗?!”
王大元一听,顿时像斗败了的公鸡,他怎么也没想到E国团长还有这么…手,不由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这是误会,这肯定是误会……”
“不!这不是误会,这确确实实是假的!”E国团长脸上露出了愠怒的神色。在E国团长疑惑的目光中,王大元只得尴尬地结束了这次参观活动。
那么,真正的金袈裟在哪里呢?
金袈裟重见天日粉碎“四人帮”后不久,有一天,一个老头来到了当地的文物管理局。
只见那老头眼含热泪,用颤抖的双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紫绒布包,高高举起:“这是一件正义的人们用鲜血和生命保护下来的金袈裟!真正的金袈裟!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利用政治运动,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他们垮台了。是金袈裟回到祖国和人民手里的时候了!”
说着,那老头把那个紫绒布包郑重地放到新上任的文物管理局局长手里。正巧,E国团长重访中国,他也在场,等打开布包一看,他不由失声惊叫起来:“金袈裟!这才是我们所要拜谒的真正的金袈裟呀!”
E国团长说完,紧紧抱住那老头,激动地说:“谢谢,勇敢、善良、朴实的中国人民,谢谢。你们才是千年文明的真正保护者呀!”
这位主动把真金袈裟送交文物管理局的老头不是别人,就是章丰!
老章头何许人也?金袈裟又是怎么到他手里的呢?现在,可以抖开谜底了。
前面己说过,老章头原是×市公安局长,1956年被划成右派,遣送回乡参加劳动改造。自修复寺院那日起,他来到山上做勤杂工。当净无把他介绍到刘太生的脚手架上做下手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泥塑师,是十年前由他经手亲自定案的一个惯偷犯和走私犯。如今见刘太生改名换姓混上山来,料定他必另有不可告人的动机,所以他表面上不露声色,暗中却严密监视着刘太生的一举一动。他利用与刘太生是同宿舍的有利条件,掌握了他的行动。那日,他亲眼见刘太生翻上石塔,又鬼鬼祟祟地溜走,这更增加了他对刘太生的怀疑。那晚刘太生夜闯石塔,杀害净无,夺走金袈裟,与海量搏斗时,老章头都一路尾随在后,躲藏在石塔附近的冬青树后看了个一清二楚。当海量与刘太生一路搏斗离开石塔时,老章头趁这空档,把那件金袈裟取走藏了起来。他坚信总有一天,金袈裟会回到人民的手中,会恢复它的尊严和价值的。就这样,金袈裟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藏到了老章头的手中。
E国团长激动地说道:“回国后,我要向全世界宣布,我们净宗佛教的老祖宗还在,它是英雄的中国人民用鲜血和生命保存下来的!”
在场的人们无不激动万分,继而开怀大笑了起来。这笑声是多么欢畅,多么动人,这是人民胜利的笑声呀!它久久地萦绕、回荡在峦群峰之间,不愿散去……
第321、林善甫路不拾遗
唐朝建中年间,南剑州有个秀才,叫林善甫。他自幼聪慧异常,为人耿直,博览群书,眼下在京城太学读书。这次,因母亲患病,告假回家,日夜在母亲床边侍奉。
不久,母病痊愈,林善甫收拾行李,暂别母亲,带了书童王吉,再往京城太学读书。
一路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日便到了蔡州边界。
一天,眼看天色已晚,林善甫主仆二人到一家客店投宿。
店小二带路,选一间宽敞洁净的房间将他们主仆安顿下来。王吉随意买了些点心回来,主仆二人吃了当作晚饭。
饭后无事,林善甫点灯读了一会儿诗书,王吉便安排主人上床休息,好明日清早起身赶路。王吉在床前打个地铺,由千白天劳累,倒下便呼呼入睡。
却说林善甫脱了衣服上床,仰天躺下,因思念母亲,辗转反侧,一时无法入睡。
忽然,隐隐觉得身下有一硬物硌着,横竖睡不舒服。好在油灯未熄,便起身揭起床单垫被察看,只见垫被下面原来有一个布袋,袋中有一锦囊,锦囊中有上百颗罕见的大珍珠,价值连城。
林善甫拿在手里细细察看,略一思索,就收在自己行李中,然后躺下熄灯休息。
第二天,起床梳洗,王吉收拾行李。
林善甫走出客房,到帐台前问店主人道:“前天夜里什么人在我那间房里住宿?” 店主人答道:“前天晚上是一位过路客商在房内住宿,官人有何吩咐?” “这个客商原是我的故友,我们相约在此会面。因我误了日期,没能见到,”林善甫说,“这个客商如若回来寻找时,麻烦店主转告,可让他来京城太学寻问林善甫便可以了。千万千万!不可误事!” 林善甫结算了住店钱,又一再叮咛店主,方才动身上路。
王吉在前面挑着行李,林善甫在后面紧跟赶路。
走着走着,林善甫恐怕店主人误事,放不下心,便吩咐王吉在沿途显眼的墙上张贴启事。启事上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南剑州林善甫于返京城太学途中,宿于蔡州客店,有故友寻觅大珠,请去京城太学寻访勿误。” 不过半月,主仆已到京城,去太学报到销假,仍旧安心读书。
再说这袋珍珠原来是商人张客遗下的。他那日匆忙离开客店,第二天去采购货物,要想从行李中取出珍珠来兑换银两,方知所带珍珠全部不翼而飞。
这一下子吓得他魂不附体,失声叫道:“苦也!苦也!我一生经商,方才积得这些珠子作本钱。今日不慎丢失,回家后妻子儿女如何肯相信,一家大小以后如何生活?” 他再三回忆,也想不起在何处丢失,只得沿原路回头细细寻找,直寻到蔡州客店。
他向店小二打听,店小二说:“不知道。”又进店内询问店主人:“我离开你家客店后,哪位客官在那房中安歇?” 店主人这才想起,回答道:“我差一点儿忘了,你离店去后有位官人来住了一宿,第二天大清早便动身赶路了。临行时,吩咐说:‘有故友寻找,
可千万让他来京城太学寻访林善甫便可以了。’” 张客听了,感到蹊跷,口中不说,心中想道:“自己与这个林善甫素昧平生,莫不是此人拾得了这袋珠子?” 当日,只得离了客店,取道向京城而去。见到沿途上贴着启事,读了发现启事中有“大珠”字样,略略放心。他也顾不上劳累,日夜兼程赶路。
到了京城,未去寻找客店安顿,径直来到太学旁路边茶坊坐定。
吃茶时,向店中小二打听林善甫这人,吩咐道:“我是林善甫多年未见的远房亲戚,怕已不认识了。如若林善甫从太学出来,麻烦招呼指引相见。” 正说着,店小二就指着从太学中走出的一个人道:“出来的便是林善甫林官人,他在我家浆洗衣衫,是位常客。” 张客见了,不敢造次,待林善甫进入茶坊坐定,这才上前施礼,簌簌泪下,跪倒在地。
林善甫忙不迭扶起说道:“官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张客便把遗失布包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林善甫说:“不要慌,东西在我这里。我且问你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张客如实相告,林善甫听他说得不错,于是带了张客去住处取那布袋。
张客见了布袋便道:“这个便是我丢失的。我愿意拿出一半珠子,酬谢官人救命之恩,剩下一半带回家抚养家小。官人重义轻财,在下感激不尽!” 林善甫说:“岂有此理!我假若要你一半珠子,那何必嘱告店主,又何必沿途张贴启事,让你寻找来京城太学?只是这袋珠子价值不少,今交还给你,不是一件小事,恐怕日后无以为凭,你要亲手书写一张收条才能领回去。” 张客再三不肯全部领回这袋珠子,林善甫坚持不受。这样几次推让,张客才亲笔写了收条交林善甫看后收了。
林善甫交付那袋珠子:“你仔细查点,可有误漏。”张客千恩万谢,拜辞而去。
自此以后,林善甫路不拾遣的善举被后人传颂,名垂千古。
第322、土匪之师
土匪,贼寇也。何师之有?不然,行有行规,匪有匪道。土匪,自有其为匪的学问。但是,土匪好做,匪师难求。穷极了眼的爷儿们,抄起家伙,打家劫舍,一夜之间,便可称匪。可匪师何来?除非你本身就是土匪,传授其为匪之道。可,那又称不上匪师,顶上天,算个匪首、草头王而已。真正的匪师,要有文化、有涵养,要注重为人师表,还要甘愿在土匪窝里教匪。这样的人选,哪里找?
民国十几年,盐河入海口处,盘据在太阳山上的匪首钱三爷,偏偏就弄来那样一位温文尔雅的匪师。
此人姓赵,名广德,白净净、矮胖胖的一个小老头,挂一副绣琅镜,留几根稀如冬草似的山羊胡子。他原为盐区一家私塾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一日傍黑,赵广德连同他教的几个学生娃,一同被匪徒们押上太阳山。打开眼罩以后,赵广德首先看到了一双鹰一样阴郁的眼睛,正直丁丁地盯住他。当下,赵广德就猜到他被土匪绑架了,并意识到眼前这位鹰一样眼神的大胡子匪首,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钱三爷。
“干什么的?”钱三爷冷冷地问。
“教书的。”
钱三爷眉头一皱,半天无话。想毕,他已经意识到,盐区,连年战乱,民贫如洗!有数的几家大户,如同秃子头上蓖虱子,全被他手下的弟兄们一而再、再而三袭击过了。否则,今儿怎么会弄个教书的先生来呢。
可就在这时,旁边一间耳房里,忽而传来一阵娃娃的哭泣声!钱三爷拧眉一声高吼:“什么人!?”
旁边一个小匪徒,立马上前一步,禀报道:“回三爷,是赵先生的学生。”
这时,赵广德才知道,土匪们绑架他的同时,连他教的几个学生娃也一起带上山了。赵广德想,这下完了,他无法向那几个学生家长交待了。
可,钱三爷听到娃声后,如获至宝。他当即让人放出那几个学生娃,并立马变了个人似的,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蹲到那几个孩子跟前,指着满脸儒雅之气的赵广德,问孩子们:“他可是你们的先生?”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一齐抹着泪眼,说:“是!”
钱三爷默默地点点头,起身走到赵广德身边,轻拍赵广德肩膀一下,说:“你可以回去了!”但,钱三爷随之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赵广德眼前左右晃了晃,恶狠狠地说:“你回去报信吧,每家拿五十块现大洋来赎孩子。否则,就别怪我钱三爷不讲情面了!”说完,钱三爷转身欲走,赵广德却大声哀求道:“三爷留步,我有话要说。”
钱三爷驻足停步,背后扔过一个字:“讲!”
赵广德说:“三爷,你把孩子放了。”
钱三爷转过脸来,问:“为什么?”
赵广德说:“我教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言外之意,他们中,谁家也拿不出五十块现大洋。
钱三爷抬手一记耳光,“叭”的一声,打在赵广德的脸上,骂道:“奶奶的,你懂不懂山寨的规矩?”
赵广德眼含热泪,说:“三爷,实不相瞒,我不是什么正规的教书先生。”也就是说,他赵广德没有中过什么举人、秀才,他仅仅是乡间一个没有功名的教书匠。
赵广德还告诉钱三爷,说盐区真正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全都送到城里大学堂里读书去了。他所教的那几个学生娃,个个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钱三爷冷冷地盯住赵广德,原本是铜铃一般的一对大眼睛,瞬间眯成了一道韭菜叶宽的缝儿,他威逼赵广德,道:“这么说,今天弟兄请你上山来,是白忙乎一趟了喽?”
赵广德说:“不,我身为一介书生,虽然不懂你们山寨的规矩,但我不想坏了你们的规矩。这样吧,你们把孩子们放了,我留下。”
钱三爷冷笑一声,说:“你说得轻巧。留下你,顶个屁用,你有现大洋?”
赵广德脖子一挺,说:“有!”
赵广德告诉钱三爷,他平时教学生时攒下的洋钱,一分都没舍得动,他想写封家书,让孩子们带回去,叫他儿子把钱送来。
钱三爷大拇指一伸,说:“有种,就按你说得办!”随后,钱三爷吩咐左右:“纸墨伺候!”
赵广德挥笔写下了一封声声泪、字字血的家书,让他的儿子见信后,务必把家中现存的洋钱,统统送上太阳山。
可,数日过后,仍不见赵广德的儿子送钱来。
钱三爷料定其中有诈,拿刀抵住赵广德的脖子,质问道:“你儿子送来的钱呢?”
赵广德额下触刀,一时间,如同一只被勒紧长脖的鸭子,两臂垂落,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吱唔道:“三爷,我儿不孝。那王八糕子,一定是见钱忘父了,求你杀了我吧,三爷!”
钱三爷说:“我杀你,不如杀条狗!”随即一脚把赵广德踢开,大声吼道:“老子要的是钱,不要你的狗命。拿钱来!”
赵广德“扑嗵”一下,给钱三爷跪下了,且,声泪俱下地跟钱三爷说:“三爷不想杀我,我儿又不孝顺,肯请三爷收我入伙吧!”赵广德向钱三爷自荐说,把我留在山上,可教弟兄们认些常见的字儿,将来他们下山打家劫舍时,没准还能用得上。
钱三爷想想,这主意倒也不错。于是,就把赵广德留在山上,做起了土匪们的老师。
赵广德教书认真,教起土匪来同样认真!他从“天、地、人、和”开始教他们认字儿,慢慢地教他们背诵《百家姓》、《三字经》。等到赵广德跟土匪们讲解“人之初,性本善……”的含意时,他已经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告诉土匪们一些简单的为人之道了。土匪们,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听到动情处,常常是一片雅雀无声……
忽一夜,雷电交加。天亮后,虽雨过天晴,可山寨里匪去窟空,弟兄们,听了赵广德的说教,全都趁雨夜逃跑了。
遗憾的是,解放后,盐区人民政府镇压匪首钱三爷时,把赵广德的脑袋也给砍了。原因是,他跟着钱三爷当过土匪。而且是土匪的老师!
第323、杀猪匠冯二
冯二憨厚实在,心地善良,杀猪卖肉,老不欺,少不哄,在镇上有口皆碑。冯二十三岁跟他爹学杀猪,杀了四十年,杀猪都杀成精了。他杀猪,一是眼准,左瞧瞧,右看看,一头猪能杀几斤几两肉,他一报一个准,上下不差一两;二是手快,人家杀猪是血随刀出,他杀猪是刀出血不出,转身走过两步,那猪血才“哗啦”一声喷涌而出。
囚杀猪技艺炉火纯青,一镇人都对冯二佩服得五体投地,唯独三秃子不服。三秃子的爹是镇上的裁缝,二十年前老婆得病死后,拐了王铁匠的二闺女,带着五岁的三秃子去了东北。
星移斗转,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三秃子又拐了人家的闺女跑了回来。这三秃子长得又高又瘦,尖嘴猴腮,一双老鼠眼骨碌碌乱转,而那女人却长着长脖子、马蜂腰,白白净净,如花似玉,一镇人都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三秃子嘴馋,好吃肉,又没钱买,三天两头到冯二那里赊肉吃,冯二觉得三秃子是老街坊的孩子,瘦得可怜,有时就赊斤把肉给他。三秃子见冯二老实,越发得寸进尺,猪肉不想吃了,就赊猪头、肘子吃。
大半年过去了,冯二的小本本上记满了账,也不见三秃子还钱,找他要钱,他不给,还对冯二说:“二叔,你沉住气。人不死,账不烂,还怕我不还钱啊?” 冯二见三秃子想赖账,再也不赊肉给他吃了。三秃子三天不吃肉,急得团团转,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主意。
这天,三秃子不知从哪里捡了头死小猪,吭哧吭哧背了来,朝冯二肉案前一撂,说:“二叔,人都说你眼准,你看我这头猪能剥几斤肉?”冯二正忙着卖肉,没工夫理他,三秃子便凑到冯二跟前,拔高了嗓门叫道:“二叔,你看这猪能剥几斤肉?”
他说着又一把摁住冯二的手,冯二挣开三秃子的手,把刀在肉案上“啪”地一拍,吓得三秃子头一歪,倒退好几步。冯二却噗嗤一笑,说他没工夫。三秃子一听,又嘻皮笑脸地说“你给我剥猪又不是白剥,我付工钱,还能亏了你不成?”
冯二被三秃子弄得哭笑不得,也没了脾气,放下手里的活,看看死小猪,一脚将猪踢翻了个身,又看了看,对三秃子说:“这猪能剥五斤六两肉。”
三秃子嘿嘿一笑,老鼠眼骨碌碌转了三圈,对冯二说: “我这猪二十多斤,才剥五斤六两肉?”
冯二踢了死小猪一脚,说:“少一两,我赔你一斤!” 三秃子斜着眼,吐着烟圈说:“少一两,你赔我一头猪!”
冯二眼睛一瞪,一拍大腿说:“我割腿肚子肉赔你都行!”
于是,冯二让家人提来水,洗净猪,放在肉案上,亮出剔骨刀,开膛破肚。两袋烟工夫,那小猪就肉是肉骨是骨地分成了两堆,用秤一称,净肉果然五斤六两重,丝毫不差,赢得众人一片叫好。
三秃子见目的达到了,喜滋滋地将小肠扔给冯二,说:“二叔,这小肠我不要了,抵加工费吧!”
冯二把猪肠扔还给三秃子,说:“你拿回家吃吧,加工费我也不要了,只要你服二叔就行了。”
三秃子嘿嘿一笑,包了死猪肉,提着猪肠子,乐颠颠地回家去了。
三秃子吃完死猪肉,过了五六天,嘴又馋了,又涎着脸去找冯二赊肉吃。冯二不赊,于是三秃子天天来缠他,可他就是不赊。
三秃子恨得直咬牙,正当他琢磨着想让冯二出丑时,镇上来了日本鬼子。在镇上东大道旁垒了炮楼子,围着炮楼子义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鬼子小队长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镇上的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狗头小队长。日本鬼子未了,小镇人遭了殃,天天有女人被抢进炮楼,三秃子老婆上街买菜,也被狗头小队长抢了去,三秃子向狗头小队长要人,人没要来,还被打断了一条腿。日本鬼子还经常到冯二的肉摊上抢肉,冯二要钱,也被狗头小队长打得鼻青脸肿。
这天,三秃子瘸着腿来找冯二,说:“二叔,我想看看你的眼是真准还是假准。准了,我天天来给你干活不要钱;不准,你得天天给我肉吃。”
冯二一听,愣了:你老婆被鬼子抢去了,还有心思寻开心?三秃子老鼠眼在街上来回扫了一圈,见没有鬼子兵,这才小声说:“二叔,你看狗头小队长能剥几斤肉?”三秃子这话一出口,冯二就张大了嘴瞪圆了眼。
三秃子想,这回把你冯二难住了吧?这样一想,三秃子的老鼠眼顿时笑成了一条缝。
冯二翻翻白眼,看看三秃子,咬着牙说:“三十四斤七两!”
三秃子不相信,说:“他那么大个人,才三十四斤七两?”
“绝对错不了!”
“看错了怎么算账?”
“走了眼,你把二叔眼珠子抠去当炮仗摔!”
三秃子还是不相信,狗头小队长得那么大个人,才割三十四斤七两肉,鬼才相信呢!
一个月黑风高夜,冯二家的房门被擂得山响。冯二以为日本鬼子来了,哆哆嗦嗦开了门,却见三秃子背着个麻袋一瘸一拐地挤进门来。三秃子把麻袋包朝地上一扔,说:“我想看看二叔的眼到底准不准!”三秃子说着倒出了麻袋里的东西。冯二定晴一看,竟是喝得烂醉如泥的狗头小队长,吓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没有缓过气来。
三秃子扶起冯二,说:“二叔,这回你要是剥得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我不光服了你,还给你当儿子!”
冯二拿出了雪亮的杀猪刀,在大腿上蹭了蹭,说:“我剥了这个狗日的给你看看!”
就这样,杀了一辈子猪的杀猪匠冯二,终于杀了一回人。
第324、江湖有个杨神瞎
北宋熙宁年间,东京开封出了个奇人,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都叫他“杨神瞎”。传说,杨神瞎年轻时为人耿直,见到不平之事,常常挺身而出,帮助弱者讨还公道。哪料,一天晚上杨神瞎从乡下访友回来,路上竟遭歹人暗算,被刺瞎了双眼。为了生计,后经人引荐,拜一世外高人为师,竟学得一手绝技——替人摸脸画像。凭着这一手绝技,杨神瞎拄着一根拐杖开始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行走江湖多年,居然没有失过一次手。
这年腊月的一天,年届五旬的杨神瞎漂泊流浪来到了应天府。按惯例,每到一处,杨神瞎先将住处找定。在一条小巷内,杨神瞎正逢人打听附近可有住房时,不想两个人迎上前来,双手抱拳呵呵一笑道:“杨神瞎,这住处你不用找了,我家大人闻听你来到应天府,早给你安排好了。”杨神瞎一怔,问:“你家大人是谁?”来人笑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待你见到我家大人便知分晓了!”
那两个人将杨神瞎引进一家茶楼,进了包厢,那儿早已坐了一个黑脸大汉,怀里抱着一条乖巧可爱的黄狗。黑脸大汉一见杨神瞎,连忙放下怀中的狗,急步上前,单腿跪地抱拳道:“先生,您来得正好,早闻先生常怀侠义之心,今天在下找您,有一事相求,还望先生出手相助!”
一个时辰的工夫,杨神瞎出来了,手里的那根拐杖不见了,却牵了一条黄狗。黄狗在前面给他引着路。
次日一早,杨神瞎来到闹市区,放了张木桌,上摆笔墨纸砚。桌子一侧竖了一块木牌,木牌上用隶书工工整整写了几行大字:瞎子画像,画谁像谁,要是不像,分文不取。
路上的行人见了,“哗啦”一下子围过来。瞎子也能替人画像?有人好奇,有人将信将疑。其中一个汉子大笑道:“喂,瞎子,你莫不是哄人吧?你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怎么能替人画像?”杨神瞎笑了笑,然后说道:“能不能画,试试便知道了!”一旁的人冲着那汉子起哄:“李二宝,你就让他试试,看他能不能给你画出像来!”
那个叫李二宝的汉子,当即从怀里摸出三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拍:“好,如果你果真替我画得出来,这三两银子便是你的了;如画得不像,我就砸了你的摊子!”杨神瞎接口道:“行,悉听尊便!”临了,李二宝还有些不放心,怕那杨神瞎装瞎,索性解下自己的白布腰带,将杨神瞎的双眼紧紧蒙上了。
“画吧!”李二宝双手提着裤子站在木桌前,得意洋洋地看着杨神瞎。
杨神瞎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道:“小伙子把头往前凑凑。我要是画得半点不像,摊子你尽管砸,我不会吱一声的;我要是画真了,银子和这腰带就归我了,你提着裤子走人!”说罢,杨神瞎用手在那人的脸上从上至下,从左到右轻轻捋了一遍,接着坐在桌旁,一手抚纸,一手提笔,只见笔走龙蛇,刷刷几下就把那人的画像栩栩如生地映在纸上!
这时,众人看看画像,再瞅瞅那人,那眉眼、鼻子、嘴角……竟丝毫不差。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掌声!李二宝一时也呆了,抬腿就走,不想被身后一人上前拦住,细看去,这人五大三粗,身强体壮,头戴一顶竹笠,面罩黑纱。那人喝道:“急甚!拿着画再走不迟,以后别这么轻狂!”李二宝满脸通红,一手拿起卷好的画,一手提着裤子灰溜溜地跑了!
瞎子画像的事,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应天府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人们纷至沓来,争先恐后地掏钱让他作画。一连几天,杨神瞎的生意都特别红火。说来也怪,那个脸罩黑纱的壮汉,总是不远不近地在杨神瞎画摊前转悠,谁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这天傍晚,杨神瞎忙了一天,收了摊,正往回走的路上,凭着敏锐的听觉,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走得快,那人跟得快;他放慢脚步,那人的脚步也放慢了。从那特有的脚步声,杨神瞎判断,此人非贼即盗!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杨神瞎故意将一天赚来的一袋银子扔在地上。不一会儿,只听后面那脚步果然停了!杨神瞎放心了,丢一袋碎银子,算是破财消灾吧。
杨神瞎加快了脚步,回到住处,不想大门不打自开。他一怔,进了屋,只听得脚下“咚”的一声踢到一样东西,伸手去摸,咦,这不是自己在路上丢下的那袋子银子吗?
这时,只听得屋内传来一阵大笑声:“杨神瞎,你也太小看我了,就你那几两纹银,也想打发我?”杨神瞎听出来了,屋里的人正是路上那个跟踪自己的家伙,不由问道:“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笑道:“我要你给我画一张像!”杨神瞎道:“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找我画?天都这么黑了,我也累一天了。”那人又大笑道:“天不黑下来,我还不来找你呢。只要你给我画,我付你白天两倍的价钱!”杨神瞎好奇地问:“这倒怪了,为什么要等天黑了才找我画像?”
“少废话!”那人突然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似的,“你如不给我画,小心我要了你的命!”杨神瞎的肚子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一把刀子顶住了他。杨神瞎心里“咯噔”一下:此人果然送上门来了,只是想不到这么快!
“好,我……我给你画!”杨神瞎装作害怕的样子,忙不迭地应承。他拿出笔墨纸砚,摆到桌上。那人将脑袋凑到杨神瞎的面前,杨神瞎伸手摸到一顶竹笠,接着又往下摸到一缕薄纱。那人摘下竹笠让他继续摸。杨神瞎摸了他的额头,又摸鼻子再摸嘴,又摸到脖子后面……他的手突然一抖,浑身一颤,几乎跌倒在地上。“你……你怎么了?”那人厉声责问。
杨神瞎什么话也没说,心里一阵发酸,他在那人的脸上摸了好长时间,自从给人作画以来,他还从没用这么长的时间摸过别人的脸。那人脸皮冰冷,血筋暴突,可见其虽然外表强悍,内心终是虚弱孤独的啊!
“你是不是从小没了父亲?”杨神瞎突然问。那人一下子笑了:“老家伙还会算卦啊!嘿嘿,父亲倒是有一个,只不过是个假的!”杨神瞎一愣:“假的?”
“你咋这么笨,后爹呗,前年已经死了!”那人有些不耐烦了,“喂,老瞎子,你为何迟迟不画,难道我的脸难画不成?”杨神瞎叹了一口气道:“不……不难画,孩子,我得替你摸仔细了,不能有一处差错,我要给你画张天下最好的像,这样,老不死的我才能对得起你这两倍的价钱啊……”
“嗯,这还差不多。”那人嘿嘿笑了。
“不过,”杨神瞎又道,“你这像一时半会儿画不好,你先回去,后天晚上你来拿画吧!”
“不行!”那人道,“你跑了怎么办?”
江湖有个杨神瞎(2)
杨神瞎苦笑道:“我一个老东西还能跑到哪里去,到哪儿还不是替人画像挣口饭吃?”
“那好,后天晚上见!”那人气呼呼地将黑纱罩在脸上,身子一纵,一闪没影儿了。
杨神瞎仔细听那人走远了,这才关上门,他背倚在门上,身子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天,杨神瞎一天都没出摊,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夜之间,头发似乎全白了。
第三天上午,杨神瞎支撑着从床上爬了下来,他坐在桌边,狠了狠心,替那人画起像来。画完,叠起来,卷成一个小筒,然后唤出那条黄狗,将小纸筒系在了狗脖子上,拍了拍小狗,喃喃地道:“去吧,去吧……”那小狗很听话地前腿一跃,迅速蹿出了大门,眨眼就没影儿了。
事后,他又给那人重画了一幅。
天渐渐黑了下来,杨神瞎怕那人找不到门,特地跑到大门外,挂了一盏灯笼。他转身回到屋里,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哈哈,老瞎子,我来了,我的画像呢?”
杨神瞎叹了一口气,取出画像,在桌上铺开。那人撩开罩在脸上的黑纱,看着自己的画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竟像孩子似的拍起了手:“哈哈,不错不错,我娘看了准高兴坏了!老瞎子,借笔一用!”他从杨神瞎手里接过笔,将画像翻过来,写上了一个地址。临了,又将画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藏在了怀里。“给你钱!”那人将一袋银子扔在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慢!”杨神瞎突然喊了一声。那人一愣:“怎么,是不是嫌钱少了?”杨神瞎的口气软了下来,哀求似的道:“你……能不能将脸再让我摸一下……”那人像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着杨神瞎:“嘿,老瞎子,你有毛病啊,摸脸还摸上瘾了?老子没空和你磨叽,走了!”
“不!”杨神瞎一把拉住他,“孩子,我是你的父亲啊……”
“什么?你是我父亲?”那人突然僵住了。杨神瞎哽咽道:“好啦,你走吧,快……我已经报告应天府知府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
“老东西,”那人勃然大怒,“你还真能忽悠人,看来我今天非杀你不可了!”说着,“嗖”地从腰中抽出刀子,直奔杨神瞎刺来。杨神瞎坐在一旁竟不躲不闪,引颈受死。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飞箭射中那人的手腕。与此同时,“哗啦啦”由屋外拥进一伙捕快,为首一人,正是那天在茶楼求见杨神瞎的黑脸大汉。黑脸大汉冲着那人大声喝道:“飞天狐,你已经跑不了啦,还不快快受降!”
那个被称作飞天狐的,一见身份败露,冷不丁地掀开罩在脸上的黑纱,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呼啸一声,正欲向身边的一个捕快刺去。说时迟,那时快,黑脸大汉将手一扬,一支飞镖又击中他的前胸。“啊——”随着一声惨叫,飞天狐踉跄着跌倒在地。一伙人扑上前将他用绳索缚了。杨神瞎连滚带爬到了飞天狐的身边,哭喊道:“满儿,我的儿啊……”
听他这一声喊,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飞天狐听叫自己的乳名,更是吃惊:“你……你真是我的父亲?”
原来,早在三十年前,杨神瞎娶了一个媳妇,名叫芸娘,是当地出名的美人儿。一年后,他们生下一个孩子,取名满儿。当时,满儿长得又黑又瘦,体弱多病,杨神瞎怕他活不长,便照一位算命先生的话,将自己的名字刺在了儿子的脖子后面,意思是父子同命相连,生死在一起。日子长了,满儿脖子后的字虽然有些淡了,但用手一摸,痕迹仍很清晰。
哪知时隔不久,杨神瞎便遭人暗算,被刺瞎了双眼。回到家里,这才发现老婆和孩子又被人抢走了……这以后,他几乎寻遍了各个角落,却一直没有找到他们母子俩。几十年过去了,杨神瞎每次给人摸脸画像时,总是习惯性地摸一下脖子后面,希望能在那里摸到自己的名字,找到儿子满儿。
前不久,杨神瞎来到应天府,被人带到茶楼,要见他的这个黑脸大汉,正是知府衙门里的捕快头目马啸天。马啸天告诉他,这些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名飞天大盗,绰号叫“飞天狐”。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各地官府多次派人追捕他,却一直无法将他捉拿归案。最近,应天府知府得到消息,说飞天狐已经流窜到这一带,知府当即命马啸天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将飞天狐拿下。
马啸天接到命令后,经过细访,发现飞天狐虽然在外作恶多端,却是一个大孝子。因他有数案在身,不敢回家,每年接近年底时,都要请人给他画一幅像,寄给在家的老母亲,以报平安。恰在这时,名闻江湖的画像高手杨神瞎到了应天府,马啸天突然想起一个“请君入瓮”的计策。为掩人耳目,找瞎子画像,是最安全的方法,飞天狐多半儿会找瞎子画像。于是暗中派人将杨神瞎邀到茶楼,请他配合自己,好一举拿下飞天狐。
杨神瞎本是一个行侠仗义之人,听了马啸天的请求后,当即一口答应下来,想不到第二天一出摊,就被飞天狐盯上了。狡猾的飞天狐躲开了潜伏在周围的捕快,为了尽孝还是冒险跟踪到了杨神瞎家里。他没料到一个瞎子竟有如此神功,生生把自己送上了绝路;而让杨神瞎想不到的是,在他给飞天狐摸脸时,竟然一下子摸到了当年自己给儿子在后脖子上刺的名字。霎时,如五雷轰顶一般,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父亲……”真相大白,飞天狐扑到杨神瞎怀里号啕起来,“既然你已经认出我是你的儿子,为什么还要将我送到官府手里啊,为什么?”
“儿子,”杨神瞎紧紧地搂着满儿,泣不成声,“为父对不起你,从小就让你失去了父爱,可……可你做的坏事太多了,为父也没法子救你呀……”
一个月后,杨神瞎按着画像反面写的地址,找到了芸娘。听完杨神瞎的讲述,芸娘泪流满面,她喃喃地道:“这一天我早知道会来的。可怜这孩子啊,自从失去你这个父亲以后,性格大变,谁也管不住他……”
当天晚上,芸娘趁杨神瞎不备,偷偷地用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了杨神瞎的消息,有人说他出家了,也有人说他手拿芸娘上吊用的白绫跳了崖。
第325、马知县断案
宣统三年农历腊月二十四,小年祭灶刚过,正是农家准备过大年的最后冲刺阶段,杀猪宰羊磨豆腐,做糕蒸馍漏粉条,这都是几个必不可少的大项目。其次豆芽得生,黄酒得做,年货得跑镇上去买,大人小孩需要换的新衣也得一针一针缝,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这短短的四五天里备办就绪。整个孙家庄都沉浸在紧张忙碌的气氛之中,人们顾不得歇歇腿,顾不得展展腰,白天不够用,晚上连轴转。尽管如此,心里还是乐滋滋的。过度劳累的回报,是一家人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这半个月舒舒展展的享受。这叫做肢体苦,心里甜,苦而不苦乐颠颠。
但是全村之内,唯有李翠花反常。丈夫前年病故,又无子女,孤人一个,她还有什么心劲准备过年?尽管米瓮子空了,面坛子也见底了,可她有谷有麦,却不想动碾动磨去加工。她有一盆子玉茭面,每天两顿玉面糊糊,再煮上几块山药蛋,足够她吃到正月底二月初了。她想避开这个家家户户都欢天喜地的年节再说。隔壁的嫂子苦口婆心劝过她,说:“大过年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多难受,在提过亲的几个人里面,你挑一个满意的,年前嫁过去不是挺好吗?”她一口回绝了,说:“嫂子,你别撵我,我宁可一人过年,也不想匆匆忙忙跟哪个人走。”嫂子说了几次都白搭,只好放弃努力,说:“你要是年前不嫁,那就过来同我们一起过年吧。”她也一口回绝了:“我想清静,哪儿也不去,你们别管我了。”
然而,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使李翠花的情况有所改变。这个人就是船工张二保,葫芦湾人,舅家在李家沟,同李翠花娘家是隔壁邻居。他常到舅家去,认识了李翠花,接触多了就有了感情,两家的父母都已看出这个秘密,就给他们订了亲。谁知到了结婚的年龄,二保的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父母相继病亡。给父母治病,安葬双亲,将本来就不厚实的一份家产变卖一空。二老走了,留下一个一无所有的儿子。这时李翠花的父亲提出悔婚,而张二保也无力娶媳妇,翠花就只好嫁给孙家庄家境殷实的孙全。好在孙全也真心爱她,她这才安下心来同他过日子。这以后她娘家人对张二保的情况闭口不提,她本来可跟二保的舅家打问情况,可没脸开口。这样二保的情况她就一无所知了。直到前年夏天,轮到她的家庭发生变故了,丈夫病亡,留下一份倒也可观的家产,可没有男人就像塌了天,她一个女人家可怎么过日子?这时旧情首先在她心里复萌,张二保从她脑子里又跳了出来。直到今年秋天,她下决心跑了两趟青隆镇码头,终于找到了张二保。两人相对无言,她失声痛哭,他默默流泪。她问:“你成家没有?”他答:“我光人一个,两手空空,哪个女的会嫁给我?”她问:“咱俩的事是我们家悔婚的,你还记恨不?”他答:“我没恨过。我只恨自个儿命苦,就是你们家不悔,我也无力娶你呀。”她问:“我丈夫死了,我如今改嫁,叫二婚,你在乎吗?”他答:“只要是你,就是四婚五婚我也不嫌。只是我同那时一样穷,娶不起你呀!”她说:“不用你娶,你到我家来不正好!”他说:“你大伯子会同意?”她说:“他不会同意,咱不要急,慢慢来。”他说:“我听你的。这以后是肥水期,我每天跑船,你找不到我。甚时有闲空,我去找你,你记住。”第一次见面就说了这么多话。临别她给他留下十两碎银子,即市场上通用的福珠、滴珠之类,还有几十枚铜元,要他用于日常零碎花销,特别是买吃食,决不能让身体受制。
张二保今天上门,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他背了一大包年货,猪肉羊肉牛肉,白面荞面莜面,翠花不想准备的东西他都想到了,拿来了。从此开始,他每天早上来,傍晚走,帮助翠花打扫卫生,掏炉灰,劈柴。直到大年三十,上午贴年画,贴对联;下午也没闲着,主要是垒火塔。这是这一带农村最具特色也最能渲染年节气氛的民俗活动,用炭块垒成一个三四尺高的塔形物(有的地方也叫旺火),家家点火以后,照得全村通明透亮。孩子们出动了,围着火塔奔跑,一家一家过,最后要得出谁家的火塔最大,谁家垒了几个。因为比较富裕的人家要垒两三个,燃完一个再点一个,做到整夜明亮,通宵达旦。这垒火塔是个技术活,垒不好,一点火就会垮塌,家家都是男人干的。点火也不容易,先点着火口的软柴,由软柴引着里面的硬柴,硬柴再引着塔体炭块,这就得用盖瓮的盖子扇火,而且不停歇地扇,直到炭块着火,黑色浓烟过去,变成淡蓝烟雾方可停扇。这是体力活,也是由男人们干的。张二保把这该由男人干的事干完时,天已黑下来,已到别人家也该点火的时候,这才推开屋门说了一声:“我走了。”待翠花追出来时,他已走到村街上,一拐弯不见了。翠花倚到大门框匕,好不懊悔!她本该早点跟他说好,让他今晚别走。寡妇门前是非多,跟哪个男人说儿句话,也能演绎成各式各样的绯闻。他这儿天每天来,肯定闲话已传得一塌糊涂了,还规矩甚呀,再规矩也没用,睡上一夜还能咋?我欠他的也太多了,提前给点补偿也是应该的。还有,今儿不是平时,大年夜呀,我吧总还有自己的家,他少家无舍,在哪儿落脚呀?她悔恨不已,默默流起泪来。
这面翠花在伤心落泪,隔壁的孙安夫妇心里也不轻松。尽管老婆的监视很尽职,告他从腊月二十四起,张二保每天傍晚都要走的,但并不能使他轻松多少。过夜不过夜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两人结合已成定局。那么是怎么结合?是他娶她走,还是她招他进门?按当地乡俗,寡妇改嫁,只能带走浮财,如钱粮衣物之类,土地、宅院等不动产是不能带走的,留给关系最近的亲属。可要招赘一个男人进来,那所有财产仍属寡妇所有,实际上是男女双方共有。孙安最会算这笔账,翠花找个男人嫁走,她这一座宅院、二百余亩地、宅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就属于他所有了。可有迹象表明,翠花跟旧恋人又好上了,而这个穷光棍根本无力娶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招他进来。这正是孙安最害怕的,也是要竭力阻止的。为此,这个年他过得并不轻松。他绞尽脑汁在想,如果把翠花和二保的关系变成不合法,他就有理由制止张二保进孙家门,也有理由撵翠花嫁离孙家门。苦苦思索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单等张二保上门了。
张二保是在本村富商宋老三家过的年。这是三夫人提出的,说全村只有二保无家无舍,请他到咱们家来,跟老崔一起过年。村里人赞叹道,宋家三夫人不仅貌美、智高,而且心也慈善,她这一说,一箭双雕,不仅张二保有了落脚处,家人老崔也有伴而不孤单了。张二保感恩不尽,自然不会过了年拍屁股就走。大户人家宅里宅外也有不少事,他帮着老崔干了几天,又到宋家老大、老二家也帮忙干了几天活,因此直到正月十六,才买了几斤粉面来看翠花。二保说:“我记得你小时就爱吃粉条,可我年前忘了买粉面,今天补上。”说着就和面,让翠花生火。面和好,锅里水也开了,就把床架到锅上,二保管轧,翠花喂面。二保出力只轧了两下,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不由分说,把两人的手给绑起来了。翠花问:“咦,这是干甚?”孙安出现在门口,说:“你俩干坏事,我是来捉奸的,拿你们去见官。”翠花说:“你血口喷人!我们在轧粉,轧粉也犯法?”绑人的那人说:“你们不是轧粉,是压肚。走走走,到了大堂,有你说话的机会。”说着将他俩推拉出门。
见官,是孙安的强项。他在村里是一霸,同村里人常有些摩擦纠纷,只要讨不到便宜,便上告见官,而且见官必胜。别人发生纠纷,他也包揽词讼,他倾向哪方,哪方必胜。每一任县官到任,他都要去拜见,拜见的实质是送礼。过年过节自然也少不了去孝敬孝敬。这就是孙安词讼必胜的秘密。对这一次捉奸见官,他是稳操胜券的。他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县太爷以奸治罪,或者只认定是有伤风化的苟且通奸也就够了,他就有理由阻止奸夫进孙家门,也有办法逐淫妇出孙家门,那时候弟弟的这份家产就理所当然地归于他了。
然而让孙安万万没想到的是,去了县衙,方知县官频繁更迭,年前已换了知县,换成一副生疏面孔。这使孙安有些措手不及,心里没了底。好在他还多了一手准备,这使他多少还留有一点希望。
新来的知县叫马辟,是慈禧太后六十大寿所赐恩科的二甲进士。与他同榜进士,有的做了翰林院大学土,有的做了总督、巡抚,最不济的也是知府、知州之类。唯独他,因拒贿秉公、刚直不阿而得罪了权贵,于是连连被参,一贬再贬,巡抚贬为州官,州官贬为县官,又由大县贬到这边远小县。可他痴心难改,到了新地,又出新招,命县丞郝之正制作一块告示脾,挂到衙门外的墙上,上写:“本县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可进来。欲以金钱收买本官枉法者,就刑杖侍候,或戴枷示众,或入狱判刑。本官说到做到,勿谓言之不预也。”办完这到任的第一件事,就到衙门内外转了一圈,感到小县也有小县的好处,事少,清静,当然也轻松。他心里说,俗话说,无官一身轻,我马辟是有官也一身轻,岂不美哉!有人看见了,就说,这人瘦里巴几的,老眯着个眼,没有一点官相,怕是一个连是非曲直也断不清的主儿。还有的说,历来官不打送礼的,哪有送银子反而挨板子的事?一准是做样子迷惑人哩。马辟自然不知道人们怎么议论,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专心体验一种有官一身轻的感觉,体验只有他才能体验到的受贬之中竟然也有的一种乐趣。
谁知这清静也只有20天,第21天事就来了。这天上午,有人击鼓,马辟只得放下手中的茶盅,升堂问事。大步上堂者是孙家庄孙员外的儿子孙安。此人双膝下跪,手里高高举起一张状纸。衙役将状纸接过,给马大人星上。马辟连阅两遍,然后抬头问道:“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就凭这一纸空文?”
那孙安说:“大人容禀,奸夫淫妇被绳索连在一起,已带到外面。还有,当时有一族人叫孙青,是他亲眼看见,亲手帮我把他们绑住,此人也到了,可以作证。”
马辟说:“将被告、证人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是一双被绳索连在一起的男女就是张二保和李翠花。还有证人孙青也同时上堂。马辟说:“原告、证人及两被告各自向左右两侧稍稍偏一下,不得交换眼神。现在,男被告回话。姓名?住地?职业?”
张二保答:“小的叫张二保,葫芦湾人,撑船为业。”
马辟问:“就是据说民风十分纯正的葫芦湾?”
张二保说:“正是。”
马辟问:“大白天行奸,可是事实?如实招来!”
张二保说:“葫芦湾人不说假,小的做甚说甚,不敢有半句假话。我跟翠花小时相好,因家庭变故,父母双亡,家贫如洗,无力娶亲,翠花就嫁给孙家庄孙全。前年孙全病故,我俩又续上旧情。年前我到她家帮她准备过年,前晌来,傍晚走,有六七天吧。年后我是正月十六,也就是今天上午去的,我记得翠花从小喜欢吃粉条,可年前忽略了,今天去时买了几斤粉面。她生火,我和面。因面少,不值当动用漏瓢,我就用床轧。刚架到锅上,才轧了两下,突然闯进一人,将我的手绑了。孙安在门口站着,虎着脸,凶凶的,说我俩行奸,他要捉我们去见官。大人,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床还在锅上架着,轧下的粉条恐怕已煳到锅底上了。还有,小的和面的手,也没能洗,大人可亲眼看看。至于孙安为甚这么做,让翠花说吧,这是他们家的事,她能说清。”
李翠花怯生生问:“民女能说几句话吗?”
马辟说:“可讲,如实道来,不得有假。”
李翠花说:“他孙安这么糟践我,也不是跟我有甚冤仇,是我男人殁了,留下的家产害了我。有一座宅院,一百二十亩地,还有屋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我要嫁出去,跟了别人,这家产就是他孙安的。可我心上的人是二保,他一贫如洗,没法娶我,我就想把他招进来。可招他进来,我不动,家产还是我的。他孙安已看出这一步来了,就昧了良心糟践我,想把我搞臭,从孙家门里赶走。”说着哭起来,撩起衣襟擦泪。
马辟问孙青:“你是证人?”
孙青有点大大咧咧的样子,一见马辟问他,忙跪下磕头道:“大老爷在上,小人叫孙青,张二保和李翠花干那号事,是小人亲眼看见,又是亲手绑了的。这都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假。”
马辟说:“本官还没问,你就说了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本官要问你什么?是不是事先编好的几句话,来应付本官的?”
孙青说:“我知道大人问的就是捉奸的事。”
马辟说:“孙青听着,若说了假话,三十大板!”孙青哆嗦了一下。马辟问:“你跟孙安和李翠花什么关系?”
孙青说:“我们是本家,论辈分是平辈,称李翠花弟媳。”
马辟说:“噢,是大伯子捉弟媳妇的奸。‘你住何处?”
孙青说:“我们一个村,孙安在村东,我住村西,差不多有半里地。”马辟问:“这行奸是谁首先发现的?”
孙青说:“我。”
马辟问:“他们屋里行奸,你是怎么看见的?”
孙青说:“我到她家借个东西,撞上的。”
马辟问:“借什么东西?”
孙青说:“借……唉,对,借笊篱。就是捞面捞饺子的笊篱。”
马辟问:“你们家在村东住,跑那么远借笊篱?”
孙青说:“是替我大嫂借的。”
马辟问:“他们行奸居然不关门?”
孙青说:“门抵着,是我摇松抵门杠进去的。”
马辟问:“你进去干了些什么?”
孙青说:“先绑手,再替他穿上裤子。”
马辟问:“既然如此,他裤带你是看清了,是什么样的裤带?”
孙青说:“他个穷小子,用不起丝裤带,是……是……哎,对,是布的。”
马辟不再问话,想了想,就宣布退堂。
在审案中间休审也是常有的事,涉案人的供述需要冷静分析认定,这的确也是断案的需要。然而对于贪官来说,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给涉案双方送礼塞钱的一个机会。孙安常在衙门走动,深谙此道,走时就准备有五十两银子。听了刚才马辟的问话和孙青的回答,已觉大事不妙,全凭银子扭转局面了。于是忙尾随马辟进了书房,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拉开抽屉将银子放进去,又迅速把抽屉推上,动作熟练利索。马辟问:“那是干什么?”孙安说:“大人新到,在下本来要来拜见大人的,今天又遇案子,就二事合一,抽空来看看大人。一点见面薄礼,望大人笑纳。”马辟说:“你干这事很熟练,是老手了吧?”正说着,县丞郝之正来了,孙安忙退了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马辟升堂再审。先宣布将涉案人带上堂来。然后正襟危坐,大声说道:“利用休审,本官派人快马加鞭到孙家庄察看了现场,也验看了张二保的裤带及两手,现在案子真相大白。孙青说他替嫂借笊篱撞上两人行奸,其嫂说她没让孙青借过任何东西,她家有两把笊篱,一把是红铜的,一把是柳条编的,根本用不着借笊篱。如何进门,孙青说是摇松抵门杠进去的,可李翠花的门上有插关,关门根本用不着杠子抵,而且屋里屋外找不到能抵门的杠子。张二保的裤带,孙青说是蓝布做的,可本官亲自验看,此裤带很特殊,是皮的,一头带钩,一头带环。综上所说,孙青的证词没有一句是真的,全是编造的假话。被告马二保和李翠花两人的供词句句属实,屋里锅上仍架着床,轧到锅里的粉条因锅干而煳到锅底。张二保指甲缝里、两指中间及手心手背,均有粉面痕迹,甚至还有结成的嘎巴。由此可知,他们当时的确在轧粉条,而并非行奸。据此本官宣判:孙安行为不规,居心叵测,为阻止弟媳招亲,霸弟媳家产,蓄意制造了一宗通奸假案,情节恶劣,该打五十大板,并戴枷示众。孙青为虎作伥,捏造事实,实属可恶,该打三十大板……”孙青听到这里,磕头呼喊道:“大老爷饶命,小的认罪。大哥你得说话呀,兄弟是按你吩咐干的,你可不能不管兄弟呀!”孙安也知败诉已成定局,不可挽回,忙磕头道:“大人饶恕,在下认罪认罚,只是从小体弱,五十大板就没命了。在下愿以钱赎身,大人罚多少银子,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交清。罪过我一人承担,孙青所为全是在下指使,也饶了他吧。”
马辟等两人求告完,接着说:“本官宣判是要你孙安知道一下,决定公堂胜负的是理而非钱,钱再多也没用。明白没有?”孙安说:“大人,明白了,明白了。”马辟道:“好,明白了,本官接着宣判。我前面说了,本该是那样判决的,但念你们在本官任上还是初犯,且认罪态度尚好,那就免于刑责,下不为例。张二保、李翠花听着:招亲入赘,乃天下通行之礼俗,李翠花想招,合情合理。你们可以光明正大操办婚事,本官为你作主。且抓紧速办,三天后回告本官。退堂!”
张二保和李翠花从县衙回来,第一次相跟着大模大样走进李翠花的家,没法说有多高兴了。他们赶紧商量筹备,于第三天办了三桌酒席,宴请亲戚朋友。按李翠花的想法,寡妇再婚,不可张扬,吃一顿饭算了。可朋友们不依,他们掏钱雇了一班吹鼓手,又借了一条船,让二保和翠花坐上,吹鼓手也上了船,由六位朋友拉纤上行,到了十里地的柳树坪,停船掉头,那六位纤夫又做了艄公,扳船下行。吹鼓手们吹奏着《得胜回营》曲牌,好不热闹,吸引了两岸人们的目光。到了孙家庄,下船上岸,有吹鼓手迎着,朋友们簇拥着,将两个新人送到了李翠花家。婚事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
东院扬眉吐气办婚事,西院的孙安却是气急败坏,窝在屋里一天没出门。花了银子反判输,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他心里骂道:“马屁啊马屁,你太可恶了。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马屁就能在本县呆一辈子?你就没有个三灾六难的时候?死在任上的官也多着呢。”接着又骂张二保:“你小子别高兴得太早,冤家路窄,你总有一天会落在老子手上的。”
办婚事的第二天早饭后,张二保去向马大人回话。走到县城街上,听人说,朝廷出了大事,马辟恐怕要走。二保一听,心里发慌,赶忙快步进入县衙,见到了马辟,说:“大人,婚事昨日办了,给你带了点家乡土吃食,你老人家尝尝。”马辟说:“噢,油糕、饺子、花馍,好,各留五,其余拿走。放下吃不完,坏了可惜。”张二保从话里听出点意思来,忙问:“这么点东西还吃不完?大人你是不是要走?”马辟问:“你咋问这个?”张二保说:“我听街上人议论。”马辟说:“这个你别担心。本官赴任此县只办一件事,就是断这个案子。你的事本官自有考虑,你放心过你的日子好了。”张二保听了,心想,你要是真走了,孙安必然疯狂报复,你怎么能管得了他?但不敢再问,纳闷着退了出来。
又过了三天,突然传来马知县弃官而走的消息。孙家庄两人反应最强烈,一个是张二保,一个是孙安,两人不约而同地都跑到县城去了。只见县衙门口,有一群人围了郝之正询问情况。郝之正说:“马大人说,你们别挽留我。我乃朝廷命官,现在清朝已覆灭,革命党坐了天下,我这朝廷命官还呆着干啥?还等人家来赶你走不成?”张二保听清了事情的原委,正要走,听见郝之正又说:“马大人临走时,办的最后一件事,是将孙安贿银五十两放人小匣,钉到大堂柱子上,里面搁一张纸,上写:‘孙安贿银五十两,清者为警示,贪者乃财源。现留于此,望下任大人兄处置。’马辟亲笔。”张二保听到此,转身走开。在返回时,一路琢磨马大人这样做,对自己会有多大好处。但孙安听了,就明白对自己有多不利了。他回到家,一头倒在炕上。老婆问他:“姓马的滚蛋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孙安把县城听到的细细说了一遍,然后说:“你看,他把我搞臭了,不只衙门里臭了,连老百姓都闹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你说我以后还怎么出入?”老婆说:“也不一定是那样。说不定再来一位爱钱的县官,见了你分外眼明哩。”
孙安也寄希望于下一任知县的到来。然而下一位使他更失望。半月之后,新官赴任,是民国第一任县官,不叫知县,叫知事,改了一个字。新知事姓罗,人们就说,前任是马,后任是骡(罗),真是骡马成群了。这罗知事到任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孙安贿银五十两”。他看了马辟的留言,又向郝之正了解了案子审理情况,然后说:“此兄我知道,不想竟是我的前任。因刚直不阿,一贬再贬,此前已有耳闻,今日见此一斑,可知全豹矣。可敬可敬,民国政府对这样的官员应当重新起用。好,此银保存好,日后我要离任时,也照此办理,移交给下任,作为一盏警示灯,一任一任传下去。”
孙安了解到上述情况,倒在炕上一天没吃饭。这时一位表哥来看他,可以说救了他的驾。此人叫王玉卿,在陕西三边经商,是有名的巨富。孙安把当前处境细细说了,那王玉卿就说:“这么说,你在此地也不好出入了,那就移个地方吧。”孙安说:“我也想走了,可到哪儿去?哎,要走也只能跟表哥你走!”王玉卿想了想说:“到那面也行,那面地不贵,土质也不错,买上二三百亩还不够你种?”孙安说:“种地也种腻了,既跟你去了,我还想做点生意。”王玉卿说:“想做生意更好,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孙安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哎呀表哥,你可是救我于水火之中啊!”于是他果断行事,将土地先租出去,把宅院大门一锁,带所有细软,举家西迁而去。
孙安走后,张二保和李翠花也卖了全部家产,在葫芦湾修了一座农家院子,买了五十亩好地,搬回去住了。张二保高兴地说:“我以前是有村无家,人家问我是哪村的,我嘴上说是葫芦湾的,可心里虚虚的。葫芦湾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啊!现在是有村有家了,名副其实的葫芦湾人了。我有今日,全凭了马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忘啊!”
在人住新宅后,人们发现他在一眼边窑里修了一个三尺高的神龛,里面供的却是马大人的牌位。神龛里供人,这引起人们的好奇。神龛的门框上还有一副请镇上白举人写的对联,是刻在木料上又用红漆描出来的,上联是:清如泉水无贪欲;下联是:智似诸葛有锦囊。横披:清官如父。村里人都跑来看这神龛供人的稀罕事,识字的对楹联更感兴趣,有的人还要讲一番诸葛亮锦囊妙计的故事,围着楹联总要玩味好长时间。连民国年青隆镇第一任区长也跑来了,看后留下两句话:清官如父实可敬,二保知恩亦可嘉。
第326、罗宾汉传奇
大侠罗宾汉的故事在英国广为流传,就像中国梁山好汉那样家喻户晓。
相传罗宾汉生活在十二世纪。当时英国被外来的诺曼底人征服,对英国人民实行残酷统治,且制订了很多严酷的法律。例如规定森林里的所有动物都是国王的私产,偷猎一头鹿就要被挖眼、砍手后吊死。不少英国的平民百姓,在饥荒与恐怖中生活。罗宾汉是这些人的朋友,他团结并领导贫苦的人跟代表国家的教会、官府作斗争,是一位除暴安良的绿林好汉。
在舍伍德森林附近,罗宾汉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有五六个贫苦农民和罗宾汉一起耕种这块土地,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有一天,罗宾汉在森林中发现一个叫西博特的人射死一头鹿,还在烧鹿肉吃。根据诺曼底人制订的法律,西博特是要被吊死的。
西博特对罗宾汉说:“饿死也是死,吊死也是死,反正是死。”
罗宾汉是个富于同情心的人,他对西博特说:“带着你的孩子一起,到我的庄子上去吧,我们一起耕种土地,不愁没有饭吃。”
西博特说:“我是个犯了死罪的人,可别连累你!”
罗宾汉说:“你知道我的箭射得很准。再说,鹿也常吃我的庄稼,可从来没有人赔我。”
就在当天下午,守林人发现有人射死了鹿,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一直通向罗宾汉的庄子。守林人回到运河庄园,把这件事告诉主管盖伊。盖伊是替雨果主教分管属于对马利亚教堂的土地的人。这是个身材高大心狠手辣的家伙。他一听这个消息,第二天就带领大队人马,去找罗宾汉算账了。
盖伊对罗宾汉说:“罗宾汉,你射死了国王的鹿,还是自动砍去右手吧,这样我就从轻发落,不把你吊死。”
罗宾汉的后面站有五六个弟兄,他对盖伊说:“大主管,你既没有证据,又没有经过审判,就要砍掉我的右手,不公平吧?”
盖伊说:“审判?你以为自己是男爵吗?像你这样的人,我说出口的话就是判决!”
罗宾汉生气了,他大声喝道:“盖伊,住嘴!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叫你倒下。”
盖伊一挥手,他身边的人就射出一支冷箭,正中罗宾汉一个朋友的前额。罗宾汉发怒了,他连发两箭,一箭射中盖伊的头盔,箭力过猛,盖伊险乎摔倒,第二箭正射中那个放冷箭的家伙的咽喉,只见鲜血四溅,一命归天了,罗宾汉说了一声:“射!”他手下的人纷纷将箭射出,一下就射死了盖伊手下的四个人。
盖伊刚交手就死了四个人,心中胆怯,回头想逃,罗宾汉举着剑在后面追,一剑刺向盖伊,盖伊的盔甲太厚,反把罗宾汉的佩剑崩断了。罗宾汉趁盖伊惊慌的当儿伸手夺过他的剑,罗宾汉的一个朋友赶到,一木棍将盖伊扫倒,用绳子严严实实地把他捆起来。
罗宾汉叫人把盖伊架上马,将他两腿绑在马肚子上,对他说:“大主管,你就这样回去向雨果主教报信吧,叫他多派些人来跟我算账。不过下次不要到这里来找我了,我在舍伍德森林中恭候大驾!”
杀了盖伊手下人以后,罗宾汉就带着他的弟兄们逃进舍伍德森林的深处。罗宾汉向大家宣布:“农奴这个字眼在我们这里已不适用,我们都是自由人!我们的敌人是大主教和政府官员。”
时隔不久,罗宾汉得知纽瓦克修道院院长的骡子要经过森林旁的诺丁汉大道,但是有大队武装护送。罗宾汉带人蒙面出击,拦截到两桶好酒和四百块金马克。这次他们没有伤人,把院长和僧侣们全放了回去,从此罗宾汉弟兄们的名声大振,老百姓都称他们为英雄。
罗宾汉和他的伙伴们在森林中的日子虽然很好过,但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罗宾汉决定自己出去摸摸情况。他出钱买下了一位卖陶器的老人的马车和全部陶器,把自己化装成卖陶器的老人。他选了一些最好的陶器留下,送到雨果主教的弟弟诺丁汉郡长家,郡长的夫人很高兴,当面夸他懂事,并且告诉他经过舍伍德森林小心,那里有强盗,郡长以四十个金马克买他们的首领罗宾汉的头;还告诉他,郡长正在组织人马,下星期要到森林里去围剿罗宾汉。
罗宾汉让盖伊丢了脸,使纽瓦克院长破了财,雨果主教请贝芝米城堡主艾萨霸共商围剿罗宾汉的事。双方决定,各出三十个人,还是让主教的总管盖伊率领,因为盖伊进过一次森林,对情况比较熟悉。
盖伊的人马走进森林,越往前走森林越密,路越窄,到后来就没有路了,全是灌木丛。盖伊手下的人尝到过罗宾汉的厉害,半路就溜走好几个。在经过一座桥时,那桥是用圆木架成的,罗宾汉的人用绳子拴住圆木埋伏在树丛里,等盖伊的人马走到桥中间,他们一拉绳头,圆木滚动,盖伊的人有一大半都跌到河里。罗宾汉的弟兄站在岸上乐得哈哈大笑。
盖伊气疯了,他大声喊道:“射死这班强盗!”还没等他们搭上箭,罗宾汉的人早在密林中消失了。
盖伊的人在黑龙潭驻扎下来,夜里派人出去侦察。这批人回来报告说,发现了罗宾汉的人。盖伊领着人去偷袭。在密林中,他们发现了摇曳的火光,好像有二十几个人躺在地上睡觉。盖伊一挥刀,他手下的人蜂拥而上,刚往前没多远就一个个被绊倒了。原来罗宾汉在地上拴了绳索,那躺着的二十个人,全是草人。盖伊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埋伏在周围的罗宾汉的弟兄们就冲过来,用绳子将那些人绑得结结实实。一开始,盖伊还嘴硬,当罗宾汉要将他吊死时他才连声讨饶。
罗宾汉收缴了这些人的武器,将他们反绑着,让他们回到城堡和教堂去。罗宾汉的胜利,在百姓中传开了,大家称罗宾汉为森林之子,纷纷投奔他。这支密林中的队伍,一下子扩大到一百五十多人。
自从罗宾汉进了舍伍德森林,那些有钱的商人想经过森林都要结成伴,请武士保护。罗宾汉得到情报,有个叫罗杰的武士,将要护送一个商队经过舍伍德森林。
几天后,罗宾汉出现在商队面前。商人们吓得惊叫起来,武士罗杰骑马冲向罗宾汉,眼看马头就要撞倒罗宾汉了,罗宾汉身子一闪,用剑击中马鼻梁,那马后腿一跌,把罗杰摔在地上,马脱缰狂奔。
罗杰是城堡主艾萨霸的爪牙,平时作恶多端。罗宾汉叫人剥光了他的衣服,将他双手反绑着,每走十步,后面的人打他一棍,走出森林后,他背上己没有一块好肉。
罗宾汉对商人们说:“今后你们别请武士保镖,只要每人送我一点买路钱,就平安无事了,比请武士还便宜。这次也不没收你们的东西,按每人的货款抽税,因为你们请了武士所以要多抽些,作为惩罚,下次不请武士就不抽这么多。”
商人们虽然被抽了税,但货物没受损失,所以反而感激罗宾汉。于是,百姓中又传开,舍伍德森林中的罗宾汉是大侠。
罗宾汉得到消息,说城里要举行射箭比赛。罗宾汉决定参加比赛。他手下的弟兄们以为他是开玩笑,因为这等于把头送给对方。
比赛那天,城里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大家都以为冠军总是在郡长手下的休伯特和约翰亲王手下的亨利之间争夺。这两个人是有名的神射手。几轮淘汰后,果然和人们预料的那样,只剩下休伯特和亨利,另外还有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头进入了决赛。老头自称是彭达村的人,名叫何顿。
决赛时,箭靶是一百五十码,一般人根本射不到这个距离,更别说是中靶心了。三次射下来,老头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休伯特和亨利的箭虽然也射中了靶,但离中心总显得比老头远。照理应该老头得冠军,但亲王和郡长偏心,都说比赛不分胜负。
老头说:“这样比永远不会分出胜负,我看不如在一百五十码外挂一条嫩柳,谁的箭能劈开柳条,谁就是冠军。”
亲王和郡长都表示同意,但附加一个条件:如果三个人谁都没有将柳条劈开,那么谁的箭离柳条近谁就是冠军。因为他们料定谁也劈不开一百五十码以外的柳条,到那时,他们说谁的箭离柳条近都可以,冠军还是他们手下的人拿,与老头无缘。
休伯特先射,箭远离柳条。亨利第二个射,虽然没有射中柳条,但射落了柳条上的叶子,说明离柳条很近。
轮到何顿射,他先抓把土往上一扬,看看风力和风向,然后搭箭开弓,射出的箭从正中将柳条劈开,观看的人一阵欢呼。
亲王没有办法,只好把一支镶金羽的银箭和一只装满金币的银号授给老何顿。老何顿接过银号后,把号里装的金币撒给了观众。
雨果主教的总管盖伊也坐在看台上,他走近老何顿,抓去他头上的破帽,扯下他的白胡子,大声喊道:“他是罗宾汉,抓住他我赏四十金马克!”
顿时,人群大乱,老何顿果然是罗宾汉化装的。混在人群中的森林中的弟兄们一顿棍棒,把郡长和亲王的卫队打得七零八落,大家一起安全地回到舍伍德森林的大本营。
亲王和郡长在百姓面前出了丑,雨果主教为了讨好亲王,正在想方设法替亲王出气。主教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对付不了罗宾汉的,他决定多送点金币给他的兄弟诺丁汉郡长,劝他出兵消灭罗宾汉,再说,那次比箭时罗宾汉也出了他的丑。
主教这次出门没有敢声张,只带两个随从,这样便于通过舍伍德森林,就是这样,罗宾汉还是知道了,他们从雨果主教身上缴获了四百五十个金币,使主教空着手去见他兄弟。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主教答应给他兄弟四百金币,由他兄弟诺丁汉郡长亲自带八十名精兵,到森林中去消灭罗宾汉。
郡长的八十名精兵进入森林很容易,可要找到罗宾汉的人比登天还难。神秘的大森林,简直就是个迷魂阵。夜里宿在森林里,到处闪着火光,到处传来像魔鬼似的笑声。这些都是罗宾汉特意制造的。
郡长接连派出几批人外出巡逻,都是有去无回,原来是罗宾汉的人躲在树上,用大棉袋从上罩下,巡逻兵连声音都发不出就成了俘虏。弄得夜里谁也不敢出去巡逻,都说森林中有魔鬼。郡长为了鼓舞士气,坚持说没有魔鬼,可心里同样害怕,后悔没有带神父一起来。
到了半夜,郡长的人刚想躺下,但郡长首先发现了情况:“罗宾汉的人来了,逮住他们!”
郡长举着剑,身先士卒向前冲,士兵们还没来得及跟上去,郡长就不见了,罗宾汉的弟兄们同上次一样站在树上用大棉袋把郡长逮住了。剩下的残兵败将己吓破了胆,一个个抱着头逃出森林,都说郡长被妖魔抓走了。
罗宾汉抓住郡长,没有多为难他,只是叫他在一支箭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罗宾汉对郡长说:“你要是再敢跟我作对,我就用你签了名的这支箭射死你!”
在送郡长离开森林之前,罗宾汉算了一下账,为了对付郡长的这次进犯,罗宾汉的弟兄们一共花掉五十枚金币,这笔钱也得郡长付。
郡长发誓,按照罗宾汉的要求,三天之内把五十枚金币送到枯橡树下。罗宾汉还留下郡长心爱的休伯特作人质,三天之内不把钱送到,休伯特就要被吊死。
郡长被蒙上眼,嘴里塞满棉花,装进布袋,袋口扎得紧紧的。第二天一早,守城的卫兵发现城门口有个怪物,解开后才知道是自己的郡长。这件事当天就传遍全城,被人当为笑料。
郡长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第二天他就到教堂去找雨果主教,请主教向上帝祈祷,把他在森林发的誓言一笔勾销。不料第四天一早,人们发现,在离城门五十码远的地方,竖着一个绞刑架,休伯特的尸体吊在架子上,别在他胸前的羊皮上写着:“郡长罗伯特:我守信义,你却食言。凶顽受惩,顺应天理。你别忘记,箭上签名。”具名是“罗宾汉”。
舍伍德森林中的英雄们的名声越来越大,政府对他们也无可奈何,后来还是国王想出一个办法,对罗宾汉一帮人实行招安,赦免他们以往的一切罪行,宣布他们为自由民。
这一来,有的人就离开了森林,但罗宾汉没有走,也有一部分人跟随罗宾汉。
那些离开森林去当自由民的人,不久梦想就破灭了。有的人一出森林,就被官府逮去,有的人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抓去杀了头,剩下的一些人又逃回了森林,发誓再也不离开罗宾汉。郡长趁森林中人心涣散时,又一次亲自带领大部队进森林围剿,但一进森林就遭到罗宾汉袭击。郡长所带领的盖伊和罗杰都在战斗中被打死,郡长也被罗宾汉用郡长签有名字的那支箭射死了。
罗宾汉在战斗中多次受伤,有一天终于病倒了。当时森林中别的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医药,每年因疾病要夺去不少森林英雄的生命。
现在首领病倒了,大家都很着急,最后只好把罗宾汉秘密护送到北面的约克郡边境去,请求女修道院院长伊利莎白替他医治。伊利莎白院长当然不会知道她的病人是罗宾汉。她按传统医疗方法,为病人放了两次血,病情似乎有些好转。后来不知道怎样走漏了风声,雨果主教立即给伊利莎白院长写了封信。伊利莎白接到雨果主教的信后,第三次给罗宾汉放血,这次她用针挑断了罗宾汉的动脉血管,血像涌泉似的喷出。女院长一走出病室,罗宾汉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了。但他的英雄业绩为后人广为传颂。
第327、窦娥冤
元朝初年,朝廷废了科举,读书没了指望,只得坐吃山空,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东楚州住着个读书人,名叫窦天章。妻子4年前去世,留下女儿端云,也已经7岁,父女俩相依为命。
窦天章借了同街蔡婆婆20两银子;一时无法归还,拖了一年,本钱和利息加起来变成40两,他更无法还清这笔高利贷了。
蔡婆婆也不急着催窦天章还债,她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她的儿子已经8岁了,看到窦天章女儿端云又聪明,又伶俐,家务事已经能做了,一心想叫端云当童养媳。这一阵她听说朝廷正准备恢复科举,便找到窦天章跟他商量,假如端云给她作媳妇,欠的40两本息一笔勾销,另外再拿10两银子给亲家做盘缠,好上京赶考,否则就要还债。
窦天章实在无法还债,又禁不住上京赶考的诱惑,咬咬牙答应了蔡婆婆。
赶考前,他要女儿孝顺婆婆,蔡婆婆听了满心欢喜,一口答应好好照看端云,可是,等窦天章前脚离开楚州,她后脚就搬到了山阳县,还给端云改了名字,叫窦娥。
转眼13年过去了,这些年,蔡婆婆待窦娥确实还好。
17岁的时候,急着给儿子办了婚事。不料2年后,窦娥丈夫生病死了。
窦娥跟婆婆都是寡妇,同病相怜,倒也相亲相依,像一对母女。
倒霉事老是找上倒霉人。这天,蔡婆婆到城外要债。欠债的外号“赛卢医”,其实是个又开药店又行医的江湖骗子,他欠蔡婆婆10两纹银,本利相加该还20两。赛卢医还不起债,又见蔡婆婆孤身一人,生了杀人赖债的歹心。他骗蔡婆婆到庄上取银子,却把蔡婆婆引到一处荒僻的树林边,拿出绳子套上蔡婆婆脖子就勒。正在十分危急的关头,林子里忽然窜出一老一小两条汉子,大叫一声:“呔!青天白日,哪个行凶杀人!”赛卢医听得,扔了绳子便逃。
来的是张驴儿父子,一对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父子俩救下蔡婆婆,问清了前因后果,打听到蔡婆婆手里很有些钱,家里只有婆媳一对寡妇,不由生起坏心思来。张驴儿朝老子眨眨眼睛,对蔡婆婆说:“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逢,你家里两个寡妇,我这里一对光棍,你就嫁了我老子,我嘛,娶了你媳妇,一家四口和和美美,你看怎样?” 蔡婆婆急忙说:“这是什么话?你俩救了我,回去一定多给你钱,什么一家不一家,那怎能行!” “哼!”张驴儿露出凶相,“你不肯?赛卢医这绳子还在,依旧把你勒死了,我俩再去官府报案,反正杀人的是赛卢医,官府也会给我们赏钱。”父子俩真的要拿绳套上蔡婆婆脖子。
刚才已经被勒了半死,蔡婆婆见这对凶神恶煞又动手,心里怕得要命。
万般无奈,蔡婆婆只得答应带张驴儿父子回家。
一路上,张驴儿美孜孜的,钱有了,家有了。老婆也有了,正好比耗子一跤跌进白米囤,美极美极。
窦娥怎么会答应招这么一对混混儿进门?她实把婆婆数落了一通:“婆婆你好糊涂,这父子俩哪里是对好人,你这是引狼入室,还不赶快打发他们出去!” 张驴儿涎着脸上前跟窦娥搭讪,被窦娥一推推了个跟头。蔡婆婆左右讨
不了好,只能让张驴儿父子不明不白地住在家里。
几天一过,张驴儿好似偷腥的猫,闻着味儿吃不到嘴里,不由得起了杀心。无毒不丈夫,我把那老不死的蔡婆婆整死了,留下小的,不怕不依我。
一转眼,想起杀人的赛卢医。
这几天赛卢医日子不好过,看到张驴儿找上门,已经惴惴不安,听说要问他要一帖毒药,更是心惊肉跳。可是,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只能配了一帖给了张驴儿。自己却一溜烟逃到涿州卖老鼠药去了。
张驴儿怀里揣着杀人的毒药,一路盘算如何让蔡婆婆吃下肚去。回到蔡家,只听见自己老子一声接一声地喊窦娥,要她给婆婆做碗羊肚儿汤。
这蔡婆婆被赛卢医一吓,张驴儿一逼,又受窦娥一顿埋怨,忧忧郁郁生起病来。饭吃不下,觉睡不好,只想吃碗羊肚儿汤。
窦娥冷眼旁观,她很为婆婆可怜。心里虽也怨婆婆做得不对,可是多年的婆媳像母女,又替她难受。她加油加料地做了碗香喷喷的羊肚儿汤,亲自端到婆婆房里去。
张驴儿正候在半路上,伸手一拦:“让我送,我也该巴结 巴结这后妈才是。嘻嘻。”“呸!”窦娥见着张驴儿便来气,把碗往桌上一搁,转身便走。“慢着,”张驴儿喝了口汤,“你这汤缺少醋,怎能下得口?快去取来。”等窦娥一进灶间,他一狠心,把一包毒药都抖进汤里。
按张驴儿算计,这碗汤一进蔡婆婆肚子,自己的计谋也成功了一大半。
谁料得蔡婆婆刚才还闹着吃汤,等汤一端到嘴边,心头一阵干呕,一点也不想吃了,便让坐在一旁的张老儿吃。这老儿鼻子已经被汤的香味拉得老长,端起汤呼噜呼噜喝了个精光。
那药分量很重,不一会儿,张老头只觉头昏、眼花,肚子里刀绞般痛,才呻吟几声,便倒在了地上。蔡婆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挨近一瞧,那老儿已经是七孔流血,呜呼哀哉了。张驴儿听见叫声,奔进房来,却见老子倒在地上,蔡婆婆好好的,他蹦起多高,朝门外的窦娥喊:“好你个窦娥,你敢药死我老子!我跟你没完!”窦娥先是吓了一跳,想了想冷静地回答:“我药死你老子!我哪来的毒药?刚才你差我去取盐醋,自己下毒想药死我婆婆。
没料想,毒死自己爹,真是天报应!” “你胡说!”张驴儿像头踩住了尾巴的猫,又叫又跳,“他是我老子,我干吗毒死他?”说着跑去拉开大门,朝外喊:“街坊邻舍,地保爷们,你们看,窦娥毒死了我爹!”刚才吓得呆呆的蔡婆婆赶忙去掩上大门,求张驴儿别大声嚷嚷。
“你怕啦?”张驴儿朝窦娥一扬下巴,“要我不喊也行,只要她认我作男人,我也认了你这个妈,做了一家人当然不喊。”窦娥一扭头只当没听见。
张驴儿这就对着窦娥喊:“窦娥,你毒死我爹,你是要官休还是私休?”窦娥哼了声,瞧也不瞧他:“什么叫官休,什么是私休?” “你要官休?”张驴儿咬牙说,“告你毒死公公,拖你上大堂,三推六问,十八般刑法,你娇滴滴的身子受不了,不怕你不招。” “私休嘛,”停了停,张驴儿又涎下脸来,“好说好说,你认了我这个丈夫,我就便宜了你。” “呸!”窦娥不想听他那一套,“我又没药死你爹,天下自有公道,怕什么?我跟你见官去!” 两个人吆吆喝喝,后面跟着蔡婆婆,一路上人越聚越多,一齐拥到太守府大堂前。
这太守桃杌,是个爱钱不讲法的家伙,听说有人打官司,立即升堂。低头一看,原告是个男的,被告是个女的。这件案子一定要敲原告一笔钱。
马马虎虎审问几句,桃杌立即对窦娥施上了酷刑。窦娥一连昏死去3次,还是不肯服罪。桃杌看见小的不肯认罪,便说:“这蔡婆婆跟窦娥是一伙的,打这老婆子!” 窦娥被打得奄奄一息,刚又醒来,听说又要打婆婆,心想,婆婆年纪这么大了,一打便死,这赃官今天认准要屈打成招,死两个不如死我一个,别再连累婆婆了。一咬牙,便屈招了“药死公公”的大罪。
桃杌太守心里有鬼,立即把窦娥打入死牢,第二天就开刀问斩。回过头来,叫张驴儿、蔡婆婆出钱取保,这才肯放他们出府。
第二天临近中午,山阳县大牢到法场的街上,站了好些人看热闹。那时正是6月,天气出奇的闷热,在街头把守的士兵,不住地拉起衣襟擦汗。
忽然间,响起一阵“咚咚”的鼓声,接着敲起了大锣。牢门“吱呀呀”打开,监斩官骑着马,在公差簇拥下走在前,后面刽子手捧着鬼头刀,押着身穿红色罪裙的窦娥走了出来。看热闹的人一齐朝前拥,都想看看这位给山阳县带来新鲜话题的年轻女子。
窦娥被人群拥得跌跌撞撞,心里也像翻腾的波涛。她想不通: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可是,张驴儿行凶杀人,没受惩罚,我窦娥一个弱女子反而没原没由遭受这般冤屈。不是说,王法条条不循私情吗?这山阳县的官吏们怎么能这样不分皂白,草营人命呢?不是冥冥之中,天地鬼神在主持正义吗?可是,这天,这地,这鬼,这神,一个个瞎了眼,闭上嘴,哪里有什么公道呢? “冤枉哪!”窦娥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呼喊,她的呼喊打动了许多围观的人,人群里议论纷纷。知情的,向别人说张驴儿的不是;不知情的向旁边的人打听。大家都觉得桃杌太守匆匆审案,忙着杀人,这案子着实有点蹊跷。
刽子手催窦娥快点走,窦娥说:“带我从后街走吧,走前街要是给婆婆见到,她心里多难受!”正在这时,蔡婆婆哭着来了。窦娥对婆婆说:“张驴儿是想毒死你,我是怕连累婆婆,才屈招了的。我死之后,过节,你可要到我坟上看看,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婆媳俩抱头痛哭,围观的人也一阵阵心酸。
看到这情况,监斩官有点忍不住了,急着问午时三刻到了没有,回头问窦娥还有什么要交待,马上就要开刀问斩了。
窦娥说:“我有3个誓愿,假如这3条都实现了,我就是冤枉而死的。” “快说,第一桩是什么?”监斩官催她。
“我要在这芦席前挂一幅白绸,我死的时候一腔热血全喷到绸上,一滴也不洒上芦席。” “那有什么,快快给她准备。”监斩官爽快地答应。
“我的第二桩誓愿,是让这6月天下一场大雪,”窦娥朝天喊道,“天啊,你降一天大雪,遮盖我冤屈而死的身子吧!” “嘿嘿,”监斩官笑了,“这天热得人直淌汗,哪会下雪?这死囚热昏头了。”窦娥继续提高喉咙喊:“从前东海县冤死了一位孝妇,大旱了3年。
今天我窦娥也冤屈死去,我死之后,这山阳县也要3年不下雨,这都是当官的不按法办事惹下的祸害呀!”
“打嘴!”监斩官喝着,“临死前还胡说八道,可见是个该死的泼妇!时辰到,动刑!”说着掷下令签。
刽子手拾起令签,朝场中走去。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寒风,场上人不禁打起冷战来。抬头看天,沉沉黑云,正从四面八方拥来。
窦娥喊着:“这寒风力我刮起来了,乡亲们哪,你们看着3桩誓愿应验吧!” 鬼头刀寒光一闪,窦娥人头落地。一阵狂风卷起,飘飘扬扬,真的下起漫天大雪来。狂风呼啸声里,只听刽子手惊讶地叫:“啊呀!这血果然都喷到绸子上,席上一滴也没有,奇怪!” 3年过去了,山阳县赤地百里,颗粒无收,老百姓只得四处逃荒。大旱灾惊动了朝廷,便派一名廉访使到山阳访察民情,审理积案。
这位廉访使正是15年前上京赶考的窦天章。当年他科举成名,也曾经回楚州找过端云,可是街坊说蔡婆婆不知搬到了哪里,他只能把对女儿的思念深深埋在了心底。
来到山阳,窦天章当晚便把几年的案卷一份份查看。
第一份,便是“窦娥毒死公公案”。窦天章对封面这行字看了半天,摇摇头,心想:真倒霉,第一宗便是十恶不赦的大案,罪犯也姓窦……便把案卷放到最下面。
正要看第二宗,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冷风,烛光摇摇晃晃,就要熄灭。窦天章急忙伸手遮住烛火。等火苗直了,他重新去取卷宗。“咦!”他向四周看了看,“怎么还是毒死公公的案卷,刚才我放到下面去。咳,老喽。”他摇了摇头,再把卷放到最下面,用双手压住,看起第二宗案卷来。
“呜——”一阵风吹开窗户,烛光直往一边倒去,窦天章站起来,关好窗,回到桌前坐下。“哎呀!”他吓得又站起来,“怎么还是毒死公公案?”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窦天章立刻仔细看起这份卷宗。
案犯窦娥,19岁跟端云一般大:有个叫婆婆姓蔡跟端云的婆婆同姓;原告是张驴儿,窦娥像是他妻子。
窦天章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窦娥为什么要毒死公公?她的毒药从哪里来的?这案判得好糊涂。
看着看着,窦天章伏在桌上睡着了。梦里分明看到女儿端云来见他,说蔡婆婆给她改了名字叫窦娥,这毒死公公一案是屈打成招,临死前发了三个誓愿,三年大旱便是第三条。“爹爹,你可要为女儿申冤报仇哇!” 听着女儿哭诉,窦天章不禁老泪纵横,他赶上前去拉女儿的手,可是女儿像一个淡淡的影子,飘飘忽忽地消失了。他哭着醒来,伤心了好半天。
第二天,窦天章下令拘查有关人员,见面之后,认出蔡婆婆确实是自己从前的债主。一轮审完,他已弄清这蔡婆婆并没有再嫁给张老儿,窦娥从未跟张驴儿成亲,“后妈”也好,“公公”也罢,都不是真的,“毒死公公”的罪名本身就不成立。
几天后,又把赛卢医从涿州抓了来。张驴儿和赛卢医开始以为死无对证,什么也不肯认罪。这时,两人忽然紧张地盯着公堂右边黑黑的地方,连连朝那边叩头。
“不是我干的,张驴儿逼着我要毒药。”赛卢医边磕头边说。
“窦娥饶命,饶命!”张驴儿吓得一边打着自己的耳光,一边把经过情况统统招了出来。
影影绰绰,大家都看到暗处站着个身穿罪衣罪裙的女子,愤怒的目光射向张驴儿、赛卢医。
蔡婆婆难过地哭起来:“媳妇啊,你是为了我才冤屈死的呀!” 案情很快就弄清楚了,窦天章按法办案。桃杌太守贪赃枉法,呈报礼部,送刑部撤职查办。张驴儿杀人偿命,判了剐罪。赛卢医不该起凶心在前,送毒药在后,打50大板,发配边远处充军。张老儿已死了,不再追究他的罪行。
窦娥的冤屈终于得到昭雪。
第328、吃稀饭伍阎王失策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年轻力壮的徐苟三在伍阎王家做长工。有一天,伍阎王掐指一算,徐苟三一日三餐饭,一餐三大碗,加上给他的工钱,并没捞着多大的油水。于是,伍阎王决定:让徐苟三每天吃两餐。由于劳动量大,吃饭时间隔长,徐苟三一餐竟吃五大碗。伍阎王一算,原来每天吃九碗,现在每天吃十碗,不划算。想来想去,他最后又想了一个办法,再以后让答徐苟三吃稀饭。
徐苟三知道了伍阎王的这一打算,对他来了一段顺口溜:
“三三得九你不依
二五一十见高低
你若再改吃稀饭
来个三七二十一!”
伍阎王听了,吃了一惊,暗叫:“使不得!使不得!从此,他不得不按以前的一天三餐,一餐三碗,让苟三吃饱。
第329、威尼斯商人
这个故事,发生在十六世纪末的意大利。
安东尼奥是个慷慨的年轻人,家住威尼斯。他有个好朋友叫巴萨尼奥。
有一天,巴萨尼奥来向他诉苦说,他和一位小姐要结婚了,但缺三千块金币。
安东尼奥的商船出海还没有回来,一时没这么多钱借给朋友,就带着他去找专放高利贷的犹太商人夏洛克,表示愿意以商船作为抵押,向他借三千金币。
夏洛克十分贪婪,他与慷慨的安东尼奥早已暗暗结下深仇,他见对方有求于己,立刻假仁假义地说:“我不要你一分利息。但是,我们要到律师那儿去签一张借约,如果你到期还不出这笔钱,我就要割下你身上的一磅肉来,随便由我从哪儿割!” 安东尼奥见惯了夏洛克的鬼把戏,无所谓地说:“好吧,我们去签约吧,我还要告诉大家,犹太商人夏洛克的心肠真好。” 巴萨尼奥却竭力反对去签这种血淋淋的借约,但他的朋友安慰他说,商船上的货物价值超过借款好几倍,没问题。
安东尼奥跟着夏洛克去签了约,在他看来,这张借约不过是犹太商人一时心血来潮,闹着玩儿的。
巴萨尼奥相娶的小姐名叫鲍细娅,住在离威尼斯城不远的地方,她继承了一大笔财产,到她家去求婚的人很多,但她只看中了诚实的巴萨尼奥。巴萨尼奥告诉她,自己没有什么财产,可以夸耀的只是出生在上等家庭,受过很好的教育。鲍细娅谦逊大方地说:“我看上你的就是这可贵的品德,但愿我有一千倍的美丽,一万倍的富有,这样才配得上你。我受的教育太少了,幸运的是还年轻,又遇上了你!” 鲍细娅接受了他的求婚,还给了他一只戒指。巴萨尼奥激动地说:“我无法形容自己有多么幸福,我只能向你起誓,这只戒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手!” 正当他们兴高采烈地商量着举行婚礼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安东尼奥的一封信。巴萨尼奥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十分惨白。鲍细娅大吃一惊,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巴萨尼奥就将向犹太商人借钱的事细说了一遍,还将安东尼奥的来信读给她听。信上说:“我的船全部沉入海底,我已无法准时偿还借款。按照规定,他要割去我身上一磅肉,他盼望的也正是这一磅肉。我的性命保不住了,希望临死前能见你一面……” 听到这里,鲍细娅立刻说:“你快准备一下,带上比债务多二十倍的钱,去救你那个好心肠的朋友!不过,我们今天就举行婚礼,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去威尼斯。” 第二天一早,巴萨尼奥带上大笔金币,告别了爱妻,跳上了前往威尼斯的马车。
但是,安东尼奥因为拖欠债务,已被夏洛克控告,投入了监牢。
巴萨尼奥到监牢探望过朋友后,立即找到犹太商人夏洛克,愿意出比债务多二十倍甚至更多的金币,来换取夏洛克要割安东尼奥一磅肉的要求,但是,狠毒的商人不肯收钱,坚持要割下安东尼奥身上的一磅肉。
这一骇人听闻的案子震惊了整个威尼斯,公爵也决定在元老院公开进行审理。这时,大律师写来了一封信,说他因病不能出庭,特地推荐了一名年
轻的博士包尔萨泽前来,为被告安东尼奥辩护。
事实上,这个“年轻的博士”是鲍细娅乔装扮成的。她披着律师的袍子,戴着假发,显得很有学问。当她走进法庭时,引起全场人的注目。
鲍细娅先对夏洛克说:“根据威尼斯的法律,你有权索取借约里写明的那一磅肉。但是,仁慈是一种美德,对君王来说,它比王冠还重要。对百姓来说,它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安东尼奥的朋友愿意为他偿还比债务还多出二十倍甚至更多的金币,难道你还要抱着那个残忍的割人肉的要求吗?” 狠毒的夏洛克不肯对仇人发慈悲,他说:“凭着我的灵魂起誓,谁也无法用言辞来改变我的决心!” 这时,鲍细娅扮成的年轻博士要求夏洛克让自己看一看借约。看完后,她说道:“根据借约,这个犹太人能够合法地从安东尼奥胸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割下一磅肉!”夏洛克高兴地欢呼起来,大声说:“聪明的年轻律师,你的学问比你的年纪高得多了,真像是古代的但尼尔法官下世来裁判呀!”说完,他拿出刀子,在一块随身带来的砂石上磨了起来。
鲍细娅转身对安东尼奥说:“你得准备让他将刀子扎进你胸脯。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安东尼奥一点也没料到律师会这么帮倒忙,但他已无所谓了,他对站在附近的巴萨尼奥说:“朋友,把手伸给我。不要为我的不幸难过。替我问候尊夫人,告诉她,我们是生死之交!” 巴萨尼奥点点头,说:“我爱我的妻子胜过生命,但你比这一切更宝贵!” 这时候,夏洛克等得不耐烦了,他大声嚷道:“别浪费时间了,我要动手了!” 年轻的博士点点头,问道:“天平预备好了吗?”左右告诉她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夏洛克将刀子使劲地在砂石上刮了最后两下,嚷道:“明智正直的法官,终于使我如愿以偿了!” 法庭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
正在这时,鲍细娅又大声说道:“等一等,犹太人,还有一点得说明白。
借约里没写着要给你哪怕一点血,这里写的只是‘一磅肉’。我宣布,在你割这一磅肉时,如果让被告流出哪怕一滴血来,你就违法了,你的田产和住宅就要充公,交给威尼斯官府!” 顿时,自以为受到偏袒的夏洛克愣住了:谁能在割活人的肉时,不弄出一滴血来呀?! 元老院法庭的四面八方也立刻欢呼起来,人们十分钦佩这个年轻律师的惊人机智。
有人还模仿着夏洛克的话喊道:“明智正直的法官,你是古代的但尼尔下世来裁判呀!” 这时,夏洛克左思右想,觉得没法对安东尼奥下手了,只得丢掉刀子,懊丧地说:“就照年轻律师以前要求我的,给我钱吧。” 巴萨尼奥一下子跳起来说:“我的朋友得救了,钱算什么?你拿去吧!” 但是,鲍细娅拦住他说:“这个犹太人不能接钱,只能割肉,这是法律!夏洛克,你开始动手吧,割得不能超过一磅,也不能少于一磅,这里有天平会计量的。如果你割得比一磅多或少,分量上相差一丝一毫,按照威尼斯法律,将判你死罪,并将你的财产充公!”
夏洛克现在已完全服输了,他只是说:“给我钱,让我走吧。” 巴萨尼奥正要给他钱,鲍细娅又拉住说:“不,这个残忍的犹太商人,他设下诡计,想置一个市民于死地,他已犯了人罪。他的财产要充公,他的死活由公爵来决定!” 夏洛克吓坏了,忙向公爵跪了下来。
公爵说:“我恕你死罪,但是,你的财产一半要给安东尼奥,另一半充公。” 这时,善良的安东尼奥大声说:“我不会要他的财产的。但是,我希望他签一个字据,答应在临死时把财产留给他的女儿和女婿。” 原来,安东尼奥知道,夏洛克有个独养女儿违背他的意愿,嫁给了一个她爱的青年。
犹太商人答应了这个条件,灰溜溜地回家去了。安东尼奥被无罪释放。
已萨尼奥一定要将那三千块金币送给“年轻的律师”作报酬。
鲍细娅望着他手上的戒指说:“如果真要感谢我,就将你手上的戒指送给我吧。” 这一下,巴萨尼奥倒慌了起来,他一点也没发现“年轻的律师”就是自己的妻子化装的,他记得自己曾发过誓,永远不会让戒指离开自己,这可怎么办呢?最后,他只能说:“我愿意把威尼斯最贵重的戒指买来送给你,但是,这一只,我却……” 安东尼奥一点也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他劝朋友说:“看在年轻律师帮忙和我的情份上,你就开罪一次夫人吧。” 巴萨尼奥点点头,让仆人带着戒指追上了“年轻的律 师。” 鲍细娅接过戒指,飞快地回到家里,换上了原来的服装。没多久,巴萨尼奥和安东尼奥一起回来了。
当鲍细娅拿出那只戒指,说出自己就是那个年轻的律师时,巴萨尼奥又惊喜又惭愧,他没想到,救出自己朋友性命的,竟是自己智勇双全的妻子! 使大家兴奋的还有几封信,它们也是鲍细娅拿到的,原来,安东尼奥的船队并没有沉没,它们只是遇上了风暴,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现在,这些船已停怕在风平浪静的港口里了。
第330、农场杀机的故事
农场杀机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枫,被闹钟惊醒了,他知道又是女友晓楠起来“偷菜”了。
林枫最近常听人谈论“偷菜”,直到他看到晓楠整天泡在网上忙着“种菜”、“偷菜”,才知道这个叫“欢乐农场”的网络游戏正风靡一时。
正要重新进入梦乡,林枫突然听到晓楠嘀咕:“林枫,快起来帮我看看……”说着,一把将林枫拽了起来。
林枫无奈地坐起身子,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程芳这死丫头,半夜三更让我起来帮她‘收菜’,她农场的密码却不对。你看,她种的花都开了,我还无法进入农场。”晓楠说着,将笔记本电脑递给林枫。电脑屏幕上的农场里,除了间隔空着的几块地外,全是盛开着的鲜花。
晓楠所说的程芳是她医学院的同学,两人毕业后同时进了林枫所在的医院。三人既是同事,又是好友。自从玩起了“欢乐农场”,晓楠和程芳经常在对方没空上网时,帮着对方“收菜”。昨天下午,程芳给晓楠发来短信,说自己要上夜班,让晓楠一定记得帮她“收菜”。
“别忘了,你刚请了程芳当我们婚礼的伴娘,人家请你帮忙收个菜,你就嫌麻烦了?”林枫说着,接过电脑,打开农场的登录界面,问:“密码是多少?”
晓楠说了一个密码,但林枫一连输了几次,系统都显示“密码错误”。
“难道她修改了密码?”晓楠摇摇头,掏出手机,拨打程芳的号码,却发现已关机。
此时,程芳菜地里的鲜花已经越来越少了。
“糟糕,再不帮她摘,就要被人摘完了!”晓楠一脸的着急,却又束手无策。
“摘完了,再种就是了。游戏嘛,没必要当真。”话刚说完,林枫就看到屏幕上程芳农场里的花已经被人摘光了。晓楠突然指着屏幕说:“你看,又种上了!”林枫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农场的地里又被播上了种子。只是,这次种子所播的位置和刚才那些鲜花的位置有些不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程芳没有上夜班?那她为何让我帮她收菜?”望着屏幕上的农场,晓楠突然又说,“不对,头像怎么也变了?我记得刷新之前,程芳的农场头像是系统默认的一个剪影。”
林枫顺着晓楠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用户头像是一个女人的全身照。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可从身材、发型上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照片上的人就是程芳。不过,照片上的程芳除了姿势显得僵硬外,所站的地方竟然像是一个透明的大水缸,水缸里似乎还有没过脚背的水。这一切都让林枫觉得怪异,不过,为了避免晓楠担心,林枫什么也没有说。
“明天问问程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林枫说着,便帮晓楠退出了游戏,关掉了电脑。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没有起床,晓楠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询问晓楠是否知道程芳的下落。原来,昨晚程芳确实该值夜班,可她不但没去上班,电话也一直关机,医院没办法,只好临时找了个护士顶岗。
昨晚程芳没去值班,却躲起来玩“欢乐农场”,她这是怎么了?放下电话,晓楠便让林枫陪着去程芳的公寓。
程芳住的是一个单身公寓,房门关得好好的,敲了半天也没有回音。邻居说,程芳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两人又找了几个程芳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影。
傍晚回到家,晓楠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电脑。她记得程芳农场里昨晚播下的种子,该成熟了。她想看一看,程芳今晚会不会去“欢乐农场”收菜。
登录“欢乐农场”,进入程芳的菜地,只见菜地里昨晚播下的种子已经枝叶繁盛,枝头还挂满了花骨朵。系统显示,还有两分钟花就要开了。
趁着花还没有开,晓楠赶紧打开游戏中的留言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程芳,医院正四处找你,请迅速与我联系!”这样,只要程芳登录游戏,就会看到她的留言了。
农场杀机(2)
刚关上对话框,农场里的花便盛开了,土地上一片鲜红。
“又是昨天看到的那种花!”看着程芳农场里盛开的花,晓楠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林枫伸过头来看了看,说:“这叫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
“彼岸花?就是传说开在黄泉路上的那种花?”晓楠皱了皱眉,嘀咕道,“程芳这死丫头,怎么种这种花,太不吉利了!而且,你看这花怎么排列得好像一个‘9’啊?”
林枫定睛一看,程芳农场里栽种的曼珠沙华果然排列得像一个横着的数字“9”!
“程芳这丫头古灵精怪,玩农场也玩出了花样……”没等晓楠说完,林枫突然大声说:“等一下!昨晚盛开的那些曼珠沙华也没有栽满整个农场,好像也是一个符号。”林枫闭目凝神想了片刻,睁开眼睛,说,“我想起来了,那是‘ON’!”昨晚程芳农场里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的,是两个大写英语字母“ON”!
“程芳将花种成字母和数字是什么意思呢?只是单纯为了好玩?”林枫心里正在嘀咕,突然听到晓楠喊:“快看,程芳的花快被人摘完了!”只见屏幕上,系统显示程芳农场里的曼珠沙华越来越少,只剩下几朵了。
晓楠见状,有些失落:“看来,程芳现在不在网上。不然,她不会看着自己的花被别人偷完。”说着,她又点了一下刷新,却见农场土地上竟然又播上了新种子。而这一次,新播下的种子竟然排列成一个横着的数字“8”。
林枫沉吟片刻,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倒计时!昨晚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ON’,其实表示的是‘开始’!”
“开始?”晓楠有些不明白。
林枫随手拿过一个遥控器,指着上面的按键解释:“你看,所有的电器上‘ON’都表示接通、打开,‘OFF’表示断开、退出。所以,昨天当大家都去摘程芳农场里的那些曼珠沙华时,像是一起……”林枫略停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一起按下一个‘开始’键!”
“然后就开始了倒计时?”晓楠一脸的惊恐。
“对,”林枫若有所思,“就像火箭的发射装置,一旦按下启动键,就进入倒计时,9、8、7……数至‘0’,火箭便冲向天空!”
“可是,程芳用农场作物摆出倒计时的数字,又是什么意思呢?”晓楠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程芳的电话,可对方依然是关机状态。晓楠不安起来,她想对林枫说什么,却发现林枫盯着屏幕,双眉紧锁。
晓楠感觉林枫的表情有些异样,忙问怎么了。林枫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说:“程芳既然在玩农场,就说明她没事。她也许只是想避开所有人,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晚,林枫没有睡好。他虽然劝慰晓楠不要担心,但程芳的失踪、神秘的“倒计时”,还有那些曼珠沙华……都让林枫心里隐隐预感到:程芳一定出什么事情了!这猜测让林枫自己都觉得害怕,他决定,如果明天再找不到程芳,就去派出所报案。
早上醒来的时候,林枫发现晓楠已经坐在电脑前了,正在登录“欢乐农场”。
“现在怎么样?”林枫走过去问。
晓楠摇摇头:“手机依然关机,还是找不到人。不过,她昨晚种的曼珠沙华就要开了。我想看看这些花被偷完后,新播的种子会不会排列成‘7’!”正说着,程芳农场里排成“8”字型的曼珠沙华已经开了。
“我来看看!”林枫凑过去,接过晓楠的鼠标,将农场里用户头像截图,另存了下来。昨天,他就觉得程芳的头像似乎有了些变化,他决定将它截图下来,放大看一下。
农场杀机(3)
截了图,林枫点了下刷新键。随即,游戏页面显示,程芳农场里的曼珠沙华已被偷光,土地上又播上了新种子,而这些种子果然排列成了横着的“7”。
“真是倒计时……”晓楠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枫已顾不上理会晓楠,他发现在刷新的那一刻,程芳的头像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要将这个新头像截图和原来的截图比较,找出头像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当两张放大了的头像并排摆放在一起,林枫终于发现了它们之间的差别:程芳脚下的水比原来高了一截,已经漫过脚踝了。
林枫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当这个头像第一次出现时,他就觉得有些怪异,程芳像是站在一个透明的方形大水缸里。而当倒计时的数字从9变成8,再从8变成7,头像也发生了两次变化:水缸里的水越来越深了。这变化让林枫突然想到:难道程芳被人囚禁在了一个正被慢慢注水的透明水缸中?程芳双手背在身后,其实是被绑住了,而戴着口罩,是因为嘴被塞住了。如果真是这样,程芳的处境应该非常危险。
晓楠见林枫神色紧张,忙问怎么回事,林枫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晓楠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问:“程芳是不是非常危险?”
林枫沉吟片刻,说:“我感觉程芳可能被人绑架了,对方在获得她的农场密码后将其修改,还将程芳关在一个透明的水缸中。”林枫解释说,第一次那个排列成“ON”的曼珠沙华其实就是一个开关,当大家偷完曼珠沙华,其实就共同开启了这个恐怖的杀人游戏,让程芳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每当农场中组成数字的曼珠沙华被偷光,栽种下新的一季时,凶手就向水缸中加入一定的水,并将水缸中的情形拍照,上传到游戏中,作为程芳的头像。而当倒计时结束时,水缸中的水也许将会漫过程芳的头顶……
“那时,程芳就会被淹死!”晓楠一下站了起来,要往外走,“不行,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救她!”
林枫一把拉住她,说:“别急,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怎么救她?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我去报警,你马上做一件事情……”林枫告诉晓楠,既然凶手每次往水缸中灌水,都是在农场中一季作物被偷完栽种下一季的时候,那么,只要让大家都不去偷程芳农场里面的曼珠沙华,就会延长两季作物交替的时间,也就会减慢倒计时的速度。凶手往水缸中加水的速度减慢,自然可以为救程芳争取更多的时间。
晓楠觉得有理,忙点头说:“那好,我马上到游戏里发信息,呼吁大家不要去摘程芳的花。”
林枫又对晓楠叮嘱了几句,然后穿上外套,往派出所赶去。
和林枫预料的一样,派出所接到他的报案后,认为仅凭游戏上的一个头像并不能确定程芳已被绑架,所以无法立案。不过,他们答应在确认程芳失踪24小时后,将其列入失踪人员名单进行寻找。
不过,林枫坚信自己的判断,程芳一定出事了!但现在要想救程芳,恐怕只有靠自己和晓楠的力量了。
刚走出派出所,林枫就接到了晓楠打来的电话。
“林枫,不好了!农场里没有开花的曼珠沙华被直接除去了,播下了新种子。倒计时的数字也变成了‘6’!”晓楠告诉林枫,她一直忙着利用游戏信息里的对话框给玩家们发布消息,呼吁大家不要去摘程芳农场中的花。可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玩家发来的信息:“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只是让她死得更快!”晓楠赶紧进入程芳的农场,只见农场中刚刚发芽的曼珠沙华,已经被人铲掉,播上了排列成“6”的新种子。而从刚刚更新的头像看,程芳脚下的水已经涨到程芳的膝盖了。
糟糕!林枫心里咯噔一下。本想拖延时间,没想到反会加快程芳的死亡,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清醒过来,林枫决定还是立即回家。既然警察不相信程芳被绑架,自己就只能从凶手的留言中找到一些线索。
农场杀机(4)
回到家,林枫却发现晓楠不见了。
晓楠去哪里了呢?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显示的是“欢乐农场”的界面,晓楠似乎刚离开不久。拨打晓楠的手机,却提示已关机。想起程芳的失踪,林枫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晓楠会不会也失踪了?
林枫点开游戏中的信息记录,发现里面除了晓楠电话里说的那条信息外,还有一个叫“七月七”的玩友发来的信息:“我可能知道你朋友的一些情况,和我联系吧。”后面是一个手机号。林枫赶紧按照那个号码拨过去,提示已关机。
晓楠一定和这个“七月七”联系了,说不定还被这人约了出去。晓楠怎么不告诉自己就出去见陌生人呢?如果这人就是绑架程芳的人,晓楠不是也非常危险吗?
林枫不敢再往下想,不行,必须马上找到晓楠。
林枫正想查看那个“七月七”还发了什么信息,系统却自动关闭,随即提示他应重新登录。林枫再次打开“欢乐农场”,输入晓楠的账号和密码,却发现系统提示他的密码是错误的。
晓楠的密码也被人修改了!林枫突然明白过来:晓楠和程芳一样被人绑架了!如果是这样,凶手会不会也像对付程芳一样来对付晓楠呢?林枫头上冒出了冷汗。
林枫赶紧打开游戏的注册页面,迅速注册了一个账号,并将晓楠和程芳的账号加入自己的好友。接着,他手忙脚乱地进入了晓楠的农场。
打开晓楠农场页面的那一刻,林枫发现晓楠农场里原来种的作物已经被铲掉,全部栽上了排列成“ON”形状的曼珠沙华的种子。这些种子在虚拟化肥的作用下,快速成长,已经快盛开了。
天呀,可怕的猜测竟然应验了!林枫的脑子里正乱作一团麻,晓楠农场里的花已经盛开了,并很快被一拥而上的玩家偷摘个精光。
糟糕,凶手已经对晓楠启动了死亡倒计时。
果然,林枫一刷新网页,晓楠农场里的花已经被排列成“9”的种子代替了!用户头像也已经变成了她站在透明水缸中的照片。
照片中的晓楠也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一个装了少量水的透明水缸中。
怎么办?如果自己不能迅速找到办法救出晓楠和程芳,她们两人都会被凶手淹死。林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笔算了算,农场中的各种作物,成熟时间从10个小时到20多个小时不等。也就是说,如果凶手不提前铲除作物或使用化肥的话,晓楠最少还剩下90个小时,最多也只有180个小时!而程芳剩下的时间则更少。
到底该怎么办?林枫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农场里的庄稼也快要成熟,这也意味着留给自己救晓楠和程芳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警察不相信自己,号召大家不去偷摘又会激怒对方……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晓楠和程芳被淹死吗?
就在这时,林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帮程芳的农场除草!”
这是什么意思?林枫赶紧拨打发来短信的电话,对方又关机了。林枫刷新了一下页面,果然看到程芳的农场里有几株杂草。林枫选择了游戏里表示除草的图标,然后对准杂草点击。他突然发现,除草完毕弹出的对话框中,原来的“谢谢你帮我除草”几个字变成了“两个女人,只放一个。不能报警,否则全都没命!究竟救谁,快做决定!”
对方只放一人,另一人怎么办呢?按理说,晓楠是自己女友,自己该救晓楠。可是,从现在两人头像上来看,程芳的情况却要危急一些。
就在林枫犹豫之间,晓楠和程芳农场中的作物又各成熟了一季。晓楠农场里的倒计时变成了“8”,水淹到了脚踝;而程芳农场中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5”,水已经淹到了她的腰际。
必须做决定了!望着游戏中晓楠和程芳被关在水缸中的照片,林枫突然一拍桌子,打开游戏中的信息对话框,给对方留言:“我救程芳!快说,在什么地方!”
农场杀机(5)
几分钟过后,对方依然没有回应。只是,程芳农场中又长上了杂草。林枫拿起鼠标除过草,又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惠丰路17号!”
惠丰路17号!林枫将鼠标一扔,往外奔去。
惠丰路17号是一个已经停业的水产仓库。林枫敲了一阵门,见无人开门,便找来一个铁棍,撬开房门冲了进去。
进入仓库,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屋子中间的大玻璃水缸中,正站着浑身湿漉漉的程芳。里面的水正从水缸底部的阀门往外流,流了一地。林枫奔到水缸前,让程芳移到水缸边上,然后操起铁棒,“啪”的一声砸开了水缸。
此时的程芳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全身颤抖着,身子一软,就要向地上倒去。林枫一把将她扶住,扯下她脸上的口罩,她的嘴果然被揉成一团的纱布塞着。见到林枫,程芳趴在他身上“哇”一声大哭起来。林枫一边解开程芳双手的绳索,一边问:“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程芳讲,那天,她本来准备去上夜班,可刚走出家门,就被人敲晕了。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玻璃水缸里,嘴里被塞上了纱布,双手被捆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看她醒来,就厉声问她“欢乐农场”的密码是多少。程芳被吓坏了,以为说了密码对方会放了她,可没想到对方知道了密码不但没放她,还往水缸里加了一些水,并拍了一张照片。之后的几天,每隔一段时间,那个男子都会来喂她一些食物,然后向水缸里加水,并拍下照片。今天,当水淹到她的腰部,程芳以为自己快被淹死的时候,那个男子突然跑来打开了水缸底部的阀门。
“要不是你,我就被淹死了……”说到这里,程芳趴在林枫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林枫将怀里的程芳扶起,突然冷冷地问:“晓楠在什么地方?”
程芳似乎没有听清,她止住了哭泣,抬头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蒙面男子,这出戏是你一个人在自编自演!”林枫盯着程芳,一字一顿地说,“绑架你和晓楠的,是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程芳争辩说,“我怎么可能自己绑架自己,还将自己泡在水缸里?”
“不,泡在水中被拍照的,根本就不是你本人,而是一个塑料模特!”林枫冷笑着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程芳惊讶无比。
“虽然塑料模特被穿上了你的衣服,戴上口罩,加上做成头像的照片太小,无法看清细节,但是,你别忘了水是有浮力的。”林枫告诉程芳,就在他为先救谁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发现照片中淹在水里的“程芳”的动作有些怪异。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她的身子倾斜角度有些大,而整个身体又很直。林枫立即想到,正常体重的人在淹至腰际的水中,虽然会受到一定的浮力,但不至于整个身子倾斜。而“程芳”的身子这么倾斜,只能说明这个“程芳”是个密度更小的东西,林枫马上想到了塑料模特。塑料模特在水中会漂浮,虽然将模特的脚绑在了水缸底的重物上,可也不会像人一样站得很直,而会在浮力的作用下发生轻微的倾斜。
水缸中明明是塑料模特,可程芳却说自己一直泡在水缸中,这让程芳露出了马脚,也让林枫发现了她才是制造这起绑架案的幕后黑手。这么一想,林枫什么都明白了。难怪绑架者有程芳的游戏密码,也有晓楠的密码。程芳失踪前特意提醒晓楠帮她收菜,也是为了让晓楠和林枫能第一时间发现她“被绑架”。
“快说,晓楠到底在哪里?”林枫急切地追问。
程芳知道一切都无法隐瞒了。她咬咬牙,指着旁边一间小屋说:“她就在那里面。”
林枫朝程芳所指的小屋奔去,撬开房门,果然看到被塞住嘴巴捆在椅子上的晓楠。此时的晓楠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林枫和程芳的对话,她两眼流着泪水,怒视着跟在林枫身后的程芳。林枫刚一扯出塞在她嘴里的纱布,晓楠便哭着问程芳:“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农场杀机(6)
程芳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是你抢走了我的林枫!”
“你说什么?”林枫和晓楠异口同声地惊问。
程芳望着林枫说:“林枫,在那年7月7日医院的聚会上,我对你一见倾心。你知道吗?我比晓楠更爱你!你应该选择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可你却喜欢她。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整天看着你们亲热有多难受吗?不过,我相信,你还是爱我的,你之所以要和她结婚只是一时糊涂。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证明给大家看,在我和晓楠之间,你会更在乎我!”
林枫冷笑:“所以你制造了这两起绑架案,逼我在你们两个之间只救一个?”
“是的,”程芳点头说,“我要让晓楠看到,你一定会先来救我!只要她对你失望,离开你,你就是我的了。”
“我从来都没爱过你!我之所以先救你,是因为你更危险一些。”林枫牵着晓楠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面如死灰的程芳说,“即使没有晓楠,我也不会爱你,因为你太可怕了!”
听了这话,脸色苍白的程芳瘫软在地上,她看到林枫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后,说:“派出所吗?我要报案……”
第331、再生魔术女
婴儿里着白色的贴身衣服熟睡。望着那泛现桃红色的脸颊,根岸峰彦联想起水蜜桃。
“好可爱!简直就像是小天使呢!啊,我高兴得都快疯狂了,仿佛像作梦一般。”根岸阳子以不熟练的动作边抱着婴儿,边欣喜如狂的说。
婴儿的容貌远超过她期待的漂亮,似更令她雀跃。
“请你好好学习育婴知识吧!因为婴儿一定也会感到不安,不知道新妈妈要怎样照顾自己的。”中尾章代迷着眼望着阳子的动作,静静说。
“是的,那当然,我会以健康抚养这孩子为优先的。”阳子坚定的说。
中尾章代苦笑。“不,大完全投入也不行,以后的日子可还很长呢!”
“是的,你太兴奋、急躁,反而对婴儿不好。”峰彦也说。
“可是……”阳子的视线回到婴儿身上,有一种无法忍住要露出笑意的感觉,又抬起脸,望着中尾章代,显得稍微不安,问:“那么,今天还需要办理什么样的手续吗?”
一见即知她希望尽快把婴儿带回家。
“是的,还有一些问题……不过若是你先生能够留下来,太太你先回去也没关系。”中尾章代说完,望向峰彦。
阳子眼拌里灿着辉彩,望着峰岸。
峰彦不可能违抗她的期待,不得已却又不能形诸于色,说:“那么我就留下来,你先回家好了,何况,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吗?那,很抱歉,我就先失陪了。”迸说,阳子迸抱紧婴儿站起身来,一副再也待不下去的样子。
“啊,很危险呢!别让婴儿掉了。”
“我知道哩!怎么可能会做出让婴儿死掉的事,嗯?”当然最后的“嗯”是对熟睡的婴儿讲的。
峰彦和中尾草代一起目送私家司机驾驶宾士轿车载着阳子和婴儿离去。
阳子好像热中于抱住婴儿,只是回头朝两人点了一下头而已。
“太太似乎很喜欢那个婴儿呢!”回到房内,在刚才那张沙发坐下后,中尾章代说。
这里是她家!
“我也很喜欢的。坦白说,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向你致谢才好。”峰彦再度向章代道谢。
中尾章代摇摇头,说:“只要你们能喜欢,那就……”她戴着金迸眼镜的视线自峰彦身上移开,注视斜下方。
峰彦不只一次见到这位削瘦的中年妇人经常露出像这样耽溺于沉思的表情,他漠然想像,会做这样的事,或许是因对婴儿有着某种晦暗的过去。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正在思索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孩子之年轻母亲的事吧!
峰彦讨厌对方说一些有关育婴之事。更要紧的是,他觉得和中尾章代单独交谈有一股沉重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对方似有着生理上难以接近的感徒,尤其是镜片后面闪动辉彩、似能识穿自己内心的眼眸,见了就令他不知所措。
只不过,他当然不曾表现出来。这位替无法生儿育女的夫妻找到养子的女性,等于是自己的恩人,或许今后也会继续交往吧!
谤岸夫妻约莫在半年前认识中尾章代,是直接接到她寄来的信。信上说她自己虽生在这个世间,却由于各种原因而未被亲生父母抚养长大,所以才决定专门介绍可怜的婴儿给有爱心者当养子,现在因听说他们想要找养子,何不交给她负责?
虽然内容透露着可疑,但是阳子仍表现出强烈的关心,试着去见中尾章代,了解详细情形。当时,夫妻俩也是到这里来。
中尾章代说,婴儿们的母亲大多是十几岁,由于没有正确的知识而发生性行为,结果怀孕了,却在独自苦恼中丧失妊振中绝的时机。又说,像这样的少女,时下的日本有很多,为了救助这些少女,也为了保住她们生下的小生命,她才会做这种事。
还有,有时候也曾在国外帮婴儿寻找养父母,因为这样的话,生下婴儿的少女就不曾往户籍上留有任何痕迹。
听过中尾章代的说明后,根岸夫妻就委托她帮忙。毕竟在这之前的经验已让他们深刻了解,想凭自己之力找到养子是何等困难。
半年后,中尾章代通知说找到男婴。
“坦白说,事情比我想像中来得顺利,令我深感惊讶。”为了逃避太漫长的沉默,峰彦说。“因为我曾听说,和我们有相同苦恼的夫妻很多,就算想要养子也必须排队等待。”
中尾章代的视线回到峰彦脸上。“当然,等待婴儿的夫妻们还有很多,可是,这次我是特别先通知你们。”
她在镜片后的乌黑眼睁闪动光芒。
“谢谢你。”峰彦一面道谢,一面在想:该准备多少谢礼给眼前这位女性呢?
虽说做这种事是没有酬劳,但总不至于不期待获得谢礼吧!而正因为知道自己的经济情况,预料到可能有相当的金额,才会“特别”的先通知自己!
“你说有一些问题是?”他双手在膝上搓着,问。不过,心里又觉得对方不可能现在就提起谢礼之事。
中尾章代坐正身体、挺直腰,说:“其实,有件事我希望再确认一次。”
“你的意思是?”
“关于成为婴儿的双亲之条件。”她说。“我曾经列举过五项,你还记得吗?就是能疼爱婴儿、有经济余裕、家庭和谐、夫妻皆健在,以及最后一项。”
“是夫妻俩皆无犯罪前科,对吧?”回答之后,峰彦有股不祥的预感,是因对方刻意诬自己说出最后一项。他按着间:“那又如何?”
“这些条件都没有问题吗?”
“是的,当然没问题,我可以发誓。”峰彦肯定的回答。
中尾章代颔首,似表示“没问题”,之后,按着说:“如果未能符合条件,虽然很遗憾,却也只有中止抚养关系,把婴儿带回。”
“我明白。这么说,为了查核我们是否能好好照顾婴儿,在办理正式认养手续之前,是有一段试验期间了?不过,期限到什么时候?何时才能正式认养呢?”
“这得看你们了,如果快的话,也有一天就可得到结论的。”
“哦,一天吗?”虽然内心怀疑在这样短期间内能够了解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专家之言,应该不曾错。峰彦浮现笑容,说:“这么说,我必须努力让自己能够合格喽!对了,只是这样吗?”
“不,主题才刚开始呢!”中尾章代凝视峰彦。
一瞬,锐利的眼神令峰彦心跳加促。
但,紧接的瞬间,她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根岸先生,你们夫妻俩为了不孕之事,曾经上过医院吧?”
“是的,好几次。”峰彦回答。“为了检查出原因,我们找过各种医师诊断。”
“查出原因了吗?”
“是的,问题出在内人身上,好像是卵巢功能先天性具有缺陷,不过详细情形我不明白。”
诊断结果出来时,峰彦一面安慰沮丧的阳子,一面感到安心了,因为不会再被阳子的父母认为自己无能!
入赘根岸家七年,为了无法生育子女,不知道何等抬不起头呢!他自己并未特别想要有子女,可是却非常清楚自己的责任就是替根岸家延缤香火。
谤岸家招赘女婿的条件就是健康且生殖机能正常,所以即使是并非特别优秀的他,也因为在宴会上被迟迟未婚的董事长千金看上其英俊外表,而能够幸运的攀龙附凤。
“没办法以医学方法解决吗?譬如利用体外受精之类?”中尾章代问。
峰彦摇头。“曾经检讨过,但是并未尝试,一方面是成功率很低,另一方面是内人害怕。”
“成功率低是事实,不过若和以前相比,技术上已经相当进步了。”
“哦,是吗?”边回答,峰彦想起了中尾章代平时是在医院工作,而且是妇产科,之所以会做这种义工性质的事,也是与其职业有关联。
“由于体外受精技术的进步,很多夫妻都能拥有幸福,当然,问题也随着增加……臂如代理孕母。”
“代理孕母?啊,我常常听说。”
“在日本仍很难想像会真正实行,可是在国外,有很多年轻女性愿意当代理孕母。”
“原来如此。”峰彦嘴里回答,心中却困惑不已,不知话题究竟会朝什么方向进展。
中尾章代并不像要提出什么问题要求的样子,难道和目前这个话题有关联?
“另外,精液冷冻保存技术也开发成功了,希望拥有孩子的女性,只要有心,即使不和男性发生性行为也可以怀孕。”中尾章代似未发现峰彦的不耐烦,仍旧淡淡的叙述。
“时代已经改变了。”峰彦也只好颔首,说。
“如果我稍微年轻一点……”中尾章代俯首,但马上又抬起脸,凝视峰彦。“说不定我也会采用这类方法哩!尽避已经不想要结婚,却仍希望有孩子……因为,我一直是独自生活。”
“是吗……”峰彦虽觉得对方的话很奇怪,不过又不像在开玩笑。“你没有家人?”
“是的,双亲很久以前就去世,这房子就是他们留下的。”中尾章代环顾四周一圈后视线再度回到峰彦脸上。“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小我十岁的妹妹。”
“她去哪里?”尽避并无多大兴趣,峰彦仍只好顺着话题,问。
她静静的回答:“死了,在七年前。”
“啊,对不起。”峰彦在内心咋舌,在这种日子里谈忌讳的过去好像有所不祥。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香烟,正打算转个话题时,中尾章代却先开口了。
“我妹妹是被人杀害的,在杉并区的公寓家中。”
“什么……”
“被勒杀,用她的丝巾。”
“丝巾……”峰彦勉强挟住差点自指缝间掉落的香烟,心想:怎么可能!
对方应该不是在讲那女人的事吧!那女人叫神崎由美,后来知道由美是假名字,不过神崎应该是真实的姓氏。
他觉得腋下冒出冷汗,不住寻思:但是,七年前,杉并的公寓家中、丝巾,岂非完全符合?
“很可怜呢!”中尾章代的声音微微便咽了。“双亲早逝,因此高校毕业后就外出就职,由于打算终有一天自己做生意,于是拚命的存钱,不久,连晚上都在兼职。我劝她别辛苦而把身体搞坏了,她却丝毫不听。同我炫耀自己的积蓄金额是她的乐事之一,却……”
“凶手被逮捕了吗?”峰彦问。
她摇头。“没有!虽然警方一直继续不断的调查,却始终没有着落。”
“这……”峰彦想用打火机点着香烟,但是动作僵硬,到第三次才点着。“是抢劫杀人或什么?”
“警方是如此推测。”中尾章代把桌上的烟灰缸推向他,回答:“因为房内被翻找得一团糟,珠宝和存款簿都不见了,而且玄关门锁上,靠阳台的窗户打开,凶手很可能是自阳台潜入吧!妹妹的房间是在二楼,但是只要沿着一楼阳台栏仟,很容易就可以爬上去。”
“那实在太可怜了。”峰彦极力抑制声音的颤抖。毕竟,状况太相似了,没错,这女人讲的一定就是“那桩事件”!
“妹妹被强暴了。”她像在叙述般静静说着。“凶手的精液残留在妹妹体内,而那也是警方能得到的最重要线索。”
“哦……”峰彦吸一口烟,吐出烟雾。他很清楚自己呼吸急促。
无法认为纯属偶然,也不能认为这女人的妹妹很偶然是神崎由美,绝对是有计划的,一开始,这女人就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
镑种各样的念头在峰彦的脑海中如漩涡般涌现,但是却无法整理,只是更加混乱。
“承办的刑事先生表示,凶手最初可能并非为了窃盗,而是为了强奸的目的才潜入。”中尾章代说。“那是很炽热的夜晚,妹妹的房间并末开冷气。刑事先生表示,妹妹很可能是开着窗户睡觉吧!凶手见到窗户敞开,所以决定强奸,也付诸实行,可是想到事情宣扬开就糟了,才会将妹妹勒死后,抢夺财物后逃走。”
不错,那是炽热的夜晚!
峰彦脑海中浮现满是汗珠的神崎由美不,神崎弓子的脸孔。对方以空洞的眼昨凝视着他,说:我绝对不曾离贻d你……
“这么说……”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凶手是那天晚上偶然经过公寓前的男性了?算是一种临时起意逞凶?”
“警方似乎也这样认为。当然,不是所有人皆一样,譬如承办的刑事先生就说,凶手很可能有某种根据,知道那儿住着年轻少女。”
“原来如此。但,不管如何,应该不曾是熟识之人行凶吧!”
“警方也是同样的见解。”中尾章代扶正眼镜,镜片反射日光灯光。“但,我不这样认为。”
“哦,为什么?”峰彦吸了一口烟。
“简单的说,是身为姊姊的灵感。”
“灵感?”
“事实上,是我发现体的。那一天的翌日,我们预定前往新鸿祭坟,由于是盂兰盆节的返乡尖峰时期,预料一路上会塞车,所以打算一大早就出发,因此我开车至妹妹住处接她,抵达时刻是清晨五时左右。”
“那一夜,弓子是曾这么说过我明天要和姊姊一起去新鸿。”
没错,她是说和姊姊一起!
“我按门铃,但是不管按多少次都无人应答,感到很奇怪,就用妹妹给我的钥匙开门。门一打开,我就注意到房内的异状,等见到床上的妹妹的样子时,我差点晕倒。”中尾章代面无表情的说,但是,轻轻交握于膝盖上的手指开始微微颐抖。“由于情绪激动和过度悲伤,我连打电话报瞥都忘了,只是大哭大叫。可是,这么哀伤之间,我仍有着某种确信,确信妹妹是被亲密的男人所杀害。”
停顿一下,中尾章代继续说着。
“妹妹身上散发出香水味。那天,妹妹没有上班,应该一直待在家里,而,除了上班,妹妹很少擦香水。”
香水……
峰彦记得弓子身上的香水味道。与他见面时,弓子身上总是散发出同样的香气,或许那天晚上也是相同,只不过,他并未特别意识到。
“但是……”他轻咳一声,声音沙哑了。“只凭这样就下论断岂非很危险吗?也有可能忽然心血来潮,那天晚上就寝前擦香水,对不?”
“刑事先生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我无法同意。我拜托刑事先生调查和妹妹交往的男性,刑事先生表示会调查妹妹的交友关系,而且也真的这么做了,以妹妹上班的地点为中心,彻底查访。只是,始终未能发现和妹妹有特殊关系的男性,也许,是隐藏得巧妙吧!”
“一定不是隐藏巧妙,而是自始就没有那种男人存在。”
但,峰彦尚未说完,中尾章代已开始摇头了。
“不管天气多么炽热,妹妹绝对不曾敞开窗户睡觉。就算没有冷气机,还是有电风扇的。一定是凶手自玄关入内,妹妹迎接对方……当时,妹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很可能还笑容满面的迎向对方。”
晚安,你来晚了哩!抱歉,突然找你出来,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是的,一定要在今晚。我方才在电话中也讲过了吧?明天一大早我要和姊姊一起回新鸿去祭坟。
我希望在回故乡之前把事情谈清楚……喝啤酒吗?不喝?啊,是吗其实今天晚上也不能让你睡在这里的,那么我去冲泡咖啡……
峰彦回想起弓子,边迎接自己进入,边说的每一句话。或许,她当时的确满面笑容,因为每次见面时,她总是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可是,玄关门锁上,阳台窗户敞开,不是吗?”
“那种东西很容易伪装的,若是和妹妹有特殊关系的男人,应该持有钥匙。”中尾章代当场回答。
她的推测完全正确,峰彦的确持有钥匙。为了布置成窃盗杀人,他打开通往阳台的窗户,自己却从玄关门逃走,当然,又把门锁上,钥匙则在第二天丢弃于附近的灌溉水渠。
“房内被翻找得乱糟糟,而且偷走财物,全部是为了伪装。”中尾章代穷追不舍的说。
那一夜的情景在峰彦脑海里苏醒了。边抵抗想尽快离去的冲动念头,他边尽可能的予以布置伪装撕破弓子的内衣裤和衬衣,强调被潜入者强暴;穿上鞋子到处走动,故意拉开所有的抽屉,表示不知道贵重物品藏放何处;最后,更用布块将可能触摸过的地方全部擦拭干净。
“房间内是否有什么能让你感觉到男人存在之物呢?尝如牙刷或刮胡膏之类?”
这些东西峰彦在当时应该已经完全收拾干净,他放在那里的生活必需品本来就不多。
“没有。不过,妹妹的过去中却留下那种痕迹。”
“过去?”
“在那不久之前,妹妹曾做过妊振中绝手术。”
峰彦沉默不语了。
那是他的孩子!被告知怀孕的事实时,他有一种被暗中摆了一道的感觉,因为他相信弓子所说的“不要紧”之语,经常未戴保险套。
要说服坚持想生下孩子的弓子,并带她去堕胎,不知道花费多少苦心,最后甚至还说谎,表示反正终究会和她结婚,何必急于生下孩子!
他很后悔,当时就应该想办法和弓子分手才对,却因为她吵闹不休,才持续交往,结果闹得不可收拾。
“假定是那样,对方那男性也不见得仍继续和她交往吧?也许她被杀害时彼此已经分手。”他说。
“不,仍在交往。”中尾章代低声说。“而且,妹妹可能打算第二天告诉我这件事。”
“什么事?”
“决定回新鸿时,她对我说“出发前说不定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所以事件发生后也一直没有想起来。
“但,后来仔细回想,可以认为那是暗示结婚之事。那一夜,妹妹很可能是找来那个男人,打算正式决定结婚事宜,她相信对方也爱自己,会与自己结婚。”
说到这儿,中尾章代停顿一下,胸口上下起伏,似在调匀呼吸。
之后,她凝视峰彦,继续说:“可是,那男人并不爱妹妹,根本从未想过结婚的念头,所以当妹妹突然提出这件事时,应该非常狼狈吧!”
峰彦忍不住想吞一口唾液,但,嘴巴里却没有水分。非常狼狈?的确没错!当时
缠绵过后,弓子说:“我希望决定今后之事。”
“今后之事?”峰彦问。
“我有了积蓄,觉得应该要安定下来了。事宜上,姊姊明天一大早会来接我,我打算把你的事告诉她,可以吧?”
对峰彦而言,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但是,”他对中尾章代说。“就算真的如你所言,也不见得就是那男人杀害令妹吧?只为了被迫结婚……”
“我也是这么认为。”中尾章代领首。“可是,如果那男人另有必须结婚的对象呢?尤其,当这门亲事代表他获得人生胜利的关键时,妹妹岂非就等于是妨碍者?”
峰彦眠着嘴唇,瞪视中尾章代,他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中尾章代轻轻呼出一口气。“坦白说,我之所以会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完全是在知道某位男性的存在以后。”
“某位男性……”
“就是在最近。我整理妹妹的遗物时,找到一本有关姓名学的书,我若无其事的翻阅时,在书页余白发现写有姓名,而且是很奇妙的姓名,名字是妹妹的没错,姓氏却不同。妹妹的名字是弓子,而,书页录自上的姓名则是本乡弓子。”
峰彦感受到一股双腿发软的冲击,他知道自己脸上的血色消失了,指尖有如冻僵般冰冷,头晕耳鸣,身体不住颤抖。
“我认为对方那男人应该姓本乡,所以妹妹才会阅读姓名学的书,想知道婚后变成这个姓名时,运势会如何。或许,当时她心中溢满美好的梦……”中尾章代的眼睛开始充血。“我找寻符合这个姓氏的人物,但是并未告诉警方,因为已经过了那么久,我认为警方不可能会积极调查。何况,像这点线索,也无法当作杀人证据。”
中尾草代血红的眼胖盯视峰彦。
“不久,我查到一位男性了,亦即,妹妹上班的店里时常有一位姓本乡的男人前往。该人物目前是其中坚企业董事长入赘的女婿,改姓根岸,于七年前结婚。
“七年前……妹妹也是七年前被杀害。那是偶然吗?认为该人物为了得到梦想中的地位而杀害妹妹,会太不切实际吗?”
“但,我仍委托多家征信社彻底调查根岸这个人的一切,包括学历、出生地、兴趣、嗜好、女性关系等等。在阅读那些调查报告之间,我想起妹妹和我聊天时所提到的几段印象深刻的对话。”
“当时妹妹曾说过想去看看的地方乃是该男人的故乡;而妹妹在某日突然表示关心的爵士乐演奏家,则是该男人最欣赏的音乐界人士;另外,其他还有更多符合之点。所以,我判断这男人不可能与妹妹毫无关系!”
“更具决定性的是,这男人的血型为ab型,与凶手留下的精液一致。”
峰彦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全身直冒冷汗。
“证据……”他勉强挤出声音。“证据只有这个吗?也就是,只有血型?只凭这一点,……还是不能认定就是凶手吧!”
“或许警方没办法逮捕。”中尾章代领首。“可是,再过几年,我想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的。”
“再过几年?这话怎么说?”
“二年前,我想到某种实验。”说着,中尾章代的嘴唇奇妙扭曲。
当峰彦明白那是正在微笑时,他感到一阵恶寒。
中尾章代继缤说:“当然我还完全不清楚凶手的形迹,却认为非想个办法不可,而采用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
“就是凶手的精腋。”她若无其事的说。“发现妹妹的体时,我采集了凶手的精液。对警方而言,那是唯一的线索,但是对我也一样,所以找想保有自己需要的一部分,我相信,只要保存精液,就算无法马上逮捕凶手,终有一天绝对会有所帮助。我任职的医院有冷冻保存精液的设备,我利用其保存,以备来日之用。”
“精液……”峰彦在心中喃喃自语:那是无法回收之物,但,要那种东西做什么?“那又如何?”
“无法由精液剖析出凶手,不过却能制造出凶手的后代。”
“什么!”峰彦的声调提高八度。
“使用离心分离器,可以筛选出x和y的精虫,这样所生下的男孩,应该会酷似凶手,对不?若和七年前在妹妹四周的男性们相比较,谁是父亲将可一目了然了。”
“怎么可能!”峰彦不停摇头。“不可能有这种事的。”
中尾章代微侧着头。“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说不可能。刚才我已说过,能用冷冻保存的精液让女性怀孕,以及目前有许多女性愿意搪任代理孕母对吧?再说,在我们医院里,我也有办法在极秘密之下进行这件事。”
“但是、但是……”峰彦额头沁出汗珠,他却未擦拭的瞪视中尾章代。“以那种方式出生的婴儿,又要如何抚养?”
“愿意认养婴儿的夫妻多得很,这点你们应该最清楚吧?”
峰彦一下子发不出声音了,双手握拳。
“只要能平安抚养长大,我就可以达成找出凶手的目的了。虽然这项计到需要极有耐心等待,不过在当时我找不到其他方法,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是,找到代理孕母,让她怀孕数个月后,我却找到姓根岸的人物,这只能说是非常讽刺的结果。”
峰彦呼吸急促,喉咙发出咻咻的声音,他心中充塞某种不祥的念头。
“难道那孩子就是……”
“根据征信社的调查报告,我知道根岸夫妻想要收养孩子,当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立刻试着接近根岸夫妻。我曾经结过婚,和妹妹不同姓,所以根岸并未发觉。”
“你……你……”峰彦剧喘的指着中尾章代,指尖不住发抖。“你疯了!”
“不久,代理孕母生下婴儿,是凶手的孩子,而我把那孩子还给凶手了。
“我打电话至根岸家,他们夫妻很高兴的来了,表示要领养那孩子。根岸阳子从现在起要抚养杀人凶手的孩子,抚安她丈夫以前杀人时留下的精液所制造出的孩子。”
“别开玩笑了。”峰彦站起身来,但,脚步踉跄地走向门外,然后回头望着中尾章代,大叫:“我不是什么凶手,我没有杀人,那个孩子我会还给你。”
中尾章代凝视对方,站起,踏前一步。
同一时间,峰彦后退一步。
中尾章代以含有诅咒的声音,说:“那么,你就告诉你太太吧!也许会有一些做太太的不希望抚养杀人凶手的孩子。不过,她对你不曾产生任何怀疑吗?在送回孩子之间,不会设法求证孩子和你的父子关系吗?只要利用清b代医学,应该能接近百分之百的查出。”
峰彦下意识的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剧烈的头痛阵阵袭向他。
“如果你是凶手,”中尾章代按着说。“抚养那孩子正好,毕竟那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一定会疼爱。而,当孩子成长,愈来愈酷似你时,不知道那是你的养子之人可能会说“和令尊长得一模一样呢。”
“可是,如果知道的人会如何?你太太会怎么想呢?也许你可以设法掩饰,譬如说“在一起共同生活,当然长相会酷似”可是,能够掩饰至什么时候呢?”
“别说了!”峰彦大叫。“别再说了。”
“不管多少年,你会这样继续痛苦下去,永远没有结束之日。因为,那是你的儿子,而且你太太非常喜欢那孩子!”
峰彦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同时冲出门外,跑向走廊,来到马路上,摇摇晃晃走着。
是那女人不好,是弓子不好!我对她说抱歉,把我忘了吧!但是,她在那一瞬间,本来撒娇的表情大变,大叫说“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会跟我在一起吗?所以,我才会忍耐的拿掉孩子,你……不曾是骗我吧?不,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快坦白告诉我……啊,这么说,那个谣传是真的啦?你打算和某个没人要的立事长千金结婚……哇!那是真的?哇……我果然被骗了!”
又哭又闹的弓子抓住峰彦的身体,紧抱住他。他想拉开却拉不动。
“我不会离开的,死也不曾离开你。如果你打算抛弃我,我一定把全部情形都张扬出去,还告诉那个老处女的董事长千金!”
“别乱来,快放开我。”
“不,我不放。到了明天一早,姊姊就会来,我要让她看见我们这样相互拥抱,然后向姊姊介绍说,这个人就是我的恋人,姊姊你看,我是如此幸福呢!”
等到回过神来,峰彦已拿着丝巾勒紧弓子的颈项。在不自觉中,他用力勒紧,叫着:“死吧!你去死吧!”
“是那女人不好,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峰彦拦了计程车回家,全身还是不停颤抖。
“怎么啦?你的脸色很难看呢!”司机问。
但是,峰彦没有回答。
回到家,他进入客厅。阳子抱着婴儿走近。
“怎么这么慢?你到底在干么?婴儿醒了呢!从刚刚就一直等着呢!宝宝,你看,是爸爸呢!”
婴儿望着峰彦灿笑。
读着根岸峰彦自杀的报逍,中尾章代内心有着复杂的感受。
她并非期待这种程度的结果,而是认为才刚开始要折磨对方,把婴儿送给峰彦只不过是一种布局而已。她很惊讶自己要复仇的对象之意志力居然出乎意料的薄弱,更为妹妹被这样的男人所杀害而遗憾。
“没办法哩!也只好将就算了!”中尾章代朝着桌上的照片说。
照片上是满面笑容的弓子。
章代开始准备出门,目的是参加守灵夜,顺便把婴儿带回。
由于峰彦死亡,已经不符合“双亲都健在”的条件了。本来,即使峰彦没死,中尾章代也打算终有一天会把婴儿带回,而且已下定决心自己抚养。
婴儿是其高校女学生和男人一夕姻缘所生的孩子,和峰彦毫无关系。
第332、巧答言长工骂财主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从小家里就很穷,不得不到临村的一家财主家去做工。这个财主为人心狠手辣,徐苟三吃了不少苦,却没过一天好日子。
时值冬季,天气寒冷,财主和他家的驴子都披上了皮袄子,而徐苟三的身上却只有一件用草捆着的破烂棉衣。白天为财主做事,还勉强过得去,一到夜晚,就冻得直发抖,只得和驴睡在一块儿了,你说他徐苟三怎么不该有一肚子气呢?他想,要是能当面骂这财主老杂种几句,就可解心头之恨了。
一天,财主叫徐苟三牵着驴子,驮着他随同女婿到村外去玩。财主为了试试刚过门的女婿有无才识,行至一条小河边时便问道:“爱婿,我穿了棉衣都还觉得冷,你说那身子整天泡在水里的东西怎么不冷呢?”女婿道:“他身上有毛哩。”徐苟三接口道:“那驴子身上有毛怎么还穿皮袄呀?”“他不是水里的动物。”“那水里的蛤蟆没有一根毛,怎么又没死呢?”财主的女婿无言以对。财主白了徐苟三一眼,表示让他不要插嘴。
过了一会儿,财主说:“爱婿,你说我跟你妈妈怎么老是争吵?”“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牙齿跟舌头这样好,有时还咬一口,一个好的家庭,遇事怎么能没有争论呢?”财主嘻嘻地笑了,很满意。徐苟三却说:“你这话就错了,老爷家的那头公牛和母牛怎么从来不打架呀?”财主听了这话,气得胡子翘得老高,却又不好发火,因为在刚过门的女婿面前跟长工发脾气有失大雅,所以只当没听见。
又过了一会,财主又问:“爱婿,你说那六月天的桃子怎么半边是红的,半边是青的呀?”
“这里面有阴阳学问,阳面色泽鲜明易显红色,阴面色泽晦暗,就是青色。”
徐苟三说:“有道理,老爷怎么就不知阴阳了?比方说,老爷的脸在阳面,色泽鲜明就为白色,老爷的脸在阴处,色泽晦暗就是青色哩。”财主听了,气得差点昏过去了。
第333、火线投票
战斗空隙,战士们抓紧时间喝口水吃口干粮,补充一下体力,只有刘排长没有闲着。他沿着弯弯曲曲的战壕马不停蹄地走着,忙着察看战友的伤亡情况,并不住地给大伙打气。尽管如此,大伙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因为这回他们的战斗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前面的山峰。山峰上敌人的暗堡密布、火力凶猛,绝对是块难啃的骨头。
当刘排长在战壕内猫着腰转过一个拐角时,迎面发现王铁柱又拿着他的宝贝摩挲个不停。王铁柱的宝贝是一个颜色鲜红的荷包,红底上还绣了一条金光闪闪的蛟龙,看上去十分抢眼。这是他当兵前,老家的未婚妻一针一线给他绣的。王铁柱哪舍得用这宝贝装烟丝,平时总是小心翼翼地贴着心口放着,一有空就拿出来看个不停。王铁柱告诉大伙,他未婚妻是个猎户的女儿,奔跑起来像一阵风,快得能撵上兔子,而性格泼辣胆大更是连老虎都不怕,可偏偏又会拿针绣花。她绣的是一对荷包,另一个荷包上绣的是凤。未婚妻说了,只有王铁柱立了功,戴着大红花回来才能完婚,两人的新婚之日就是龙凤荷包团圆之时。
看到王铁柱一脸陶醉地瞧着荷包,口水都要淌下来了,刘排长忍不住大笑起来:“王铁柱,又想老婆啦?放心好了,只要打败了侵略者,我们每个人都回家抱老婆去!”
大伙一听,哗的一声笑开了,原本有些低沉的战场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有个老兵一边擦枪,一边一脸坏笑地说道:“排长,还抱老婆哩,你有老婆吗?等咱们胜利回家了,我们抱老婆,你抱什么啊?”
刘排长一听,脸一下子红了。他虽是一排之长,可全排就他还没有对象。但是因为他胆大心细有智谋,所以当上了排长。
刘排长赶紧装作没听到,埋头往前大步走去,再待下去,这帮家伙还不知道说出什么让人害臊的话来呢。
谁知有人偏不饶他,有个战士伸手往战壕的另一头一指,说:“排长,别害臊,那儿有个人陪你哩,他也没老婆抱。”
那是一个背影瘦小的战士,此刻正忙着给一个伤员包扎伤口。刘排长听了一愣,他记得全排就只有他没对象,怎么会有第二个?
那战士见他发愣,扑哧一声笑起来,说:“因为啊,她是个女的!”
所有人再次快活地笑起来,有人眼泪都笑出来了,笑声中那瘦小的战士一回头,果真是个女兵。刘排长想起来了,她是后方的卫生员,是个新兵,刚才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到阵地上抢救伤员,因为敌人的炮火太猛,战士们伤亡不小,她干脆留下了。这是个长得相当好看的女兵,乌油油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更是个无比勇敢的女兵。
这时,先前那个老兵眼珠转了转,又开口了:“排长,要我说,你干脆和这卫生员结成一对好了,古戏文里有比武招亲,你们啊,就叫火线招亲,这才叫天赐良缘哩!大伙说好不好?”
大伙一听都鼓掌叫好,连伤员也忘情地鼓掌,结果碰着了伤口,疼得直龇牙。再看那卫生员,脸涨得通红,那样子像要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刘排长火了,大声叫道:“说什么呢?这是战场,不是戏场,也不是你家炕头,懂不懂?我看谁还敢鼓掌瞎起哄!”
刘排长一抬头发现王铁柱也挤过来了,正咧着个大嘴傻愣愣地盯着卫生员,便大声叫道:“王铁柱,瞪着个大眼瞅什么呢?”
看到排长发火,大伙不敢再闹了,可那个老兵有些不服气,低声说:“排长,别犟了,也不是真的让你们成亲,只是假借个名分而已。说实话,眼前的情况谁都知道,咱这场战斗只怕……要是万一你光荣了,我说的是万一,你这辈子都没有过女人,多亏啊!”
老兵说完这些竟还有话要说:“我说战友们,要不咱来个投票表决如何?凡是同意两人成为一对的,就拾块土坷垃放在卫生员面前;不同意的,放在排长面前。”
刘排长“气”得没法说,刚要上前阻拦,早被两个战士笑嘻嘻地“强行”拦住了,然后投票便开始了。
结果,所有人都把土坷垃放在了卫生员面前,连伤员也一瘸一拐地投了票。其中王铁柱最搞笑,他先是走到排长面前要投票,大伙正要叫,他却又笑嘻嘻地走到卫生员面前,手一松,竞放下一大块土坷垃来。这家伙,惹得大伙肚子都笑疼了。
整个过程中卫生员脸红如霞低头不语,那样子就像个含羞待嫁的新娘子。刘排长一瞥之下心跳如雷,忙移开眼不敢再看,还想板下脸训斥,却又不忍扫大伙的兴,接下来的一仗将分外残酷,士气千万不能泄了。
就在这时,冲锋号响亮地吹响了,新一轮进攻开始了。
战斗分外激烈,敌人是豁出命来要守住阵地,我方战士们更是横下心要拔掉这颗钉子,一时间都打红了眼,枪管更是热得烫人。
虽然伤亡很大,但总算一点一点地接近了主峰,可就在这时不得不停下脚步,原来前方一个相当隐蔽的钢筋水泥暗堡内一直喷射出密集的子弹。
刘排长当即派出爆破组上前炸掉暗堡,可一连两个爆破组全倒在枪口之下,刘排长急得用拳头砸得坑沿尘土飞扬,就在这时有人大叫一声:“我上!”
话音一落,有个矫健的身影随即跃出战壕,是王铁柱。
只见王铁柱几个漂亮的战术动作过后很快接近了暗堡,可前面是片开阔地,毫无藏身之物,王铁柱能顺利通过吗?大伙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卫生员更是紧张地瞧着,牙齿把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再看王铁柱,猛地从藏身之处窜出,左弯右绕急速前进,突然枪声如爆豆一样响起来,王铁柱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刘排长和战士们齐刷刷惊呼起来,几乎就在同时又有个身影跃出战壕,那人竟有着瘦弱而美丽的背影,是卫生员!刘排长大惊,想要拦已来不及了。
没等下命令,大伙手中的武器便一起响起来,这是为卫生员打掩护。再看卫生员,敏捷得如同一只山间野兔,又灵活得像只猿猴,几个起落之间就接近了暗堡。突然她踉跄了一下,倒了下去!
大伙的心猛地抽紧了,泪水一下子糊住了视线,就在这时有人惊叫起来:“她没死!”
果见卫生员再次站了起来,又是几个冲刺,终于把炸药包稳稳塞进了暗堡口,轰的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的浓烟中暗堡被炸掉了。
当战士们冲上前时,意外地发现卫生员正爬向一个人——王铁柱,她的身后留下一长串斑斑血迹,而此刻两人已手指碰上了手指。
卫生员说:“铁柱哥,大战在即,我不忍扫大伙的兴,所以刚才接受了投票……”
王铁柱的胸口被子弹打了几个大洞,他笑了,这一笑胸口的血流得更厉害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投了同意的土坷垃,还投了一大块哩……我说过我不立功就不回家见你……”
两人不动了,然后大伙发现卫生员的手中有个带血的荷包,红底子因浸了血,分外鲜艳,上面绣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凤。
刘排长和战士们从心底深处发出一声怒吼:“为了兄弟姐妹,冲啊!”
第334、跑步奇遇
一连几天,戴维每次早晨跑步,总会看到一个老人在他前面不紧不慢慢地跑着。这是一位年近70的老者,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汗水顺着皱纹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虽然气喘吁吁,但老人还在坚持,仿佛在跟谁较劲似的。
戴维想上前跟老人打声招呼,问声好,可还没到跟前,就被紧跟在老人身后的一个壮汉挡住,那壮汉竟然朝他瞪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让他难以捉摸的神情。
那天清早,戴紧跑几步,离老人只有一步之遥了,正想追上去,忽然,从老人身前身后闪出七八条汉子,不问三七二十一,把戴维团团围住。戴维大吼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打头的壮汉竟然冲上去,一把将戴维扳倒在地。同时,另外几个汉子弯下腰就在戴维身上乱搜一气,连裤腰上的那串钥匙也搜了出来。
戴维感到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挣扎着大喊:"我要报警!报警!"
已经跑远的老人回过头,朝几个大汉摆摆手,大汉们这才松手。打头的那位冲着戴维恶狠狠地说:"以后,不准你在这条路上跑!"
"凭什么?"
"不凭什么,反正不准在这条路上跑!"
戴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仍在大喊大叫,老人转过身,大步朝他走来,笑嘻嘻地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戴维气愤地打量着老人:"你是干什么的!"
"我也和你一样,是个热爱体育的人,一个身体不太好来参加锻炼的老人"他向戴维伸出干瘦的手,说,"咱们和好吧。我向你道歉。"
几个壮汉看老人这种态度,再也不敢无礼,只是睁大眼看着戴维。戴维余怒未息,哼了一下:"真是莫名其妙!"
看戴维还在生气,老人说:"年轻人,别跟一个老头子计较了,我们一起比比看好吗?"
戴维看老人那诚恳的样子,再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好吧。"
老人指指面前那条大街,对戴维说:"我们就沿着这条路向前跑,一直跑到街那头的公园门口,看谁是胜利者。"
戴维觉得好笑,这条街,顶多1000米,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跑不过你一个老头子吗"他得意地把手一挥:"开始吧!"
两人以一道砖缝作起跑线,刚做好准备姿势,老人便喊:"预--备--跑!"
他们真的跑了起来,还没跑一半,戴维就一马当先了,他回过头,把身体转过来,一边往后退,一边朝老人挥舞着手臂,喊着:"加油!加油!"
几个壮汉也紧随左右,注视着老人。戴维心想,这老人莫不是纽约的大富翁,这些壮汉莫不是他的保镖?算了,管你是什么人,既然你约我比赛,我们就是平等的。只要我没动老头子一指头,你能把我怎么样?他这样想着,心里涌出一种胜利者常有的那种滋味。
老人跑得非常吃力,张着嘴有不停地喘气。跑了一大半路程时,好像再也跑不动了,但仍然鼓足劲往前跑。戴维忽然感到跟这样的老人比赛太没劲了,即使自己取得了胜利,又有什么意思。
戴维放慢了速度,退到离老人仅有几步远的前方,好像在领着老人往前跑。
公园的大门到了,戴维首先到达终点。
老人跟了上来,扶着一棵树直喘气,那如注的汗水,在时晨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使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像涂了一层油彩,显得更加生动。戴维被老人的精神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吐出一句:"老人家,你真不简单。"
老人苦苦一笑:"你是胜利者,我老了,不行了。"
戴维不知说什么才好。
停了一会,老人又说:"年轻人,谢谢你,是你领着我头一次跑这么远。明天早晨,我还来……"
戴维回头看看老人身前身后的那些壮汉,悄声说:"带你跑可以,但有个条件,就是别带这么多保镖。"
老人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是那么熟悉,但戴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晚上,戴维习惯地找开电视,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天哪,那不是美国总统詹姆斯·卡特吗?他正在中东访问,那开怀的大笑不正是和他时晨听到的一模一样吗?他把眼睁得老大,轻轻地对电视上的总统说:"别忘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和你赛跑呢!"
从此,戴维逢人便说,1979年3月10日,他曾和美国总统一起跑过步。
第335、曾嫁给三个王子的名媛——芭芭拉霍顿
总序
有一个黑白的时代,却被称作黄金时代。那是上个世纪的30年代。
整个世界正处于经济危机和二战的边缘,光景惨淡。而上海与纽约,却正好当时,意气风发,风华绝代。入夜时分,纽约街头的地井中蒸腾起茫茫水汽,上海小弄堂里浮动着花样旗袍,轻歌曼舞,无限繁华。
那时,街头张贴着浓丽的电影海报,一笔笔勾描出好莱坞式的浪漫;留声机里放着悠扬的爵士音乐,百老汇的歌舞。大荧幕上,是费雯丽明艳的脸;咖啡苦涩香气中,是王佳芝鲜红的唇。向窗外望去,张爱玲笔下黑铁雕花栅栏若隐若现;壁炉火光前,一只黑猫趴在胡桃芯木的扶椅上,昏昏欲睡。
这个黄金时代留下了很多故事,它们被写进了张爱玲的小说,拍入了好莱坞的电影,让一代代人无尽唏嘘。但还有一些,却零落在小说与荧幕外,虽不为太多人所知,却有着孤独而优美的姿态,在时光的尘封中自说繁华。
曾嫁给三个王子的名媛——芭芭拉霍顿
于是,某个惬意的午后,我不经意的阅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那段旧时光里的她,留下了数张黑白色的照片,和一段黄金色的传奇人生。
她叫芭芭拉·霍顿,百货业连锁巨子的孙女。6岁时已得到了天文数字般的遗产,人们羡慕地称她为亿万宝贝。名望,富有,美貌,可以说,女人梦寐以求的她都有。
芭芭拉似乎是一个有搜集癖的女人,豪宅、名车、名马、珠宝、古董,奢侈到让人惊讶。但她最为让后人津津乐道的收藏品,却是她一段段不幸的婚姻。
芭芭拉先后一共有七位丈夫,其中有三位王子,一位伯爵,一位男爵。其中还有电影巨星,网球明星,情场浪子……这些丈夫和那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一样,既“名”且“贵”,装点了她传奇而悲哀的一生。
第一任丈夫是格鲁吉亚王子,结婚那年她才19岁,这段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两年。而这个王子离婚后拿走了她大笔的钱。
同一年,芭芭拉找到了第二位丈夫,这是位伯爵,经常对她施行家庭暴力,导致她住进医院。并且骗走了她大量的钱,逼她放弃美国公民身份。这个阶段开始,芭芭拉染上了毒品。
离婚后,芭芭拉离开了纽约,来到加利福利亚州。二战爆发了,世界水深火热,唯有美国风光依旧。加州好莱坞更是歌舞升平,迎来了黄金时代。在加州的芭芭拉非常活跃,她捐献了大笔财产给军方,以抗击纳粹德国。那段时间,人民暂时忘记了她婚姻的失败,给了她很高的赞誉。而她行走在好莱坞以进行社会活动的时候,认识了当时最著名的影星之一——加里·格兰特。两人相识、热恋,结婚。
加里·格兰特很绅士的照顾她,但是这段婚姻还是失败了。离婚时,芭芭拉也不由感慨说,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需要她的钱,也不需要利用她名望的男人。我想,这一次的芭芭拉是幸运的,她在最好的时候,用最好的自己,邂逅了最好的男子。但结局却是一样的悲伤。不同的只是,分手时,加里格兰特没有要一分钱的赡养费。
之后她搬去了巴黎。又有了四次婚姻。丈夫们或是俄罗斯王子,或者著名的情场浪子,或是赢得数个大满贯的网球明星,却无一例外的是离婚,付出高额赡养费。对这些男子而言,这些婚姻更像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此时,媒体已将她归于情场买欢的富家女,不再同情她,而是反复嘲弄着她不幸的婚姻,并猜测她的下一个藏品是哪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但我以为,芭芭拉或许并不是这样。她其实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搞得不知所措,说她收藏这些男子也不一定准确,她散尽千金想要换取的,只不过是他们爱情,若没有对爱情的憧憬,为何不和其他贵妇一样,包养喜欢的男子,而是丝毫不厌倦的走进婚礼的殿堂?
七次婚姻后,之后她似乎对爱情彻底绝望,她花钱毫无节制,行为彻底放荡,经常被人看到在酒吧里大醉,并且与数不清的年轻男子交往,给他们钱珠宝和其他奢侈品。
她最后的岁月在酒店里度过,66岁那年死于心脏病。她死后,清点她的财产,发现仅仅剩下了3000美金。
庞大的财产挥霍一空,如花的红颜只剩枯骨,徒留她的七段婚姻供他人咀嚼,时而辉煌到极点,时而灰暗到无边。或许芭芭拉异于我们的是傲视世人的财富,但是剥除华丽的外表,身为女性,对爱情能否永恒的论证,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
用金钱与爱情对等,也注定求不得。
第336、盘点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六位风流客
1、最成功的风流客:柳永。这位北宋时期的大词人以词名传后世,却以嫖而扬名当时。他是景佑元年的进士,做过朝廷的命官。他虽然政绩平平,却天天泡在妓女堆里,在今天绝对属于检察机关打击的对象。柳永嫖娼,与其他嫖客大不相同,其他嫖客只是泄欲,很少有人把妓女当人,而柳永却把妓女当朋友,推心置腹地谈心,平等自由地上床,再加上他写得一手好词,随便给哪个妓女写上一首,那个妓女就会身价倍增,颇似现在的文化包装。于是妓女们对柳永爱如潮水。柳永排行老七,人称柳七,能和柳七郎床下填词床上戏水,成了妓女们的星语星愿。“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成了当时妓女界时尚的真实写照。柳永在妓女堆里灵感不绝,写出了许多千古绝唱。但同时,他这种以妓院为家的生活也使得统治者对他十分讨厌,认为他伤风败俗。最后,他政治上失意,因穷困潦倒而死。死后凄凉,竟然是几个妓女凑钱埋的他。他的死讯传出后,有上千的妓女络绎不绝地到他的墓地悼念,轰动一时。中国有句俗语,叫“婊子无情”,可人们在这些妓女身上,却看到了她们对柳永的一片深情厚意。当嫖客能当到这种份上,古今中外,大概只有柳七一人了。
2、最失败的风流客:同治皇帝。同治的级别在嫖客中算是最高的了,可他嫖娼却是嫖得最失败的一个。这位年青皇帝在娶老婆的问题上和他母亲慈禧产生了严重分歧,两人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斗争的结果是他得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但同时必须得搭配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于是这位小皇帝开始了苦难的夫妻生活:和喜欢的女人同床,慈禧不准;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同床,他又不愿意。帝后之间的政治斗争被引申到了床上,最后,这位守着五个老婆的皇帝陷入了极度的性苦闷中,他只好微服私访,出宫嫖娼。养尊处优惯了,嫖娼都没经验,一进入大胡同就染上了梅毒,医治无效,才19岁就死了。他死后,关于他的死因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位倒霉的嫖客因为嫖娼,使自己成为史学界长期争论的人物。皇帝有嫖娼爱好者,绝非同治一人,人家好多皇帝嫖娼嫖了一辈子,都名不见经传,落了好名声,可同治帝没嫖几回就成了焦点人物,以因嫖送命的坏名声截入史册。
3、最有收获的风流客:韩世忠。这位南宋著名的爱国将领在当低级军官时,有一天按耐不住青春的冲动,去嫖了回娼,坐台的是一位与众不同的风尘女子:梁红玉。梁红玉一眼就看出他是不凡之辈,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在那个金国入侵兵荒马乱的年代,嫁给一个小军官就意味着嫁给危险,而且那时韩世忠还很穷。但是梁红玉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地追随着他。随着韩世忠职位的升迁,梁红玉也渐渐展现出她女中英豪的本色,她协助丈夫训练士兵、管理军营,干得有声有色,成了他不可多得的助手。在著名的黄天荡大战时,夫妻二人合演了历史上壮美的一幕:妻子擂鼓助战,丈夫浴血厮杀,大败金军,差一点活捉了金军统帅。金兵败北后,夫妻二人名扬天下,梁红玉被朝庭加封为“杨国夫人”。
4、最会演戏的风流客:蔡锷。这位好男儿原本没有这个爱好,嫖娼纯属被逼出来的。民国初年,袁世凯背叛共和阴谋称帝,却很不放心蔡鄂这位具有革命思想的滇军将领,于是把他招到北京的将军府,加以监视。蔡锷急于重返云南招集部属讨袁,却苦于袁世凯盯得太紧,只好用计,于是一位叫小风仙的妓女就成了他的掩体。他每天带着小凤仙游山玩水,一副安于享乐不问政治的样子,使得袁世凯放松了对蔡鄂的警惕,在小凤仙的配合下,蔡鄂利用一次在妓院饮酒的机会,悄悄地溜走,从此龙归大海,回到云南重举反袁的义旗,在他的带领下,各地义军蜂起,各省纷纷独立,袁世凯只做了83天皇帝,就一命呜呼。
5、最幸运的风流客:。周邦彦。这位北宋的乐师和当时的皇帝宋徽宗喜欢上了同一个妓女——李师师。这位历史名妓当时可是宋徽宗半公开的情人,敢泡皇帝的马子,罪名可想而知,而且更让宋徽宗不能容忍的,是周邦彦又成了李师师的音乐制作人,李师师不仅欣赏他的音乐,并且还爱上了他。宋徽宗醋意大发,周邦彦眼看就要大祸临头,紧急关头,李师师舍身救情郎,梨花带雨,向宋徽宗苦求,进而又向宋徽宗推荐了周邦彦,说他的音乐是如何如何美妙。奇迹于是出现了:同样爱好书画音乐的宋徽宗原谅了周邦彦,不但没找他的麻烦,反而给他封了官,让他当了大晟乐正。
6、相比之下,有个叫贾奕的风流客就没这么幸运了。这个英俊的小白脸和李师师一夜温存后,竟然妒忌起了皇帝。因为他常常被皇帝抢了先,见不到心爱的师师姐,心生怨气,竟填了首《南乡子》讽刺宋徽宗。消息传到宋徽宗那儿,他龙颜大怒,要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嫖友,经过别人劝解,才消了气,免了贾奕的死罪,把他发配到了海南。嫖娼嫖到敢和皇帝争风吃醋的份上,贾奕也算是诸位嫖客中最大胆的一位了。
第337、寻找亚马逊巨蟒
宴会上的争执
巴西,首都巴西利亚,世界生物学术会议结束后,在聚餐时,美国的艾利斯教授随口说了句:“陆地上最大的动物莫过于大象了!”
巴西的奥特里斯教授笑着反对道:“不对,我们南美洲的亚马孙河巨蟒比大象大多了! ”
艾利斯虽是个学者,但他一向以自负出名,只要他自认为是正确的观点,就不允许别人提出异议。这会儿他见奥特里斯竟敢反对他的观点,马上微笑着反击道:“尊敬的奥特里斯教授,据我所知,亚马孙河巨蟒只比得上非洲大象的一条腿!”
奥特里斯不甘示弱:“在我们巴西的生物教科书上,曾记载过亚马孙河巨蟒的重量为6.5 吨,而有记载的最重的非洲大象只有6吨!”
这时,各国的专家学者也加入了争论之中,但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英国的詹姆士教授提议道:“我们是否给奥特里斯教授一年时间,让他提供一条比非洲大象还大的巨蟒做成标本,以证明亚马孙河巨蟒确实比非洲象要大!”
一刹间,大家把目光集中到奥特里斯教授身上,因为大家明白,生活在亚马孙河沿岸热带 丛林中的巨蟒并不是好惹的,更何况丛林中还有美洲豹、狮子群、鳄鱼,甚至比这些动物更凶狠的毒蜘蛛,更有那使人读之色变的食肉植物日轮花。
然而,奥特里斯教授不肯示弱,他带了自己的助手科尔,携带了一支猎枪和照相机,以及食物和防止蟒蛇袭击的硫磺粉等药物,踏上了寻找亚马孙河巨蟒的证程。
被迫打起了退堂鼓
亚马孙河位于赤道,是世界第一大河。奥特里斯和助手科尔在亚马孙河岸的 丛林中发现了大量热带丛林特有的奇珍异兽,也发现了许多树蟒和巨蟒,但这些巨蟒并不那么大,科尔似乎有些灰心丧气。
这天午后,俩人来到一个陡峭的山岩前,奥特里斯教授和科尔小心翼翼地爬到山岩顶端,下面是万丈悬崖,宽阔的亚马孙河像一条晶亮的绸带子,在他们的脚下奔腾着向东淌去。
“多壮美的景色!”科尔由衷地惊叹道。忽然,他脚下一滑,负重的身子晃了几晃,他急叫道:“教授!”
奥特里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科尔的肩膀,科尔趁势揪住了一根粗大的树藤,但肩上的背包带子断了,背包翻滚碰撞着突出的岩石,往崖下坠下。
“糟了!背包里放着防蟒蛇侵袭的硫磺和干粮!”科尔急叫道,但望着悬崖下的背包,两人 又无可奈何。
“看来,我们只有返回啦,科尔!”奥特里斯苦笑着耸了耸双肩。
偶遇巨蟒
两人回到那块宽阔无垠的沼泽地旁,看看天已傍晚,便动手搭建帐篷,准备宿营。
本来,帐篷搭建好后,要在四周撒一圈硫磺粉,以防备蟒蛇及其他有毒动物的侵袭,如今硫磺粉丢了,这一夜只有小心点儿。
奥特里斯在帐篷外架锅烧水,科尔带着惟一的一支猎枪,准备去打一些小动物,以充食粮 。奥特里斯把水烧开,便拿出日记本和笔准备记日记。忽然,他听到一声长吼从远处传来,他忙抬眼望去,不由吓得深身一哆嗦。原来,河对岸一只足有七八英尺长的美洲豹正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自己。这种据称为山林之王的美洲豹,凶残无比,它会游泳,会爬树,只要相中了猎物,它就会坚韧不拔地跟踪追杀,直到逮住猎物为止。
这时的美洲豹,又长吼一声,便迫不及待地跃入奔腾的河流,向这儿游来了。
奥特里斯教授这时反倒忘记了害怕,他想,自己反正是死定了,不如留下几张珍贵的照片 。他颤科着双手举起照相机,把镜头对准了正往他这边游来的山林之王。
谁知,就在这刹间,镜头里的河水像被烧开的水,竟一下子沸腾起来了,那河面上的美洲豹鸣咽着低吼了一声,迅速地沉下水去了。奥特里斯教授知道,尽管美洲豹被称为“游泳健将”,但并不会潜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奥特里斯教授惊疑之际,忽然看见在湍急的水流中,猛然间探出一颗黑黝黝闪着磷光的巨大头颅来。
“巨蟒!”奥特里斯教授不由失声叫道。只见那巨蟒吐了吐又长又红的舌信子,在水中扭了几下,便游上岸来。
奥特里斯教授清醒过来,自己历尽艰险要找的巨蟒,不就在眼前么?这时,他才记起了手中的相机,他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但还是举起相机,朝着巨蟒按动了快门。
巨蟒爬上岸来,奥特里斯教授看那巨蟒的脑袋,足有一张写字台面这么大,身子不会短于80英尺,那粗大的腹部在缓缓地蠕动。奥特里斯教授当然知道,那蠕动的部位,正是在水中刚被吞下肚去的那只倒霉的美洲豹在挣扎。
奥特里斯没有奔逃,他明白,凭自己两条腿,若要跑,不消一分钟,就会被巨蟒追上,巨蟒只要在距他六七英尺的地方伸出鲜红的长信子一吸,他这一百五十磅重的整个儿身体就会被吸进巨蟒的肚子,去和那倒霉的山林之王美洲豹作伴了。现在惟一的作为,就是在被巨蟒 吞噬以前,再拍下几张巨蟒的照片,然后迅速掷掉相机,以保存相机内的胶卷。
然而,那巨蟒却根本不为相机闪光灯一闪一闪的灯光所动,爬上岸后,竟在距教授约莫40英尺处一块松软的沙土上盘蜷起来,但那两只绿幽幽的眼睛,却仍然有意无意地看着奥特里斯教授。
奥特里斯教授猛然省悟,那巨蟒刚才吞食了肥大的美洲豹后,正等着美洲豹在腹内消化呢 ,而这段时间里的巨蟒,一般是不进食,也不向别的动物进攻,除非是别的动物侵犯它,它才会奋起反击。
勇敢的鳄鱼母亲
奥特里斯教授正在拍摄时,忽然,又一个情景使他呆住了,只见一条不少于十英尺长的大鳄鱼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正瞪着两只可怕的眼睛,慢慢地向巨蟒靠近,而这时的巨蟒 ,正把注意力集中在奥特里斯教授身上,丝毫也没有发觉危险正在向它袭来。
鳄鱼猛地一窜,同时张开巨闸般的大嘴,一口咬住了巨蟒的尾巴。
巨蟒遭到突然袭击,不由大怒,巨大的头颅一甩,箭一般射向大鳄鱼,大鳄鱼机灵地一闪 ,逃了开去。
巨蟒甩着受伤的尾巴,和鳄鱼对峙着,奇怪地是鳄鱼并没有逃跑,而是慢慢地围着巨蟒的身转。巨蟒也蜷成一圈,竖起巨大的头颅,嘴里吐着红信子,也跟着鳄鱼转着。
正在这里,奥特里斯教授的助手科尔吹着口哨回来了,他把猎枪扛在肩上,手里拎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当地一眼看见这场巨蟒和鳄鱼的对峙战时,不由惊呆了。
奥特里斯教授发现,这场决斗,始终是鳄鱼主动进攻。一般来说,鳄鱼斗不过巨蟒,平常鳄鱼只要一见到巨蟒,总是不战而退,而今天,这条鳄鱼有些儿反常,它有几次逃跑的机会 ,但都没有逃跑,反而屡屡向巨蟒展开凌厉的进攻。
终于,巨蟒凭着自己的优势,在鳄鱼进攻时,瞅准战机,尾巴一卷,把鳄鱼缠住了,身子一旋,把鳄鱼缠了几圈,并迅速缠紧。
“鳄鱼完了!”奥特里斯和科尔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失声喊了起来。
然而,使这两个观战者不解的是,平时只是鳄鱼被巨蟒一缠住,只要一刹那的工夫,鳄鱼就会被缠得舌头吐出嘴外,一命归西。但这一次,巨蟒似乎用尽全力,但鳄鱼仍然顽强地扭动脖子,张开大嘴,露出匕首般锐利的牙齿,在巨蟒的背上撕咬着。
就这样,鳄鱼和巨蟒搏斗了整整20分钟后,巨蟒头颅以下的颈项处几乎被鳄鱼咬烂了,露出了森森白骨。终于,巨蟒的身子松了,鳄鱼一纵身,爬出了巨蟒的包围圈,艰难地向一片 草丛爬去。
奥特里斯教授和科尔不约而同地舒出一口气来,两人迅速聚在一起。科尔不解地问道:“ 教授,我真不明白,这条鳄鱼为什么这样凶猛,而这条巨蟒又似乎太不中用了!”
奥特里斯笑道:“这个问题不难解释!”他说着,掏出匕首,抢上几步,来到巨蟒的尸体前,在巨蟒腹部微微隆起的地方,一刀插进去,然后用力一划,巨蟒的腹部被划开了,一只硕大的美洲豹的尸体露了出来。
科尔明白了:“难怪,原来巨蟒的肚子里有一只美洲豹,所以它缠鳄鱼时,既用不上力又留下了空隙,使鳄鱼有了可趁之机!”科尔顿了顿,又道,“不过,教授,我还有不懂的地方,这鳄鱼并不知道巨蟒腹中有一只美洲豹替它挡着呀,它为什么会不要命地向巨蟒进攻呢 ?”
奥特里斯教授笑道:“你等一会儿,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因为,这倒霉的巨蟒无意中入侵了鳄鱼的家!”他说着,一把拉起科尔道,“我们快离开这儿,等鳄鱼歇够了,恢复了元气,它会回来的!”
两人来到一颗大树后,奥特里斯又给相机换了一个胶卷。
果然,不一会儿,恢复了元气的鳄鱼又回来了,只见鳄鱼来到巨蟒的尸体旁,扒起松软的沙土来,一会儿,一些鳄鱼蛋露了出来。
科尔一拍大腿,叹息道:“唉,原来这倒霉的巨蟒无意间歇在了鳄鱼产卵的地方,鳄鱼为了保护它的孩子,只能和比它强大的巨蟒殊死博斗。嗨,母爱,这伟大的母爱,该有多强大的力量啊!”
一星期后,当斯奥特里斯教授和科尔乘直升机赶到巨蟒和鳄鱼搏斗的地方时,巨蟒的尸体已成了一副森森白骨,它的皮肉不知被什么动物吞噬干净了。
根据蟒头和八十多英尺长的身躯,可以测算出,这条亚马孙蟒蛇总重量在6.5吨以上,可以说,这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了。
第338、神偷传奇
清朝道光年间,鸦片战争爆发,英军上校巴加率领军舰攻破了浙东门户宁波。道光皇帝大为震惊,立即任命兵部尚书载奕为扬威将军,调兵遣将赶赴浙东,光复宁波城。
当时,鄞县知县舒真被调至帐前听候差遣。这日夜深,他正在灯下苦思破敌之策,忽见两个士兵押进来一个人,禀报说抓住了一个奸细,该如何处置。
舒真仔细一看,认出此人是宁波有名的偷儿许二,便问他是怎么回事。许二交待说,他见军中混乱,混进来想弄几个酒钱,不料被巡逻的士兵逮了个正着。舒真颇为生气,斥责说:“如今国难当头,你却行此勾当,枉为三尺男儿!这次暂且饶你不死,以后如再行偷窃之事,绝不饶你!”
许二被羞得无地自容,谢过舒大人后,他暗下决心,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舒大人瞧瞧。许二来到宁波城,看见满街的洋毛子兵后,眼前顿时一亮,计上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许二就拎着一个布袋子,到帐外求见舒大人。舒真有些纳闷,他义来干什么?命人把许二带进帐内。
许二见过舒大人后,双手将布袋子一递,说:“小的偷来一件礼物,献给大人!”舒真打开一看,心中不由一惊,只见袋内竟是一颗血淋淋的洋毛子人头!他又惊又喜,没想到许二竟有这等本事,当即带着许二去见载奕。
载奕看过人头后.心中大喜,命手下拿出10两银子赏赐许二。不料,许二却迟迟不接。载奕有些不悦,问:“你是不是嫌少?”许二回答道:“将军大人,小的虽是个偷儿,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银子暂且存下,小的愿召集同行,多偷几颗洋毛子的人头,为大清扬威!”
载奕一听,转怒为喜,当场与许二约定:“偷一颗黑毛子人头,赏银20两,白毛子人头赏银加倍!”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召来一伙偷儿,把和将军的约定讲给他们听。偷儿们听后,纷纷摩拳擦掌,表示愿意拿出看家本领,杀敌立功。
到了晚上,偷儿们两人一组,兵分几路,开始大显身手。许二和同伙藏在弄口暗处,不一会儿,果然见两个巡逻兵肩扛毛瑟枪,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等前面的洋毛子刚走过去,他冲同伙打一手势,同伙猛地一下扑出来,一把勒住洋毛子的脖子,迅速拖进弄堂里,手起刀落,洋毛子的人头就搬了家。
前面的洋毛子听到响动,刚一转身,许二从他身后一跃而起,刀光闪过,肩上的人头已滚落在地上。
第二天,载奕看到许二等人一下子偷来十多颗洋毛子人头,十分高兴,对他们赞赏有加。他听完许二是如何偷洋毛子人头的叙述后,忽然问道:“你们能偷回来一个活洋毛子吗?”许二一拍胸脯,说没问题。载奕大喜,承诺道:“要是偷来一个活的,赏银100两!”许二抱拳一谢,说声:“请将军等我们的好消息!”
英军发现一夜之间就死了十多个士兵,立刻加强了防范,将巡逻兵扩增成四人一组,发现可疑之人,立刻开枪。
许二见状,改变策略,弄来了几套英军军服,化装成喝醉了酒的洋毛子,在夜色中胡乱游荡,等待下手的机会。终于,在一家妓院门口,他们发现一个洋毛子走了出来。洋毛子看见许二几个人,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许二故意不应声,洋毛子忙跑上前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哈喽”二字刚出口,一旁的同伙已将布袋子套在了他的头上。几个人迅速扛起袋子,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
次日,英军一点名,发现又少了几个士兵,立即派人四处寻找,结果却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许二趁机四处放风,说宁波城里出了天兵天将,专取洋毛子的脑袋,闹得英军的军心开始乱起来。
载奕闻听消息后,想起昨夜梦见英军仓皇逃走,觉得这是个打胜仗的好兆头。第二天立刻升帐,开始进攻宁波城,由于准备不充分,结果以失败而告终。
这日,许二他们又活捉了几个洋毛子,送到将军帐前讨赏。载奕刚吃了败仗,正闷闷不乐,对许二也没有了前两日的好脸色。
许二得知情况后,眼睛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载奕说:“将军大人,小的有一个办法,不费一刀一枪,保证三天之后,叫巴加乖乖地滚出宁波城!”载奕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是什么办法。许二却笑而不答,说了—句:“请将军耐心等候!”就走出了大帐。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同伙们问他是什么办法。他却始终不开口,好酒好肉吃饱喝足后,就蒙头呼呼大睡起来。到了半夜,许二等他们睡着后,悄悄起身,换上一身黑衣黑裤,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到了第二天中午,众人见许二还在酣睡,推醒他说:“已经过去一天了,你还有心思睡大觉,还不赶快起来想办法!”许二揉了揉眼,从枕头下摸出一顶军帽,递给一个同伙,嘱咐说:“麻烦你跑一趟城外,把它交给将军,他要是问你,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载奕收到军帽后,琢磨不出许二的意思,一旁的舒真也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日半夜,许二仍是一人悄悄出去,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次日醒来之后,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顶军帽,仍然打发那个同伙,送给了载奕。
载奕看过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搞不明白许二的意思。一个副将说道:“大人,莫非许二在使什么花招?”舒真却摇头说:“许二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三日之后再做定论。”载奕点了点头。
到了第三日,许二再次派人送来一顶军帽。载奕什么话也没说,立刻派出探子,前往宁波城探听英军的动静。探子回禀说,英军没有任何动静。载奕沉不住气了,勃然大怒:“好个盗贼,竟敢戏弄本堂,来人哪,把许二给我抓来问罪!”舒真急忙上前说道:“大人请息怒,许二声称英军三日后才退,不如等到明日,如果英军没有退兵,再治他的罪也不迟啊!”
第四日一大早,许二不慌不忙地来到大帐。载奕怒声问:“你说巴加三日后会退兵,如今为何还未退兵?”许二惊讶地说:“大人,洋毛子已经退出宁波城了,你还不知道啊?”载奕不相信,再次派探子去探听。不久,探子回报说,英军已经登舰驶往北方去了。众人一听,又惊又喜。载奕十分好奇,问他用的是什么计谋。
许二这才说出了他的招数。原来,他三次潜入英军军营,先后杀死了三个不同级别的洋毛子军官,都把人头悄悄地放在了巴加的营帐之内。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巴加,如果再不退兵,下一个脑袋搬家的就是他。巴加心中十分恐惧,这才弃城登舰北去。载奕听后,这才恍然明白,立刻吩咐手下,大摆宴席为许二请功。
载奕凯旋回京后,上奏道光皇帝,称他已收复宁波,在皇上面前只字未提许二。皇上大喜,不但升了他的官,还将最喜爱的一颗大宝珠赏赐给了载奕。
消息传到宁波,偷儿们都气坏了,决定好好惩治一下这个贪官!
载奕为了在众官面前显耀,请能工巧匠把宝珠用金链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日夜不离身。
这日,载奕一大早坐上官轿去上早朝。行至午门时,隔着轿帘子,他见一顶八抬大轿匆匆而过,突然在前面停下,从轿中下来一人,长须飘飘,迎面而来,边走边叫:“轿中可是中堂大人?”
载奕听此人声音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以为是刚进京的一位封疆大员,急忙落轿走出来,应了一声。长须人走到载奕面前,笑着说道:“二十年前,本堂曾与中堂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我都很年轻,真是岁月不饶人哪,今日相见,想不到中堂大人和本堂一样,胡须白了一大把啊!”说话之间,他用手捋着胡须,和载奕的胡子比了一下,感慨一番后,上轿匆匆而去。
早朝之后,载奕回到府中,脱下朝服,习惯地伸手去摸脖子,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脖子上的宝珠不见了!他吓得面如土色,此事要是叫皇上知道了,可是杀头之罪啊!载奕命人将内室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宝珠。他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早朝时碰到的那个长须人,急忙请来宫中的一位公公,把长须人的长相讲出来,询问究竟是何人?公公想了半天,摇头说朝中没有此人。
载奕这才明白,宝珠是被此人偷走了。他没敢声张,暗中叫来顺天府府尹,限他在七日之内找回宝珠。府尹不敢怠慢,接连追查了半月,此人始终渺无音讯。载奕只好作罢,心中为此一直惴惴不安。
再说舒真,闻听载奕将全部功劳据为己有,也替许二不平。他见朝廷腐败无能,推说身体染病,上书宁波府,来了个告病回乡。临辞之际,舒真给皇上上陈奏折,将载奕贪功为己的真相陈述其中。
道光阅后大怒,立刻摘了载奕的顶戴花翎,并命宁波知府找到许二,召他进京见驾。不料,许二却始终避而不见。
这日夜深,舒真正在书房看书,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他走出书房,外面却什么也没有。等他转身回房,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颗硕大的宝珠,熠熠发光,仔细一看,竟是载奕被盗的那颗宝珠……
第339、鬼奎与侠丐
清朝光绪年间,距墨城六十里处,有一座鸡笼山。此山林深草密,上面盘踞着一伙土匪。匪首绰号“鬼奎”,此人曾在沧州海云武馆习武四载,练就一身功夫,尤其是他囊中的夺命骷髅镖,百发百中。只是此人心狠手辣,不走正道,未出师门,便因赌债残杀数条人命而被逐出师门。
鬼奎闯入墨城地界后,伙同一帮恶人占山为匪。在打劫时,他们都以黑布蒙面,而且出手狠毒,现场从来不留一个活口。因此,极少有人能够说出鬼奎的真实面目。据说,鬼奎杀人之后,常用利刃将被害者的心脏剜出,与人参同煮食之。因而,在墨城只要有人一提到“鬼奎”这个名字,闻者无不骇然变色。
墨城知府曹羲敛数次率官兵进山剿匪,可都是虚张声势而已。一是他唯恐得罪了鬼奎,遭其报复;二是鬼奎早已暗中派人给曹知府奉上不少金银珠宝,将官府买通。
光绪十二年腊月,莱州一个药材商携带家眷欲到墨城经营门面,在途经鸡笼山时,遭到鬼奎一伙劫杀,老少十七口无一幸免,年轻的女眷则惨遭奸杀。
此案惊动了济南府,便派遣数千名官兵协助墨城官府上山剿匪,欲将鬼奎一伙缉拿归案。
而曹知府早已受了鬼奎的贿赂,他慌忙暗中修书一封,命一心腹将信送至鸡笼山。此次剿匪,又是无功而返。从此,鬼奎一伙土匪从鸡笼山上销声匿迹。
翌年春,墨城大杂院西南冒出一家盛峰茶楼,名为茶楼,其实是一个大赌馆。茶楼的掌柜姓宋,年方40,生得五大三粗。手下养着30多个地痞无赖替他看护场子,他则整日泡在妓院里寻花问柳,很少抛头露面。那些手下不称他为“掌门”,都喊他为“宋把子”。
距离盛峰茶楼一箭之遥,有一家天月酒楼,掌柜的姓刘。这刘掌柜心地善良,隔三岔五向街上那些流浪的乞丐施舍粥米。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长得如花似玉。
盛峰茶楼的宋把子依仗财势,接二连三娶了几房女人后,仍不满足,竟垂涎起刘掌柜女儿的美色,数次找人向刘掌柜下媒帖。
而刘掌柜对宋把子的恶行早有所闻,再说他也决不会把女儿嫁人为妾,因此他断然拒绝了。
宋把子岂肯罢休,便吩咐几个手下,每日到天月酒楼里寻衅滋事。无奈,刘掌柜只有关门歇业。
这天上午,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躺在天月酒楼门前的石阶上,悠闲地晒着太阳。几个恶汉又来到酒楼前闹事,一边叫嚷着让刘掌柜打开店门进去喝酒,一边将一些碎瓦石块往酒楼里扔。
恶汉们的叫骂声把那个老乞丐给吵醒了,他伸了伸懒腰,然后打个哈欠,斥责道:“你们闹啥?搅了俺的好梦!”
一个恶汉上前几步,狠狠朝老乞丐的腹部踹去一脚,嘴里还恶狠狠地骂:“老不死的!别碍爷的正事!”
而老乞丐并不躲,只听“扑通”一声,那恶汉感觉像踢在一个坚实的水桶上,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脚坐在地上,呻吟不止。
老乞丐盘腿坐了起来,一只手捋了捋干枯的胡须。另外几个恶汉相互使了个眼色,便像一群恶狼似的朝他扑过去。
老乞丐丝毫不见惊慌,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核桃大小的石块,攥在手中一用力,那石块便碎成苞米粒大小的石子,挥臂朝已近前的那些恶汉甩去。几个恶汉顿觉面孔一阵生疼,继而血流满面,原来,那些细碎的石子已经嵌进他们面孔的皮肉里。
恶汉们捂着脸,一个个鬼哭狼嚎。他们知道遇到了高手,只好狼狈逃窜回去,将此事禀报给宋把子。
此时,宋把子正在怡红楼跟几个妓女鬼混。听到禀报之后,他怒火中烧,将依偎在身边的那两个妓女一下子推开,然后在房间里踱步。
许久,宋把子才将火头压下,朝那几个受伤的手下摆摆手:“你们暂且回去找郎中疗伤。”
受伤的几个恶汉原本想找宋把子出面,替他们惩治那个老乞丐,以解心头之恨,却见宋把子神情迟疑,只好悻悻地走出了怡红楼。
一连数日,天月酒楼门前平静无事。又过了一些日子,那个老乞丐居然横躺在盛峰茶楼门口,任人劝说,就是不起身。在茶楼里看场的恶汉当中,有几个前两天曾领教过老乞丐的厉害,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这次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慌忙将此事禀报给宋把子。宋把子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这老不死的,欺人太甚!”然后,他命几个手下将两条驯养已久的恶犬牵出来。
那两条恶犬毛色如漆,小牛犊般大小,令人望而生畏。
之后,宋把子在众手下的簇拥下朝茶楼门口走来。只见老乞丐正横躺在茶楼门口,跷着二郎腿,悠然小憩。
宋把子强忍怒火,上前两步,抱拳施礼:“老师傅来自何方?何不到后堂一叙?”
老乞丐微张双目,乜斜了他几眼,又把眼睛闭上了。宋把子朝身后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个手下从怀中掏出一包事先准备好的银两,提心吊胆地走到老乞丐近前,将银两放在他的身旁。
鬼奎与侠丐(2)
宋把子说:“这是一点儿心意,请老师傅笑纳。”
老乞丐又睁开眼睛,用一只沾满污垢的脚丫夹起那一包银两抖开,“哗啦”一声,银两散落了一地。
宋把子面色陡变,凶狠地骂道:“你这老贱骨头,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时,他身后那两只跃跃欲上的恶犬张着血盆大口,死死地盯着老乞丐,像饥饿多日的疯狗,盯着一堆散发着香气的肉骨头一样,将拇指粗的铁链挣得“咯嘣咯嘣”直响。
宋把子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牵狗的恶汉松开铁链。
那两条恶犬像猛虎一样狂啸着朝老乞丐扑上去,只需一口下去,便会将老乞丐那骨瘦如柴的大腿或胳膊咬成两截。
可是,老乞丐并不惊慌,待两条恶犬扑到近前,他一个鹞子腾空,两条腿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了茶楼门侧的一根立柱。而后,他身体倒垂,朝那条跃起扑咬他的恶犬头顶狠狠打了一拳。只听“扑哧”一声,恶犬脑浆迸裂,像一堆烂肉般倒在地上。
另一条恶犬因为受了惊吓,竟然往后退了两步,愣怔怔地盯着老乞丐。老乞丐趁势一个前空翻,如同燕子一样轻巧地落在地上。
在他双脚落地的刹那间,那条恶犬再一次朝他扑来。老乞丐不再闪避,而是将枯瘦的手臂迎着送了出去,卡在恶犬嘴里,又一个反转,像一个硕大的鱼钩,将恶犬的嘴巴死死撑了起来。任凭恶犬怎么撕咬,老乞丐那只胳膊宛如铜浇铁铸的一样,不见丝毫损伤。
这时,老乞丐飞起一脚,发出一声暴吼:“滚开去吧!”
再看那条百余斤的恶犬,如同一个皮球似的,飞出几丈远,跌得七窍流血而死。
眨眼之间,那两条恶犬都毙了命。宋把子和那些手下一个个被老乞丐的功夫惊得目瞪口呆。
宋把子恶吼一声,蹿了上去,跟老乞丐打斗在一起。两人打斗了四十余个回合,宋把子已渐处下风。
众恶汉也都扑将上来,怎奈他们功力与老乞丐相差太远,只几个回合,便被老乞丐打趴下十几个。
趁这节骨眼,宋把子往后一扯身,佯装出开溜的样子。老乞丐岂能放过他,一个蜻蜓点水追赶过来。
宋把子从怀中掏出两支暗镖,一甩手,直朝老乞丐面门射来。而老乞丐仿佛早有预感,一俯身,一支暗镖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另一支则被他用手指夹住。同时,他也看清楚,暗镖顶端刻着一个骷髅状的图案。
老乞丐怒吼一声:“鬼奎!你这个恶贼,终于露面了!”
原来,宋把子正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恶匪鬼奎。
宋把子听了神色大变,咬牙切齿地从怀中掏出一撮子暗镖,冷不防朝老乞丐射去。
老乞丐虽左躲右闪,仍被一支暗镖射中右臂,他一个趔趄,忙用手紧紧捂住伤口。
此时,只听宋把子一阵得意地狂笑:“老不死的杂种!天下有几人能躲过俺鬼奎的夺命镖!再喘几口气,你就好去西天了,哈哈!”
那些暗镖上面,都浸了剧毒。老乞丐冷笑一声,一手撕开了破烂的衣衫,露出右臂上那支暗镖。它虽然钉在老乞丐的身上,但并没有伤着他的皮肉。
老乞丐的腋窝就像有一个皮鞘,将那支暗镖稳稳地收在腋间。
一时,鬼奎呆若木鸡,待醒过神来,转身欲逃。而那支暗镖像闪电一样从老乞丐的腋间飞出,不偏不斜,正钉在鬼奎的后颈上。鬼奎的身体惯性地往前扑了几步,紧接着“扑通”栽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这会儿,鬼奎的那些手下早都逃得无影无踪。老乞丐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从鬼奎的尸体上拔出那支暗镖,然后俯身在旁边的石板上,刻下四个大字:“天杀鬼奎!”然后,他扔掉手中的镖,扬长而去。
墨城知府曹羲敛接到报案之后,率官兵直奔盛峰茶楼而来。看到鬼奎已死,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曹知府命人将鬼奎的尸体拉到城西沟草草掩埋,此案也就此了结。
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旋即在墨城内外传开了。人们纷纷燃放鞭炮,以示庆贺,就像过年一样热闹。
人们对老乞丐的传闻也越传越神,有人说,那个老乞丐是来自济南府的名捕;也有人说,他是来自武当山的高僧……
从此,谁也没有再见过那位武功高强的老乞丐。但在冥冥之中,仿佛一直有他的正气在震慑着,墨城内外便很少有恶匪横行之事了。
第340、“潘家园”原本叫“潘家窑”
十几年前,潘家园本是北京一个并不太知名的地方,近几年来随着潘家园古玩市场的红火,这里便成了收藏爱好者“淘宝”的好地方,也使“潘家园”之名家喻户晓。
潘家园位于朝阳西南部,临近劲松小区,解放前只是北京城外一个小小的村落,当时被称为潘家窑。
早年间在护城河东边有不少砖窑瓦场,潘家窑是其中的一家,因窑主姓潘,于是窑场以窑主的姓氏而得。据传这潘窑主是位山东济宁人,年过五旬,原是烧琉璃瓦出身。当初来到这里,他本想开家烧制琉璃瓦的窑场,但烧了几次之后,便不再烧了,因为这里的土质疏松,不宜烧制琉璃瓦,于是改烧小方砖。当时这一带有七八家砖窑,彼此竞争很激烈,潘窑主初来乍到,又是改行烧砖的,所以生意一直不好。但他不想放弃,因为他看准了这里临近京城,地理位置好。于是他私下里在各个窑场转了几天,回来后就有了主意,一是要提高砖的质量,二是在经营上下工夫。
首先他严格把好每一块砖的烧制环节,绝不偷工减料,所以烧出的砖成色好,光洁度高、硬度很强,不易破碎。同时在销售上,他也比别人技高一筹,当时卖砖是以“丁”为单位,一“小丁”砖是二百块,一“大丁”砖是八百块,但他在码砖时,一“小丁”要码二百二十块,一“大丁”要码八百五十块——价格上与别的窑场差不多,可数量上却暗自比别人多了一些。同时又雇了三辆马车,凡买主在十里地之内的,一律免费送砖上门。一些买主在他这里买了几次砖后,就发现他的砖不但质量好,而且数量比别的窑场多,还能免费送货,便经常来他这里买,不到一年的工夫,潘家窑场就红火起来,并很快出了名,甚至连一二百里地以外的人也慕名来他这里买砖。于是这潘家窑场越开越大,据说最多时有二三百人在这里干活,车进车出的,很是热闹,而另外几家窑场因经营不善便相继关了张。以后在潘家窑场附近形成村落,便依窑场之名,得地名潘家窑。
到了民国后期,这一带的土被用得差不多了,只留下许多大水坑和洼地,再取土烧砖很是困难,于是潘家窑暂时关闭,不久便迁到了房山一带。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后这里的水坑和洼地被逐渐填平,并开始建设居民区,几年的时间就出现了一大片居民区,并以“潘家窑”之名而称。但叫了没有多久,人们就觉得不雅,因为老北京人通常将妓院叫“窑子”,所以就改为“潘家园”,这个“园”字,便是“家园”的意思,并将附近新修的道路称为潘家园路。后来在修建三环路时,在潘家园东侧修建了一座立交桥,便得名“潘家园桥”。
1992年以后,在这里逐渐形成一个旧货市场,短短几年时间便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古玩旧货集散地,吸引着大批淘宝者和游客。
而今,“潘家园”已不只是一个街道或一个地域的名称,几乎成为古玩市场的代名词。
第341、血狼的传说
一、路见不平
阳光照射在尧熬尔草原上,金色的哈日嘎纳花熠熠生辉,整个草原一片金黄。尧熬尔族青年巴雅尔骑在他那匹心爱的枣红马上,笑吟吟地走向一个唱歌的青年。
“雁群在白云间飞翔,黑眼睛里满含蓝天般的泪水……”那是个眼神中带着忧郁的年轻人,歌声中也充满着一股伤情味道,巴雅尔微笑着摇摇头,打断了他的歌声:“达林,我的兄弟,你什么时候能唱上一首快乐的歌呢?快把我的宝贝给我!”
达林回过神来,他赶紧把身后的套马杆递过来。巴雅尔是草原上的“套马王”,别的牧民的套马杆长不过五米,他的却有九米长,而且还是最难练的活套,这样不只能套马,还能套着狼。达林对他的套马技术崇拜至极,他最愿意为巴雅尔保养套马杆,昨天晚上他又用湿牛粪捂过那白桦木做的套马杆杆子,好让它变得更加柔韧。他还在那杆梢的绳套上编了一只蜻蜒,简直像活的一样。
巴雅尔笑着接过来,赞美了他的手艺。接着,巴雅尔吹起一声口哨,枣红马顺从地转过身,载着他奔向了大草原的南方,他要到那里去放牧马群。
“巴雅尔,你小心点,苏赫巴家在抓一个人……”其木格从蒙古包里钻出来,向着远处大喊着,却不知道巴雅尔听见没有。
达林看到其木格红润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他想安慰几句,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巴雅尔听到了其木格的提醒,他心里冷笑一声,蒙占各部落战争不断,好几个古老的民族都在战乱中被吞并了,在尧熬尔草原上称霸一时的苏赫巴趁机投靠了一个有势力的主子,变得更加猖狂了。他可不怕苏赫巴,因为那是他的手下败将,过去连续三年在“套马大赛”中,苏赫巴都败在了自己手里。只是,刚刚新婚的他不想招惹苏赫巴,因为他再也不是以前单兵作战的勇士了,有了妻子有了家,他不想让妻子其木格担惊受怕。正想到这儿,巴雅尔突然看到一匹黑马没有跟随头马,偏离队伍窜上了山坡,他一声口哨,枣红马飞也似的奔上了山坡,套马杆在他手上轻盈地一挥,立刻套住了那匹淘气的黑马,他稍一用力,那匹马就乖乖地掉转了方向。
巴雅尔松了套马杆,刚想下山,猛然间发现山坡上的一堆灌木丛中,似乎有一个人影。他问了一声,那人没言语,他急忙催马过去,到了近处才看见,这是个浑身是伤的人,看年纪已经不小了,花白的胡子上沾染着血迹。伤得虽重,一双眼睛却仍然冒着愤怒的火,那人用尽了气力一字一顿地骂道:“苏赫巴家的狗,来吧……”
巴雅尔吃了一惊,这人就是苏赫巴这几天发疯了要寻找的人!听说赏金是三十头牛、五十匹好马。他正想仔细检查一下这人的伤口,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他站在山头手搭凉棚一看,随即就拍马下山,把头马赶上了这片山坡,其他几十匹马也跟着上了山,分散在那人藏身的灌木丛周围。
几匹马奔了过来,领头的是个中年人,留着八字胡,两只眉毛倒竖着,他看到巴雅尔正在悠闲地吹口哨,随即堆上了笑容:“巴雅尔,真是勤劳,不去陪你漂亮的新娘子吗?”他扯了一句闲话,又接着说,“苏赫巴老爷的一件宝贝被盗了,这可是要献给朵颜大汗的礼物,那个贼受了伤,跑不远,巴雅尔,老爷的赏额已经到了八十头牛、一百匹马,你要是抓着这个人,你就发财了!”
巴雅尔淡淡一笑:“布和管家,好诱人的财富,可惜我在这牧马,连只兔子的影子也没看见,更别说贼了!”
布和疑惑地打量着巴雅尔,嘴里依旧不阴不阳:“你要是见着那传说中的血兔子,那财富会更多的……老爷让我们不放过任何地方,这个山头,我们还没搜过!”
巴雅尔一伸套马杆:“布和管家,草原上的规矩,马儿吃草时是不能随便惊扰的,你要搜人,等我的马儿离开山坡以后吧。”
布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冷冷地说:“那是尧熬尔草原的规矩,这个地方,马上要姓朵颜了。”巴雅尔套马杆上的蜻蜓愤怒地抖了几抖:“布和管家,你的祖宗可是尧熬尔人……”
话音未落,布和后面已经有一个黑大汉耐不住性子,提马想强行上山,巴雅尔迅速一挥套马杆,在三丈开外就套住了黑大汉的马头,他大吼一声,黑大汉连人带马被他拉扯得倒在了地上,半天也挣扎不起。
看到他如此神力,布和的脸色变了,他打着哈哈,环顾了一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不愧是‘套马王’……这里除了马,真是一只兔子也没有,走吧,前面搜去……”
看到他们走远了,巴雅尔冲进马群,他弯腰抱起了那位伤者。那老人吃力地说了声:“谢……”就昏了过去。巴雅尔急忙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突然间他停下了手,眼睛盯着老人胸口处,那里纹着一匹狼,草原人有纹身不奇怪,纹狼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匹狼的颈部到胸口,是血红的一片。
啊,他是狼王的后人!
二、狼王后人
尧熬尔草原水草丰美,不仅是马牛羊的天堂,还是野兔野鹿的乐土,当然,也是恶狼的理想家园。牧民们经常被恶狼侵扰,也曾想方设法除掉这些祸害,但草原的恶狼机警无比,似乎总有与人类相抗衡的方法。尧熬尔族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这些恶狼中的狼王是一种矫健狡诈的“血狼”。所谓血狼,是因为它们的颈下到胸腹部的毛皮是红色的,远远看去就像刚刚被揭掉皮的伤口在流血一样。血狼在狼群中的地位无可替代,一声长啸,群狼毕集,悉听尊命。有人说,只要把血狼抓住,就等于是抓住了整个狼群,因为只要听到它的召唤,即便是刀山火海,狼群们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来。可是说归说,至今为止,尧熬尔人不但没有成功地抓过血狼,连血狼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巴雅尔也只是听父辈说,大约一百年前,尧熬尔草原的北方有一片赫尔泽大草原,那里有一户专门捕狼的猎人,祖祖辈辈和狼打交道,熟知狼的个性,他们被草原人称为“狼王之家”。他们的祖上抓过血狼,还真的消灭过狼群,为了纪念这份辉煌,他们家的男丁成人时都会在胸口上刺一匹血狼的图腾……
巴雅尔给老人煎了一碗草药,喂他喝下,为了不走漏风声,他没把人安放在蒙古包里,而是暂时藏在山洞中。这个山洞在一个深谷里,很隐秘,很少有人来。那是他和达林在追野兔时发现的,这以后成了他和其木格约会的场所,有时候怕野兽毒蛇来袭,达林还主动担任了放风的任务。想起这位朴实忠诚的兄弟,巴雅尔就禁不住心头温暖。
“传说总是夸张的,小伙子。”老人自称“敖登”,喝了药,吃了东西后,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传说也是害人的,我是狼王的后人,可我从没见过血狼,也不知道怎么抓血狼。这个血狼图腾害了我,所以苏赫巴为了找到我,残忍地杀了我的邻居和朋友,这个恶贼最终抓了我,逼我交出血兔子,逼我替他抓血狼……”
巴雅尔这才想起来,布和那句“抓住血兔子会更富有”的话,这血兔子又是什么呢?看他满脸都是好奇,敖登笑了,他拍拍巴雅尔的肩膀,告诉他血兔子也是传说,苏赫巴不知听谁说的,血狼只吃一种浑身红色的血兔子,而这种血兔子也只有狼王后人知道在哪里,要想抓住血狼,只需用血兔子来做诱饵。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哪有红色的兔子呢?就算是有,也不能帮他抓血狼啊!
一听这话,巴雅尔就不理解了,虽然他很讨厌苏赫巴,也很同情敖登,可是如果真能抓住血狼,再利用它引出狼群,把它们全部消灭,这难道不是大好事吗?
敖登看着他,笑了笑:“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年轻人,但也是个糊涂的年轻人,这片大草原上,什么都不能少,包括狼!”
巴雅尔挠挠头,他没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可还没等他细问,就听山洞外有人在叫他,达林来了!他急忙钻出山洞,刚想解释,却见达林一脸惶急:“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回去,苏赫巴带人来了,说你放跑了他要抓的贼,还打伤了他的人,要带走其木格!”
巴雅尔急忙跨上马,一路飞奔着回了家。蒙古包前围了好多人,身肥体壮的苏赫巴坐在当中的椅子上,左手里玩着一枚大钢球,眼睛恶毒地扫着周围。布和和家丁们都在叫骂,让牧民们少管闲事。其木格站在自己家的蒙古包门口,手里举着一把短刀,但是脸色苍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巴雅尔挤进人群,他感激地看了大家一眼,接着就上前把事情经过说了,并说是苏赫巴家的家丁破坏了牧民的规矩,他这才套住了那家丁的马。
苏赫巴也知道,巴雅尔在牧民中威望甚高,今天强行带走其木格是不可能的,他阴险地上笑:“巴雅尔,今天听说你大出风头,套马杆使得神出鬼没的,我还不太相信,今天你给大家露一手吧,看你能不能套住我手中的钢球?”说罢,苏赫巴一甩手,把钢球高高地抛向了半空。
巴雅尔自然知道,圆溜溜的钢球是没法套得牢的,但他套马杆在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抖杆子,绳套准确无误地套在了钢球上。几乎所有人都认定,等绳子一收紧,钢球肯定得滑出来,但是没想到,那钢球竟然像穿在了绳子上一样,竟然没有脱落。巴雅尔也十分意外,他反应非常机敏,恐怕钢球随时会滑落,赶紧顺势将套马杆大头朝下,让钢球和绳套轻轻地触到了地面上,他惊出了…身冷汗,嘴角却带着笑:“苏赫巴,谢谢你的大度。”
苏赫巴和他的手下都看傻了,周围的牧民也看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家哗地鼓起掌来。苏赫巴眼中冒着火,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真有你的,套马王,看来今年的套马大赛,我又要输给你了。”他带着人往外走,边走边高声叫喊着:“我要找的贼是狼王的后人,准要抓住了他,赏额再加倍……”
牧民中有人惊呼起来,苏赫巴的这份赏额,足以让一个牧民成为富户。看巴雅尔不为所动,苏赫巴又说:“巴雅尔,知道你不爱钱财,你平时总是以英雄自居,如果让狼王的后人抓住血狼,灭了狼群,你就做不成为尧熬尔人除害的大英雄了……”
巴雅尔像没有听见一样,他正在低头检查着如有神助的套马杆,原来绳套上的蜻蜓是用马尾巴编的,达林在绳套上打了一个结来固定它,那个结正好卡住了钢球,这才帮他渡过了难关,他不由得感激地看了达林一眼,却见达林带着关切的目光看着其木格,巴雅尔自失地笑了,但愿其木格没有吓着。
三、遭遇埋伏
整整一个晚上,巴雅尔都没有睡好,一直在想苏赫巴的话,他觉得那番话也是很有道理的。第二天,他把马群交给达林,又独自一人钻进了山洞。敖登的身子骨很结实,经过这一夜的休养,已经能在洞里施展拳脚了。他吃了巴雅尔带来的食物,又听了昨天发生的惊险故事。看他没什么反应,巴雅尔忍不住了,他把苏赫巴最后的话说了,并说这也是他的心愿,如果敖登真的能抓住血狼,为什么不能为民除害呢,难道狼也不能杀吗?
“不是不能杀,是不能杀光!”敖登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给巴雅尔讲了一个先祖与血狼的故事。据他的祖辈讲,血狼是一种自尊心极强的动物,普通的狼被抓住后,饿上几天,再用口水吐在肉上给它吃,它就会熟悉主人的味道。如此反复几次,狼性越来越淡薄,奴性越来越重。经过不断地驯服,狼性也就成了狗性。但血狼不同,他的先祖们曾经抓过一匹血狼,也曾经试图驯服它,但直到血狼快饿死了,也没有向他们屈服的意思。后来,先祖们放弃了对它的驯化,他们挖了一个硕大的陷阱,把血狼关在里面,希望它能用嗥叫来吸引狼群来送死。结果血狼识破了人的计划,咬紧牙关绝不开口,无计可施又羞愤异常的猎人们丧失了理智,他们用烧红的铁钩子烫遍血狼全身,它浑身冒着焦臭的青烟仍然不肯出声,直到烫到它颈下红色的皮毛时它才忍受不住,对着天空悲切地哀鸣。一声声哀鸣穿透了夜空,四面八方的野狼赶了过来,纷纷跳入陷阱,围在血狼周围长嘶。到后来陷阱都快满了,后到的狼就踩在下面的狼身上,最上面的几只狼明明有机会跳出陷阱逃生,可它们就是不肯离开血狼,结果这些狼全成了猎人的箭下之鬼。
那一次,先祖们共猎得野狼两千余只,他们住的地方被牧民们尊为“狼王之家”。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以后的几十年里,狼没了,野兔、野鹿、野驴的数量巨增,上千公里的赫尔泽大草原上的鲜草被啃食干净,马牛羊没有草吃,大批大批地饿死。牲畜的灾难又引发了瘟疫,当地的居民陷入悲苦境地,等到大家意识到,赶紧迁移时,人口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二。敖登的祖辈们为了记住这惨痛的教训,再不许后代们猎狼,成人的男孩子胸口刺上血狼,就是告诫他们不要忘记这血的教训,千万不能把狼打光。
“小伙子,你太善良了。”敖登说,“苏赫巴没这么好心,他知道朵颜部落的人喜爱用狼皮当褥子,所以想送份大礼罢了……我要走了,免得连累了你!”
巴雅尔如梦初醒,他心里惭愧,几乎相信了苏赫巴的鬼话。他心里更震惊,祖祖辈辈在草原上,只知道杀光恶狼才是保护家园,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道理。巴雅尔对敖登更加钦佩,连忙劝他在这里安心养伤,这里地势复杂,人迹罕至,苏赫巴的人不会找到这里来,等风声过了,再帮助他离开。可是敖登却非常固执,他担心自个要不走,肯定会连累巴雅尔,甚至会连累大家。再说,他熟知地形,他知道离这不远有处密林,他曾经在那里狩过猎,他藏身在那里更安全。
听他这么坚持,巴雅尔只好同意,他骑着马赶回了蒙古包,一路上盘算着苏赫巴为什么要送这么大的礼,难道真像有几位族里老人猜测的那样——他要领着朵颜部落的人,来吞并尧熬尔草原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以后就只有朵颜人,没有尧熬尔人了。走着走着,突然间一条绳索伸出来,枣红马被绊了一跤,但它很机警,跳起来就跑,可巴雅尔却被甩了下来。他刚刚挣扎起来,脚又踏入了绳圈中,随即他被倒吊了起来。布和和那个黑大汉从树身后跳出来,狞笑着:“巴雅尔,你果然窝藏贼人,老爷让我们在这等你,你的套马杆呢?没了套马杆,我看你这‘套马王’还有什么招?”
说着,两人逼了上来,巴雅尔倒挂着的左手一扬,一颗圆溜溜的东西正砸在布和的眼睛上,他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直打滚。黑大汉吃了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枚钢球,原来巴雅尔为了向敖登介绍昨天的惊险,特地拿了钢球去比划,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他趁着黑大汉发怔的工夫,连忙一用力将身体弯了上去,抓住了绳索,强壮有力的胳膊几下倒腾,顺势上了树枝。等他把脚下的绳套解开,跳到地下时,布和仍然在那连声惨叫,黑大汉却逃得不知踪迹了。
巴雅尔顾不得去追他,一吹口哨,枣红马哒哒跑了过来,他跃上马掉回头,直奔山洞。山洞口足迹混杂,显然已经有人来过,洞口还有少量血迹,洞内却没有人影,看来敖登是凶多吉少。他猛然间又想到其木格和达林,苏赫巴怎么会放过他们?他急忙催马往家赶。
四、绳断人离
蒙古包四周一片狼藉,有几位牧民身上脸上全带了伤,而属于他的蒙古包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苏赫巴今天带了很多人来,绑了其木格要往外走,多亏几个长老拦住了他,正在和他交涉。
巴雅尔一出现,苏赫巴的嗓门就提高了几倍,大声斥责巴雅尔放走了狼王后人,以致他为草原除害的计划全部泡汤。巴雅尔愤怒地冲上前来,把苏赫巴想借抓血狼,消灭狼群,用狼皮来引朵颜人前来的计划全说了。
牧民们全都震惊了,苏赫巴一脸尴尬,但他还在坚持嘴硬,让巴雅尔拿出证据,否则就是污蔑他。巴雅尔冷笑一声:“我放走狼王后人,你有什么证据,也请拿出来吧。”
苏赫巴一看身后的黑大汉,心想这人也不能算证据,此时此刻,他只有用强了。一看他要强行带人走,几个长老哪里肯放,苏赫巴进退两难,他眼珠一转:“看在几位长老的面子上,我再让一步,巴雅尔,我要和你套一次马,你要赢了,这件事作罢,你的损失我来赔偿;你要是输了,你的其木格归我了,给我当女奴隶。”
巴雅尔怎么能用自己的妻子当赌注,他坚决不同意,可是苏赫巴再不肯让步,眼看着他们拿着刀剑要硬往外闯,牧民们即便是想帮他,大家也斗不过这群恶狼啊!他看了其木格一眼,这位坚强的女人睁着美丽的大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巴雅尔一横心,好,赌了!
巴雅尔让枣红马饱餐了一顿,他看到递来套马杆的达林双手都破了,脖子上也有伤口,他不禁感动,他一定会赢,决不能让兄弟们为他再流血了!他接过套马杆,用胸膛撞了撞达林:“兄弟,等着给我庆祝!”
达林眼中含着泪,用力地点着头。
苏赫巴拿着他的套马杆,洋洋自得地骑在他的黑鬃马上,马的眼睛竟然蒙着一块黑布,这是怎么回事?他难道要让马蒙着眼睛来比赛吗?大家正奇怪,却见几个家丁推出来一架木笼子,里面赫然关着_头灰色的狼!
“套马套得都烦了,今天咱们来套狼!”苏赫巴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巴雅尔,你要是怕了,现在可以认输!”
骑在马上的牧人们赶紧下马,因为他们的马见了狼都浑身颤抖。他们为巴雅尔捏着一把汗,但是巴雅尔却心中坦然,枣红马更是踢踏着前蹄,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急于上阵杀敌的冲动。很多人这才想起来,巴雅尔用这根套马杆,不知道套了多少匹恶狼了,枣红马可谓是在狼群中长大的,它怎么会害怕狼,它甚至不用像苏赫巴的黑鬃马那样去蒙住双眼。
一阵锣响,黑大汉小心翼翼地打开笼子,那恶狼没头没脑地冲了出来,还没等露出凶恶本相,就看到两匹马旋风般向它冲过来,马上的主人各拿着一根长长的套马杆,气势汹汹地杀来。
恶狼吃了一惊,迅捷地转过身来,撒腿就跑。苏赫巴这匹马也是训练有素,虽然蒙着眼睛,可是方向速度丝毫不弱于枣红马。眼看着两匹马越追越近,仓惶逃命的恶狼突然刹住身子,掉回头再往回跑。这下马上两个人看到了时机,两只套马杆不约而同伸过去,然而,两只杆子竟然撞在了一起,这瞬间的变故让恶狼侥幸逃脱,又挣命地逃过去了。巴雅尔急忙调转马头,直追恶狼,苏赫巴这匹马吃亏在蒙了眼睛,转弯时难免迟钝,这让枣红马占了先机,很快就追上了恶狼,巴雅尔果断地出杆,绳套准确无误地套在了恶狼的脖子上。
真主保佑!牧民们一阵欢呼,却见场中变故横生,恶狼竟然挣断了绳套,而紧随上来的苏赫巴却趁此机会,一杆子套在了恶狼的脖子上,用力一勒,黑鬃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而起,人力马力合在一起,那恶狼登时被勒得白了眼,倒在地上只有蹬腿的劲儿了。
巴雅尔像个木头一样钉在那里,苏赫巴狂笑几声,招呼着手下人,把其木格横搭在马上,准备离开。巴雅尔猛然清醒过来,他疯了一样冲过去,苏赫巴掉转套马杆,用杆尾重重地击在了巴雅尔的心口上,把他打得窝在了草地上。“愿赌服输,这是汉人的话,英雄好汉有说话不算数的吗?”
大家围了过来,巴雅尔的脸色如金纸一般,好半天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他颤抖着爬到自己的套马杆旁边,伸手抓起杆头的绳套,那只蜻蜓从中间断开,就像是被生生撕成两半的花裙子一般。
五、残酷训练
巴雅尔在山洞里已经呆了三天,他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可他仍然不想走出山洞。那几天来坏消息不断,有人说,其木格以死相胁,苏赫巴到底没敢碰她,可是要偷偷把她送给朵颜人;还有人说,布和瞎了一只眼,他要求娶了其木格来报复巴雅尔,听说苏赫巴已经答应了……不管什么消息,对巴雅尔来说,都是绝望的消息。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套马杆,他更痛恨那些传递给他消息的兄弟们——即便他们是好意。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山洞里,宁可这样死去,也不愿意出去面对残酷的世界了。
洞口传来脚步声,巴雅尔不愿意睁开眼睛,不管来的是谁,哪怕是布和来给他一刀,他也不想动了。有烧兔子的香味传来,他睁开眼睛一看,敖登…脸笑容地看着他。他闭上了眼睛,不想理会。
敖登笑着说:“吃了东西,教你怎么救老婆。”
巴雅尔半信半疑,但他却不愿意放弃任何希望,他坐起来咬了几口兔子,就急切地问怎么救。
敖登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第一招,把我献出去,换你老婆!”
巴雅尔一怔,他摇了摇头,其木格天性善良,又笃信真主,如果用一位老人来换她回来,她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敖登又指了指远方:“成吉思汗的军队在南边,找他来解救尧熬尔草原!”
巴雅尔眼前一亮,可是又一暗,成吉思汗是英雄,但他的志向是整个蒙古族的统一,又怎么会轻易为一片草原动刀兵。
敖登再次用手指了指洞外,说道:“用血狼……”
血狼?巴雅尔跳了起来,敖登抓住他的手,领着他出了山洞,出了山谷往左走了几里路,在一片密林深处,敖登停在了一个陷阱旁边。巴雅尔往里面一看,天!一匹狼正在陷阱里游走,脖颈以下一片鲜红,果然是传说中的血狼啊!
敖登从旁边的草丛里摸出一根长鞭子来,又翻出一块肉扔进了陷阱里,那只血狼饿得狠了,上去就要撕咬肉,敖登的鞭子准确无误地抽了过去,正抽在血狼的嘴上。血狼嗥叫了一声,往后躲了一步,又禁不住上前叨肉,鞭子再次抽过去。血狼一次次地冲上来,鞭子一次次地抽下去,一连抽了几十鞭,狼嘴上鲜血淋漓,终于它放弃了那块肉,伏在远远的地方,眼睛冒着绿光,死死地盯着那块肉,却再也不敢上前了。
敖登的鞭子像长了手一样,一卷…勾就把那块肉勾了上来。他翻出一块用糯米蒸熟的糍粑,又卷了些蔬菜,剁碎了混在里面,他让巴雅尔朝糍粑上吐口水,巴雅尔照做了,看他把糍粑扔进陷阱,巴雅尔哭笑不得,难道他准备让狼吃素?
敖登在这里搭了个简易的小棚子,他拉着巴雅尔进去休息,等他们再出来时,天已经是傍晚时分,借着夕阳的余光,看那块糍粑完好无损地还在陷阱底下,那只血狼虽然饿极了,却仍然不愿意放弃狼王的尊严,去吃那种素食。敖登又把那块肉扔了下去,这次血狼更加迅猛地扑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那块肉,敖登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它的脸上、嘴上,它低声呜咽着,却仍然不肯松开到嘴的肉。到后来敖登的鞭子又加大了力量,抽得那只血狼苦不堪言,连旁边的巴雅尔都看得十分不忍心,那只血狼终于被打得服了,十分不甘心地吐出了肉,趴在一边哼哼着,嘴角鲜血淋漓。
敖登勾回了肉,把那块糍粑继续留在陷阱。他让巴雅尔去睡觉,明天再看。
训练一天天进行着,一直到了第五天,两个人再来到陷阱前,陷阱底下的糍粑已经不见了。敖登松了口气,接着放肉和糍粑,这回血狼刚想叨肉,一听鞭子响,马上改去咬糍粑……
敖登把鞭子扔在了地上:“这匹狼,以后听你的了,去找苏赫巴,就说你找着了血兔子,也发现了血狼。记住,你输给的不是套马杆,是输给了人,输给了一个想抓我发财,却被我打伤了的人……”
巴雅尔悲伤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惊讶地问:“血兔子?”
敖登狡黠地一笑:“我的窝棚里有一桶红颜料呢……”
六、血狼神威
苏赫巴派黑大汉来传话,只要巴雅尔用血兔子引出血狼,他保证其木格完好无损。要不然,三天后,她将成为朵颜家的奴隶。而且,整个尧熬尔草原,也将成为朵颜大汗的领地。
牧民们的蒙古包四周,都有苏赫巴的家丁在监视,大家人心惶惶的。巴雅尔还在犹豫着,达林已经沉不住气了,让他赶紧答应,先救人要紧。巴雅尔看着达林,他叹了口气:“真不想让血狼落到苏赫巴手里,达林,去告诉他,明天带上套马杆,我和他要比试一场套血狼。能不能抓住血狼,就看他的本事了!达林……再给我的套马杆编只漂亮的蜻蜓吧。”
达林愣了一下,听巴雅尔又说了一遍,他这才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尧熬尔草原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苏赫巴的人和牧民们都来到了那片密林里,为了让巴雅尔安心,苏赫巴还带来了其木格。巴雅尔看了妻子一眼,看她平安无事,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突然间,其木格大喊起来:“别上他的当,他已经让朵颜部落的一个千夫长来接我了……”话没说完,其木格的眼睛立刻被蒙上了,嘴也立刻被破布堵住了,达林像疯子一样冲过去,大骂苏赫巴是个骗子!
苏赫巴一挥套马杆,把达林打到一边,他讪讪地笑着说:“哪有的事,血狼一现身,其木格马上归还,当着大家的面,我还能说话不算话吗?”
巴雅尔没有理他,却从马背上的竹笼子里倒出一只小兔子来,果然浑身血红,一着了地面,立刻箭一般地冲进了林中。
苏赫巴眼睛都看直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巴雅尔已经跃身上马,一挥套马杆,冲了上去。苏赫巴急忙打马,也跟了进去,林中树林丛生,马匹在里面转动不灵,好在不久就冲出了密林,前面有一大片开阔地,正好施展。可是“血兔子”早就没了踪影,苏赫巴正不明所以,却见巴雅尔猛地吹了一声口哨,一道灰影飘过,灰影中又夹带着一抹艳红。
血狼昂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苏赫巴的黑鬃马没蒙眼罩,吓得直往后退。巴雅尔一挥套马杆,血狼竟然按照套马杆所指的方向,奔着黑鬃马直冲过来。苏赫巴急中生智,左手一捂黑鬃马的眼睛,让它安定下来,右手一伸套马杆,嗖的一下,套个正着。他用力过猛,再加上马的挣扎,竟然把他跌了下来。即便如此,他仍然死死地拉住套马杆,爬起来大声狂笑着,得意之极。
巴雅尔冷冷地问:“你得到了,是不是该把其木格还给我?”
苏赫巴面露狰狞:“你做梦去吧!千夫长带着军队马上就到了,你连命都保不住了,还想保住老婆吗?”
巴雅尔愤怒地骂起来:“你这个败类,你要毁了尧熬尔人!”
苏赫巴不再理会,用力扯着挣扎不停的血狼,半拖半拽地把它拉出了丛林。这时候,大家全都跟了上来,一看这种情况,苏赫巴的家丁们个个欢呼,牧民们个个叹气。布和连忙拿了一块牛肉卜来,刚想扔给血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递给苏赫巴,苏赫巴吐了几口口水,把牛肉丢给血狼,却见血狼眼中露出恐惧和愤怒的神色,扫了那块肉一眼,狠狠地盯着苏赫巴。
苏赫巴大笑:“这狼王就是不一样,有架子,换新鲜的羊肉。”手下人赶紧送上羊肉,苏赫巴又吐了口水,这回他亲自走到血狼跟前,把肉丢给它。
狼是最爱吃羊肉的,这点他知道,他相信血狼也不会例外。没想到,血狼还是不理不睬,这种傲然的态度越发激起了苏赫巴想征服它的决心,他把马鞭子举了起来,照着血狼的身上就抽了一鞭,大喝一声:“吃!”
鞭子抽在身上,血狼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种肉与鞭子的交叉痛苦与切齿愤恨在它的脑子里纠结着。因为苏赫巴的手在挥舞鞭子,套马杆的绳套松弛了下来,狡诈的血狼发现了这一点疏忽,它的眼中立刻凶光暴露,终于,它龇出了牙,一低头,尖利的牙齿先咬断了套马杆的绳套,紧接着,它凌空跃起,重重地扑在苏赫巴身上,锋利的牙齿迅猛有力地刺入了苏赫巴的颈动脉。
这突然的变故谁也没想到,苏赫巴的手下人听到他的惨叫声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举着刀叉冲上来,血狼亮着那口滴血的牙齿,又让他们心里发虚。就在这时候,枣红马飞速地从林中穿出来,巴雅尔的套马杆准确地伸过来,套住了其木格的一只手臂,他一用力,其木格跃上了半空,飞到了他的马背上。两个人一匹马,正要往林外冲去,布和却恶毒地射过来一支箭,眼看着就要射中其木格的后背,离她不远的达林不顾性命地打马过来,挡住了其木格,那支箭迅速贯穿了达林的胸膛……
牧民们愤怒了;他们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套马杆,要和苏赫巴的人拼命。巴雅尔一声口哨,血狼猛然冲上来,尖利的爪子几下就撕烂了布和的脸,布和连声惨叫,他的另一只眼睛也瞎了。
巴雅尔抱起达林,达林嘴角流着血,断断续续地说:“兄弟……对不起……你的绳套是我剪断的,我出卖了你,我想娶……其木……”
巴雅尔和牧民们安葬了达林后,他们就在敖登的带领下向南边迁移,既然尧熬尔草原无法保全了,就把它献给一位真正的英雄吧。
其木格的马后跟着一匹狼,时不时地把其木格丢下的糍粑一口吞下。
巴雅尔和敖登走在后面,他突然想起来:“敖登师傅,您不是说过,血狼是无法驯化的吗?”
敖登笑了:“是呀,可它不是一匹真正的血狼!”
巴雅尔愣了一下:“可是它的……哦,我懂了,是您的红颜料!”
第342、你算哪根葱
龙威是个土匪头子,他最心爱的东西是一匹通体黑缎子一样的骏马,龙威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乌骓马。历史上项羽的马也叫乌骓马,号称天下第一骏马,龙威敬重项羽,希望自己也能做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所以给马取了这么个名字。
那天下午,龙威的手下在一片山洼里发现了几个掉队的红军战士,龙威就指挥手下打了他们一个伏击,抢劫了他们身上的所有物品。突然,他看到远处还有一个红军战士在奔逃。龙威一勒马缰,风驰电掣般地追了过去。
追着追着,红军战士的身影不见了,前面出现了一个两米高的土丘。乌骓马一声嘶吼,前蹄呈八字形腾空而起,前胸宽阔地敞开,纵身跃过土丘,正要凌空落下,突然,一支生锈的长矛斜着对准了它的前胸,借着它猛烈前冲的力量,插进了它的腹腔。乌骓马长啸一声,最后向上纵了一纵,轰然倒下。
龙威被摔倒在几米开外,持矛者也被震昏在地。龙威立即爬起身,拎起那个倒在地上的持矛者,突然,龙威惊讶地怔住了,眼前竟然是个孩子,从他稚气的脸庞来看,最多也不过十五岁。龙威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把拴红色布条的军号。
“原来是个胎毛未褪的小号兵。”龙威右手执一把马刀,左手揪着小号兵的领口,猛烈摇晃起来。
小号兵被龙威摇醒了,呆呆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似的龙威。龙威把小号兵一推,小号兵顿时跌倒在地。龙威瞟了一眼正在垂死挣扎的乌骓马,想到自己心爱的坐骑居然被这个毛孩子的一根长矛给戳没了,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的马刀挥了起来,又停在半空,他在犹豫:杀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骂名?
这时,跌倒在地的小号兵顽强地站了起来,竟然向前跨了两步,对龙威怒目而视,毫无惧色。小号兵说:“你力气大,我力气小;你有刀,我没有刀。可是,我不怕你。”
“长大了是条好汉。”龙威脱口而出,禁不住夸了一句。
小号兵的嘴角撇了一下,以毫不掩饰的轻蔑回答了这句情不自禁的夸奖,他说:“我瞧不起你。”
龙威的心里感到了火烧般的灼痛,他再次缓缓地举起刀来,刀尖直指小号兵的胸口,喝道:“跪下。”
小号兵看看胸前锋利的马刀,仰起黄瘦黄瘦的小脸,抬起手背抹了一下鼻涕,不屑地说:“你要我跪我就跪?你算哪根葱?”
这句话小号兵说得很轻松,那最后五个字还带着孩子的天真和顽皮,可就是这句话,像一个炸雷在龙威心里爆炸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龙威把指向小号兵的马刀抽回,又缓缓扬起,在抡臂猛劈前的瞬间,他产生了一丝犹豫—他一直想做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可此时此刻,他举起的不是千斤大鼎,对面也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个手无寸铁的倔强孩子,杀了他,有什么荣耀可言?
龙威迟疑了,他高扬马刀,再次对小号兵喝道:“跪下!”小号兵仰着头,不服输地说:“你算哪根葱?我不怕你!”
龙威全身抖了一下,他隐隐感觉到,小号兵的语气里有一种他不理解的尊严,这种尊严让他一下子怒火满腔。他竭力稳住身子,重新运了一口气,挥刀猛劈。马刀即将落到小号兵脖子上的时候,龙威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往边上偏了一点,刀锋几乎紧贴着小号兵的肩膀落下,险些就砍到了他。
龙威期待着小号兵在刀落之时会发出一声撕肝裂胆的惨叫或是吓得下跪求饶,但他失望了,小号兵连个“哼”字都没有发出。刀子落下后,小号兵愣了片刻,但紧接着,就像静默过后的火山爆发,小号兵再次冲着龙威大声吼出了那五个字:“你算哪根葱?”
龙威望了一眼小号兵涨得通红的脸,逃也似的转身走了。他知道,这场比试,自己输了。即使走出了老远,他的耳边还在回响着小号兵那掷地有声的话语:“你算哪根葱?”
这声辱骂带着一种难忍的辛辣味儿,在龙威的心底留了三年。
三年后,龙威成为了八路军某部骑兵连的副连长。龙威参加八路军是因为日本鬼子蹂躏了他的家乡,他带着手下去报仇时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是八路军下山救了他。这时候,他才知道八路军就是当年的红军,八路军是打日本鬼子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支抗战的队伍。
龙威的马仍然是一匹黑马,只是不叫乌骓马了,现在这匹马叫乌云踏雪,据说三国时张飞的马就叫乌云踏雪。龙威骑着乌云踏雪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冲杀突击,他希望自己能像张飞一样成为战场上的“万人敌”。
在一个深秋的日子里,龙威带领骑兵连执行任务,遭遇了一个日军中队,他带领队伍全歼敌军,骑兵连也壮烈殉国,仅剩下身负重伤的龙威。龙威躺在已遭日军击毙的乌云踏雪身边,气息微弱。
日军的增援部队赶到后,一个日军大佐骑在马上,望着遍布日军尸体的原野,脸色铁青。当他知道还有一个八路活着时,迅速从马上下来,让人领着走到了龙威身边。
日军大佐狠狠地盯着地上的龙威,说了一句在龙威听来极其愚蠢的话:“你的投降,我可以饶恕你。”
龙威流血的嘴角绽开了微笑。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十五岁的红军小号兵,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小号兵说的那句话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的心,比他的马刀锐利十倍。
龙威缓缓吐出了五个字:“你算哪根葱?”
此时此刻,龙威终于体会到了这五个字全部的悲壮,体会到了一种蔑视对手的快感。
日军大佐明显没料到龙威的反应,他愣怔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他的右手握住了指挥刀柄,“哗”的一声抽出了刀,吼道:“你说什么?你在骂我,死啦死啦的!”
日军大佐居然听懂了龙威说出的这五个字。龙威笑了,他很欣慰这个日本人能听懂这五个字,如果听不懂,他就白说了。于是,他又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你算哪根葱—”
说完,龙威满意地咧了咧嘴。他知道自己挥出了最为有力的一刀,这一刀将面前的日军大佐击得伤痕累累,毫无还手之力。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也不动了。
日军大佐站在那里,像一个犯人,垂下了头颅。他慢慢地把指挥刀送回刀鞘,他被死去的龙威彻底打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刚才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那句“你算哪根葱”的轻蔑,仿佛烧红的烙铁一样烙在他的心上。
“死了一条好汉。”这是日军大佐在龙威尸体旁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343、地狱变
一
像堀川大公那种人物,不但过去没有,恐怕到了后世,也是独一无二的了。据说在他诞生以前,他母亲曾梦见大威德的神灵,出现在她的床头。可见出世以后,一定不是一位常人。他的一生行事,没一件不出人意外。先看看堀川府的气派,那个宏伟呀、豪华呀,究竟不是咱们这种人想象得出的。外面不少议论,把大公的性格比之秦始皇、隋扬帝,那也不过如俗话所说“瞎子摸象”,照他本人的想法,像那样的荣华富贵,才不在他的心上呢。他还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关心,有一种所谓“与民同乐”的度量。
因此,遇到二条大宫的百鬼夜行,他也全不害怕。甚至据说,那位画陆奥盐灶风景的鼎鼎有名的融左大臣的幽灵,夜夜在东三条河原院出现,只要大公一声大喝,立刻就消隐了。因为他有那么大的威光,难怪那时京师男女老幼,一提到这位大公,便肃然起敬,好像见到了大神显灵。有一次,大公参加了大内的梅花宴回夜,拉车的牛在路上发性子,撞翻了一位过路的老人。那老人却双手合十,喃喃地说,被大公的牛撞伤,真是多么大的荣幸。
所以在大公一生之间,给后代留下的遗闻逸事,是相当多的。例如在宫廷大宴上,一高兴,就赏人白马三十匹;叫宠爱的童子,立在长良桥的桥柱顶;叫一位有华伦术的震旦僧,给他的腿疮开刀,——像这样的追事,真是屈指难数。在许多逸事中,再也没有一件比那至今为止,还一直在他府里当宝物传下来的《地狱变》屏风的故事更吓人的了。甚至平时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大公,只有在那一回,毕竟也大大吃惊了,不消说,像我们这种人,当然一个个都吓得魂飞胆战了。其中比方是我,给大公奉职二十年来,也从来没见到过这样凄厉的场面。
不过,要讲这故事,先得讲一讲那位画《地狱变》屏风的,名叫良秀的画师。
二
讲起良秀,直到今天,大概也还有人记得。那时大家都说,拿画笔的人,没一个出于良秀之上,他就是那样一位大名鼎鼎的画师。发生那事的时候,他已过了五十大关,有年纪了。模样是一个矮小的、瘦得皮包骨头的、脾气很坏的老头儿。他上大公府来,总穿一件丁香色的猎衣,戴一顶软乌帽,形容卑篓。他有一张不像老人该有的血红的嘴,显得特别难看,好像什么野兽。有人说,那是因为舔画笔的缘故,可不知是不是这么回事。特别是那些贫嘴的人,说良秀的模样像一只猴子,给他起了个浑名叫猿秀。
起这个诨名也有一段故事。那时大公府有良秀的一个十五岁的独生女,是当小女侍的。她可不像老子,是一位很娇美的姑娘,可能因为早年丧母,年纪虽小,却特别懂事、伶俐,对世事很关心。大公夫人和所有女侍都喜欢她。
有一次,丹波国献上了一只养熟了的猴子。顽皮的小公子,给起了个名字叫良秀,因为模样可笑,所以起了这名字,府里没一个人见了不乐。为了好玩,大家见它趴在大院松树上,或躺在宫殿席地上,便叫着良秀良秀,逗它玩乐,故意作弄它。
有一天,良秀的女儿给主人送一封系有梅枝的书信①,走过长廊,只见廊门外逃来那只小猴良秀,大概腿给打伤了,爬不上廊柱会,一拐一拐地跑着。在它后面,小公子扬起一条棍子赶上来,嘴里嚷着,“偷橘子的小贼,看你往那儿逃。”良秀女儿见了,略一踌躇,这时逃过来的小猴抓住她的裙边,呜呜地直叫——她心里不忍,一手提着梅枝,一手将紫香色的大袖轻轻一甩,把猴儿抱了起来,向小公子弯了弯腰,柔和地说:“饶了它吧,它是畜生嘛!”
①日本古代贵族在传递书信时,在信上系一花枝。
小公子正追得起劲,马上脸孔一板,顿起脚来:“不行,它偷了我的橘子!”
“畜生呀,不懂事嘛……”
女儿又求着情,轻轻地一笑:“它叫良秀,是我父亲的名字,父亲遭难,做女儿的怎能不管呢。”终于这样说了,迫得小公子也只好罢手了。
“啊啊,给老子求情,那就饶了它吧。”
勉勉强强说了一声,便把棍子扔掉,走向廊门回去了。
三
从此以后,良秀女儿便和小猴亲热起来。女儿把公主给她的金铃,用红绸综系在猴儿脖子上。猴儿依恋着她,不管遇到什么总绕在她的身边不肯离开。有一次女儿得了感冒躺在床上,小猴就守在她枕边,愁容满面地咬自己的爪子。
奇怪的是,从此也没人再欺侮小猴了,最后连小公子也对它和好了,不但常常喂它栗子,有时哪个武士踢了它一脚,小公子便大大生气。到后来,大公还特地叫良秀女儿抱着猴子到自己跟前来,可能听到了小公子追猴的事,对良秀女儿同猴发生了好感。
“看不出还是一个孝女哩,值得夸奖呀!”大公当场赏了她一方红帕,那猴儿见女儿捧着红帕谢恩,也依样对大公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逗得大公都乐了。因此大公分外宠爱良秀的闺女,是为了喜欢她爱护猴儿的一片孝心,并不是世上所说的出于好色。当然闲言闲语也不是没有,这到后来再慢慢讲。这儿先说明,大公对画师女儿,并非别有用心。
却说良秀女儿挣到很大面子,从大公跟前退出来。因为本来是一位灵巧的姑娘,也没引起其他女侍的嫉妒。反而从此以后,跟猴儿一起,总是不离公主的身边,每次公主乘车出外游览。也缺不了她的陪从。
话分两头,现在把女儿的事搁在一边,再谈谈父亲良秀。从那以后,猴儿良秀虽讨得了大家的欢喜,可是本人的良秀,仍被大家憎厌,依然叫他猿秀。不但在府里,连横川的那位方丈,一谈起良秀;也好像遇见了魔鬼,脸色就变了(也有人说,良秀画过方丈的漫画。可能这是无稽的谣言,不确实的)。总之,不问在哪里,他的名声都是不妙的。不说他坏话的,只是在少数画师之间,或只见过他的画,没见过他本人的那些人。
事实是,良秀不但其貌不扬,而且还有叫人惹厌的坏脾气,所以那坏名声,也不过是自己招来的,怨不得别人。
四
他的脾气,就是吝啬、贪心、不顾面子、懒得要命、惟利是图——其中特别厉害的,是霸道、傲慢,把本朝第一大画师的招牌挂在鼻子上。如果单在画道上,倒还可说,可他就是骄傲得对世上一切习惯常规,全都不放在眼里。据他一位多年的弟子说,有一次府里请来一位大名鼎鼎的桧垣的女巫,降起神来,口里宣着神意。可他听也不听,随手抓起笔墨,仔细画出女巫那张吓人的鬼脸。大概在他的眼里,什么神道附体,不过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
因为他是这样的人,画吉祥天神时,画成一张卑鄙的小丑脸,画不动明王时,画成一幅流氓无赖腔,故意做出那种怪僻的行径。人家当面责备他时,他便大声嚷嚷:“我良秀画的神佛,要是会给我降灾。那才怪呢!”因此连他的弟子们都害怕将来会受他牵连,有不少人就半途同他分手了。——反正一句话,就是放荡不羁,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因此不管良秀画法怎样高明,也只是到此为止了。特别是他的绘画,甚至用笔、着色,全跟别的画师不一样,许多同他不对劲的画师中,有不少人说他就是邪门歪道。据他们说,对川成、金风和此外古代名画师的画,都有种种奇异的评品,比方画在板门上的梅花,每到月夜便会放出一阵阵的清香,画在屏风上的宫女,会发出吹笛子的声音。可是对良秀的画却另有阴森森的怪评,比如说,他画在龙盖寺大门上的《五趣生死图》,有人深夜走过门前,能听到天神叹气和哭泣的声音。不但如此,甚至说,还可以闻到图中尸体腐烂的臭气。又说,大公叫他画那些女侍的肖像,被画的人,不出三年,都得疯病死了。照那些恶评的人说,这是良秀堕入邪道的证据。
如上所说,他那么蛮不讲理,反而还因此得意。有一次,大公在闲谈时对他说:“你这个人就是喜欢丑恶的东西。”他便张开那张不似老人的红嘴,傲然回答:“正是这样,现在这班画师,全不懂丑中的美嘛!”尽管是本朝第一的大画师吧,居然当着大公的面,也敢放言高论。难怪他那些弟子,背地给他起一个浑名,叫“智罗永寿”,讽刺他的傲慢。大家也许知道,所谓“智罗永寿”,那是古代从震旦传来的天狗的名字。
可是,甚至这个良秀——这样目空一切的良秀,惟独对一个人怀着极为深厚的情爱。
五
原来良秀对独生女的小女侍,爱得简直跟发疯似的。前面说过,女儿是性情温和的孝女,可是他对女儿的爱,也不下于女儿对他的爱。寺庙向他化缘,他向来一毛不拔,可是对女儿,身上的衣衫,头上的首饰,却毫不吝惜金钱,都备办得周周到到,慷慨得叫人不能相信。
良秀对女儿光是爱,可做梦也想不到给女儿找个好女婿。倘有人讲他女儿一句坏话,他就不难雇几个街头的流氓,把人家暗地里揍一顿。因此大公把他女儿提拔为小女侍时,老头子大为不服,当场向大公诉苦。所以外边流言:大公看中他女儿的美貌,不管她老子情不情愿,硬要收房,大半是从这里来的。
这流言是不确的,可是溺爱女儿的良秀一直在求大公放还他的女儿,倒是事实。有一次大公叫一个宠爱的童儿作模特儿,命良秀画一张幼年的文殊像,画得很逼真,大公大为满意,便向他表示好意说,“你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吧!”
“请你放还我的女儿吧!”他就老实不客气地提出了请求。别的府邸不说,侍奉堀川大公的人,不管你当老子的多么疼爱,居然请求放还,这是任何一国都没有的规矩。这位宽宏大量的大公,听了这个请求,脸色就难看了,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瞧着良秀的脸,马上喝了一声:“这不行!”站起身来就进去了。这类事有过四五次,后来回想起来,每经一次,大公对良秀的眼光,就一次比一次地冷淡了。和这同时,女儿也可能因担心父亲的际遇,每从殿上下来,常咬着衫袖低声哭泣。于是,大公爱上良秀女儿的流言也多起来了。其中有人说,画《地狱变》屏风的事,起因就是女儿不肯顺从大公,当然这种事是不会有的。
当我们看来,大公不肯放还良秀的女儿,倒是为了爱护她,以为她去跟那怪老子一起,还不如在府里过得舒服。本来是对这女子的好意嘛,好色的那种说法,不过是牵强附会,无影无踪的谣言。
总而言之,就为了女儿的事,大公对良秀开始不快了。正在这时候,大公突然命令良秀画一座《地狱变》的屏风。
六
说到《地狱变》屏风,画面上骇人的景象,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
同样的《地狱变》,良秀画的同别的画师所画,气象全不一样。屏风的一角,画着小型的十殿阎王和他们的下属,以后满画面都跟大红莲小红莲一般,一片连刀山剑树都会烧得融化的熊熊火海。除掉捕人的冥司服装上着的黄色蓝色以外,到处是烈焰漫天的色彩。空顶上,飞舞着V字形墨点的黑烟,和金色的火花。
这笔法已够惊人,再加上中间在烈火中烧身,正在痛苦挣扎的罪魂,那种可怕的形象,在通常的地狱图里是看不到的。在良秀所画的罪魂中,有上至公卿大夫,下至乞丐贱人,包括各种身份的人物。既有峨冠博带的宫殿人,也有浓装艳抹的仕女,挂佛珠的和尚,曳高齿展的文官、武士,穿细长宫袍的女童,端供品的阴阳师——简直数不胜数。正是这些人物,被卷在火烟里,受牛头马面鬼卒们的酷虐,像秋风扫落叶,正在四散奔逃,走投无路。一个女人,头发挂在钢叉上,手脚像蜘蛛似的缩做一团,大概是女巫。一个男子,被长矛刺穿胸膛,像蝙蝠似的倒挂着身体,大概是新上任的国司①。此外,有遭钢鞭痛打的,有压在千斤石下的,有的吊在怪鸟的尖喙上,有的叼在毒龙的大嘴里——按照罪行不同,受着各种各样的折磨。
①地方行政长官。
其中最触目惊心的,是半空中落下一辆牛车,已有一半跌落到野兽牙齿似的尖刀山上(这刀山上已有累累的尸体,五体刺穿了刀尖)。被地狱的狂风吹起的车帘里,有一个形似嫔妃、满身绫罗的宫女,在火焰中披散着长发,扭歪了雪白的脖子,显出万分痛苦的神情。从这宫女的形象到正在燃烧的牛车,无一不令人切身体会火焰地狱的苦难。整个画面的恐怖气氛,可说几乎全集中在这人物的身上了。它画得这样出神入化,看着看着,耳里好似听见凄厉的疾叫。
哎哎,就是这,就为了画这场面,发生了骇人的惨剧。如没这场惨剧,良秀又怎能画出这活生生的地狱苦难呢。他为画这屏风,遭受了最悲惨的命运,结果连命也送掉了。这画中的地狱,也正可说是本朝第一大画师良秀自己有一天也将落进去的地狱。
我急着讲这珍贵的《地狱变》屏风,把讲的次序颠倒了。接下去讲良秀奉命绘画的事吧。
七
却说良秀自从奉命以后,五六个月都没上府,一心一意在画那座屏风,平时那么惦着的女儿,一拿起了画笔,硬连面也不想见了。真怪,据刚才那位弟子说,他一动手作画,便好像被狐仙迷了心窍。不,事实那时就有人说,良秀能在画道上成名,是向福德大神①许过愿的,那证据是,每当他作画时,只要偷偷地去张望,便能看见好几只阴沉沉的狐狸围绕在他的身边。所以他一提起画笔,除了画好画以外,世界上的什么事都忘了,白天黑夜躲在见不到阳光的黑屋子里——特别是这次画《地狱变》屏风,那种狂热的劲头,显得更加厉害。
①狐仙。
据说他在四面挂上蒲席的屋子里,点上许多灯台,调制着秘传的颜料,把弟子们叫进去,让他们穿上礼服、猎装等等各式衣服,做出各种姿态,—一写生——不但如此,这种写生即使不画《地狱变》屏风,也是常有的。比方那回画龙盖寺的《五趣生死图》,他就不画眼前的活人,却静坐在街头的死尸前,仔细观察半腐的手脸,一丝不苟地写生下来。可这一回,他新兴了一些怪名堂,简直叫人想也想不出来的。此刻没工夫详细讲说,单听听最主要的一点,就可以想象全部的模样了。
良秀的一个弟子(这人上面已说起过),有一天正在调颜料,忽然师傅走过来对他说:“我想睡会儿午觉,可是最近老是做噩梦。”这话也平常,弟子仍旧调着颜料,慢然地应了一声:“是么?”可是良秀显出悄然的神色,那是平时没有过的,很郑重地托付他。
“在我睡午觉时,请你坐在我头边。”弟子想不到师傅这回为什么怕起做梦来,但也不以为怪,便信口答道:“好吧。”师傅却还担心地说:“那你马上到里屋来,往后见到别的弟子,别让他们进我的卧室。”他迟迟疑疑地做好了嘱咐。那里屋也是他的画室,白天黑夜都关着门,点着朦胧的灯火,周围竖立起那座仅用木炭构好了底图的屏风。他一进里屋,便躺下来,拿手臂当枕头,好像已经很困倦,一下便呼呼地睡着了。还不到半刻时间,坐在他枕边的弟子,忽然听见他发出模糊的叫唤,不像说话,声音很难听。
八
开头只发声,渐渐地变成断续的言语,好像掉在水里,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叫我来……来哪里……到哪里来?到地狱来,到火焰地狱来……谁?你是……你是谁?……我当是谁呢?”
弟子不觉停下调颜料的手,望望师傅那张骇人的脸。满脸的皱纹,一片苍白,暴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干巴巴的嘴唇,缺了牙的口张得很大。口中有个什么东西好像被线牵着骨碌碌地动,那不是舌头么?断断续续的声音便是从这条舌头上发出来的。
“我当是谁……哼,是你么?我想,大概是你。什么,你是来接我的么?来啊,到地狱来啊。地狱里……我的闺女在地狱里等着我。”
这时候,弟子好像看见一个朦胧的怪影,从屏风的画面上蠕蠕地走下来,感到一阵异样的恐怖。当然,他马上用手使劲地去摇良秀的身体。师傅还在说梦话,没有很快醒过来。弟子只好拿笔洗里的水泼到他脸上。
“她在等,坐上这个车子来啊……坐上这个车子到地狱里来啊……”说到这里,已变成抑住嗓子的怪声,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睛,比给人刺了一针还慌张地一下子跳起身来,好像还留着梦中的怪象,睁着恐怖的圆眼,张开大口,向空中望着,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现在行了,你出去吧!”这才好像没事似的,叫弟子出去。弟子平时被他吆喝惯了,也不敢违抗,赶紧走出师傅的屋子,望见外边的阳光,不禁透了一口大气,倒像自己也做了一场噩梦。
这一次也还罢了。后来又过了一月光景,他把另一个弟子叫进屋去,自己仍在幽暗的油灯下咬着画笔,忽然回过头来命令弟子:“劳驾,把你的衣服全脱下来。”听了师傅的命令,那弟子急忙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赤裸了身子。他奇怪地皱皱眉头,全无怜惜的神气,冷冰冰地说:“我想瞧瞧铁索缠身的人,麻烦你,你得照我的吩咐,装出那样子来。”原来这弟子是拿画笔还不如拿大刀更合适的结实汉子,可是听了师傅的吩咐,也不免大吃一惊。后来他对人说起这事说:“那时候我以为师傅发精神病要把我杀死哩。”原来良秀兄弟子迟迟疑疑,已经冒起火来,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副铁索,在手里晃着,突然扑到弟子的背上,扭转他的胳臂,用铁索捆绑起来,使劲拉紧铁索头,把捆着的铁索深深勒紧在弟子的肌肉里,当嘟一声,把他整个身体推到地板上了。
九
那时这弟子像酒桶似的滚在地上,手脚都被捆成一团,只有脑袋还能活动。肥胖的身体被铁索抑住了血液的循环,头脸和全身的皮肤都憋得通红。良秀却泰然自若地从这边瞅瞅,从那边望望,打量这酒桶似的身体,画了好几张不同的速写。那时弟子的痛苦,当然是不消说了。
要不是中途发生了变故,这罪还不知要受到几时才完。幸而(也可说是不幸)过了一阵,屋角落的坛子后面,好像流出一道黑油,蜿蜒地流了过来。开头只是慢慢移动,渐渐地快起来,发出一道闪烁的光亮,一直流到弟子的鼻尖边,一看,才吓坏了:“蛇!……蛇!”弟子惊叫了,全身的血液好似突然冻结,原来蛇的舌头已经舐到他被铁索捆着的脖子上了,发生了这意外事故,尽管良秀很倔,也不禁惊慌起来,连忙扔下画笔,弯下腰去,一把抓住蛇尾巴,例提起来。被倒提的蛇昂起头来,蜷缩自己的身体,只是还够不到他手上。
“这言生,害我出了一个败笔。”
良秀狠狠地嘟哝着,将蛇放进屋角的坛子里,才勉强解开弟子身上的铁索。也不对弟子说声慰劳话。在他看来,让弟子被蛇咬伤,还不如在画上出一笔败笔更使他冒火……后来听说,这蛇也是他特地豢养了作写生用的。
听了这故事,大概可以了解良秀这种像发疯做梦似的怪现象了。可是最后,还有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弟子,为这《地狱变》屏风遇了一场险,差一点送了命。这弟子生得特别白皙,像个姑娘,有一天晚上,被叫到师傅屋里。良秀正坐在灯台旁,手里托着一块血淋淋的生肉,在喂一只怪鸟。这鸟跟普通猫儿那么大小,头上长两撮毛,像一对耳朵,两只琥珀似的大圆眼,像一只猎。
十
原来良秀这人,自己干的事,不愿别人来插手。像刚才说的那条蛇以及他屋子里其它的东西,从不告诉弟子。所以有时桌子上放一个骷髅,有时放着银碗、漆器的高脚杯,常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用来绘画。平时这些东西藏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大家说他有福德大神保佑,原因之一,大概也是由这种事引起来的。
那弟子见了桌上的怪鸟,心里估量,大概也是为画《地狱变》使用的。他走到师傅跟前,恭恭敬敬问道:“师傅有什么吩咐?”良秀好像没听见,伸出舌头舔舔红嘴唇,用下额朝鸟儿一指:“看看,样子很老实吧。”
“这是什么鸟,我没有见过呀!”
弟子细细打量这只长耳朵的猫样的怪鸟,这样问了。良秀照例带着嘲笑的口气:“从来没有见过?难怪啦,在城里长大的孩子。这鸟儿叫枭,也叫猫头鹰,是前几天鞍马的猎人送给我的,只是这么老实的还不多。”
说着,举手抚抚刚吃完肉的猫头鹰的背脊。这时鸟儿忽的一声尖叫,从桌上飞起来,张开爪子,扑向弟子的脸上来。那时弟子要不连忙举起袖管掩住面孔,早被它抓破了脸皮。正当弟子一声疾叫,举手赶开鸟儿的时候,猫头鹰又威吓地叫着再一次扑过来——弟子忘了在师傅跟前,一会儿站住了防御,一会儿坐下来赶它,在狭窄的屋子里被逼得走投无路。那怪鸟还是盯着不放,忽高忽低地飞着,找空子一次次向他扑去,想啄他的眼睛。每次大翅膀拍出可怕的声响,像一阵横扫的落叶,像瀑布的飞沫。似乎有猴儿藏在树洞里发烂的果实味在诱惑着怪鸟,形势十分惊人。这弟子在油灯光中,好像落进朦胧的月夜,师傅的屋子变成了深山里喷吐着妖雾的幽谷,骇得连魂都掉了。
害怕的还不仅是猫头鹰的袭击,更使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位良秀师傅,他在一边冷静地旁观这场吵闹,慢慢地摊开纸,拿起笔,写生这个姑娘似的少年被怪鸟迫胁的恐怖模样。弟子一见师傅那神气,更恐怖得要命。事后他对别人说,那时候他心里想,这回一定会被师傅送命了。
十一
被师傅送命的可能不是完全没有。像这晚上,他就是把弟子叫进去,特地让猫头鹰去袭击,然后观察弟子逃命的模样,作他的写生。所以弟子一见师傅的样子,立即两手护住了脑袋,发出一声绝叫,逃到屋角落门口墙根前蹲下身体。这时,忽闻良秀一声惊呼,慌张地跳起身来。猫头鹰大翅膀扇动得更猛烈了,同时地下啪嚓一声,是打破东西的声响。吓得弟子又一次失魂落魄,抬起护着的脑袋,只见屋子里已一片漆黑,听到师傅在焦急地叫唤外边的弟子。
一会儿,便有一个弟子在屋外答应,提着一盏灯匆匆跑来。在油灯的烟火中,一看,屋里的灯台已经跌翻,灯油流了一地。那猫头鹰只有一只翅膀痛苦地扇动,身子已落在地上了。良秀在桌子的那边,伸出了半个身体,居然也在发愣,嘴里咕咕地呢喃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原来一条黑蛇把猫头鹰缠上了,紧紧地用身子绞住了猫头鹰的脖子同一边的翅膀。大概是弟子蹲下身去的时候,碰倒了那里的坛子,坛子里的蛇又游出来了,猫头鹰去抓蛇,蛇便缠住了猫头鹰,引起了这场大吵闹。两个弟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茫然瞧着这奇异的场面,然后向师傅默默地行了一个注目礼,跑出屋外去了。至于那蛇和猫头鹰后来怎样,那可没有人知道了。
这类的事以后还发生过几次。上面还说漏了一点,画《地狱变》屏风是秋初开始的,以后直到冬尽,良秀的弟子们一直受师傅怪僻行径的折磨。可是一到冬尽的时候,似乎良秀对绘事的进展,遇到了困难,神情显得更加阴郁,说起话来也变得气势汹汹了。屏风上的画,画到约摸八成的时候,便画不下去了。不,看那光景,似乎也可能会把画好的全部抹掉。
可是,发生了什么困难呢,这是没有人了解的,同时也没有人想去了解。弟子们遭过以前几次灾难,谁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尽可能离开师傅远一点。
十二
这期间,别无什么可讲的事情。倘一定要讲,那末这倔老头不知什么缘故,忽然变得感情脆弱起来,常常独自掉眼泪。特别是有一天,一个弟子有事上院子里去,看见师傅站在廊下,望着快到春天的天空,眼睛里含着满眶泪水。弟子见了觉得不好意思,急忙默默退回身去。他心里感到奇怪,这位高傲的画师,画《五趣生死图》时连路边的死尸都能去写生,这次画屏风不顺利,却会像孩子似地哭起鼻子来,这可不是怪事么。
可是一边良秀发狂似地一心画屏风,另一边,他那位闺女.也不知为了何事,渐渐地变得忧郁起来。连我们这些下人,也看出来她那忍泪含悲的样子。原来便带着愁容的这位白哲腼腆的姑娘,更变得睫毛低垂,眼圈黝黑,显出分外忧伤的神情了。开头,大家估量她是想念父亲,或是受了爱情的烦恼。这其间,有一种说法,说是大公要收她上房,她不肯依从。从此以后,大家似乎忘记了她,再也没人讲她闲话了。
就在这时候,有一天晚上,已经深夜了,我一个人独自走过廊下,那只名叫良秀的猴儿,忽然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使劲拉住我的衣边。这是一个梅花吐放清香的暖和的月夜,月光下,只见猴儿露出雪白的牙齿,紧紧撅起鼻子尖,发狂似地啼叫着。我感到三分惊异,七分生气,怕它扯破我的新裤子。开头打界把猴儿踢开,向前走去。后来想起这猴儿受小公子折磨的事,看样子可能出了什么事,便朝它拉我去的方向走了约三四丈路。
走到长廊的一个拐角,已望见夜色中池水发光,松枝横斜的地方。这时候,邻近一间屋子里,似乎有人挣扎似的,有一种慌乱而奇特的轻微的声响,吹进我的耳朵。四周寂静,月色皎洁,天无片云,除了游鱼跃水,并听不到人语。我觉察到那儿的声响,不禁停下脚来,心想,倘使进来了小偷,这回可得显一番身手了。于是憋住了喘息,轻轻地走到屋外。
十三
那猴儿见我行动迟缓,可能着急了,老在我脚边转来转去,忽然憋紧了嗓门大声啼叫,一下子跳上我的肩头,我马上回过头去,不让它的爪子抓住我的身子。可猴儿还是紧紧扯住我蓝绸衫的袖管,硬是不肯离开——这时候,我两腿摇晃几下,向门边退去。忽然一个跌跄,背部狠狠地撞在门上。已经没法躲开,便大胆推开了门,跳进月光照不到的屋内,这时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我才一步跨进去,立刻从屋子里像弹丸似地冲出来一位姑娘,把我吓了一跳。姑娘差一点正撞到我的身上,一下子窜到门外去了,不知为了什么,她还一边喘气,一边跪倒地上,抬起头来,害怕地望着我,身体还在发抖。
不用说,这姑娘正是良秀的闺女。今晚这姑娘完全变了样,两眼射出光来,脸色通红通红,衣衫零乱,同平时小姑娘的样子完全不同,而且看起来显得分外艳丽。难道这真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良秀的闺女么?——我靠在门上,一边在月光中望着这美丽的女子,一边听到另一个人的脚音,正急急忙忙向远处跑去,心里估量着这个人究竟是谁呐。
闺女咬紧嘴唇,默然低头,显得十分懊丧。
我弯下身去,把嘴靠在她耳边小声地问:“这个人是谁?”闺女摇摇头,什么也不回答。同时在她的长睫毛上,已积满泪水,把嘴闹得更紧了。
我是笨蛋,向来除了一目了然的事,都是不能了解的。我不知再对她说什么好,便听着她心头急跳的声音,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不好再过问了。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我关上身后的门,回头看看脸色已转成苍白的闺女,尽可能低声地对她说:“回自己房里去吧。”我觉得我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事,心里十分不安,带着见不得人的心情,走向原来的方向。走了不到十来步,我的裤脚管又在后面被悄悄拉住,我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你猜,拉我的是谁?
原来还是那只猴子,它像人一样跪倒在我的脚边,脖子上金铃玎玲做声,正朝我连连叩头。
十四
那晚的事约莫过了半月。有一天,良秀突然到府里来,请求会见大公。他虽地位低微,但一向受特别知遇,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拜见的大公,这天很快就召见了。良秀还是穿那件丁香色猎衣,戴那顶皱瘪的乌软帽,脸色比平时显得更阴气,恭恭敬敬跪伏在大公座前,然后叹声地说:“自奉大公严命,制作《地狱变》屏风,一直在无日无夜专心执笔,已有一点成绩,大体可以告成了。”
“这很好,我高兴。”
不知为什么,在大公俨然的口气中,有一种随声附和没有劲儿的样子。
“不过,还不成,”良秀不快地低下了眼睑,“大体虽已完成,但有一处还画不出来。”
“什么地方画不出来?”
“是的,我一向绘画,遇到没亲眼见过的事物便画不出来,即使画出来了,也总是不满意,跟不画一样。”
大公带讽刺地说:“那你画《地狱变》,也得落到地狱里去瞧瞧么?”
“是,前年遭大火那回,我便亲眼瞧见火焰地狱猛火中火花飞溅的景色。后来我画不动天尊的火焰,正因为见过这场火灾,这画您是知道的。”
“那里画的地狱的罪魂、鬼卒,难道你也见过么?”大公不听良秀的话,又继续问了。
“我瞧见过铁索捆着的人,也写生过被怪鸟追袭的人,这不能说我没见过罪魂,还有那些鬼卒……”良秀现出难看的苦笑,又说:“那些鬼卒嘛,我常常在梦中瞧见的。牛头马面、三头六臂的鬼王,不出声的拍手、不出声的张开的大口,几乎每天都在梦里折磨我——我想画而画不出的,倒不是这个。”
大公听了惊异起来,狠狠地注视着良秀有好一会,然后蹙紧眉头叱问道:“那你究竟要画什么啊?”
十五
“我准备在屏风正当中,画一辆槟榔毛车①正从空中掉下来”
①一种以蒲席作篷的牛车,为贵族专用。
良秀说着,抬头注视大公的脸色。平常他一谈到作画总像发疯一般,这回他的眼光更显得怕人。
“在车里乘一位华贵的嫔妃,正在烈火中披散着乱发,显出万分痛苦的神情,脸上熏着蒙蒙的黑烟,紧蹙的眉头,望着头顶上的车篷,一手抓住车帘,好像在抵御暴雨一般落下来的火星。车边有一二十只猛禽,张大尖喙,围着车子——可是,我画不出这车子里的嫔妃。”
“那……你准备怎么样?”
大公好像听得有点兴趣了,催问了良秀。良秀也像上了火似地,哆嗦着红红的嘴唇,又像说梦话似的重复了一遍。
“我画不出这个场面。”然后,又咬一咬牙,“我请求一辆槟榔毛车,在我眼前用火来烧,要是可以的话……”
大公脸色一沉,突然哈哈大笑,然后一边忍住笑,一边说:“啊,就照你的办,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
那时我正在大公身边伺候,觉得大公的话里带一股杀气,口里吐着白沫,太阳穴索索跳动,似乎传染了良秀的疯狂,不像乎时的样子。他说完话,马上又像爆炸似的,嗓门里发出的格格的声音,笑起来了。
“一辆槟榔毛车,被火烧着,车上一位华贵的女人,穿着嫔妃的服装,四周包围着火焰和黑烟,快将烧死这车中的女子……你想象出这样一个场面,真不愧是本朝第一大画师,了不起啊,真了不起!”
良秀听着大公的话,忽然脸色苍白,像喘息似的哆嗦着嘴唇,身体一软,忙把双手撑在地上。
“感谢大人的鸿恩。”他用仅能听见的低声说着,深深地行了个礼。可能因为自己设想出来的场面,由大公一说,便出现在他眼前来。站在一旁的我,一辈子第一次觉得良秀是一个可怜的人。
十六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大公依照诺言,把良秀召来,让他观看火烧槟榔毛车的场面。可不是在堀川府,地点是挑了一个叫化雪庄的地方,那里是一座在京师郊外的山庄,从前是大公妹子住的。就在这山庄里,布置了火烧的场面。
这化雪山庄已不能住人,广大的庭园,显得一片荒凉,大概是特地选这种无人的场所的吧。关于已经去世的大公妹子,也有一些流言流语,据说每当没有月亮的黑夜,这里常有鬼魂出现,穿着鲜红裙子,足不履地地在廊上移动——这儿连白天也是静悄悄的,流水声都带一股阴气,偶然像流星似地,掠过几只鹭鸶鸟,同怪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也难怪会有这样的流言。
恰巧在那晚也没有月亮,天空漆黑,在大殿的油灯光中,大公在檐下台阶上,身穿淡黄色绣紫花镇白缎边的大袍,高高坐在围椅上,前后左右,簇拥着五六个侍从,恭恭敬敬地侍候着。这些侍从中有一个据说几年前在陆奥战事中吃过人肉,双手能扳下鹿角。他腰围肚兜,身上挂一把大刀,威风凛凛地站在檐下——灯火在夜风中摇晃,忽明忽暗,犹如梦境,充满着恐怖的气氛。
院子里放着一辆槟榔毛车,高高的车篷顶上压着深深的黑暗。车子没有驾牛,车辕倒向一边,铜绞链像星星似的闪光。时候虽在春天,还冷得彻骨。车上有流苏边的蓝色帘子蒙得严严的,不知里面有什么。车子周围一群下人,人人手执松明,小心地高擎着,留意不使松烟吹到檐下去。
那良秀面对台阶,跪在稍远一点的地上,依然穿那件丁香色猎衣,戴那顶皱瘪的乌软帽,在星空的高压下,显得特别瘦小。在他身后,还蹲着一个乌帽猎衣的人,可能是他的一个弟子。两个匍匐在暗中,从我所站的檐中远远望去,连衣服的颜色也分辨不清了。
十七
时候已近午夜,在四围林泉的黑暗中,万籁无声,大家憋住气注视着这场面,只听见一阵阵夜风吹来,送来油烟的气味。大公无言地坐了一会,眼望着这奇异的景象,然后膝头向前移动了一下:“良秀!”一声厉声的叫唤。
良秀不知说了什么,在我耳里只听到喃喃的声响。
“良秀,现在依照你的请求,给你观看放火烧车的场面。”
大公说着,向四周扫了一眼,那时大公身边,每个人互相会心地一笑。不过,也许这只是我的感觉。良秀战战兢兢抬起头来,望着台阶,似乎要说话,却又克制了。
“好好看吧,这是我日常乘用的车子,你认识吧……现在我准备将车烧毁,使你亲眼观看火焰地狱的景象。”
大公说到这里,向旁边的人递过一个眼色,然后换成阴郁的口气说:“车子里捆着一个犯罪的女子,车子一烧,她就得皮焦肉烂,化成灰烬,受最后的苦难,一命归阴。这对你画屏风,是最好的样板啊。你得仔细观看,看她的雪肤花容,在火中焦烂,满头青丝,化成一蓬火炬,在空中飞扬。”
大公第三次停下嘴来,不知想着什么,只是摇晃着肩头,无声地笑着:“这种场面几辈子也难得见到的,好吧,把帘子打开,叫良秀看看车中的女子。”
这时便有一个下人,高举松明火炬,走到车旁,伸手撩开车帘。爆着火星的松明,显得更红亮了,赫然照进车内。在窄狭的车厢里,用铁索残酷地锁着一个女子……啊哟,谁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绣着樱花的灿烂夺目的宫炮,垂着光泽的黑发,斜插着黄金的簪子,发出美丽的金光。服装虽已改变,但那娇小的身材,白净的颈项,沉静贤淑的脸容,这不是良秀的闺女么?我差一点叫出声来。
这时站在我对面的武士,连忙跳起身子,一手按住刀把,盯住良秀的动静。良秀见了这景象可能已经昏迷了,只见他蹲着的身体突然跳起来,伸出两臂,向车子跑去。上面说过,相离得比较远,所以还看不清他脸部的表情。一刹那间,陡然失色的良秀的脸,似乎有一种冥冥之力使他突然跳起身来,在深深的暗色中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时候,只听到大公一声号令:“点火!”那辆锁着闺女的槟榔毛车,已在下人们纷纷抛去的火炬中,熊熊燃烧起来了。
十八
火焰逐渐包围了车篷,篷门上紫色的流苏被风火吹起,篷下冒起在黑夜中也显出白色的浓烟。车帘子,靠手,和顶篷上的钢绞链,炸裂开来,火星像雨点似的飞腾……景象十分凄厉。更骇人的,是沿着车子靠手,吐出万道红舌、烈烈升腾的火焰,像落在地上的红太阳,像突然迸爆的天火。刚才差一点叫出声来的我,现在已只能木然地张开大口,注视这恐怖的场面。可是作为父亲的良秀呢……
良秀那时的脸色,我至今还不能忘记。当他茫然向车子奔去,忽然望见火焰升起,马上停下脚来,两臂依然伸向前面,眼睛好像要把当前的景象一下子吞进去似的,紧紧注视着包卷在火烟中的车子,满身映在红红的火光中,连胡子碴也看得很清楚,睁圆的眼,吓歪的嘴,和索索发抖的脸上的肌肉,历历如画地写出了他心头的恐怖、悲哀、惊慌,即使在刑场上要砍头的强盗,即使是拉上阎王殿的十恶不赦的罪魂,也不会有这样吓人的颜色。甚至那个力大无穷的武士,这时候也骇然失色,战战栗栗地望着大公。
可是大公却紧紧咬着嘴唇,不时恶狠狠地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场景。在车子里——啊啊;这时候我看到车中的闺女的情形,即使到了今天,也实在没有勇气讲下去了。她仰起被浓烟问住的苍白的脸,披着被火焰燃烧的长发,一下子变成了一支火炬,美丽的绣着樱花的宫袍——多惨厉的景象啊!特别是夜风吹散浓烟时,只见在火花缤纷的烈焰中,现出口咬黑发,在铁索中使劲挣扎的身子,活活地画出了地狱的苦难,从我到那位大力武士,都感到全身的毫毛一条条竖立了起来。
又一阵风吹过庭园的树梢,——谁也意想不到:漆黑的晴空中突然发出一声响,一个黑魆魆的物体平空而下,像一个大皮球似的,从房顶一条直线跳进火烧的车中。在朱漆的车靠手的迸裂声中,从后面抱住了闺女的肩头。烟雾里,发出一声裂帛的惨叫,接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所有我们这些观众,全都异口同声地一声尖叫。在四面火墙的烈焰中抱住闺女肩头的,正是被系在坝州府里的那只诨名良秀的猴儿。谁也不知道它已偷偷地找到这儿来了。只要跟这位平时最亲密的姑娘在一起,便不惜跳进大火里去。
十九
但大家看见这猴只不过一刹那的功夫。一阵像黄金果似的火星,又一次向空中飞腾的时候,猴儿和闺女的身影却已埋进黑烟深处,再也见不到了。庭院里只有一辆火烧着的车子,发出哄哄的骇人声响,在那里燃烧。不,它已经不是一辆燃烧的车,它已成了一支火柱,直向星空冲去。只有这样说时,才能说明这骇人的火景。
最奇怪的,——是在火柱前木然站着的良秀,刚才还同落入地狱般在受罪的良秀,现在在他皱瘪的脸上,却发出了一种不能形容的光辉,这好像是一种神情恍惚的法悦①的光。大概他已忘记身在大公的座前,两臂紧紧抱住胸口,昂然地站着,似乎在他眼中已不见婉转就死的闺女,而只有美丽的烈火,和火中殉难的美女,正感到无限的兴趣似地——观看着当前的一切。“
①佛家语,意思是从信仰中得到的内心喜悦。
奇怪的是这人似乎还十分高兴见到自己亲闺女临死的惨痛。不但如此,似乎这时候,他已不是一个凡人,样子极其威猛,像梦中所见的怒狮。骇得连无数被火焰惊起在四周飞鸣的夜鸟,也不敢飞近他的头边。可能那些无知的鸟,看见他头上有一圈圆光,犹如庄严的神。
鸟犹如此,又何况我们这些下人哩。大家憋住呼吸,战战兢兢地,一眼不眨地,望着这个心中充满法悦的良秀,好像瞻仰开眼大佛一般。天空中,是一片销魂落魄的大火的怒吼,屹立不动的良秀,竟然是一种庄严而欢悦的气派。而坐在檐下的大公,却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口角流出泡沫,两手抓紧盖着紫花绣袍的膝盖,嗓子里,像一匹口渴的野兽,呼呼地喘着粗气……
二十
这一夜,大公在化雪庄火烧车子的事,后来不知从谁口里泄漏到外边,外人便有不少议论。首先,大公为什么要烧死良秀的闺女?最多的一种说法,是大公想这女子想不到手,出于对女子的报复。可是我从大公口气中了解,好像大公烧车杀人,是作为对屏风画师怪脾气的一种惩罚。
此外,那良秀死心眼儿为画这屏风,不惜让闺女在自己眼前活活烧死,这铁石心肠也遭到世间的物议。有人骂他只知道绘画,连一点点父女之情都没有,是个人面兽心的坏蛋。那位横川的方丈,就是发此种议论的一人,他常说:“不管艺道多高明,作为一个人,违反人伦五常,就该落入”阿鼻地狱。“
后来又经过一月光景,《地狱变》屏风画成了,良秀马上送到府上,请大公鉴赏。这时候,恰巧那位方丈僧也在座,一看屏风上的图画,果然狂风烈火,漫天盖地,不觉大吃一惊。然后扮了一个苦脸,斜睨着身边的良秀,突然把膝盖一拍:“闹出大事来了!”大公听了这话时,脸上的一副苦相,我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以后,至少在堀川府里,再没有人说良秀的坏话了。无论谁,凡见到过这座屏风的,即使平时最嫌恶良秀的人,也受到他严格精神的影响,深深感受到火焰地狱的大苦难。
不过,到那时候,良秀已不是此世之人了。画好屏风的第二天晚上,他在自己屋子里悬梁自尽了。失掉了独生女,可能他已无法安心地活下去了。他的尸体埋在他那所屋子的遗址上,特别是那块小小的墓碑,经过数十年风吹雨淋,已经长满了苍苔,成为不知墓主的荒冢了。
第344、杨益客船遇侠僧
宋高宗年间,有一官员姓杨,名益,字谦之,被授为贵州安庄县知县。
那安庄县地处岭南,交通阻塞,气候恶劣,瘴疫时行。当地居民以土人为主,习俗落后,崇尚鬼神,信服妖法,很难治理。杨益得了这样一个差事,不免忧心忡忡,有心不去赴任,又怕朝廷见怪,误了自己前程。想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启程。
与杨益同行的有连州知县周望,两人约好一同赴任,到广东边界再分手。
两人从陆路来到镇江,雇了一只大船,准备沿江而上从湖南走水路到广东。
船大人少,周、杨两人连同随从只占用了几个大舱,船家又搭载了三四十人。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云游和尚,自称从伏牛山而来,要到湖南广武去烧香。
这和尚大大咧咧,言语粗鲁,同舱的十几个人都很讨厌他。但和尚却不知趣,反而要同舱的人烧茶煮饭给他吃。同舱的人不服,纷纷说道:“出家人在外,本应慈悲小心,不贪不嗔,你怎么反而要讨我们的便宜?” 不料和尚说道:“你们这一小帮人,我要你们服侍,是抬举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不知好歹!”口里小人长小人短地骂个不停。
众人见和尚如此蛮横无礼,个个来气,围住和尚,不是打,就是骂,闹成一团。和尚挣脱出来,口中念念有词,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指着骂他的人说道:“不要骂!”那骂的人马上就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和尚又指着打他的人说道:“不要打!”那打他的人顿时动弹不得,手瘫足软。有几个不曾打骂和尚的人,见同伴如此模样,都惊慌起来,叫道:“不好了,有妖人作怪!” 喊叫声惊动了船舱里的周望、杨益两人,他们走出来见到这番模样,也不由大吃一惊。那和尚见周、杨两人身穿官服,不待他们询问,便起身和掌行礼,说道:“小僧是伏牛山来的僧人,随宝舟前去武当,被这帮小人打骂欺负,请两位大人作主。” 周望说道:“打你骂你,就算是他们不对,你这样惩治他们,也不是出家人慈悲为怀的道理。” 和尚听周望这么一说,嘻嘻一笑,回道:“既是两位大人替他们讨饶,我就不与这帮小人计较了。”说着走到那帮人旁边,摸摸这个的嘴,晃晃那个的手,口中念叨道:“说吧,说吧!动吧,动吧!”于是哑了的人又说起话来,瘫了的人又活动起来。看看和尚像耍把戏一样,满船的人大笑起来。
这时,周望悄悄对杨益说:“这和尚肯定有法术在身,要是能镇住当地那些行妖惑众之人。你何不趁此机会请他到你舱里去住?” 杨益道:“老大人说得正是,我空身一人,舱里没有女眷,正好住得。”杨益随即对和尚道:“长老既然与众人相处不合,不如到我舱里委屈几日。
粗茶淡饭,自当供奉,请长老不要嫌弃。”和尚大喜,连称打扰,就随杨益到官舱住下。
船行江上,水天一色,烟雨茫茫。闲来无事,杨益就与和尚谈天说地,讲古论今。那和尚一改粗鲁之态,谈吐之间,颇有几分高僧之风范。杨益暗中更加称奇。渐渐地杨益就把话引上了正题,说起自己要去安庄县上任的事。
和尚听了,沉吟半晌,慢慢说道:“安庄县的风土民情,小僧略知一二。大人若去那做官,要各处安排妥当,做好防备,才可前去。”杨益说道:“下官家贫,无力在朝廷权贵中打点走动,才被打发到这么一个地方做官。圣旨一出,就得赴任,哪里有什么安排准备呢?” 和尚见杨益说话老实,就说道:“小僧本姓李,老家就在大人赴安庄的途中。我索性不上武当去了,就陪你南下广东,到老家去替你寻个有法木之人,让他随你到安庄上任,保你无事。”杨益闻言大喜,再三致谢,又把心头的愁闷之事,一一说给和尚听。和尚见杨益敞开胸襟,以诚相待,更觉得他为人平易本分,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敬重。和尚起身,从褡裢内取出10来两上好的黄金,50两碎银,送给杨益,作为途中的盘缠。杨益起初还推辞一番,见和尚有些不太耐烦,便称谢收下。
船行半月有余,来到广东琼州地方。周望另雇小船,去连州赴任。杨益与和尚在船中又行了几日,来到偏桥县。和尚对杨益说道:“这里离我家不远了。请大人把船停在码头,我上岸回家寻人,不久就回到船上,请大人在此静候。”说完,背上褡裢禅杖,跳到岸上,扬长而去。
杨益依和尚之言,在船上静候。等了一天又一天,一连等了七八天,也不见和尚的踪影。杨益心中暗暗焦急,但他相信和尚是个有信义之人,决不会借故不辞而别,因此尽管下人猜三疑四,他只是不理,每日在船头翘首而望。等到了第9天,只见和尚领了七八个人,挑着两担箱笼行李,酒肉粮食,后面还抬着一顶有人的轿子,前呼后拥,急匆勿赶来。杨益连忙下船,到码头上迎接。
和尚与杨益见过,回头吩咐跟来的从人打开轿门。从轿中款款走下一个美貌女子,约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和尚指着妇人说道:“这是我的堂侄女儿,现寡居在家。我知大人现无妻室,有心把她嫁给大人为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杨益见这女子身材婀娜,面容姣好,暗中已有几分喜欢,听和尚这么一说,不由喜出望外,哪有不愿之理?当下又是再三拜谢。和尚说道:“我这侄女自幼习得法术,功夫只会在我之上。大人携她前去安庄赴任,只要凡事都听她安排,自然平安无事。这些箱笼行李等物,权且作她的陪嫁。这几个人都是她往日的使女仆人,也都随同前去侍候你们夫妻二人。” 杨益见和尚安排得如此周到,感激涕零,跪下拜道:“蒙长老如此大恩,在下犬马难报。”和尚大手一挥,说道:“都是缘份,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又回身吩咐侄女:“我前日已吩咐过你,此行务必小心在意,好生照看夫君,助他成功。”说完就和杨益告别,站在码头上看着大船远远开去,才转身上路。
和尚的侄女李氏,不但长得美貌,而且性格温柔,聪明伶俐,嫁给杨益之后,夫妻恩爱,百般如意。在船上又行了十几天,来到一条大江。这条大江东通巴蜀川江,西通滇他夜郎,有几条支流在此汇合,水流湍急,无风也有三尺浪。船到江口,水手吃了顿饱饭,就要开船闯过去,李氏慌忙对杨益说道:“千万不能开船,要停下躲风3天,才好过去。” 杨益道:“如今一点儿风丝没有,怎么不能开船?” 李氏说:“顷刻之间,大风就要袭来。赶快寻个港湾,把船驶入避风。” 杨益正要试试李氏的本领,就吩咐水手把船驶向不远的一处港湾。水手齐力把船撑动,刚刚驶进湾口,大风从西北方向铺天盖地而来。霎时间,天昏地暗,浊浪排空,平静的一江绿水被狂风翻搅成一条暴躁的乌龙,江上的船只个个折帆摧桅,不知有多少商旅死于非命。
狂风一连刮了两日,到第三天中午才慢慢平息。杨益见李氏所料分毫不差,心中高兴。这时,江上摇来一只小船,船上有人大声叫卖药酱。杨益在京城就听人说过,滇蜀一带有一种美味,名叫蒟酱,只是未曾吃过。如今听人叫卖,又值心中高兴,连忙吩咐水手把小船唤来。船上的土人手持一只小罐,说道:“此物珍奇,只此一罐,需500贯钱才卖。” 杨益虽家贫,但一路得和尚资助不少,手头已见宽裕,所以土人要价虽高,他也不大在乎。当下吩咐书童到舱中向李氏要零钱买酱,不料书童回来说道:“奶奶说了,这酱不能买他的。要是买了,必有麻烦。”杨益以为夫人嫌贵,便从怀中掏出银子,与水手换了零钱,买了那罐药酱。打开封口,香气扑鼻,酱的颜色就如红玛瑙一般晶莹可爱,杨益尝了一口,只觉甘甜无比,便兴冲冲地捧去李氏尝鲜。李氏见杨益自作主张买了蒟酱,大惊失色,慌忙把罐口重新封好,说道:“千万不能吃这酱,麻烦就要来了。” 杨益大惑不解,说道:“区区一罐殉酱,会有什么麻烦?” 李氏说道:“老爷有所不知,这药酱出在南越国,是萎树叶的果实酿制而成。萎树叶结果很少,霜后方熟。土人采集果实,酿制成酱。小小一罐,要用好多株树的果实才能酿成。酱成之后,要进贡王家,市上很难见到。这罐酱是有人偷盗出来卖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原来这罐酱是当地土司派人到南越国用重金买来的,土司自己也不敢留用,要进贡给朝廷。为买这酱,土司耗费了不少钱财,派人吃尽千辛万苦,才买到这么小小一罐。到手之后,正要换上银罐盛了,到岁贡之时送往朝廷,不料却被一个土人偷了出来,土司大为震怒,派人四处缉拿盗贼。这时有人来报,江上有一条官船,正在购买蒟酱。土司当即点起数十名士兵,派人驾一条快船,鸣锣击鼓,杀奔过来。不多时,兵船就追了上来,距官船只有半箭之地。
杨益在甲板上见士兵驾船鼓噪而来,不由慌了手脚,赶忙回到舱里向李氏讨教:“奶奶,有士兵杀来,如何是好?” 李氏说道:“我叫老爷不要买他这酱,你看惹出了这场大祸。蛮野之人,动不动就杀就砍,哪讲什么礼法!”李氏忙叫童子拿一盆水进舱,她望空领念了个咒语,伸手在水盆里一点,只见江面上那条船顿时停住不动,就像钉在水中一样,士兵们使尽全力,一点儿也撑不动,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
兵船上的人慌忙起来,叫道:“官船上有人行妖法,快去请人斗法。”李氏派一名当地水手划一条舢板过去,用当地土话说道:“列位请息怒。官船在贵地避风,有人拿蒟酱来卖,船上老爷不知其中隐情,误买了此酱,还不曾吃。诸位来讨,我们送还原物,酱钱也不要了!” 兵船上的人已知官船上有人厉害,如今见来人说话在理,乐得顺水推舟,就说道:“只要送还酱,我们照原价赔钱。”水手回来报知杨益,把蒟酱拿了送过去,兵船上的士兵头领付了酱钱,双方都客客气气。李氏等水手回到船上,把手在水盆里连划几圈,那兵船便轻轻地撑离原地,回去复命。杨益出了一身冷汗,说道:“多亏夫人消了这场横祸。”李氏淡淡一笑,说:“今后只要依着我,保你平安无事。” 在路上又行了几日,终于来到安庄县。新官到任,衙门里照例在公堂上摆开酒席,为新知县接风。席尽客散,杨益回到内衙。李氏说:“在这三日内,将有一个穿红衣的妖人到大堂上寻事,你见到他时,只管稳坐不动,不要睬他,千万不能站起身来。”杨益——记在心中。
第一天、第二天,两日无事。第三天,杨益端坐大堂之上,接受部属参拜。正在这时,阶下有个身穿红布官服,头顶方中的土老大步走到杨益面前,也不下跪,口里说道:“请起来,受老夫一拜。”杨益问道:“你是哪县老人,与本县衙门有何关系?”那土老也不回答,口里只管说道:“请起来,受老夫一拜。”两旁围着的百姓见他如此戏弄新到的县官,哄笑起来。杨益见状,怒火中烧,把夫人的叮嘱忘了大半,只记住了千万不要起身。当下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哪里来的野老,到此放肆,给我拉下去打!”左右吆喝一声,跑上来两个衙役,要拉老人下去打板子。那土老挺直腰板,硬是不动,两个衙役假意拉了两把,就回杨知县道:“回老爷,此人打不得。”杨益更为恼怒,喝道:“胡说!有何打不得?一齐上去,把他拿下!”众衙役一齐上前,把野老拿下,打了10板。两边公人一齐上来求情,杨益喝道:“轰出去!”那土老一边走,一边说:“不要慌,等着瞧!”恨恨而去。
新官上任,都想图个吉利,杨益被土老这么一闹,好生晦气,退堂之后,闷闷不乐地来到内衙。夫人李氏迎上前来,说道:“我前日告诉老爷,不要理睬穿红衣服的人,老爷又与他纠缠什么?”杨益说道:“我记住了夫人的话,在堂上端坐不动,只吩咐衙役打了他10板。”夫人说:“他就是来斗法的人,你在堂上如果站起身来,他便在夜间变成妖怪来惊吓你,吓得你怕死求饶,以后老老实实听他摆布,这个县官就等于让他做了。那些衙役公人,都是他们一伙,所以不愿打他。今天被你打了一顿,他怀恨在心,夜里一定要来害你性命。”杨益听了,两腿直抖,问:“夫人,这如何对付?”夫人说道:“不碍事,老爷只管放心,夜里自有办法对付。” 等到晚上,夫妻两人早早吃了饭,收拾一番。李氏用石灰粉按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画了四个神符,在中间的空处,也画了个神符。李氏让杨益坐在中间的符上,叮嘱道:“夜里有怪物来时,你万万不可乱动,只管坐在符上,不要害怕。”然后,李氏换上紧身装束,从箱里取出一根三四寸长的大金针,又拿出一道朱符,点起香烛,供在神像前,默默坐在白粉圈外等候。
大约到了二更时分,窗外骤然刮起一阵狂风,只听哗啦一声,一个怪物叫着破窗而入。昏暗之中,只见这怪物有如茶盘大小,飞旋着朝杨益扑来。
飞到白圈外边,怪物猛然收住势头,绕着圈子盘旋,不敢冲进来,急得吱吱怪叫。杨益坐在圈子中的神符上,看到此物凶恶,吓得浑身发抖,像筛糠一样。李氏念动咒语,将朱符望空烧化。说来也真灵,怪物当即威风大减,飞得慢了下来。李氏乘机大喝一声:“住!” 伸出右手,朝怪物抓去,那怪物朝地上扑下来,李氏顺势将它按在地上,然后双手把它牢牢抓住。举起来借着烛光一看,这怪物有脸盆大小,像一只大蝙蝠的模样,浑身黑白花纹,长着一个血红的长嘴,狰狞可怖。杨益半晌才缓过气来,仍然不敢正视这怪物。李氏对他说道:“这个怪物就是白日那红衣老人的魂魄所变,现在红衣老人的肉身正在他家中昏睡。我们要是把这怪物打死在这里,那边老人也就死了。他的徒子徒孙很多,一定再来报仇,与我们纠缠不休。不如暂且留着它。”说着,把怪物的两只翅膀折叠在一起,用大金针钉在白圈子中的符上,那怪物一动也不能动,只是吱吱地怪叫,但叫声已是有气无力了。李氏恐怕猫鼠之类伤害了这个怪物,又找出一只竹筐,盖在它上面。然后,夫妻进房休息,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杨益升堂问事。堂下跪了二十来个老人,个个衣帽整齐,规规矩矩,为首的说道:“小人们的邻居庞某不知高低,夜里冒犯大老爷,被老爷拿了。请大老爷开恩,饶他这一次不死,小人们与他自来孝敬老爷。”杨益冷笑道: “你们既然知道,我就把话说个明白,我要是没点本事,也不敢来这里做官。我也不想杀他,专要看他如何脱身!”众老人说:“不敢瞒大老爷,这县里一直是庞老人与我们这些人把持,从来不由官府做主。如今我们知道老爷的法术厉害了,今后再也不敢冒犯老爷。请老爷饶了庞老人这一次,我们一定听老爷吩咐,让满县之人都服从治理。”杨益说:“你们先退下去,我自有处理。”众人连声答应,老老实实地退去。杨益退堂回到内衙,把众老人求饶的事详详细细对李氏说一遍,李氏道:“等明日这帮人再来求饶,才可放那怪物。” 第三天早上,杨益升堂。那帮老人早已跪在堂下,哀求之辞比昨日更为恳切。杨益说,“看你众人的面上,姑且饶恕他这一次。下次再敢无礼,本官决不轻饶!”众人拜谢而去。杨益回到内衙,李氏说:“今夜可以放他了。”到了夜里,李氏走进白圈子,拔起金针,那怪物飞起来,穿过窗户,鸣咽而去。
庞老人家里,众老人团团围在庞老人床边,焦急地等待杨知县放魂魄归来。只听庞老人呻吟几声,从床上霍然坐起,向众人拜谢道:“多谢诸位相救,这次几乎不能与各位见面了。厉害,厉害!那知县大人还不算什么,那位夫人大厉害了!她的法术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比我们高明多了。改日同各位备礼前去叩头谢罪,今后再不敢去惹他了!” 隔了两天,庞老人同那一帮老人,抬着牲口酒食绸缎,来到衙门谢罪。
杨益见他们送来许多东西,就说道,“只要你们今后安分守己,不再行使妖法为害地方,本官也就满足了。要你们送这些礼物干什么?”众老人答道:“大老爷和夫人法术高明,又能仁慈待人,小人们从内心里钦佩。一点薄礼,略表心意,请老爷一定收下。我们虽是土人,但也讲信义,今后一定不再生事!”杨益见他们说得诚恳,就收下衣物,留他们在官舍里吃酒。众老人兴高采烈,饮酒猜拳,喧闹一番,拜谢而去。
从此,安庄县内再没有人行妖滋事。杨益在任3年,平平安安,期满高高兴兴地离任。回家途中,又来到偏桥县。船还没靠近码头,只见那位和尚已带了几个人在岸边迎候。杨益夫妻两人忙在船头高声呼喊,和尚挥动禅杖遥遥致意。船靠了码头,和尚跳上船来,与杨益夫妻相见,彼此欢天喜地。
杨益吩咐下人在舱内摆上酒席,与和尚畅叙久别之情。和尚说道:”你在安庄之书,小僧都己知道。今日小僧来此,一是与老友相见,二是带侄女回山,她与你3年之缘已满,现在该回佛门继续修行了。” 杨益听到此言,顿时涕泪交流,大哭起来,拜倒在和尚、李氏面前说道:“长老原说令侄女寡居在家,许配下官为妻,怎么现在又要回佛门继续修行呢?下官夫妻恩爱,同甘共苦,长老怎忍心把我们活活拆散?夫人,夫人,你忍心抛下我吗?” 李氏双眼含泪,垂首不语。和尚对杨益说道:“此女确实是在家寡居,但已随我师妹修行。当初我与师妹讲好,请她出山助你去安庄为官,以3年为期。如今期限已满,小僧要领她回去交给师妹,也算有个交待。” 杨益哪管这些,只顾一味苦苦哀求。李氏虽然垂首不语,但眷恋之情不言自明。和尚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罢!罢!小僧成全你们,让她随你去吧。唉,回去后,小僧少不得被师妹埋怨!”说完,转身出舱,双足一点,一下蹿到半空,轻轻落在岸上。
杨益夫妻双双跪在船头,向和尚告别。只听得远远传来一声佛号,再抬头,和尚已不见踪影。杨益凝望着一江碧水,良久不语。李氏夫人轻轻说道:“老爷,回舱去吧。”大船缓缓离岸,驶向远方。
第345、美国皇帝
美国是总统制,从没听过有皇帝——但据说,民间也曾出现过一个皇帝。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一百多年前,美国旧金山市,有个人名叫约舒亚·阿柏拉罕·诺顿,这是个标准的倒霉蛋。他1819年生于英国伦敦,后来随家人迁居到南非。他的父亲是个农民,学着做了些船上用品生意。老诺顿去世后,他变卖家产,到已西去淘金。1849年,当他30岁时,他带着4万美元来到美国新兴城市旧金山,开了一间百货商店,还兼做房地产生意,4年之间,他居然将财富增加到25万美元。这时,白米行情看好,他立刻把财富都投到囤米居奇的买卖上,谁知,由于海运的困难和美国人口味变化太快,他囤积的大米竟一时卖不出去了。一场暴雨过后,堆在临时仓库里的大米发了霉,诺顿只得再花钱雇人将它们倾倒进大海。
随着白花花的米倒进海里,诺顿也成了一个穷光蛋。接下来的几年里,他是靠东借西贷,勉强混过去的。
发财梦破灭了,但诺顿的雄心不死。他像每一个来到美国的人一样,每时每刻要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有一天,他在酒吧听人说:“在美国,只要你不触犯法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是民主自由的天堂。”
诺顿回到他那个破旧的屋子里,寻来一本美利坚法律全书,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研究了五天。第六天早晨,他写了两大张纸,又换上一身破旧的上校军装,冲进《旧金山报》的编辑部,一本正经地对总编说:“我查遍了美利坚法律全书,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一个人不能当美国皇帝。我也翻遍了全美国各地的报纸,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宣布他是美国皇帝,我是诺顿一世,这是朕的诏书,朕命令你,立刻在报上刊登!”
瞧他那副熊相,总编大人和报社的职员们差点没笑掉大牙。但总编擦擦干笑出来的眼泪,突然将脚跟猛地一碰,立正着敬个礼说:“陛下,一定照办!”
诺顿被他的装模作样吓了一跳,但马上恢复过来,用手指弹弹桌面,说:“这才对了。朕恕你们刚才笑得那么……天真!”
说完,他拉拉正旧军装,挺胸凸肚走出了编辑部。
总编立即拿过“诏书”,对一位编辑说:“真愁没有爆炸性新闻,这下可好了!诺顿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他钻了法律的空子,抢了谁也没有称帝的先。在美国,谁都可以玩一点不犯法的花样,为什么旧金山不可以冒出一位没有金钱没有宫殿的皇帝呢?!这一招,一定能提高报纸的知名度,提高旧金山的知名度!”
诺顿的第一道“诏书”很快就刊登出来了。
爱热闹的美国人一下子觉得,这个穷光蛋皇帝很有趣,居然到报纸上做起白日梦来了。美国以前也只是一块殖民地,再说,独立快一百年了,难道这个家伙要向死去已五十多年的华盛顿总统宣战吗?
这一份《旧金山日报》也送到了大总统林肯手里,他看过后,笑笑说:“诺顿一世没有军队没有监狱,恐怕连晚饭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不会对美国政府构成威胁,由他闹着玩吧。”
实际上,这几天,诺顿躲在家里,害怕得很,他怕警察局找上门来寻麻烦,但转念一想大不了投进监狱,由美国政府来供养他!因此,躲了几天,他悄悄开了门,来到街上。
怕归怕,他还是穿着他那身破军装。
突然,有两个胖子微笑着向他鞠了一躬。
接着,又有几位老太太颤颤抖抖地朝他行了屈膝礼,几个孩子还朝他喊道:“美国皇帝万岁!诺顿一世万岁!”
诺顿激动起来,大叫道:“喂,你们过来,朕要给你们加封……”
但是,那几个孩子竟一溜烟地跑掉了。原来,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冰琪淋,他们怕这个美国皇帝会乘机去咬上一口。
诺顿喜气洋洋,昂首阔步,一直来到一家图书店。他对老板说:“朕要一幅拿破仑和维多利亚女皇的画像,你准备收多少钱?”
书店老板早就听说这个皇帝的新闻了,他笑着说:“我早就为陛下准备好了,并且,我要亲自为陛下挂到皇宫里去。我还准备了照相机,要到皇宫里去拍几张照片。至于钱,我怎么敢收陛下的呢?”
诺顿更来劲了。他挺着胸走在前面,书店老板捧着画像在后面亦步亦趋,还有一名摄影师,扛着他的器材,撵得气喘吁吁的。
这时,沿街的窗户几乎都“哗啦”一下打开来,男男女女都争着要看看这位已经家喻户晓的穷光蛋皇帝。
诺顿微笑着,向两边的窗子招手致意。在他看来,那些人都在向他鞠着躬。
很快,诺顿大皇帝破旧的“宫殿”被拍成照,印到了报纸上,飞往全国各地。许多好奇的记者蜂拥来到旧金山,非要挖出一点“头条新闻”、“独家新闻”来。
一时间,旧金山的旅馆竟让这些采访美国大皇帝的记者住满了。《旧金山日报》的发行量一下子翻了三番,旧金山的知名度高得也几乎无人不晓了。
书店老板霍奇的那两幅画没有白送,他的照片使他发了大财。因为,从此以后,诺顿再也不让别人参观他的“内宫”。他觉得,书店老板的照片恰到好处,上面既有拿破仑和维多利亚女皇的画像,又有好些神秘的阴暗角落,却没有暴露出房子里一地的垃圾。
霍奇出于感激,送给诺顿两条狗。他说:“陛下不带卫兵,大概可以接受这两个忠实的奴仆吧。它们不要皇帝的津贴,只要你在逛街时,让它们能自由进出餐馆就可以了。”
诺顿威严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连肉骨头也拿不出来。
不过,那两条狗很快就变成了癞皮狗,因为诺顿住的地方太脏,他也没工夫没钱去为狗做清洁工作。
诺顿望着他的两条癞皮狗,突然来气了,他又写了一道敕令,说:“国会高层贪污腐化弄得民不聊生,连一个美国皇帝也养不活他的狗,这种国会要他有何用?朕命名,即日起,国会自行解散,朕要躬亲治国!”
登着“敕令”的报纸传到华盛顿,有人借此攻击国会,但更多的人劝林肯总统要“治一治这个疯子”。但林肯微笑着说:“有人批评国会,这是好事。白宫的门敞开着,我们欢迎他前来指教。”
但是,诺顿吃了上顿没下顿,他怎么拿得出去首都的路费呢?不过,他又通过报纸命令道:“朕要求陆军司令立即派一支军队去扫荡国会山!”
当然,连童子军也不会接受他的这道命令。
诺顿气极了,立刻又写了一道诏书,要各州派代表到旧金山的音乐厅来朝见,他将和代表们“对法律作必要的改革”。“代表”们来了不少,但他们都是前来猎奇的记者,不过,这次旧金山音乐厅又大出风头,照片登在各地的报纸上,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参观。
一天晚上,旧金山市市长在宴会上向在座的富翁们建议说:“旧金山出了个大名鼎鼎的美国皇帝,这是一件滑稽事,但对旧金山好处很大。你们看一看,才多长时间,国会议员们就经常谈起旧金山,旧金山的游客增加了三倍,财政收入也增加了近一倍,这些,都和这个荒唐的皇帝有关。我看,这个穷光蛋对旧金山来说,是个财神爷,我们要将他保护起来,好好利用。”
一时间,富翁们纷纷表示,愿意包下“美国皇帝”的衣食住用。有位著名医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马上去为他那两名忠实的卫兵免费治病!”说完,他就醉熏熏地跑出去为诺顿的癞皮狗治疗了。
但是,第二天,美国皇帝诺顿竟被一名警察抓起来关了禁闭!
事情是这样的——
诺顿牵着他的两条狗在街上闲逛,那两条狗浑身裹着洒了药粉的纱布,显得十分惹眼。
有许多开玩笑的人跟在他们后面,说那纱布是“卫兵们华丽的甲胄”。还有人说,皇帝很快也要穿上这种半透明的“皇帝的新装”。
一时间,围观诺顿和他的狗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新近调到旧金山的警察看见了,就给这个大名鼎鼎的美国皇帝戴上了手铐。
这时,人们非但不阻止,反而笑着,闹着,那个书店老板又乘机拍了一张照。大家都知道,把诺顿抓起来,好戏就要开幕了。
果然,不到半天,人们看见,警察局长气喘吁吁赶到拘留所,亲自给诺顿开了手铐,一再向他鞠躬道歉,并宣布立即把那个“不识龙颜”的警察赶出旧金山。
当天傍晚,旧金山电台里播送了一条新闻:市政府将拨款为诺顿缝制新装,铁路公司发给诺顿一张终生有效的金质乘车证,每个戏院都给诺顿留一张特别的座位……
这个自命美国皇帝的诺顿,终于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出人头地了。
第346、黄知县对联丢尽脸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家里很穷,十二岁那年被迫辍学去给周湾财主家放牛。
一天,他从周湾回来,见路旁的水田边有许多青蛙,心想,两手空空的如何去见母亲?不如逮几只青蛙回去孝敬她老人家。于是他便到路边捉起青蛙来。
忽然听得一阵喝叫,转眼过来一乘官轿,轿内坐的乃是知县黄老爷。这老爷到乡下去察访一桩公案,此刻正打道回府,不想大轿受阻,好不焦躁,提起大红袍下轿来。正要发作,定眼一看,原来是个半大孩子身穿绿袍在捉青蛙,觉得有趣,不由出联戏道:“井中青蛙井中栖,井中青蛙穿绿衣。”
苟三抬头一看,看见走来的黄老爷身穿红袍,便顺口道:
“锅里虾子锅里跳,锅里虾子着红袍。”
黄老爷见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嘴巴却如此厉害,有意与他耍耍,于是又道:
“绿头苍蝇,绿头绿发绿身干。”
徐苟三望了那老爷一眼,见他酒气掀天,满脸赤红,又回道:
“红脸金猴,红发红毛红屁股!”
黄老爷听了勃然大怒,喝道:
“无知小燕雀四处乱窜,岂知王法王规?”
徐苟三也恼了,冷笑一声,立即答道:
“阔嘴屎克郎漫天横飞,哪知味臭味香!”
黄老爷听了更是气得满面发紫,浑身直颤,又指着苟三道:“残席桌前馋嘴小儿郎,盼的是珍肴到手一口两口三口……”
徐苟三不慌不忙地对道:“罗汉堂内大肚泥菩萨,喜的是人间供奉百年千年万年!”
黄老爷见与他对了半天歪联,还是难不倒他,好不气恼,见路旁有几串野花顺手掐了几朵,捏在手中恶狠狠地说:
“路边新开花,先摘先开,先开先摘;”
徐苟三毫不示弱,指着一旁的枯叶答道:
“树下隔年叶,老叶(爷)当死,当死老叶(爷)!”
黄老爷听了顿时气得口吐口沫,头脑发昏,双眼瞪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师爷见势不妙,忙将黄老爷扶进轿中绕道而回。
第347、月下灰马
十二世纪的法国人,崇尚骑士风度。有位骑士名叫莱昂,他年轻又勇敢,但他并不富裕。他的封地很小,而且还在偏僻的森林里,要找到那个小小的庄园,得好好地在林莽中下一番功夫。
贵族们瞧不起他,更不愿到丛莽密林里去拜访他。不过,莱昂有一匹灰马,却使远近几百里的贵族们垂涎三尺,羡慕不已。这匹马有着闪亮柔软的毛皮和高耸的鬃脊,它的长尾像流苏一样飘垂,四蹄奔腾如风驰电掣。可以说,全法兰西的名马都很难与它匹敌。不少富豪都想把它买过去,但莱昂却说:“灰马是我的朋友,把全世界的金银财宝都搬来,我也不出卖朋友。” 在离骑士庄园五里以外,有一座公爵的城堡。老公爵十分富有,却仍是爱财如命。老公爵的独生女罗米娜,是城堡中一朵美丽的玫瑰,她拒绝了众多贵族公子的求婚,却偏偏看中了贫寒的骑士莱昂。老公爵不许女儿离开城堡一步,两个年轻人就只能在城堡一个坍塌的缺口处见见面。
每天,莱昂总要骑上灰马,穿过只有他才熟悉的密林小路,悄悄来到老公爵的城堡后面等侯。但是,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美丽的公爵小姐,他常常失望地垂着脑袋,由灰马顺着密林小路把他载回家。
有一天,莱昂终于忍不住了。他明白,罗米娜小姐是重义轻财的,她会像一个农妇那样,跟他生活在密林中的小庄园里的。他鼓足勇气走进城堡,找到老公爵,对他说:“公爵大人,我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是个贫困的骑士。
但是,我的品行和本领毫不比别人逊色。我爱上了您的女儿罗米娜小姐。她也爱上了我。今天,我是当您老人家的面来向她求婚的。” 老公爵听罢,脸一下子变得比他的胡子还白,他生气他说:“想要娶罗米娜为妻?我告诉你,整个法兰西没有一个爵士可以绕过我接近她,整个世界也没有一个王子能自己决定这件婚事!她要嫁给谁,由我说了算!我绝不会让她嫁给你这样一个穷骑士!” 莱昂几乎是被撵出了公爵家。他心情沉重,只是想起罗米娜小姐还深深爱着他,才没有完全失去希望。他打算过一两天后,到外省去参加盛大的比武大会,希望能在比赛中挣得一笔不小的财富,再回来寻找合适的求婚机会。
但是,就在这一天,公爵家又来了个老财主。论岁数和财富,他跟公爵不相上下,年轻时又在几次战役中并肩打过仗,因此,两人越谈越投机。最后,老财主竟乘机说:“你我都很有钱,如果把两家的钱财加在一起,就富贵一家了。我看,你就将你女儿罗米娜许配给我吧,我不要你任何嫁妆。我们成了姻亲,还有谁及得上我们富有呢?” 老公爵财迷心窍,竟高兴得直搓手,说:“对,照你说的办!这样一来,整个法兰西没有谁比我更有钱了!” 老财主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回家办财礼去了。老公爵立刻找来罗米娜,对她说:“我已经将你许配给门当户对的人家,不许你再胡思乱想,更不许你去跟骑士莱昂见面!” 罗米娜惊呆了,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但是,老公爵可不管,他一面命令加紧采办婚礼上用的东西,一面发出请柬,邀请大大小小的财主们来参加婚宴。他还挨家挨户去征借骡马,组织成驮运财礼的马队。当然,他也派人到莱昂骑士家去,向他借那匹驰名全国的灰马,以便新娘骑着上教堂去显得更加高贵。
这时,莱昂骑士从比武赛会胜利回来了。他几次来到城堡缺口处等候罗米娜小姐,但一次也没见到她。正当他在家中闷闷不乐时,公爵派人借马来了。他问道:“公爵家有的是马,怎么要借我的灰马呢?” 那仆人回答:“公爵小姐明天要骑上它去教堂举行婚礼。” 仔细一问,罗米娜小姐竟是跟一位老财主结婚,莱昂听罢,心都要碎了。
他本想拒绝把灰马借出去,但转念一想:马虽是借给老公爵的,但却让罗米娜骑的,这关系到新娘的体面。再说,罗米娜内心一定十分痛苦,见到这匹心爱的马,受伤的心灵也许能得到宽慰。
莱昂骑士立即给灰马配上马鞍,上好笼头,把马疆交给了来人。但是,等灰马的背影一消失,他就折身回到自己房里,一头倒在床上,放声痛哭起来。
婚礼的前夜,老公爵的城堡里已摆开了宴席,前来祝贺的贵族老爷们大吃大喝,大叫大嚷,闹得乌烟瘴气。老公爵和那位老财主新郎被灌得醉倒在地,头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当月亮还挂在西边天上的时候,守夜的仆人就催着大家出发到教堂去。
去教堂的路很长,还得穿过森林,贵族老爷们一个个迷迷糊糊的穿上衣服,打着哈欠爬上马鞍,摇摇晃晃地上了路。马队拉得很长,老公爵和那个老财主新郎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罗米娜小姐满脸泪痕,骑在灰马上,默默地走在马队的最后。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满脸横肉的女管家。
女管家也喝得醉熏熏的。起先,她还强撑着眼监视罗米娜小姐的一举一动,但在马背上颠着颠着,她的眼皮就合上了,最后,竟搂着马脖子打起盹来。
马队在微弱的月光下渐渐离开大路,进入森林。路越来越窄,只能单骑通过。除了罗米娜小姐外,马队里所有的人都喝醉了,他们只是让马机械地跟着前面黑黝黝的影子慢慢摸索前进。
突然,密林中出现了一条很难察觉的岔道,那正是年轻的莱昂骑士常来常往的秘密通道。灰马抬头望望越来越淡的月亮,折身拐进了这条熟悉的小路。
这时,女管家在马背上睡得正香,她的马连望都没望一眼那条幽暗的小路,尾随着前面的马队继续前进。
一摆脱马队的拘束,灰马就放开四蹄,向密林深处奔去。一下子,黑糊糊的树影像妖魔似的张牙舞爪,被惊醒的鸟雀尖声鸣啾起来。罗米娜从没见过这么黑暗的恐怖景象,心里十分紧张。但是,她想:只要能离开那个讨厌的“老新郎”,即使被野兽吃掉,她也听天由命了。
灰马奔跑了好一会儿,终于停在林子中间的一座小庄园门前。这时,晨曦暗淡,四周寂静无声。灰马长嘶了一声,见没人开门,就焦躁地用蹄子刨地。
终于,一个看门人被惊醒了。他透过铁窗朝外望,只见公爵小姐披裹着金色的礼服,外罩大红斗篷,颈上还挂着贵重的首饰,美丽的眼睛因为哭泣肿得像个红杏。他惊讶地问:“你是谁?是神仙还是妖精?” 罗米娜小姐回答说:“我是公爵小姐罗米娜,我在森林里迷了路。请你行行方便,通报主人,让我进来避避寒。等太阳出来后,我再离开这儿。” 看门人出了庄园一看,认出了主人的灰马,立刻猜出那位小姐就是莱昂骑士日思夜想的人。他急忙跑进去报告说:“主人,您的灰马正站在门外,
它为您带来了一位可爱的小姐。我想,她一定是您日思夜想的那位仙女!” 莱昂骑士一听,立刻冲出门去,一眼就看见罗米娜小姐,顿时像傻了一样怔在那里。
罗米娜小姐说:“是你的灰马把我驮来的,要不,我怎么知道这儿的路呢。看来,这是上帝让灰马这么做的。年轻的骑士,你愿意娶我吗?” 莱昂快乐得简直要疯了。整个庄园也顿时沸腾起来,一片喜气洋洋。人们请来了牧师主婚,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且说老公爵的马队来到教堂,怎么也找不到罗米娜小姐。因为灰马也不见了,老公爵怕莱昂向他索赔,竟命令封锁小姐失踪的消息,没做成新郎的老财主自讨没趣,跟老公爵吵了一架,带上他的财礼回家去了。
老公爵又气又急,弄不清是什么怪物将女儿连人带马弄走。五天以后,他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原来,是那匹灰马当了月下老人,将公爵小姐送到了年轻骑士的家里!
第348、被烧毁的遗书
有个名叫郑蟾的孤老头子,他每天要喝三顿酒,老酒下肚,就要骂人,骂谁?别人不骂,专骂扒手。
原来,三年前,他老伴身患重病,卧床不起。郑蟾老头把家中唯一的一头猪卖给了收购站,换回了一百八十元钱,想为老伴称斤桔子,一摸口袋,这一百八十元“救命钱”却不翼而飞了。
郑蟾老头丧魂落魄回到家里,身无分文,无法把老伴送进医院。守了三天三夜,等到村里干部陪同医生赶到郑蟾老头家里,郑大妈早已滴水不进,奄奄一息了。
折腾到半夜里,这个劳累了一辈子的好女人没有被抢救过来,就死在自己破茅屋的木板床上。
尽管医生劝慰他:郑大妈患的是晚期肝癌,别说一百八十元救命钱,就是堆满金山银山也不能“妙手回春”。可是,郑蟾老头总觉得对不起老伴。这个苦命的女人生了病连医院的门槛也没能踏进去。怪谁呢?怪那个丧尽天良的扒手。故而,他一骂就骂了三年。
这一天,郑蟾老头骂得正起劲,门外鬼鬼祟祟闪进来一个人。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宝贝外甥侯小利。
侯小利脚下象探地雷似地一步一步磨到郑蟾老头的身边,垂下双手,规规矩矩叫了声:“老娘舅。”没等娘舅回答,他就缩紧了肩膀,试探地问:“您老……还在骂那扒手?”
“我骂扒手,关你小猢狲屁事!”郑蟾老头抬起头来白他一眼,把正在夹菜的乌木筷朝桌面上一拍。
“嘻嘻,老娘舅,请您老不要发火。实不相瞒,当年偷您钞票的扒手,不是旁人,就是,就是……您那不争气的小外甥。”
“什么,原来扒手是你!”老娘舅瞪大血红的牛卵眼。把他从头望到脚,细细打量着。
“不,绝对不可能是你。”郑蟾老头知道,这个外甥虽则不学好,偷东摸西,劣性不改:但是怎么可能把手伸进自己亲娘舅的口袋里呢。
“啊哟哟,这‘扒手’又不是什么光荣称号、高贵头衔;我没有偷你的钱,何苦要自己抓个虱在头上搔搔呢l”说着,他从破棉袄口袋里取出一叠钞票:“喏,老娘舅,这里一百八十元赃款,我退赔给你,并向你赔礼道歉。”说完,恭恭敬敬一个九十度鞠躬。
郑蟾老头看到侯小利拿出的钞票里还夹着一张白字条,伸手抓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卖猪的“收货发票”。
“啊,真会是你!”郑蟾老头捏着这张发票,嘴角簌簌牵动,两眼发直了。
“你,还是个人吗?竟敢扒走你舅妈的‘救命钱’?”郑蟾老头把侯小利兜胸揪住,一双火辣辣的眼睛逼视着他,举起手就要朝他打去。
侯小利没等老娘舅举起巴掌,就采取“主动”,左右开弓,狠揍自己的耳光,边刮边骂:“我该死,我无耻!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披着人皮的恶狼,我是吃人不吐骨的魔鬼…”
侯小利正在狠揍自己的耳光,拚命跟自己上纲上线,忽听见院子外传来“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姑娘声音:“里面有人吗?”
郑蟾老头开门一看,果然是个身材苗条、容貌出众的年轻姑娘。这姑娘羞羞答答,涨红了脸,抖动着嘴唇,竟嘤嘤哭泣起来。半晌,她低沉了头,轻轻地承认:“扒走您老人家一百八十元钱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啊,一个男扒手还没结案,又冒出个女窃贼来,这倒使郑蟾老头作了难。他回头一看,自己那宝贝外甥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他那一百八十元钱却还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郑蟾老头只得把这姑娘请到屋里来。这姑娘踏进屋来,看到郑大妈的灵台,直扑过去,双膝跪下,泪如泉涌,抽抽搭搭地说:“好大妈,都是我的罪过,我偷走了大伯的‘救命钱’,害死了您老人家,我、我……今天向您认罪来了。”
郑蟾老头把她扶了起来,经过盘问,方才知道这姑娘名叫石梅珏,家住镇上。梅珏姑娘把作案时间、地点、前后过程都交代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使得郑蟾老头又不能不相信。
就在郑蟾老头百思不解时,她从精致的小包里取出一个洁白的手绢包。解开手绢包,里面是一叠齐刷刷的十元票子。
桌上的一百八十元钱,郑蟾老头还没有收起;这个陌生姑娘又送来这一大笔钱,郑蟾老头如何敢拿。他慌忙不迭双手推住,结结巴巴地说:“姑娘,你、你…你一定弄错了人。我知道扒我钞票绝对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很不争气的小伙子……”
郑蟾老头话还没有说完,梅珏姑娘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吃惊地瞪圆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唇愈加抖索不停。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叫了起来:“确实是我,确实是我,再也没有别人……大伯,您老人家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
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稍稍镇静后,又轻轻补上几句,“郑大伯,我是个姑娘家,怎会平白无故冤枉自己做贼呢!这三年来,实在折磨得我内心受不住,我才顾不得丢人现眼,上门来赔礼道歉。您老人家要是能原谅我,就把这钱赶快收下吧!”梅珏姑娘见郑蟾老头不肯收,便把这叠钞票放在郑大妈的灵台上,又对着郑大妈披黑纱的遗像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郑蟾老头从她恳切的语句中看出她并不是个坏的姑娘,就问:“你怎么会去做扒手的呢?”姑娘这才慢慢道出这件事的原委:
镇上的姑娘近年来时兴起来:拍订婚照,颈项里都要挂一条金项链。那时,梅珏姑娘还是个待业青年,没有旁的生财之道,只得接了一批枕套,没日没夜地描图绣花,累得腰酸背疼,总算积下一笔钱来。可是,她走到首饰店去,却连份量最最轻的项链也买不回来。她想女伴们订婚时都有金灿灿的项链,只有她颈根里空荡荡的,她怎能坍得起这个台呢!女伴们生来尖嘴薄舌,—个比一个能说会道,肯定会把她百般嘲弄,变为一世的话柄。因此,她就动了偷的念头,扒了郑蟾老头的钱。
姑娘说到这里,流下了悔恨的眼泪。直到姑娘含泪离开时,郑蟾老头还没有明白过来。他真以为自己喝醉了酒,在大白天做梦。但是,揉揉眼睛,看看桌子上一叠钞票、灵台上又是一叠钞票,才相信刚才确实来过两个自认扒手的年轻人。这真是:稀奇的事情年年有,哪有这件事情更稀罕。郑蟾老头被扒走了钱,死去了老伴,足足骂了三年,扒手没有露面,连贼毛毛也没有揪住一根。如今,一下子冒出一男一女两个扒手,一前一后退回两笔赃款,其中必然是一假一真。真的且不说他,那个假扒手为什么要自认做贼上门退钱呢?这里定有蹊跷。
可蹊跷的事还有哩。小猢狲侯小利送还了赃款后,好象“脱胎换骨,重投人生”,确实变了一个人。过去那个人人讨厌的“小猢狲”不存在了;他收心务农,干起活来胜过“拚命三郎”。他把老娘舅承包田和菜园子的农活,全部包揽了下来。大家都说郑蟾这个孤老头子,好象多了个孝顺儿子。
石梅珏送还钞票后,也不断往老郑头家里跑,今天来缝缝补补、洗洗刷刷,明天送点好吃的水果点心什么的。大家又说,郑蟾这个孤老头子好象又多了个孝顺女儿。
郑蟾老头为了揭开“真假扒手”之谜,他不动声色,冷眼观察,不几天他就发现一个奇怪现象:石梅珏撞见侯小利显得自然随便,若无其事,而侯小利见到梅珏姑娘却露出骨节骨骱不舒坦,不是泼粪泼到了田埂上,就是坌田坌到了脚板上,一副丧魂落魄、六神无主的狼狈相。
一天,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郑蟾老头想到侯小利还在田里干活呢,他担心小外甥光着身子,淋在雨里会要伤风感冒,便赶紧拿起一把雨伞,从桌上抓起侯小利的外衣,正准备给他送去,只见“叭”从口袋里掉下一块用纸裹着的硬东西。他从地上拾起来,好奇地剥开纸,里面竟是一枚金灿灿的军功章,摊开皱巴巴的纸,原来是一封信,只见上面写着:
痛苦的石梅珏同志:
你看到这枚军功章,一定知道我是谁了!是的,我就是偷你钱包的扒手。请你别再苦恼了,更不要再找到我娘舅家里来,要是暴露了秘密,那还得了!我恳求你,让我这卑劣的扒手独自一人来赎罪吧!
真正的扒手
啊,这不正是他宝贝外甥的笔迹!这只小猢狲到底在捣什么鬼呢!一会儿说三年前扒了我的一百八十元,一会儿又说是偷了梅珏姑娘的钱包。郑蟾老头感到其中必有奥秘。
就在这时,石梅珏从屋外进来,一眼看到桌上的一枚金灿灿的军功章,她大惊失色,就象根木头一样呆在原地。
郑蟾老头刚要开口,只见窗外雨帘中侯小利朝自己家奔跑着。好,郑蟾老头想:机会来了。他马上利索地把信压在军功章下面,迅速拿起雨伞走到屋外,当侯小利冲进屋里时,他早已偷偷踱到后窗边,从窗缝里望进去,只见石梅珏捧着信和军功章在嘤嘤哭泣。
侯小利闷声不响地用块干毛巾在擦脸上的雨水,雨水早已擦干了,可他还在机械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擦着脸。过了好长时间,石梅珏抹干了眼泪,收起军功章,向门外走去。
这时侯小利才快步走过去:“小石同志,你现在已经明白了,我就是偷你钱包的小偷。那天,我在汽车上扒了你的钱包,跳下车,拉开包,首先看到一百八十元,心里一喜欢,再看了顾霞林烈士写给你的遗书,我追到车站,可汽车早就开走了。我唯一的办法,就 是把这一百八十元替你归还给郑蟾老人。现在我已还了,请你今后再也不要到我娘舅家来了。”
石梅珏把军功章紧紧捧在心窝口,两眼泪汪汪地说:“事情的真相,你全知道了。我也可以做到今后不来了,但,你必须把、把他的遗书还给我……”
侯小利打断她说:“不,遗书是不能给你的!”
石梅珏走到侯小利面前:“我给你下跪,我恳求,还给我吧,还给我吧。”
侯小利却象一尊泥塑木雕,毫无表情,两眼直呆呆地看着前方。半晌,他才说:“这是你的性命宝贝,也是我的性命宝贝,我侯小利只要一看到它,就再也不会做坏事了。”
郑蟾老头看到这里,心里有点谱了,可还是不明白:他俩提到的顾霞林烈士,是老山前线的排雷英雄,是全乡人民的光荣和骄傲,他为什么要给梅珏写遗书?看来,现在只要把遗书拿来一看,就可弄个水落石出了。
郑蟾老头他“嘭”地推开门,一下子出现在两个年轻人面前,“侯小利!什么遗书,快拿出来!”郑蟾老头把手一摊,一对牛卵眼,直盯着侯小利。
“不,不!”石梅珏慌忙地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只吐出一个“不”字。侯小利在一愣怔之后,尴尬地朝娘舅一笑说:“老娘舅,我们没说什么‘遗书’的,您老听错了。”
“什么!”郑蟾老头又瞪大了血红的牛卵眼,“小猢狲,你娘舅还没有老到耳聋眼花的地步。”
石梅珏忙在一边说:“郑大伯,我们没有说过什么‘遗书’。您确实是听错了。”
郑蟾老头这时反倒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稳笃笃地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既然你们都说我听错了,那么,我也只有请公安同志来,把真正的小偷捉出来。”
谁知,话音刚落,两个年轻人象被电触到似的,一下子奔到郑蟾蟾老头前,苦苦恳求:“不要去报案,不要去报案。”郑蟾老头把手往桌上猛地一拍,人“呼”地一下子站起来,说:“上派出所!走!”说着就揪住侯小利。
侯小利是知道自己老娘舅脾气的,看来今天是执拗不过他了,这才从内衣口袋里抖抖索索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塑料包,揭开塑料纸,又是一层牛皮纸,摊开牛皮纸,又是一层透明的玻璃纸,郑蟾老头一把抢了过来,只见一张留有血迹的信纸上写着:
我最亲爱的梅珏妹:
明天拂晓,一场激战要打响了,我可能在这次战役中“光荣”,我不愿将我的终生悔恨带进坟墓,就是三年前,我送给你的那根金项链,是我在镇上扒了一位老大爷一百八十元钱买的。当时,我想等到我凑齐这些钱再归还给他,因此我一直保留盖他卖猪的那张发票,谁知钱未凑齐,我上了前线。我在老山,内心不得安宁,我再也憋不住了,鼓起勇气向战友诉说了。战友们谁也没有嘲笑我,纷纷拿.出自己的钱,凑足了一百八十元,要我偿还这笔宿债。请你看到此信后,把这钱归还给这位老大爷。地址,姓名都在那张发票上。我在九泉之下会感谢你的。
永远爱你的顾霞林于激战前夜
郑蟾老头放下这封遗书,坐在桌前,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原来如此。”郑蟾老头好象在自言自语地喃语:“烈士……小偷,烈士……小偷。原来三年前,是这个烈士……”
这时郑蟾老头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划了好几根,才算划上了。当火焰刚舔上遗书的一角时,两个年轻人又一次扑向郑蟾老头,石梅珏拉着他拿着火柴的手,侯小利抢他手中的遗书,一起喊着:“不、不能烧掉它!”
郑蟾老头猛然地把两个年轻人推开,几乎是用吼叫的声调说:“你们懂什么!懂什么!!你们要把它藏起来,让英雄的污点留给人家当话柄吗?”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皱纹象斧砍刀刻一般,用命令的口吻对两个年轻人说:“这件事只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俩胆敢泄漏出一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着,又划上一根火柴。
石梅珏再也忍不住了,爆发出—声抑制不住的悲泣:“他都是为了我!是我害苦了他……”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份珍贵的遗书渐渐变为灰烬,化作了翩翩起舞的黑蝴蝶,她摊开洁白的丝手绢,把这堆纸灰珍惜地包裹起来。
不久这个乡改名为“霞林乡”,烈士出生的小镇,改名为“霞林镇”。烈士生前的部队也派代表出席了命名大会。这位代表在部队里是搞宣传报道的,他知道烈士在激战的前夜,淌着眼泪,给未婚妻写过一封遗书,而且写得很晚很晚。这应该是了解烈士的最珍贵资料。可是经乡党委几次追查才知道:它早已成了梅珏姑娘手绢包里的一堆纸灰了。
谁也不知道:作为烈士的顾霞林是怎样从泥泞的道路上,一步步地走过来的。只有梅珏和侯小利最清楚为国捐躯的英勇战士顾霞林是多么真实,多么亲切,完全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第349、绝命良药
叶瑞亭刚出诊归来,便被妹妹钱叶氏的家仆十万火急地请了过去。因为钱叶氏突然咳血,把少爷钱文渊吓坏了,只得请作为郎中的舅舅过去看看。
钱叶氏是叶瑞亭唯一的妹妹,15年前死了丈夫,独自拉扯独子钱文渊长大。钱文渊聪明过人,前年考中举人,正准备明年春闱。眼看妹妹就要苦尽甘来,难道竟有命无运?想到这里,叶瑞亭心里一痛,抱着药箱朝妹妹家走得飞快。
好不容易赶到钱家,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叶瑞亭的心沉到了谷底:妹妹这病,分明是肺痨!不过看脉息,症状还浅,若是细心调养,有七分把握能治愈。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钱叶氏却对他使了个眼色,笑着说:“渊儿就是毛躁,你外祖父生前是京城名医,舅舅也是杏林高手,我即便不能给人看病开方子,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无非是肺热罢了!你快去吧,若耽误你读书上进,我有何面目见你死去的父亲?”叶瑞亭无奈,只得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钱文渊说:“确实是小毛病,吃几服汤药就好……”
钱文渊走后,钱叶氏支走屋内的下人,这才向叶瑞亭询问病情。
叶瑞亭嗔怪地看着她消瘦的脸,把病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要她卧床休养。钱叶氏面色凄然,低头想了想,求叶瑞亭帮她保守秘密,现在正是钱文渊攻读的紧要关头,她不能让儿子分心。叶瑞亭气极了,大骂:“先不说文渊功底深厚,未必就会落榜,春闱三年一次,可你的命只有一条!文渊才刚满二十,晚几年考又怎么了?你不让他尽人子的义务,将来他知道真相后,又要如何自处?”
钱叶氏哑口无言,随即却固执地说:“天底下没有拉子女后腿的母亲,何况知子莫若母,你外甥除了读书做学问,其余一概不会,知道了我的病情,除了白担心,还能怎样呢?”叶瑞亭看着妹妹的可怜样,只得叹了口气,答应了。
接下来,叶瑞亭每隔几天便为钱叶氏把一次脉,盯着她吃药进补。钱文渊眼里心里都是圣贤书,丝毫没有怀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钱叶氏的病情渐渐稳定,春闱放榜,钱文渊高中,钱叶氏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更好了。叶瑞亭这才放下心来,留下养身的方子,又对钱叶氏千叮咛万嘱咐一番,便去药都采办药材去了。
他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回家后还没来得及整理药材,就见钱文渊面如土色地赶了过来,请叶瑞亭救命,钱叶氏眼看就要不行了!
叶瑞亭大惊,赶到钱家,只见钱叶氏竟然面色灰败地躺在床上,说不上几个字就咳上一阵,枕边的手帕上糊满一团团的血迹!才两个来月不见,钱叶氏的病情怎么会恶化到这个程度?
钱文渊支支吾吾地说了最近的事儿。原来,他考中的是三甲同进士,进六部观政半年后就要被派往外地任知县。虽然同样是正七品,可各个县地域、出产、民风等不同,差事好坏犹如天壤之别,钱文渊经人点拨,决定走吏部侍郎的路子,谋个好缺。然而,钱家只是中等人家,只怕把祖宅田地都卖了,也买不了一件像样的古董去送礼。
钱叶氏打听到吏部侍郎的母亲祖籍松江,灵机一动,用家传手艺织出两匹松江布献上去,果然得了老太太的欢心。不料,钱文渊献布才回家,便看到钱叶氏瘫倒在床上,气都喘不过来了。
叶瑞亭指着钱文渊,气得全身发抖。叶瑞亭和钱叶氏的母亲也是松江人氏,有一手家传的好织布手艺,传女不传媳,可叶瑞亭知道那精又软、光如银的布织得实在辛苦。别的不说,别家弹棉花时只要把棉花弹松就好,叶母的秘诀却是把棉花弹得飞起来。事实上,因为这种布太难织,叶瑞亭的母亲在身体健康时一年最多织两三匹,用来给儿女和丈夫剪裁内衣穿。如今钱叶氏身患肺痨,根本不能劳累,更别说在织布时还会吸入大量飞絮!
见叶瑞亭被钱文渊的话气坏了,钱叶氏挣扎着起身,求叶瑞亭想办法帮她拖日子,因为吏部侍郎允诺会给钱文渊派个广东中等县的缺儿,但她若是这时候过世,钱文渊就得丁忧三年了,谁知道三年后是个什么情形呢?
虽然反感钱叶氏把儿子的仕途看得比命还重,可叶瑞亭不可能放着妹妹的病不管,也不能不顾及外甥的大好前程。他使出浑身解数,好容易稳定了钱叶氏的病情,谁知钱文渊的任命下来后,钱叶氏竟求他和他们母子一同赴任!
叶瑞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今钱叶氏只能勉强走几步,长途跋涉去广东,是想不要命了不成?然而,钱叶氏坚持不能拉儿子的后腿,无论如何都要撑到钱文渊能独当一面,到那时钱文渊能积累一定的声望和人脉,丁忧后再出仕就会容易很多。但另一方面,钱叶氏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唯恐去世时儿子不在身边。她说到这里,仰起头,泪盈盈地看着叶瑞亭:“哥哥,咳咳,你也是为人父母的,咳……应该能了解,咳咳,了解我的一片心吧?”叶瑞亭无话可说,只得看着外甥,钱文渊却垂下眼睛,只说全凭母亲作主。叶瑞亭心里一凉,不再劝了。
京城和广东相隔千里,一路上,即使叶瑞亭绞尽脑汁护理,钱叶氏还是一天比一天衰弱。好不容易到了广东,钱叶氏的身体已经恶化到坐着都疼的程度了。
这天,叶瑞亭翻遍医书,配出一服新药,亲手熬好给钱叶氏送去,正好看见丫环端着冷掉的饭菜出来,饭菜很丰盛,可一口也没有动过。叶瑞亭鼻子一酸,走进房里,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的钱叶氏示意丫环扶她起来,喂她喝药,叶瑞亭连忙上前帮忙,无意中却看见新换上的枕套又被钱叶氏咬破了。
钱叶氏强忍恶心,用力把药咽了下去,随即躺下大口喘气。叶瑞亭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睛问钱叶氏,他最后给她配一服药行不行,钱叶氏一愣,随即明白叶瑞亭说的,是叶家祖传秘药“绝命良药”,重病患服药后,会在睡梦里无声无息地死去。钱叶氏怦然心动,现在她活着比死还受罪!然而,她一死,儿子就得丁忧,想到这里,钱叶氏又轻轻摇头。
叶瑞亭实在心疼,便去找钱文渊,把他的打算说了,并让钱文渊去劝说母亲。谁知,钱文渊听了他的话,虽然表情悲戚,却死活不肯让叶瑞亭配药,只说他会想方设法服侍好母亲。
叶瑞亭心里凉透了:钱文渊虽然读书还行,却几乎完全不通庶务,手里的政务一团乱,还因要“为母亲侍疾”推托了大半责任,一些腐儒还夸他“事母至孝”!如果钱叶氏真的喝绝命良药走了,钱文渊去哪儿找这么好的保护伞呢?
叶瑞亭认定钱文渊是在敷衍他,谁知过了两天,钱叶氏居然能喝鸡汤了!叶瑞亭只觉得不可思议,飞跑去看,发现钱叶氏的气色果然好了一些,他又见瓦罐里的鸡汤异香扑鼻,一惊,连忙用汤勺去捞,不多时居然捞起几粒罂粟。钱文渊笑嘻嘻地说:“是个夷人送给我的,说是能强身健体,还说用这个做成的福寿膏吸着效果更好!”
什么福寿膏,不就是外夷运进来的鸦片烟吗?叶瑞亭大怒,作为医者,他比绝大多数人都明白鸦片的害处。最初吸食鸦片确实能产生飘飘欲仙的快感,然而久了,哪怕你是铁打的壮汉,也会变得面黄肌瘦,浑身无力,形同废人!钱叶氏的病已经无药可医,而钱文渊年轻有为,在“侍疾”时常和鸦片打交道,上瘾是迟早的事儿。
见叶瑞亭坚决反对,甚至要求钱文渊把送罂粟的夷人法办,钱文渊也怒了:“舅舅一心想用‘绝命良药’置母亲于死地,不说骨肉亲情了,医者父母心何在?京城谁不知道,就连皇帝和亲王都吸过福寿膏呢,母亲怎么就不能用了?”
见钱文渊主意已定,钱叶氏也愿意用鸦片烟拖日子,叶瑞亭既痛心又无奈,一气之下离开了县衙。
因为担心钱叶氏,叶瑞亭并没有回京城,而是悄悄留下当起了游医,走街串巷行医救人。接下来的事如他所料,钱文渊染上毒瘾,还批准了外夷商人在他管辖之地开鸦片烟馆,从中提取佣金。不过几个月,大烟馆“遍地开花”,把好好一个县搞得乌烟瘴气。
一年后,林则徐被道光皇帝封为钦差,前来广州禁烟。钱文渊被罢官,关进大狱,钱叶氏也被赶出县衙。听到消息后,叶瑞亭赶来,将奄奄一息的钱叶氏接回寓所。
钱叶氏又悔又怕,临终时依然自责:“未喝大哥的绝命良药,以致铸成大错,害渊儿成为阶下囚,我有什么脸见他的父亲……”
叶瑞亭帮钱叶氏合上眼睛,自己也流下眼泪:“妹妹,这些天我总算是想明白了,要说大错,其实在你向文渊隐瞒病情,不,在你把他养得‘一心只读圣贤书’时就已经铸成了!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风雨磨难,要是他一点儿打击都受不了,半点责任也担不起,别说做官了,连人都做不好啊!”
第350、决斗
19世纪旧俄罗斯的上层社会,流行决斗,当时的男青年不兴上法院打官司。今天你骂了我一句,好,咱们决斗去;明天我打你一下,走,咱们决斗去。在法国、英国这类国家,决斗多用剑,而俄国青年则多用手枪。决斗双方约定时间,选好地点(最好选一个荒凉得没人到的地方),各自找一个人做助手兼公证人,然后开始决斗。也有用占阉来决定谁先开始的。也有两个人喊“一二三”同时开始的。当然,两人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一般是25步或20步。深仇大恨的则只12步或10步步。后者的决斗简直已成了屠杀,往往枪声响后总会出现死伤。这类事让官府伤透了脑筋,屡屡禁止。可是一般的年轻人只当这是有没有勇气的象征,谁也不肯说自己怕死,所以决斗时有发生。且说当时的伏尔加右岸某一个小城里,驻扎着一支军队。这支军队里的一些年轻军官们,除了出操、骑马外,实在无所事事,苦闷无聊得要命,幸好可以上当地一位先生的家里去消遣消遣。
这位先生是位35岁的高个子男士,长得魁伟机警,待人甚是谦和,可惜平日沉郁寡言,不苟言笑。他的身上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氛:他似乎是一个俄国人,但又取有一个外国名字——西尔维渥。听说他曾经是一个骠骑兵队里的军官,混得很不错,不知为什么退了伍,隐居在这里。他是个手头拮据又很奢侈的人,平日只穿一件旧衣服,不乘车子,老是步行,但他总是真诚地欢迎大伙上他家去做客。
他虽并不十分讨人喜欢,家里的一切很简陋,小菜也不丰盛,但是在他那里可以任意地叫嚷玩乐,可以玩纸牌嬉戏,最重要的,他家有的是酒,香槟犹如河水一般取之不尽,喝之下竭。为此,他家总是高朋满座。
西尔维渥不像有什么特别的喜爱,只对手枪有癖好。他收藏的手枪种类繁多,这成了他这陋室里唯一的奢侈品。手枪射击是他的主要运动。他屋子的四壁全被子弹打得像蜂窝一般。他的枪法十分高明,倘若他提出来他要在哪一个人的军帽上放一只苹果,开枪把它打下来,那么这些军官没有一个人会退缩。每每有这样的事情:他坐着在喝茶,抬头看见墙壁上停着一只苍蝇,他就会大声叫他的仆人:“喂,库尔加,拿枪来!”他的仆人马上托着一只托盘出来,托盘上装的正是一管装上子弹的手枪。于是西尔维握就会放下杯子,拿起手枪,几乎无须瞄准,枪声响起,这只苍蝇就应声嵌进墙壁去了。这么可怕的枪法,想来谁如果与他决斗,谁就要成为他的枪下鬼。有人试着问他,他曾经与人决斗过没有?他冷冷地回答说:“是,有过。”问的人见他一脸的不高兴,就再不敢问下去。想来,与他决斗的那个枪下鬼使他心里很不安吧。
这天晚上,这伙吵吵闹闹的陆军军官又在西尔维渥家喝酒。酒醉饭饱之余,他们就拉了西尔维渥一起打纸牌,西尔维渥平日里不喜打牌,经不住他们再三的邀请,就在桌子上倒了50个金卢布,坐下来开始发牌,西尔维渥不喜欢多开口,有谁多给了或少给了钱,他总是默默地将多付的钱还给人家,或者将少付他的钱记录下来。牌友中有一个新来的中尉,他不知道西尔维渥的底细。当他少付了西尔维渥多收了他的钱,就毫不客气地拿起刷子将这数字擦掉了。但西尔维渥没与他多费口舌,只是又拿起粉笔来重新写上了。一些军官都笑了起来。这个军官已喝得醉泥鳅似的,他误以为这是西尔维渥在侮辱他,不禁勃然大怒,随手抓起身边的青铜烛台,朝他扔了过去。
西尔维渥倏的一闪,总算躲过了。他气得脸色铁青,站了起来,沉着声道:“亲爱的先生,请您从这屋子里出去吧!您得感谢上帝,这件事发生在我的屋子里。”
当时在场的军官都吓坏了,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类事,在当时是非决斗不可的,而没有决斗则已,一有决斗,这位鲁莽者就少不得要做西尔维渥的枪下鬼了。
然而,第二天,这位中尉竟然活得好好儿的,这可叫人莫名其妙了。人们去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耸耸肩膀说,他还没有接到西尔维渥与他决斗的任何通知,军官们信不过,上西尔维渥家去探望,只见他正站在院子里,面对贴在大门上的纸牌,举着枪,子弹一颗接一颗地打进去。
过了三天,中尉还奇迹般活着。一问,说西尔维渥竟饶恕了他。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西尔维渥胆小如鼠,是个怕死的窝囊废。因此,军官们马上冷淡了他,很少上他家去了。因为年轻的军官一贯认为,勇敢是男人美德的高峰。
有一天,西尔维渥来邀请军官们上他家去赴宴,说他就要离开这里,想跟大家告个别。盛情难却,在约定的时候,大家来到他家。他所有的行李已全收拾好了,只留下四堵光秃秃、弹痕累累的墙壁。主人很快乐。他这快乐的情绪感染给了大家。这一夜,年轻军官们都忘记了以前的不愉快,热诚地预祝他“旅途平安,万事如意”。散席后,大家走了,他留下一位过去很要好的朋友,对他说了他之所以不与中尉决斗的原因。
他脸色惨白,眼睛发亮,默默地抽着烟斗,然后说:“因为,因为我的生命不是我的,我没有权利让自己死亡。6年前,我挨了人家一个耳光,而我的仇人眼下还活得好好儿的。”
这句话大大地引起他朋友的好奇心,他问:“你没有与他决斗?”
西尔维渥捶捶头说:“不,决斗过,这是我们决斗的纪念说着,他站起来,去帽盒里拿出一顶镶有金边和垂金流苏的红帽子出来。他戴个帽子,帽子离额上1寸的地方给子弹打了一个窟窿。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当西尔维渥在一个骠骑兵团服役的时候,他很粗鲁,还常常酗酒。那个时候的军官,是以此自豪的。这时,团里盛行决斗。每次决斗,他不是当事人就是公证人。同事们个个敬他若天神,而团长们却拿他当祸水精。正当他在团里威风八面的时候,不料来了一个年轻的伯爵。他漂亮、聪明、勇敢,而且有的是钱,他的来到一下子夺去了西尔维渥团队宠儿的地位。他就对伯爵恨恨不已,时不时找他的岔子。有一次,西尔维渥当着众人的面污辱了他。伯爵光火了,跳起来,打了他一个耳光。当然,这件事的结果是第二天一早的决斗。
第二天一早,大雨初停,朝阳升起,枝头好鸟翠羽尚湿,娇鸣不己。地下红瓣狼藉。这一荒野四周的大小峰峦,碧如新洗,四周黛色的深浅,衬托出山谷的浓愁。西尔维渥跟公证人站在指定的地点,焦躁地等着伯爵的到来,好一会,才见他从容地来了。他的军服搭在马刀上,手里捧着一顶盛满樱桃的军帽。公证人给他们量出了12步的距离。原来是应该归西尔维渥先放的枪,凭他的枪法,可以这么说,年轻伯爵的这条命是稳捏在他手里的。可是愤恨的激动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手,为了能让自己静下心来,他宁愿将这第一枪的权利让给伯爵,伯爵不同意,于是两个人占阄。占阄的结果是伯爵开第一枪。伯爵耸耸肩膀,毫不留意地拿起手枪,手起一枪,子弹打穿了西尔维渥的帽子。现在,西尔维渥已安静下来,可以这么说,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枪送他上西天。他眯着眼想从这位时代骄子的神色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和恐惧来,可是,不!只见这位年轻伯爵安详地站在12步开外,一面专心致志地在帽子里挑选熟透了的樱桃吃,一面将樱桃核“呸呸”地吐到西尔维渥的脚下,他简直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关心。这股悠然自得激怒了西尔维握,他想,一个人不怕死,你在这里要走他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他就阴沉沉地说:“阁下,您眼下似乎对死并不感兴趣,您请回去吃早餐吧,我不打扰您了。”
伯爵道:“不,您没打扰我,您就开枪吧。不过,您现在不想开也随您的便,反正这一枪的权利是您的,您随时要开就来,在下听候您的吩咐。”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各走一方了。
昨天,西尔维渥的一位朋友来信告诉他,伯爵结婚了,他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他要去看看,在这个时候,这位玩世不恭的伯爵是不是还能视死如归……
且说伯爵新婚燕尔,乐滋滋地带了爱妻到乡间别墅欢度蜜月。这一天晚饭后,他同美丽的娇妻一起骑马出去踏青,不料妻子的坐骑发了性子,她害怕起来,就下了马情愿慢慢儿走回来。
当年轻的伯爵骑着自己的马、牵了另一匹马回到屋子里时,看见门口有一辆旅行马车。仆人告诉他,有一位不肯通报姓名的先生在书房里等着他。他将两匹马交给仆人,自己走了进去,只见一个风尘仆仆、满脸浓髯的中年人站在那里。
他突然转过身来,用颤抖的声音说:“伯爵,还想得起在下吗?”
伯爵猛地认出他来,神色陡变,叫了起来:“您是西尔维渥!”
那人挤出一个笑容,尽量清清楚楚地说:“阁下还记得欠我的一枪吗?在下不远千里赶来,就是为了要放出我手枪里的这一粒子弹。”
伯爵暗暗吸了一口气,道:“一切听从阁下的吩咐,不过有个小小的请求,请你马上动手。”
伯爵量好了12步的距离,他站在屋角上,请他开枪。
这时的西尔维渥也安定下来。他缓缓地说:“对不起,天这么暗,我看不清,能不能点上灯?”
伯爵急于要在妻子回来之前结束这可怕的一枪,他亲自动手点起了蜡烛,吩咐门外的仆人别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西尔维渥拔出手枪,徐徐举起来,慢条斯理地瞄了又瞄。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过去。伯爵想到了爱妻的即将来到,巴不得他马上扳动枪机,只觉得身上每一根血管都在胀大,胀大,双手手心中满是汗水。
但是,西尔维渥偏偏将举着的枪放了下来,说“真遗憾,伯爵,鄙人手枪里装的不是樱桃核……子弹却又太沉了。我总觉得,咱们不是在决斗,而是在杀人。在下不习惯于面对手无寸铁的人瞄准。让咱们重新开始吧。咱们来占阄,看谁先开枪。”
对娇妻的关注使怕爵心慌意乱,他又想反对,又想尽快结束这场决斗,竟糊里糊涂地答应了西尔维渥的要求。占阄的结果又是伯爵摸到了先开枪的权利。
西尔维渥微微一笑,道:“祝贺你,伯爵,你总有魔鬼一般的好运气!”
伯爵似乎已听到了娇小的妻子轻柔的脚步声临近,他只觉得心里一片迷惘,脑中乱成一团,一心只想早早结束这一闹剧,竟然先开了一枪,子弹离西尔维渥有一大截,打穿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西尔维渥微微一笑,然后第二次举起了枪。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开了,伯爵夫人跑了进来。她大叫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伯爵的脖子。
伯爵连忙定了定神,笑着说:“亲爱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是在开个玩笑?瞧你,吓成这个模样。你先出去喝一杯水,然后再进来。我要给你介绍一位我的老朋友、老同事。”
年轻的伯爵夫人信不过丈夫的话,问西尔维渥道:“先生,请您告诉我,我丈夫说的是实话吗?你们真的是在闹着玩儿?”
西尔维渥冷冷地说:“尊敬的伯爵夫人,伯爵一向是位爱闹着玩儿的人。有一次他闹着玩儿打了我一个耳光,又有一次他又闹着玩儿一枪打穿了我的帽子,1分钟前他还是闹着玩儿朝我开了一枪,现在,鄙人也想闹着玩儿还他一枪……”
他边说边狞笑着举起了手枪,瞄准了伯爵……
这下,可吓坏了伯爵夫人。她吓得脸白如纸,不禁“噗通”一声在西尔维渥面前跪了下来。
伯爵忍不住狂叫起来:“玛夏,快起来,你不感到害羞吗?——先生,请您不要再捉弄这个可怜的女人行吗?您到底要不要开枪了?”
西尔维渥微微一笑,收回手枪,道:“够了,我满意了。我再不要开枪了。因为我看到了您的神魂俱乱和神情惶怖。您会永远记着我的,我把您交给您自己的良心去裁定吧。”
说着,他回头走了出去。当走到房门口时,他回过头来,几乎不作任何瞄准,随手一枪,然后大踏步出去了。
这颗子弹命中图画,不偏不倚地就打在第一颗子弹的上曲。
几年后,消息传来,这位神枪手西尔维渥参加了希腊独立运动,在一次剧烈的战役中,他牺牲了。
第351、倒拉二胡
1911年初春,有一对德国的年轻夫妇来到中国,他们名义上说是到中国来旅游的,但是实际上却来探寻宝藏。男的名叫迈克哈罗,女的叫迪安娜。在德国,他们都是地质专家,因为那时候欧洲经济萧条,他们之所以把发财的希望寄予中国,原因是他们都是地道的中国通。
迈克哈罗听说苏北海州境内盛产天然水晶,就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神秘兮兮地来到海州腹地大别致山沟。
他们白天上山寻找水晶,晚上就在豪客来客栈的客房内研究各种资料、绘制水晶矿图。没过半年,迈克哈罗夫妇已经查明大别致山沟一带的地质结构,发现这个地方果然有一个储量极为丰富的天然水晶矿藏。他们兴奋极了,当天晚上就在客房里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豪饮狂歌,庆祝大功告捷。
就在这时,豪客来客栈住进了一个神秘的姑娘,此人看上去二十来岁,一身淑女打扮,随身带着一把二胡,这二胡看来也有些年头了,二胡通体泛着琥珀色的油光,各根琴弦后面都可见到明显的指痕。
起初,这个姑娘的到来并没引起迈克哈罗的注意,他们照旧放纵地喝酒高歌,狂欢跳舞。不大一会儿,突然,外面传来了悠扬的琴声,这琴声初听起来虽然悦耳动听,可随着节奏的变化,欢快的曲调却奏出了阴森森冷飕飕的感觉,听得直叫人心烦意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迈克哈罗大叫一声:“混蛋!”就冲出去制止。
迈克哈罗借着酒劲,猛然打开房门,沿着灯火通明的走廊,大步向前走去。这家林区客栈是木结构的英格兰风格建筑,房子年久失修,地板也逐显老化,人在上面行走就会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这个前来兴师问罪的迈克哈罗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吱呀一声,那个神秘的姑娘突然打开房门,急匆匆向门外走去。此时,那烦人的琴声却仍然在耳边回响,迈克哈罗惊诧地自言自语说:“难道这客栈内还有一个拉二胡的人?”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发出“唰唰”的恐怖声响,抬头一看,只见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朝他面门袭来。迈克哈罗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黑影已闪电般地在他眼前一掠而过。他感到脸颊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迈克哈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手蒙着脸颊乱叫:“上帝……不好了……疼死我了……快来救我呀……”
迪安娜听到喊叫声,急忙跑出房间,迈克哈罗的面部已肿得像面包一样了!这突然的变故,把迪安娜惊呆了,她惊恐万状地大喊:“快来人呀,迈克哈罗的脸肿得像面包了……”
客栈老板谭小杰闻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看了看那个疼得哇哇大叫的迈克哈罗,然后无可奈何地说:“客官,实在抱歉,据我所知,这大别致山沟一带方圆几百里,根本没有名医。凭我的经验,迈克哈罗先生的面部是被毒蝙蝠所伤。”“那可怎么办?难道就没救了。”迈克哈罗慌了。谭小杰道:“未必。我听说附近的老乡有一种专门医治被毒蝙蝠咬伤的解药,只是价钱比较昂贵,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迪安娜明白谭小杰只想要钱,便爽快答应下来了。“只要能把迈克哈罗的毒素解掉,出再多的钱我也无所谓!谭老板,你赶快去弄解药吧,救人要紧,不能再拖了。”
谭小杰说:“好的,我这就去弄解药……”说完,就要往外走。恰在这时,那个神秘的姑娘回来了,她看了看迈克哈罗的脸说:“别紧张,我这里就有现成的解药……”说完,随身掏出一瓶天蓝色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迈克哈罗的脸上,顷刻之间,迈克哈罗的脸渐渐消肿恢复了原状。
迪安娜既惊喜又感激地说:“你救了我丈夫,叫我怎么感激你才好呢?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
姑娘不卑不亢地说:“小女子展一风,是个行走江湖的游医。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不必客气。”
展一风的神奇医术,让迈克哈罗夫妇目瞪口呆,迪安娜掏出一张银票说:“展一风小姐,你的医术高明之极,这些钱归你了!”
展一风轻轻推开迪安娜的手,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要你的钱!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一带的山林里,到处都有毒蝙蝠出没,你们要倍加小心才是!”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客房。
迈克哈罗夫妇惊魂未定,带着疑惑回到他们的客房,因为害怕再发生意外,躲进客房后再也不敢出来了。谭小杰气急败坏地推开了展一风的房门说:“展一风,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
原来谭小杰和展一风是师兄妹,当年都在五台山上拜一个法号为无极的世外高人学艺练武,并且都练就了无极法师的绝活“蝙蝠听琴术”——即用二胡引来山林中的毒蝙蝠,毒蝙蝠在独特的二胡琴声的指挥下,向对手发起进攻。谭小杰因为忍受不了习武之苦,尚未学成就不辞而别来到了大别致山沟,开了这家豪客来客栈,当上了小老板;展一风坚持学完后,都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刚才那对德国夫妇听到的琴声,就是谭小杰搞的鬼。谭小杰使出“蝙蝠听琴术”,就是想把这对夫妇逐个弄伤,然后再以卖解药为名,从他们身上发笔洋财。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不期而遇的展一风搅了好事,谭小杰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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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拉二胡(2)
展一风淡然一笑道:“小杰兄,师父当年教我们‘蝙蝠听琴术’的目的,是让我们维护正义,扬善惩恶,像你这样贪图蝇头小利,误事不说,到头来只能落得个害人必害己的可悲下场!”
谭小杰把大手一挥,气恼地说:“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人各有志,告诉你,如果以后再坏我好事,我决不轻饶,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客房。
有道是隔墙有耳。展一风与谭小杰的对话,全被躲在窗外的迈克哈罗听得一清二楚。迈克哈罗莫名其妙地遭毒蝙蝠袭击,谭小杰乘机高价出售解药,展一风无偿地救了迈克哈罗的性命……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引起了迈克哈罗极大的怀疑,他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躲在展一风的窗下。终于弄清了“蝙蝠听琴术”的来龙去脉,以及谭小杰和展一风两人在这个问题上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迈克哈罗夫妇经过反复研究,最后一致认为那个神秘莫测的展一风才是最危险的人物,而那个贪图小利的谭小杰反而比较容易对付。迈克哈罗决定用重金收买谭小杰,要他帮助他们夫妇俩人安全离开大别致山沟。
迈克哈罗拿着一张银票来到了谭小杰的房间,谭小杰一看到这么多钱,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说:“既然迈克哈罗先生这么看得起我,我谭小杰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你的知遇之恩,有用得着我谭小杰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保证会让你满意!”
迈克哈罗说:“这张银票只是定金,现在要请你帮一个忙,帮助我们避开那些可怕而该死的毒蝙蝠,安全离开大别致山沟。事成之后,我还要加倍赏你,而且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真是金钱能使鬼推磨,一心想发大财的谭小杰就这样成了这对洋人的帮凶。第二天天刚放亮,迈克哈罗夫妇便急不可耐地带着绘制好的水晶地质结构图,在谭小杰的护送下,悄悄离开了大别致山沟。他们刚刚走进大别致山的密林中,突然,耳畔又传来了那可怕的二胡声。迈克哈罗暗叫一声:“不好,毒蝙蝠来了,快跑……”带着迪安娜狂奔起来。
但他们没跑出几步,只见前面已有一大群毒蝙蝠,扑闪着翅膀朝他们飞来。他们赶紧转向朝树丛跑去。可是树丛里也飞出了一大群毒蝙蝠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眨眼之间,迈克哈罗夫妇被四面飞来的毒蝙蝠团团围住了。迪安娜吓得魂不附体,连呼:“救命啊,救命……”
就在这时,展一风手里拿着一把二胡从一块两米多高的岩石上“腾”地跳下来,不置可否地说道:“要想活命,快把水晶图纸留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迈克哈罗嘿嘿冷笑着说:“展一风,你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貌!不过,你没想到吧,你的大师兄谭小杰已经跟我们合作了。哈哈,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你来得正好,我要让你尝尝‘蝙蝠听琴术’的厉害!谭老板,赶快出来给这黄毛丫头点颜色瞧瞧!”
迈克哈罗话音刚落,只见谭小杰竟然从路边的草丛中钻出来,拿起二胡,也拉出一曲更加古怪的音调。在凄婉的二胡声中,那些原本准备攻击迈克哈罗夫妇的毒蝙蝠突然转向朝展一风袭来。展一风万万没有料到,这谭小杰会不顾师兄妹的情谊,助纣为虐,顿时怒火中烧:“谭小杰,难道你就一点不念我们之间的情谊吗?”
谭小杰得意地狂笑起来:“嘿嘿,展一风,我说过你如果胆敢再坏我的好事,我就决不轻饶,师兄妹的情谊值多少钱?迈克哈罗给了我一百万两银票呀!”
展一风说:“谭小杰,你别忘记,我们都是中国人!”
谭小杰仰天大笑:“哈哈,别忘了我还是商人。”
见此情景,展一风知道谭小杰已无药可救,她被迫拿起二胡拉出了一曲谭小杰从未听过的音调。在展一风的乐曲声中,那些毒蝙蝠突然调头向谭小杰和迈克哈罗夫妇飞去。迈克哈罗吓得六神无主,高声呼喊:“谭小杰,你狗日的东西,赶快把这些毒蝙蝠赶跑。”
谭小杰立刻拉出一曲更加奇特的音调,那些毒蝙蝠又调头向展一风飞去。展一风不敢怠慢,她马上改变了曲调……就这样,展一风和谭小杰凭借手中的二胡,向这些毒蝙蝠不断变换着指令。那些毒蝙蝠时而涌向谭小杰,时而又扑向展一风,斗了十几个回合下来,谭小杰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他的琴声越来越弱,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就在这时,展一风突然把手中的二胡倒过来!谭小杰早就听说江湖中“二胡倒拉”之说,知道这是一着无人能敌的绝招。谭小杰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拉着自己的二胡,可是,那些毒蝙蝠就不听谭小杰的调遣,它们扑闪着翅膀,朝他们的脸上,身上猛攻……
只一会工夫,迈克哈罗夫妇和谭小杰都倒在了地上,毒素漫延的疼痛使得他们只有呻吟的能耐了!谭小杰心存侥幸地说:“展一风,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把得来的银票全部给你……”“谭小杰,你以为所有的人会与你一样见钱眼开吗?师父早就看出你心术不正,老人家就秘密地把‘二胡倒拉’的绝招传授给我,让我在关键时刻,替他清理门户。今天,你落到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大别致山的水晶矿藏是中国的财富,它只能由中国人自己开采!你们自己慢慢解毒吧。”
在迈克哈罗夫妇和谭小杰的呻吟声中,展一风拿着大别致山地区的水晶地质结构图,大步向前走去……
第352、猎杀午夜郎君
李小妹不但是枫城市一名出色的法医,而且长相极为漂亮性感,有不少男同志为其倾倒。这天,她从案发现场出来时,差点儿吐了。按说,她干法医已经四五年了,对血腥场景早已司空见惯,但是,这次的场景实在惨不忍睹。
最近,相同的案件已发生八起,受害者都是清一色年轻女子,并且死者的背上都用鲜血清楚地写着“午夜郎君”,可以确定是一人所为。凶手的作案手法非常残忍。李小妹勉强将零碎的肢体拼凑起来,发现死者不仅都被毁了容,而且都被割去了乳房。这个“午夜郎君”肯定是个变态狂!
验尸完毕,已是晚上8点了,李小妹家在东关城郊。下了公交,她单身一人不免有些害怕。突然,她察觉身后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跟踪,她心中“咯噔”一下,头皮一阵发麻——不会这么巧吧!
借着昏暗的灯光,李小妹扫视了一下跟踪的男人,40岁左右,身高有1.80米上下,剃着光头。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光头”也跟着加快脚步,速度比她还快。李小妹急得迈开步子拼命跑起来。
岂料,跑得太急,她竟一下子跪倒在地,身后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李小妹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两边的太阳穴狂跳不止,她想站起来继续跑,但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危急时分,巷子对面走过来一大群人,“光头”这才停下来。李小妹松了口气,站起来飞快地跑回家。
一个星期后,李小妹加班,很晚才从单位出来。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她仍心有余悸,便决定打车回去。她没有搭男司机的车,直到看到一个30多岁的女司机。李小妹打量了一眼,见女司机个子不高,较健壮,四方脸,眼睛不大,眉毛很粗,胸部扁平,乍看像个男人。李小妹微微一笑,上了车:“去东关城郊!”
女司机的话很少,车子不一会儿就驶出了市区,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车子拐了一个弯,突然,前面有个头戴宽沿凉帽,提着一个大编织袋的男子招手拦车。李小妹见天黑人少,就同意停车捎带一程。
那个男人坐到李小妹旁边,李小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个男人就是那晚跟踪她的“光头”!
“光头”看了李小妹一眼,朝司机似笑非笑地说:“东关城郊!”
李小妹顿觉一股寒意直袭心底,他怎么和她去相同的地方呢!车子一直往前开,“光头”两眼望着前方,间或盯着女司机看上几眼。
他不见得就是那个变态狂,李小妹在心里自我安慰。她换了个坐姿,无意间踩到那个编织袋上。她顿时心跳加速,包里的物体感觉软绵绵、沉甸甸的,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割下的乳房。
李小妹瞥了一眼编织袋,突然发现袋子的一角有血水浸渗出来。她心头一缩,用脚小心翼翼地踏住编织袋的一边,一点点地向下踩,终于,那个编织袋拉开了一条两寸多长的口子。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向袋内看去,顿时,她差点儿晕过去,袋里面确实是——乳房!
李小妹软倒在车座靠背上,浑身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段时间,先后有八人遇害,这包里面很可能装有十几个切割下来的乳房。她觉得全身血液逆流,胸口郁闷至极,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汽车转了个弯,进入更加荒凉的地段,路的左边是一条小河,是适合下手的地段。李小妹浑身打战:我该怎么办!
这时,“光头”说话了,语调十分怪异:“你们知道前段时间市区连续发生的凶杀案吗?听说凶手的手段残忍至极……”
女司机说:“唉,这世道太乱,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其实,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光头”顿了顿,缓缓地说,“现在的人工作压力太大,活得太累,或许是发泄自己某种怨恨吧??”声音带着淡淡的愤懑。
车内顿时一片寂静,李小妹的心仍在狂跳不止。
过了一会儿,“光头”继续说:“我们每天过着枯燥的生活,就像一台机器,实在太无聊,太沉闷!其实,杀人者心中也很痛苦,也不想这么做,可又控制不住自己!”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和目光虔诚得如同一个神父。李小妹从头凉到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光头”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司机,眼神陡然亮起来。
李小妹猜测,“光头”想动手了,看来他知道女司机不太好对付,而她娇小玲珑,只能任其摆布。
女司机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仍专心地开着车。
这时,“光头”的右手慢慢向口袋里伸去。李小妹坐在他右边,正好看到他的口袋。天啊,他有枪!李小妹情急智生,猛地用自己的包蒙住他的脑袋,“光头”猝不及防。女司机立即刹车,“光头”和李小妹都重重地撞在前排的坐椅上。
李小妹急促地说:“他就是几起凶杀案的凶手——午夜郎君!”
“光头”惊怒之下,一肘击在李小妹的小腹上。李小妹痛得喊出声来,可仍然没有松手。女司机敏捷地转过身来,一掌切在“光头”颈部大动脉上,“光头”顿时晕了过去。
“好了,总算结束了??”李小妹长长舒了口气,仍心有余悸。
女司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李小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都快吓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女司机说:“他不是杀人狂,而是从省里来的名侦探,袁贺。”
李小妹惊奇地问:“你??你说他??他是警察?”
“所以,好戏才刚刚开始。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司机又狂笑起来,“我才是午夜郎君!”
李小妹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午夜郎君是个男人!”
女司机得意地说:“这个家伙暗地里跟踪我好几天了,妈的,我今天终于干掉他了!”
李小妹惊恐万分地望着目露凶光的女司机,颤声说:“你??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无冤无 仇??”
女司机狞笑着说:“正如这个警察说的,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她顿了顿,神情更加怪异,“但他错了,再荒诞的事都有理由。我杀了她们,因为她们都该杀!她们在大街上公开勾引所有男人,夺取了世界上男人的所有关爱,所以她们必须死!”
李小妹嗫嚅地说:“我??没有勾引男人啊!”
女司机一声怒吼:“还说没有,看看你??”她指着李小妹的胸部,“你把乳房露出大半截,在街上晃来晃去,不就是勾引男人吗?就是有你们这些骚货,男人才到处花心,我的丈夫就是被你们这些骚货勾走的!”
李小妹看了看女司机扁平的胸部,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女司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表情痛苦不堪,哑着嗓子说:“我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不断充实自己……我做到了,但没有用??因为这个世界有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说完,她“嗖”地抽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向李小妹丰满的胸部刺去。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扭住了女司机的手腕。李小妹转头一看,竟然是袁贺。
原来,“光头”袁贺确实是省厅派来负责协查此案的。他发现八个被杀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她们胸部丰满、挺拔,而且打扮妖艳,穿着时尚暴露。
那天,他无意中在路上看到下班迟归的李小妹,正好符合这些条件,便悄悄地跟踪保护她,没想到却被她误会了。
通过几天的调查,袁贺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这个女司机身上,并从其住处旁的杂物堆里找到了那个装着乳房的大编织袋。就在他带着编织袋准备回去汇报时,又一次巧遇李小妹。见她上的正是这个女司机的车,他知道,女司机又要下手了。
于是,袁贺假装成乘客上了车。因为知道李小妹是同事,他才忽略了她的举动,被她击中。为了诱使女司机露出真面目,他将计就计,假装被击昏。
从此,枫城市恐怖的“午夜郎君”便消失了,人们又回到了以前平静的生活。
第353、血柳恩仇
无价之宝血柳不见
道光二十五年秋,十月的福州天气晴好。一大早上,繁华的中亭街上就热闹起来,老板和伙计忙着开门迎客。这时,迎面走来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年长之人穿一件青衫,年轻的那位穿灰布短褂,他们走进一家专门制作烟斗的店铺——“偶情斋”,开口就要见老板。
伙计忙请出少东家贾有富,谁知那两人连连摇头,说一定要见到老东家贾越。这下贾有富可为了难,父亲贾越把生意交给自己掌管,不问世事已经有一年多了,突然有人找上门来,只怕他不肯见。
青衫老者从背上解下一个布包,递到贾有富手中说道:“你给老东家看看,他自然会见我。”贾有富用手一摸,硬梆梆的,好像是半米长、碗口粗的一节树枝,于是他将信将疑地把东西拿到了后院。
贾越四十开外,正当壮年,只是面有病色。他不紧不慢地打开布包,立刻惊叫一声:“血柳!”
贾有富听闻也凑上前细看,原来这一节黑中泛红的枯树枝,就是“海底神木”金海柳中的极品——血柳!因为贾家是制作海柳烟具的世家,贾有富从小就对海柳非常熟悉。金海柳实际上是生活在深海里的一种稀有黑珊瑚,因形似柳树,所以被称为海柳。海柳有铁树之称,一年长不过5毫米,l米长的树干就要长200年。海柳出水时,枝杆上粘有红、白、金黄色的附着物,干后能变为血柳、乌柳、金丝柳、石柳,其中血‘柳最为稀少,像这么一大节黑中泛红的活血柳,那可是无价之宝。用海柳作烟斗抽烟,会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凉喉解热,爽肺提神,所以一向都是达官贵人的珍罕玩物。
贾越左看右看眼珠都拔不出来,半晌才想起请客人进来。青衫老者进房后见左右没有外人,这才开口说:“我想请老东家出山,用这稀罕物做一件绝世精品烟斗。”
贾越此时己明白那两人来历非凡,就试探着问:“请问阁下是——”
青衫老者说:“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东西留在你处,工钱是少不了你的,半年后我来接货,其它就不用我嘱咐了。”青衫老者不经意地用手在血柳上弹了两弹。
贾越当时惊出一身冷汗,猛然醒悟这是麻烦上门了,这件宝贝要是雕刻不好,或是有个闪失,别说自己的家业,只怕全家性命也不保。他想推托不接,转念想到自己雕了大半辈子的金海柳,今日能有机会做一件传世绝品,也是不虚此生。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就把活接了下来。
贾越送两人出门,临分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两位怎么就找上贾某?”
年轻人抢过话头说道:“你是问我们为何不找林至理的惜柳斋吧?他那里也留有一节,看看你们谁做的好!”
青衫老者瞪了年轻人一眼,吓得他噤声不语,老者这才回头对贾越说道:“贾林两家在东南沿海制烟具都是出了名的,一直难分高下,这样一件宝物,也不能押到一家身上。不得已为之,勿怪。’’一时间贾越心里百味杂陈。
从那日起,贾越日夜关在小书房内,潜心准备雕刻事宜。过了一个月,贾越对这段血柳的材质已是烂熟于心,准备土作也全部完成,就等选定吉日开工了。
这天一早,贾越净手持香来到后院的香堂,昨夜他把血柳放在祖师爷的牌位前供奉,想图个吉利。一进小院门,就见香堂门上的黄铜大锁开着,吓得贾越疾步进门,发现供案上的那节血柳已经不见踪迹!贾越只觉得头“轰”的一下,血向上涌,昏倒在地……
这事交不了差,你我性命都难保
贾越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儿子贾有富面有悔色地守在一边。贾越强压怒火问道:“你说,血柳哪里去了?”
贾有富到此已无计隐瞒,只好讲了实话。
这条古玩街上有些纨绔子弟喜欢玩一种叫“斗宝”的游戏,其实不过是换着法儿的赌博。贾有富连连输钱,就想用血柳赌上一把。他想,反正就是一会儿工夫,赌完就放回来,人不知鬼不觉。到了夜里,贾有富盗得血柳,赶到斗宝的酒楼,此时已是人头攒动。几轮斗下来,一块战国玉璧成了赢家。贾有富是最后一个亮宝的,满屋子的看客原本都以为贾有富是拿不出什么稀罕物来的,直到庄家掀开红布,一屋子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庄家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取了些水,淋在血柳的根部,黑里透红的质地马上变成灰白色。他又随手拉下几根头发,缠在血柳枝上,在烛火中烤了一会儿,只见头发已成灰烬,血柳却丝毫无损。贾有富也来了精神,见有人还在窃窃私语,干脆从靴中拔出小刀,走上前去,在血柳的根部用力一划,见里面竟然还是金光灿灿,于是满堂哗然:“血柳!”
就这样,贾有富赚足了面子不说,还赢了l万3千两银子。斗完宝后一帮子人缠着要贾有富请客,贾有富还算心细,把血柳包好捆在胸前,又重重打了两个死结,才大碗喝起酒来。
等贾有富睁开眼时已经天光微亮,酒楼里哪还有人?他急忙去摸怀里的血柳,硬梆梆的还在,再掏昨晚赢的银票,一张也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家里,依着贾有富的心思,把那血柳往供桌上一放就万事大吉,自己白赚了那么多零花钱。
没想到的是,包袱打开细细一看,他傻了——这哪里是血柳,分明就是一段桌子腿!他急忙跑回酒楼一问,掌柜回忆说,昨夜几个人找刀割一根木头,共分了八块。贾有富心都凉了半截,看来血柳已经被分到八个人手中了。
贾越听儿子这么一说,黯然叹了口气,说道:“你真不知深浅,这段血柳是无价之宝,岂是凡人能有的?如今这事交不了差,你我性命都难保啊。”
贾有富这才知道其中的利害。这血柳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出自深海,只是偶尔有打鱼人在鱼网上挂出,现在就是出重金也找不到这样大的血柳了;贾家又怕走漏了风声,只能暗中寻找,更是难上加难。
转眼又是一个月,贾越拄着拐杖能下地了。这天一早,贾越又到香堂上香,他打开门就呆住了:供桌上放着的不是丢了的血柳吗?贾越扑上去,颤抖着双手拿过血柳一看,这的确是一根血柳,但不是自己丢的那根,这根血柳和他原来那块的大小相仿,形状不一,略有弯度,而且上面已经有了一些加工痕迹,看样子是想做八仙上寿的样式。贾越猜测一定是贾有富搞的鬼,可是不管他怎么问,贾有富都是闪烁其词。贾越逼问紧了,贾有富就说:“血柳回来了,贾家保住了,爹您还管别的做什么?”
贾越突然想起前两天林至理的惜柳堂失火,难道……他不敢深究,再算算离交货时间只有4个月了,赶工才是正经事。
贾越拿起刻刀,顿时心里一沉:这血柳坚硬无比,雕刻时手劲儿很重要,这次他大病初愈,提起刀手就颤,要是对付一般的活计也就罢了,而这段血柳已被雕出八仙上寿的雏形,他更难以接着雕刻。眼看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贾越每每抬手举刀,又轻轻放下,竟未能落下一刀。一旁的贾有富见此情景,也沉不住气了,他向父亲进言:“不如找人代刀。”
贾越摇摇头:“你以为这是刻萝卜,可以随便找个人来顶替一下?烟斗的样式已定,这样的活计我都做不了,除了林至理,无人能做。”
贾有富迟疑着说:“爹,我提一人不知行不行,就是林至理的师弟张瘸子。”
贾越蹙着眉想了半天才说:“张瘸子倒是行,可他总归是林至理的师弟,怎么会帮我们?”
贾有富冷笑道:“爹,您想想,他是怎么变成张瘸子的?”
海柳是稀罕物,怎么肯让两个学徒来操刀?
贾有富这么一说,贾越便想起了一段往事。“张瘸子”本名张远山,和林至理同在惜柳堂为徒。当时的惜柳堂,已是中亭街最大的海柳古玩店,他们的师傅金一刀是海柳雕刻名家。金一刀心性刚直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徒弟中但凡有奸诈之人,不管从师多久,一律逐出师门,所以到了晚年,身边只剩下这两个徒弟。
金一刀此时只想做闲云野鹤,搜搜奇柳,度此余生,于是就想将“惜柳堂”传给一个信得过的人。他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徒弟,林至理年长稳重,技艺略输;张远山年轻气盛,手艺绝好。金一刀权衡多时,干脆叫过两人,约定以一年为期,到时每人交上一个海柳烟斗,胜出者就是承传师门之人。
这可急坏了林至理和张远山,海柳是稀罕物,平民人家哪有,就是有钱人家淘得一段,也是当作宝贝珍藏,怎么肯让两个学徒来操刀?
时间很快过去了。到了比试那一天,金一刀邀来一些老朋友,名义上是热闹一下,实则是让大家作个证人。
林至理交出来的是一只用一段死乌柳加工而成的烟斗,色彩暗淡,但它是顺着海柳的形状加工,握在手里,叼在嘴上,都很舒服。林至理叹了口气说,这是他从一位老渔民那里千辛万苦借来的,老渔民家徒四壁,这段海柳是家里的全部财产,林至理倾力而为,只希望能让老渔民满意。
众人看完了林至理的烟斗,接着又看张远山的,只见他的烟斗通体金皮,华贵大方。
金一刀看完后沉吟良久才说道:“远山的技艺在林至理之上,他能用下脚料拼装成如此一只烟斗,工艺精湛,实在难得。只是惜柳堂不能传给心怀叵测的小人,就传给林至理吧。”
张远山一听不服气了:“师傅,徒弟用的是客人家不要了的废料,怎么就成了小人?”
金一刀冷笑一声,说道:“你为了得到金海柳的下脚料,每每为客人取材时都要费尽心机,既要合你用的尺寸又要合你要的图案,如此一来,客人不是亏损?林至理虽然用的是下等材料,可是他的心思全在做烟斗上,这样的人,才是我惜柳堂信得过的传人。”
一席话说得张远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从此他流落街头,每日酗酒,沦为乞丐。有一年冬天,他喝醉后被车辗伤了一条腿,后来又溃烂不止,他竟然狠心斩断伤腿后昏死山下,后被鼓山涌泉寺方丈收留……
贾有富马上赶到涌泉寺,张瘸子听他说了来意,答应得倒也痛快,只是提出两个条件:一是要工钱3000两,二是只在贾家做活,晚上回寺里和方丈下棋吃酒,并保证绝不会误了工期。贾有富一口答应,并于当日带张瘸子到贾家。
张瘸子到了贾家,当即不紧不慢地开工了。“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张瘸子几刀下去,贾越已知他功力非但没减,而且还深厚了很多,不知他这些年来不摸刻刀,又是如何做到的。张瘸子被问得笑了,他说蛰居的涌泉寺里就有一个海柳木供桌,那是寺中三宝之一,每天对着它,所悟颇深。
就这样,贾越天天守在家里看张瘸子干活,一是看着张瘸子怕他捣鬼,二是眼见着这绝世精品横空出世,也是一种享受。到了晚上,贾家父子总要留一人睡在血柳旁边,不敢擅离,只怕再生枝节。而张瘸子也渐入佳境,不用贾家父子催促,每天做活的时间越来越长,离交货日期还有一个月,那血柳烟枪已经基本完工,上面的八仙面目栩栩如生、衣袂翩翩。
这一天,张瘸子不知不觉就做到月上中天。贾越毕竟年纪大了,连着熬夜有些支撑不住,就让儿子贾有富陪在小书房,自己先行回房休息。这贾有富是享福惯了的人,这些天把他煎熬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偏偏这时又闻到隔壁飘来的饭香,心想吃顿饭的工夫张瘸子能搞什么鬼?见张瘸子忙得头不抬眼不睁,贾有富溜出去吃了个酒足饭饱。回来一看,张瘸子刚刚完工,正把血柳烟枪放到盘子里,又拿红布盖好。贾有富眼见着张瘸子拄拐走出门去,就回到房中倒头大睡。
第二天,贾家父子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张瘸子来上工,眼见日上三竿,还是不见张瘸子的人影。贾越突然大叫不好,他冲过去掀开红布一看,顿时惊得跌坐在地……
找到这样大的血柳料
真是不可思议
贾有富忙凑上去看,口中念叨着:“奇怪,这血柳怎么这样红了?”
贾越气得大骂:“你个混账东西,这哪里是什么血柳,分明是红木!你昨天是怎么看管张瘸子的?”
贾家父子连忙套车赶到涌泉寺,一打听才知道,张瘸子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来,从此下落不明。贾越知道这次在劫难逃,又无计可施,整日唉声叹气。
交货这天一大清早,贾越接到一份奇怪请柬,原来是林至理邀他过门一叙。贾越和林至理从不往来,在交货这天接到邀请,让他不由得心疑,难道是儿子盗血柳的事被发现了?转念一想,反正血柳也不在自己手里,死无对证,去也无妨,倒看看林至理如何交差。
血柳恩仇(2)
惜柳斋今天没有营业,小门虚掩。贾越迈步进得店门,不见一人,转过屏风,厅堂正中摆着红木八仙桌,桌上是个黑漆盘,盘里放着的正是八仙上寿烟斗。
贾越上前细看,发现这并不是他丢的那个血柳烟斗。这些时日,他早把那块血柳的纹理记在心里了。只是林至理能找到另一段这样大的血柳料,真是不可思议!贾越正在奇怪,只见林至理已经引着青衫老者两人走了进来,见贾越父子在这里,三人皆吃一惊。
青衫老者一眼瞧见八仙桌上的烟枪,顿时眼都直了,只吐出一个字:“好!”
贾越却冷笑道:“林老板也用起你师弟的把戏,这块料是拼接的吧?”
青衫老者两人忙凑上去仔细观瞧,果然色泽有些偏差,不过不细看是瞧不出来的。原来林至理被贾有富盗了血柳,一时无法交差,只好花高价,把当日贾有富斗宝时丢失的血柳收购回来,只是那血柳已被几人平分,切成了八小段,他只找回七段。也幸亏林至理的手艺精湛,竟给他拼接成功。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贾越又来拆台,只气得他浑身乱颤,用手点指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因何一再害我!盗我血柳在先,如今又来坏我的事!”
贾越嘿嘿冷笑:“怎么是我来坏你的事,分明是你请我来的。”
“是我请的,不关我师兄的事。”张瘸子推门走进来,径直拿过烟枪,一边看一边叹:“师兄的手艺越发的好了,当日我们商定一起用下脚料做烟斗,可是到了比赛之时师兄却交个破烟斗上去。最初我还以为是师兄故意相让,等被逐出师门,我才明白还是师兄技高一筹!”
原来正是林至理用计害张瘸子被师傅逐出师门的。眼见阴谋被揭穿,林至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无言以对。
张瘸子向众人看了一眼,对青衫老者道:“今日人都在,我就把血柳烟枪的事做个了断。当日你留在贾家和林家各一节血柳,贾有富赌输自家的血柳,就把林家的盗来,没想到最后渔翁得利,被我拿走了。林至理没有了血柳,只好高价收回贾家被分了的那块,拼成这个烟斗。”
青衫老者面色铁青,怒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这只烟斗已经残了,快把另一只速速交来!”
张瘸子不慌不忙地笑道:“那两节血柳本是我阮家之物,与尔等何干?”
“你是阮老大的后人?”林至理和贾越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阮老大丢血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30年前的中亭街商会会长姓阮,人称阮老大。有一年他和古玩街的十几个商人一起到广州采购。刚下船,就听前面吵嚷,原来是个乞丐偷了人家的饼,正被迫打。阮老大是好管闲事的人,忙上前拦下众人,帮忙付了饼钱,又见老乞丐受了点伤,就带他去买药。同行的人知他性情,索性由他自己去了。
到了晚上,众人回到福州会社,才想起阮老大一直没见人影。正着急时,阮老大兴冲冲跑了进来。他把怀里的包袱打开,众人都惊呆了,里面竟是一根碗口粗、1米来长的血柳。再听血柳的来历,众人更是惊诧,这节血柳是刚才那个老乞丐珍藏的。他得到血柳时已是晚年,当时以为自己就能凭借此物安度余生,没想到这血柳是宝也是祸。因为它价值太高,不是平常人买得起,那些豪强怎肯花钱来买,都恨不能不花分文就抢到手里。于是这个宝贝倒成了祸害,老乞丐险些被人谋财害命,最后只能东躲西藏流落街头,空怀宝山不敢示人。今日他见阮老大是个厚道之人,索性赌这一次,把宝贝拿给他。
众人一听都乐了,七嘴八舌起来。有的人说,阮老大干脆带着东西走人,反正老乞丐也不能追到福州去。有的人说,阮老大给老乞丐点银两意思一下就行了。
“我要出这笔钱,我绝不会占这个便宜。”阮老大向众人宣布道。于是大家算了算账,按老乞丐要的价格,这块血柳还是物超所值,带回福州加工一下,只怕卖个天价,这买卖怎么算都是赚。于是十几个人把带来的银子凑在一起拿给老乞丐,又签了契约,人手一份,省得日后反悔。银子花光了,再盘桓无益,众人第二日就上船回家了。
谁知船行了一半,就遇到大风暴,船上的人大多葬身鱼腹。阮老大水性虽好,可是背着一大节血柳,那东西见水就沉,挣扎着就游不动了。好在同行的朱七等5人游过来帮忙,几个人才跌跌撞撞上了岸,又一路风餐露宿往家里赶。一日行到土地庙前,正遇大雨,一行人进去避雨。
几人聊着,朱七兀地话峰一转,“阮大哥,这次得血柳的事,现在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知道了,不如我们五人分了,大富大贵。”
那三人忙附和叫好。
阮老大当时就拉下脸子说:“经商要讲个义字,一个契约签下去,就不能反悔,如果没有那些人的银两,我们怎么可能得到这块血柳,做人不能欺心啊!”
朱七一听忙说:“阮大哥说得是,可是如今契约不在了,我们都不记得那些人的姓名,这不算反悔吧。”
阮老大冷笑:“谁说契约不在了?”说着他掏出随身的银酒壶,打开盖,里面没有酒,只一个纸卷,正是当时16个人签下的契约。
这几个人一看,顿时无话可说,赌气睡下了。
阮老大不放心,就把血柳放在供桌上,自己守在一边。可是突然觉得腹疼如割,忍了又忍,还是受不了,只好出庙找地方出恭。半晌转回身,刚进庙门就听有人喊:“血柳不见了!”
五个人里里外外搜了几遍,就差把房子拆了,偌大一根血柳,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下朱七他们可不干了,一口咬定是阮老大给藏了,因为丢血柳时只有他没在庙内。
回到福州,他们绝口不提当时要私分血柳之事,偏把丢血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阮老大可惹了大麻烦,那海难死了的商人家人每日追着他讨债,阮老大只好变卖了家产分给众人。这些人还不死心,竟是不仅要买血柳的本金,还想把预算中的利润要出来,阮老大一气病倒了,临死前只对妻儿说上一句话:“还我清白。”
阮老大一死,阮妻和儿子无依无靠,生活惨淡。不久阮妻也死了。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说到这里,张瘸子仰天狂笑:“我就是阮老大的儿子阮山!我苦苦煎熬了这么多年,就为了等朱七把血柳拿出来。盗血柳烟斗,也是为了会他一会!”
贾越一惊:“庙中5人,你怎知血柳在朱七手中?”
张瘸子道:“这是我苦寻多年才发现的秘密。”
张瘸子的爹娘死时,他只有10岁。他给自己改名叫张远山,找到惜柳堂拜师。他人虽小,心眼却不少。他想,这血柳不是平常人能交易的宝贝,只要在市面上出现就会走漏风声。若只是阮老大一人的冤屈也罢了,现在牵扯到中亭街上十几户人家,盗血柳之人必要把它藏上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等风声平息,没人记得这桩事了,再拿出来变卖。到时最有可能接触到血柳的,就是雕刻金海柳的名家,所以他一定要学成手艺。多年来他一直试着接近当年的几个幸存者,寻找线索。
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朱七的儿时伙伴提及,他们小时候捉迷藏,总有人见他进了土地庙,可是又遍寻不着。张瘸子在土地庙反复勘察,终于发现朱七早就把庙后墙上弄出一个洞来,平时虚放着砖,玩游戏时就拿下来然后自己钻出去,再把砖虚码上,自然没人往这细处看。想来那夜他就是这样把血柳弄出庙外的。他把砖放回,随手在地上弄些泥土糊上。庙里光线暗,当夜叉下着雨,墙上湿成一片,怎么会有人发现这样的细处。
贾越顿足对青衫老者道:“想不到,想不到,当日里坐定的铁案,竟然是冤案!朱七,你还有何话要说?”
“他不是朱七!”一直没有开口的林至理突然站起身来。“早在15年前,朱七一家六口就死于非命了。我的本名是朱至理,朱七是我的父亲。’’
原来当日朱七把血柳扔下山坡后,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终于等到风声平息,急忙潜回土地庙从山顶一路寻下来。后墙外面是个斜坡,野草丛生,那夜又下了大雨,很是湿滑,血柳滑到坡下的小河中,血柳遇水就会变得灰白,外行人看了就是一节枯木,就算捕鱼人拾到也会扔掉,所以竟让他白捡了这个便宜。
朱七带着血柳回到家,可是不敢出手的宝贝跟废物差不多,他干脆变卖了家产,推说有个南洋回来的富亲戚接他们出去享福,从此隐姓埋名遁往他乡。就这样过了10年,他觉得事态平息得差不多了,才偷偷放出风,想把血柳出手。买主很快上门来了,只是给出的价格低得可怜。朱七自然不肯出手,没想到引来杀身之祸,除了当日因为淘气被罚跪在柴房的朱至理,全家其他人皆死于非命,血柳也不知所终。林至理和张瘸子的想法差不多,所以拜师学习雕刻海柳,就是为了找出当日抢血柳灭朱门的凶手来。
“现在血柳的主人,就应该是灭朱家门的杀手。”林至理说着向青衫老者逼了一步,“你是谁?”
青衫老者道:“想不到朱家还留下你这个余孽。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就送你们全家团圆!”
张瘸子含泪大笑:“报应!朱七费尽心机却害了家人性命。我隐忍多年,想报仇,仇人已死。我来之前已经报官了,这血债还是公堂上见吧。”
“官府?哈哈,可怜你们这些愚民。今日也不怕你们知道,我就是福州总兵巴福,廉王爷的包衣奴才。现在的福州巡抚乌纱还是托我家王爷的福才戴上的,他会和我作对?识相把东西给我,否则,今天谁也别想活着出去!”青衫老者大笑起来:
“你!”林至理气得青筋暴流,紧握双拳一副拼命的架势。
张瘸子上前一步拦住他道:“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就把烟斗给他吧,活命要紧。”
“可是,他是杀我朱家六口的仇人!”林至理眼都红了,哪肯让张瘸子交出烟斗,上前就要拼命。
张瘸子向贾越父子使个眼色,贾越是明白人,现在林至理这样闹,对自己没好处,只会激怒青衫老者做出过激举动,不如让张瘸子把烟枪交出去,说不定能免责。他忙和贾有富上前拉住林至理。
张瘸子俯身拉起一条裤腿,拆下假肢,从里面倒出一只三十多厘米长的烟斗来,原来他的假肢是木头镂空的。贾越这才明白,当日张瘸子是这样把血柳烟枪带走的。这烟枪和一个月前又有不同了,经过更细致的加工,人物面目表情传神,呼之欲出,仿佛张口能言,抬腿能行。更妙的是,打磨时深浅有度,把金皮的光彩发挥到了极致。
青衫老者接过张瘸子手中的烟斗,又把林至理拼接的烟斗一并包起来,这才转身对贾越和林至理说道:“两只血柳烟斗,其中一只是拼接成的,已经是废品。我不管你们之间孰是孰非,反正是明天你们两人各交上5万银两,算是赔偿于我,不然就用命来抵!”说罢转身出门去了。
贾越当时就惊呆了,想不到还是没逃出劫数,拿出5万银两跟割他的肉有何分别,他向后一仰,就口眼歪斜,动弹不得了。
林至理见灭门仇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自己却无计可施,不由得悲从心起,跌坐在地,大哭出声:“爹,娘,儿子无能,不能报仇。”
张瘸子看看贾越父子和林至理,一个是机关算尽还是家产尽散,一个是自己的仇人如今却落得比自己还惨。他重重一叹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们就等着看吧。”
月余,非但福州总兵没有升官,还突然被下了大狱,据说是他得罪了廉亲王。当日王爷寿宴,巴福献上一份厚礼,一只八仙过海血柳烟斗。王爷最喜好这些玩意儿,正好有人送的西洋烟,就拿来一试,没想到刚把烟点好,就见几缕轻烟袅袅升起。细一看,烟斗上竟然多出许多小洞,初时用蜡封着,又藏在雕刻下,肉眼难见,现在蜡经热融化,所以败露。
廉亲王本来心里就不大痛快,巴福早说要献两只极品血柳烟斗,到头来只献上一只,还是次品,让他当着众宾客丢丑,这样办事不力的奴才要他何用。不出几日,找个借口就把他丢下了大狱。
再说贾家,经过这么一折腾,偶情斋也关了门,一家人避祸去了乡下。惜柳堂的牌子也摘了下来,林至理不知所终。不过有人说曾经看过他和张瘸子在涌泉寺下棋,想来已是一笑泯恩仇。经过这一番是非,两段血柳越传越奇,只是谁也没能再见过这两个不成材的烟斗。
第354、仗义如山
义匪郭麻子
在山东省密州县桃园乡北有一座大山,连绵十余里,巍峨耸立,叫做障日山,乡民又称其为“仗义山”。
障日山地形险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民国初年,障日山上盘踞着一股土匪,匪首叫郭麻子。
郭麻子有一手神枪绝技,百发百中。他深知“盗亦有道”的道理,对喽啰们说:“兄弟们,咱们驻扎在障日山上,凡事务必义字当头,绝不能给障日山丢脸。”他亲手拟定了三条山规:不准奸淫妇女;不准欺凌弱小;非万不得已,不可伤人性命。违者斩。
翠屏是桃园乡大桃园村最美丽的少女。一天,她去河边洗衣服,却被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蒙面汉子劫走。有人认出了那匹马,正是障日山二当家的乌骓马。翠屏的父亲壮着胆子上了障日山,见了郭麻子就扑通跪倒,连喊“大王饶过小女翠屏”。郭麻子起初还不相信,问:“我治军一向很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翠屏的父亲只是一个劲地磕头。郭麻子下令搜山,不大会儿,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发现了被五花大绑的翠屏。幸亏发现及时,翠屏尚未失身。二当家原本打算当天夜里偷偷跟翠屏成亲来着,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先将生米做成熟饭,待翠屏一家接受了他,再慢慢争取老大的首肯。
郭麻子勃然大怒,将二当家就地正法,枭首示众,然后亲自送翠屏父女下山,并送上二十块大洋以示赔罪。从此郭麻子名声大振,被远近乡民称为义匪。
游侠二烧包
关于郭麻子的义,还有一桩代表性事件。
那年,他带领兄弟们去“收税”——也就是抢劫,郭麻子每每自比官府,就给抢劫起了这么个别名。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大桃园村。
夜深人静之际出发,刚到村外,他们就遇到一个黑衣人,立于大路当中,大大咧咧,拦住了去路。
拦路的是大桃园村的“二烧包”。烧包,在密州县方言中有吹牛、显摆的意思。二烧包打小游手好闲,专好舞刀弄枪,干行侠仗义之事。除了好显摆,二烧包没有大的毛病,在桃园乡口碑颇好。此番他听闻郭麻子要到大桃园村“收税”,便自告奋勇前来拦截。
听到兄弟们禀报,郭麻子走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兄台,有何指教?”二烧包也拱手回答:“郭老板,不好意思,兄弟不才耽误您生意了。按江湖规矩,今晚咱哥俩单挑,您要是能胜了我手中的枪,就由您进村,悉听尊便;您要是输了,就请掉转马头打道回府,不要打搅乡亲们休息。我听说,郭老板最仗义,今天打算领教领教。”
“哼,少给郭某戴高帽,这套玩意在老子这里不好使。”郭麻子冷笑两声,但略作思忖后却说了一个字“中”。
两人站好,隔着有十多步远,一个小喽啰负责敲锣。锣声未落,两人的枪几乎同时指向了对方的眉心,但很明显,二烧包要快那么一点。出人意料的是,枪声并未响起。
郭麻子看着二烧包手中之物,很是诧异:“这就是你的‘枪’?一个破笤帚疙瘩?”
二烧包点了点头,接着便连声赞叹:“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郭老板,果真是条好汉,兄弟佩服得紧!”
二烧包手快,却没“开枪”;郭麻子手慢,却能立即意识到对方高自己一筹且留有余地,从而“悬崖勒马”,硬生生地收住已经在扣动扳机的手指头。两人反应都快,都很仗义,所以都暗自佩服对方。
郭麻子想了想说:“这场算你赢,不过,光拔枪快还不能说明问题,关键得看枪法准不准,咱还得再比一场。”
二烧包说:“中,不过得借你的枪用用,我家穷,子弹少。”
郭麻子点了点头:“中,咱俩用同一把枪更公平。”
五十步开外,点燃了一炷香。郭麻子一挥手,香火灭。二烧包接过枪,也是一挥手,香火也灭了。
连续五轮,均是如此。
郭麻子道:“这轮咱俩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算总账,是你赢,兄弟认栽。一年之内,兄弟绝不踏入大桃园村半步。明年这个时候,咱再比过。”
生死一念间
第二年的比试,仍然是郭麻子以微弱劣势败北。之后连续两年,都是郭麻子败北,但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原因自不必说,郭麻子肯定暗自下了不少功夫。
第五年,郭麻子对二烧包说:“兄弟既然入了匪窝,就得按匪的规矩办事。现如今,老兄断了兄弟很大一条财路,长此以往不是个法子。我看不如这样,今年咱动真格的,都用真枪,生死由命,是非恩怨就此两清。你看怎样?”
二烧包犹豫了一下,说:“中,就听郭老板的。”
两人立下了生死文书,按了手印。
还是相距十多步远,锣响,枪响,就见郭麻子眉心蹿血,倒地身亡。
公道地讲,这回的拔枪速度,郭麻子倒是快了那么一点点,但当他看到二烧包再次拔出了那个笤帚疙瘩时,犹豫了一下,这时,二烧包的笤帚疙瘩就毫不客气地响了。
其实,当初二烧包并没有撒谎,那柄笤帚疙瘩确实就是他的枪,也就是说,他把枪伪装成了一个笤帚疙瘩。二烧包把盒子炮枪扎进了一个大号的笤帚里,一是为了防盗,二是为了日后遇到事能够出奇制胜。除了跟郭麻子斗枪,他还从来没真的用过枪,这个秘密,自然就没人知道。郭麻子一直以为二烧包之所以拿笤帚跟他比试,是怕伤了和气,是怕了障日山的威名,万万没想到那居然是把真枪,结果到了决斗的时候,就着了二烧包的道。
一看老大死了,众喽啰就慌了神。有几个胆大的拔出枪,跃跃欲试,想为郭麻子报仇,但瞅了瞅二烧包手中还在冒着青烟的“笤帚疙瘩”,就没敢造次,于是撂下两句狠话,抬着郭麻子的尸体,狼狈不堪地回了山寨,一边走,还一边七嘴八舌地骂二烧包不仗义,不守江湖道义,胜之不武。
那几天,障日山上烧纸焚香,烟气迷蒙,哀声四起。土匪们寨门紧闭,为郭麻子办丧事。
二烧包托江湖同道送了十块大洋和两刀黄表纸,以示心意,但土匪们没有收,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障日山那边似乎很平静,二烧包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
一天晚上,二烧包正在睡觉,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他赶紧起来,抓起枪,透过窗户向外看。微弱的星光下,只见数个黑影子正在翻院墙。黑影子都手持武器,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帽子,不好,肯定是障日山上的土匪替郭麻子报仇来了。看来,这个梁子再也解不开了,今天晚上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黑影子越来越近,正在逼近窗户。带着一万个无奈、一万个不愿意,二烧包举起了盒子炮,一挥手,“啪”一声,“哎哟”,倒下一个,又一挥手,“哎哟”一声,又倒下一个。
黑影子也开始向屋内胡乱开枪,“砰砰啪啪”,硝烟顿时弥漫了这个农家小院。
二烧包接连放倒了五六个黑影子。局面之所以一边倒,不完全因为二烧包枪法好,还因为黑影子在明处,二烧包在暗处,所以二烧包每击必中,自己却毫发无损。
二烧包的老婆见状,眉开眼笑:“当家的,黑着灯你都打这么准,这要是点着灯的话,还不得更准?”
“别!”二烧包赶紧制止,话音未落,就听见“刺啦”一声火柴响。
灯亮,枪响,二烧包死。
二烧包的老婆就是翠屏。
翠屏年轻时曾被土匪劫持过,虽然土匪没有坏她的身子,却坏了她的名声。人们普遍质疑:一个黄花大闺女进了土匪窝,还能囫囵着出来?所以,翠屏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辗转间就成了老姑娘。后来有人给二烧包和翠屏做媒,二烧包是江湖中人,心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杠杠,丝毫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就娶了翠屏。
二烧包死后,翠屏终身没有改嫁。
那天夜里,双方激战正酣时,翠屏到底是不是故意点的灯呢?这个问题,在障日山一带众说纷纭,说啥的都有,主要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翠屏是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遇事糊涂,误以为点亮灯能让丈夫打得更准。她的本意是想帮助丈夫,没想到到头来反而害了丈夫。
还有一种说法是,翠屏当时身陷两难:二烧包是自己的丈夫,而郭麻子却对自己有大恩,在决斗这件事上,二烧包耍了诡计,利用了郭麻子的善意,不仗义。如此一来,自己给郭麻子报仇不是,不给郭麻子报仇也不是,真是为难至极。那天晚上,枪战打起来后,翠屏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她不顾二烧包的劝阻,毅然决然地点亮了灯,她其实是想赌一把——给交战双方创造一个公平的机会,将生死决断的权力交给老天爷,让老天爷来决定二烧包的生死,来决定郭麻子的仇是否得报。
人们更愿意相信后一种说法,说翠屏虽为女流,却很仗义,通过点亮一盏灯,巧妙地解开了那个万难解开的死结……
第355、牧羊女与狼
夏季的草原上,一片生机盎然。一天中午,牧羊女赶着羊群行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她突然发现,离她不到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只大狼和一只狼崽。大狼显得孱弱不堪,左眼已瞎了,瘦得皮包骨头,而它身旁的那只小狼可能出生不久,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时发出痛苦的哀叫……
见此情形,牧羊女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下来,猜想这一大一小两只狼应该是没有能力来伤害她和她的羊了,于是她紧握手中的牧鞭,轰赶着羊绕过狼向前走。
大狼好像不甘心失去这送到嘴边的食物,试图追赶羊群,可跑了没两步,便摔倒了,爬起来再追,又一次摔倒,显然它已体力不支……
虽然作为一个牧羊人,她平时最憎恨狼,可面对眼前的这两只饿得快要死了的狼,牧羊女的心软了。她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馒头,扔到了大狼的面前。让她感到很意外的是,饥饿的大狼没有吞下这个馒头,而是用尖嘴将馒头拱到小狼面前。小狼看见馒头,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狼的举动,深深打动了牧羊女,她掏出了背包里仅有的4个馒头和3根火腿肠,全都扔给了野狼。她把这些食物给了狼后,又有些后悔,担心野狼吃了食物,身上有了力气再追上来。幸运的是,野狼一直没有追上来。
回到家,牧羊女把自己遇到狼及救狼的事情告诉了父母。父母都埋怨牧羊女,不该救那两只狼。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年春天的一天傍晚,牧羊女驱赶着羊群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奔出一只狼,拦住了羊群,这可把牧羊女吓坏了。
这只野狼的嚎叫很快又召唤来了3个同伴,这4只野狼围着羊群转起了圈,准备伺机进攻。转着转着,其中一只狼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牧羊女。
牧羊女仔细一看,这只狼正是她救过的那只独眼狼。
此时,独眼狼也认出了牧羊女。紧接着,独眼狼冲其他3只狼一番大叫,似乎在为牧羊女说情,可它的努力显然白费了,那3只狼聚拢过来,与独眼狼咬在了一起,厮打起来。出乎牧羊女的意料,勇敢的独眼狼竟战胜了另外3只狼,那3只战败的狼灰溜溜地逃走了。剩下独眼狼站在那里,不时地用舌头舔着身上流血的伤口。更令牧羊女感动的是,此后独眼狼紧紧地尾随着她和羊群,一直护送她回到家才离去。
此后,每次见面,这只狼都会热情地点头与牧羊女打招呼。牧羊女也会把随身带的食物分给它一部分。又有一次,牧羊女在放羊时,因感冒发起烧来,导致走失了3只羊。正当一家焦急时,这3只走失的羊回来了,原来是被独眼狼赶回来的。
几个月后,在牧羊女家所在的村中,除牧羊女家外,几乎其他所有养羊户家中都多次发生了夜间羊被狼叼吃的事。大伙儿还一致证实吃羊的狼中有一只独眼狼。这些受害的养殖户中,有些是特困户,他们借钱养羊想以此脱贫致富,如今羊被狼吃了,真是雪上加霜……当他们听说牧羊女与这只独眼狼有“深交”后,全村的养殖户们都涌到了她家,共同乞求她,再见到这只狼,一定要除掉它。
这天,牧羊女终于在草原上又一次遇见了独眼狼,当她把带有毒药的火腿肠抛向问候她的独眼狼时,她的眼泪也禁不住流下来。终于,独眼狼躺在草地上不动了,在弥留之际,它用痛苦、愤怒、不解的目光看着牧羊女,好像在问:“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害我?”抚摸着独眼狼渐渐变冷的躯体,牧羊女伤心地大哭起来。几天后,牧羊女说服了父母,卖掉了羊群,离开了农村,离开了让她伤心的地方。她后来说:“当我在草原上牧羊时,就会想起那只独眼野狼。”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牧羊女叫宁晶,她的家乡在吉林省前郭县宝甸乡,那里水草肥美,很适合牛羊养殖。牧羊女宁晶的故事,让人们开始重新审视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关系。
第356、帅克扔炸弹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捷克有个人叫帅克,这是个迷迷糊糊的男子汉,原先在小镇上开一家啤酒店,因为酒喝多了,说了几句稀哩糊涂的话,被宪兵抓起来,七审八审,最后决定送他上前线“用实际行动保卫皇帝”。帅克正害着风湿病,只好让人用车推着去投军,结果,报纸上刊登了“残废人热心爱国”的头条新闻。
帅克上前线后,真是倒霉透了,人人都可以捉弄这个样子傻乎乎的士兵。
他的“傻名”越来越大,最后,连皇帝本人也想见见这个“笨兵”了。
就在这时,帅克却遭到了绑架。策划绑架他的主谋,竟是皇帝的弟弟诺伊曼公爵,他想借帅克的手,在接见时把皇帝炸死,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而事发后,无论帅克怎么说,他的话却谁也不会相信。
帅克被人用布袋蒙住脑袋,送到公爵面前。
等布袋一拿开,帅克竟对着公爵欢呼起来,他说:“哎哟,我竟没想到,皇帝接见我,会采用跟土匪一样的办法!” 公爵跟皇帝长得很像,只是胡子尖了一点,短了一点。公爵一听,知道帅克认错了人,就将错就错,对他说:“帅克,我知道你是个忠诚的士兵,所以才想见见你。不过,今天不是正式接见,要后天才正式接见你。为了试验你是否真的效忠于我,你把这个东西拿着,到正式接见时再扔给我。行吗?” 帅克接过那“东西”一看,嘿,沉甸甸的,黑不溜秋,大小像个小白薯,上边还安了个按钮,这是什么玩意儿呀?! 他想试着按一下按钮,“皇帝”身旁的人马上冲过来阻止他。“皇帝”的脸也吓得发白了,连连摇手说:“今天不能按,明天也不能按,一定要到接见时,再按一下扔过来。” 帅克傻乎乎地说:“那不是有点像扔炸弹了吗?轰隆一声,皇帝完蛋了怎么办?” 公爵阴险地笑了笑,说:“这就是我要考验你的目的呀——我就是想知道,皇帝叫你做任何事情,你是不是会不折不扣执行!” 帅克觉得有点儿明白了,但他还是问,“我有些担心,卫兵不让我带进去……我想问问,我能不能带一小袋白薯,把它跟白薯放在一起,到时候再……扔给你?” 假皇帝高兴得拍着手,说:“可以,可以。我相信,卫兵们是不会检查你的白薯口袋的!哎哟,你可一点儿也不蠢呀!” 帅克也笑了笑,小心地将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用纸包好,两头还绞紧,就像包一块大糖果似的,把那只炸弹带回去了。
公爵不放心,特地派了一名密探跟着帅克,生怕他忍不住饶舌,把阴谋炸死皇帝的事捅出来。但是,帅克回到部队驻地后,倒头就睡了,没向任何人透露“皇帝进行接见演习”的怪事,连梦话也没说一句。
第二天,帅克跟往常一样,操练,吃饭,再操练,再吃饭,再睡觉,那只不知是真是假的炸弹被放在枕头旁边,盖上了几件脏衣服,就像那真是一块舍不得吃的大糖果一样。
那天清早,密探突然发现,帅克跑进跑出,显得十分烦躁。他一会儿上市场,一会儿下厨房,一会儿又跑到猪圈边,傻乎乎地瞪着眼想心事。密探有点担心起来了:是不是帅克已经察觉公爵想干掉当皇帝的哥哥,内心动摇,神志恍惚起来了?如果真是那样,他该按照指示一枪把帅克干掉。
但是,密探仔细研究了他那张傻乎乎的脸,觉得又有点不像。他认为,帅克似乎只是在寻找什么,而不是神经紧张。最后,他忍不住上前扯了扯帅克的袖子,问道:“帅克老弟,你在找什么呀?” 帅克望了他一眼,不高兴他说:“找什么?什么也找不到!” 密探耐着性子,只当是跟傻瓜开玩笑,又问:“我会帮你找的,快给我说说,是不是……什么东西掉了?” 帅克摇摇头,说:“你帮不了我。我满城都跑遍了,连猪圈里也去瞧过了,就是找不到一袋白薯!” 密探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大笑,说:“急成这个样子,原来要找一袋白薯呀!好吧,你在屋里等着,我会帮你解决的!” 密探飞快地跑到公爵那儿,向他汇报帅克被一袋白薯难住了的事。公爵听罢,笑了笑,立刻派出好几名心腹,千方百计把白薯弄到了手。
密探拎着那袋白薯,在中午前赶到了帅克的军营里,交给他说:“这是白薯,千方百计弄来的。你得记住,要将‘白薯’扔一个给皇帝!” 帅克惊讶得眼珠子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原来,这个帮67万自己找白薯的人竟是皇帝的心腹呀!他朝密探敬了个礼,说:“坚决照办!” 密探见帅克到厨房去煮熟了白薯,放进干净的布口袋,还对事务长说:“今天我不吃午饭,光吃皇帝赏给我的白薯。下午,皇帝要接见我!” 事务长朝帅克笑笑,希望帅克永远不去领他的那份饭。
帅克回到房里,吃了第一个白薯,是连皮吃的。但吃第二个白薯时,他忽然想起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了。他惋惜地剥开白薯,光吃掉中间部分,将外层的皮紧紧包住炸弹。
这一切,都被密探看见了,他高兴得又跑到公爵那儿,报告说:“万事俱备,只等一响!” 当天下午,帅克那个部队的司令让他乘上汽车,去拜见皇帝。他看见帅克抱着一大袋白薯,厌恶地说:“皇帝接见你,你却像猪一样,死命抱着白薯,像什么话?” 帅克说:“白薯还是皇帝赏的呢?我一直忍着没吃,现在,我可要将它们全部吃光,省得让你骂我!” 司令听说白薯是皇帝赏给帅克的,嘴巴顿时哑了,但心里想:“赏他白薯,哈哈,还不是将他当猪一样开玩笑!” 帅克胳膊支着敞篷汽车的边门,一面看风景,一面吃白薯。不知不觉中,他拿起那只很沉的“白薯”,只一口,就把裹在里边的按钮咬下来了。他的牙被一震,手一松,那只裹在白薯里的炸弹掉到车下,沿着斜坡一直滚到河里。
因为按钮就是炸弹的引信,拔掉了引信,炸弹也无法爆炸了。但是,帅克还是一口吐掉那略了他牙的按钮,吃惊地叫了一声“哎哟”。
司令头也不回,笑笑说:“掉了一只白薯,怕什么!你让皇上赏一只,他会再赏你一大袋的!” 这时,帅克也似乎模模糊糊记了起来,那位给他带来白薯的人不是说过“要将‘白薯’扔一个给皇帝”的话吗?好,我就挑一个大一点的给他! 很快,帅克随着司令来到了皇帝的住地。
他发现,皇帝的胡子长了许多,显得不那么尖了,皇帝的嗓门也变粗了,还穿上了戴了许多勋章的衣服。他想,皇帝要接见人,大概都要装得特别神气一点,这样,才不失身份。他也学着皇帝的样子,挺了挺肚子,恭恭敬敬地敬礼。
皇帝笑了笑,指着他捧在胸前的口袋说:“帅克,有什么好东西送一个给我呀?” 帅克顿时省悟过来:他该扔一个“白薯”给皇帝呀!他赶紧挑了一个最大最沉的,向上抛着扔过去说:“皇上,忠诚的帅克给你一个‘白薯’。” 他念“白薯”也念出了重音,加上这突然的动作,使皇帝的卫兵十分吃惊——要知道,因为帅克是个出名的傻瓜,他们一点也没对他进行检查!如果“白薯”里裹着炸弹,那可不得了啦!” 但是,皇帝稳稳接过白薯,只是捏了一下,摇摇头,说:“谢谢帅克,我不吃白薯。不过,我想,卫兵们会找到一位长得跟你很像的先生,他会喜欢你赠的白薯的!” 皇帝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他们知道皇帝转弯抹角地说话,是在嘲笑帅克。
这时,帅克也明白了,他苦笑了一下,只恨那白薯不是真正的炸弹。
第357、人与狼交换“人质”的奇迹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发生在20 世纪40 年代的云南省铜回县关安镇。那年6 月的一天晚上7 时许,李玉栋和妻子与邻居在屋外乘凉拉家长,李玉栋4 岁的女儿和3 岁的儿子在屋前屋后玩“捉迷藏”。
“哇”随着儿子一声凄厉的惨叫,李玉栋夫妇赶紧跑了过去,然而儿子不见了,只剩下4 岁的女儿呆呆地站在原地。李玉栋忙问女儿弟弟哪去了,女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手往山上指了指——李玉栋夫妇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月光下,一条老狼正叼着儿子飞奔而去,李玉栋着急地呼喊着:“狼叼走小孩了!快撵狼呀!”
听到呼救声,村民们纷纷拿上锄头、棍棒、猎枪,跟随着李玉栋朝山上追去。
老狼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着,人们在后面紧紧地跟随,这样的情形持续了约两个小时,追到一座山岗脚下的时候,老狼坐到山头,两只前爪压在哇哇哭的小孩身上不动了。紧迫不舍的人们朝老狼一步一步地逼进。
人和狼相差不够10 米,人们看清了这是一条全身灰黄的母狼。母狼的乳头胀得发紫。
看到越来越近的人群,母狼既不向人们发动攻击,也不畏缩后退,而是一味地冲天发出凄怒的嗥叫。双爪更用力地压在了小孩身上。人们怕母狼伤害到孩子,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开枪。人和狼就这样对峙着。
对峙持续了足有半个小时,人们看出母狼并没有伤害孩子的意思,它好像把小孩当筹码,要和人类交换什么似的。
对峙又过了约半小时,突然,一位大伯似有所悟地问李玉栋:“最近是不是在山上掏过狼窝捉过狼崽。”李玉栋一拍脑袋说:“想起来了,昨天我在这座山腰的土洞里捉了六条狼崽卖给了王老板??”
“赶快去把狼崽抱回来,要不然,小孩命可就没了。”
于是,李玉栋急忙赶往王老板家。
王老板听说李玉栋是来接狼崽赎小孩的,连忙从家里拿出装狼崽的铁笼子。
母狼一见李玉栋提着装有小狼崽的笼子出现在跟前,立时声嘶力竭地长嗥起来,同时把小孩按得“哇哇”直哭。
小狼崽似乎听到了亲人的呼唤,也“嗷嗷”大叫。李玉栋似乎完全明白了母狼的意图,赶紧把小狼崽从铁笼里放了出来。母狼见自己的孩子被放,也松开了按在爪下的小孩,飞快地朝“孩子们”跑去。
第358、黑狼传奇
杨柏林是山东日照县杨家村一个普通村民。1936年,他二十多岁,年轻力壮。这一年初秋时节,他和父亲一起到文山前的一块地里割穆子。糁子的果实有点像谷子,只是外面的壳比谷子光亮。杨柏林为了让年老的父亲少出点力,自己就埋头挥舞锋利的镰刀拼命地干,不一会,就把父亲远远地拉在了身后。杨柏林割到地中央的时候,忽然发现那里的糁子倒了一大片,他停了下来,看到地中央还有一个大洞,就好奇地探头朝洞里看,洞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里边传来吱吱的叫声。杨柏林赶紧喊道: “爹,快来看,洞里有个什么东西?”
杨父急忙来到儿子的跟前,用镰刀拨开洞口的杂草,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类似小狗的小动物吱吱地叫着爬了出来。杨柏林喜出望外,连忙抱起它说: “正巧咱家大花狗刚死了,咱就养着它看门护院吧!”杨父接过那只小动物,仔细看了一会,摇头说: “这不是小狗,是狼崽子。”杨柏林爱怜地看着它,很不舍地说: “我怎么看都觉得它是狗崽啊,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跟狗崽都是一样的,咱就养着吧!”杨父还是摇摇头说:“狼这家伙特别护犊子,可不好惹。记得日照城里以前有一个姓王的有钱人,在文山游玩时,遇到了一窝狼崽子,他二话不说,就把狼崽子给摔死了。过了三年,他有几个朋友从外地来,由于久慕文山优美的风景,就让姓王的带着他们到文山玩。他们贪恋文山的风景,竟忘了时间,直到天色很晚才向山下走去。半路上,几个人被一对大狼拦住了去路,他们吓得狂奔而逃,但那对大狼只对姓王的穷追不舍,直到将他扑倒咬死才罢休。原来那姓王的摔死小狼崽后,留下了身上的气味,狼崽的父母牢牢记住了,虽然时隔三年,一直都没有忘记复仇。”
杨柏林听完,浑身一激灵,才恋恋不舍地将小狼崽放回狼窝。
杨柏林和他爹用最快的速度割完了糁子,然后把穆子装上车,就赶紧推着穆子回家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杨柏林都还惦记着那只小狼崽,它找到它的母亲了吗?它还活着吗?
这天,杨柏林干完活后拿上一把镰刀,约上好友大壮去穆子地里看狼崽。杨柏林走在前面,大壮扛着一把铁锹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二人来到穆子地,还没走到狼窝,大老远就停住了,他们看到一头母狼直挺挺地躺在那儿,死了。二人快步走上前去一看,那只毛茸茸的小狼崽正吱吱地在母狼肚子上乱拱。大壮说: “这母狼看起来是病死了,母狼死了,狼崽肯定得死。不如一铁锹将它铲死得了。”杨柏林说: “那可不行,它也是一条命啊,抱回去我把它养大。”大壮说: “有养猫养狗的,哪儿有养狼的?老人们说过,狼是最没有良心的动物,你把它养大了,它反过来会把你吃掉, ‘狼心狗肺’就是这么叫出来的!”杨柏林说: “哪儿能啊,老人们还说草木无情呢,可是我们种的粮食最初不也是草吗?盖房子不都要用木头吗?没有它们,咱们活不了!”
杨柏林把狼崽抱回家后,喂它啥,它都不吃。杨父说: “快扔了吧,养个白眼儿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杨柏林的娘吃斋念佛,说: “别扔了,好歹是条命,不如让他三叔家的大黄狗奶着得了。”杨柏林三叔家的那只大黄狗五六十斤,刚刚生了一只狗崽。杨柏林听了娘的话,高高兴兴地抱着狼崽去了三叔家。
三叔看见杨柏林抱着只狼崽来,忙说: “你小子弄个狼崽干啥?快扔得远远的。”杨柏林说: “三叔,我想让大黄狗给它当妈妈。”三叔说: “净瞎扯,哪有让母狗奶一只狼崽的?”杨柏林平时就爱摆弄大黄狗,他一边抚摸大黄狗的头,一边把狼崽放在母狗的乳头上,那只狼崽竟拼命地吃起狗奶,大黄狗性格温顺,也没有拒绝狼崽,没过几天,大黄狗就把狼崽当成了它自己的孩子了。因为小狼崽通身黑色,杨柏林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黑。
小黑在大黄狗的哺乳下长得很壮实。断奶后,杨柏林经常拿些青蛙、蚂蚱喂它,它也经常独自去野地,捕捉一些兔子、老鼠之类的充饥,倒也没饿着肚子。慢慢地,小黑长成了大黑,个子不亚于一头小牛犊,顶着一身油黑发亮的毛发,威风极了。村里最年长的杨四爷说: “看这狼崽子的派头,要是放回山中,是个做狼王的料!”
有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杨柏林一家在三月三这天去亲戚家串门,回来后一打开大门,就惊得目瞪口呆,家里养的鸡鸭全被小黑咬死了!这对杨家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那血腥的场面更叫人毛骨悚然。杨柏林一气之下,拿起一根棍子就追打小黑。小黑东躲西藏的,还是挨了好几下。俗话说:狗急跳墙,小黑被打急了,竟然一蹦老高,扑向杨柏林,那血红的大口和恐怖的眼神叫人胆战心惊。杨柏林被吓得脸青唇白,小黑一下子越过杨柏林,跳出了矮矮的围墙,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1938年5月12日,杨柏林的爹去赶南湖集,这一去竟然成了和家人的诀别。那些号称要搞什么“大东亚共荣圈”的日本人驾着飞机轰炸了南湖集,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集上的人乱成了一团,四散而逃,被炸死、踩死的就有三四百人。杨柏林在集上找到了爹被炸烂的衣物和残缺的肢体,流着泪将爹埋葬了。第二天,杨柏林给娘磕了三个响头,就上甲子山参加了抗日游击队。
1943年的8月15日,已是侦察排长的杨柏林和战士张茂堂、李兆芝奉命到石臼港侦察敌情。他们去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可在返回的路上,遭遇到了十个鬼子。经过一番惨烈的战斗,张茂堂和李兆芝当场牺牲了,杨柏林的胳膊也受了伤,他对周边的地形很熟悉,就一头钻进了青纱帐,狠劲往甲子山方向跑。跑到日照城西的一大片玉米地后,杨柏林再也跑不动了,他大口喘着气,在玉米地里坐下来,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胳膊,黏糊糊的满是鲜血。
天色已晚,外边的情形又不得而知,杨柏林决定在玉米地里躲一夜,明日再作打算。他望着天上惨白的月光,想起牺牲的两个战友,心里难过极了。就在伤感之时,他忽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他的汗毛顿时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头皮也开始发麻。杨柏林回头一看,可把他吓坏了。七八头大狼把他圈了起来,眼里冒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杨柏林知道,狼是闻着他胳膊上的血腥味儿来的,他想,这下完了,今夜非葬身狼腹不可。
杨柏林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然而狼群并没有立即对他发动攻击,一只个头很大的黑狼围着他转了两圈,还用鼻子使劲地嗅着他。杨柏林突然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当初自己养大的那只狼崽小黑吗?看着它那双放着寒光的眼睛,杨柏林叹道: “日本鬼子要杀我,你要吃我,你们都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就在这时,一路追赶的日本鬼子发现了杨柏林的踪迹,由于天色已黑,他们不敢擅自闯进玉米地,就在外边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估计就是“缴枪不杀”之类的话。杨柏林的子弹早打完了,此时匣枪只能是件摆设,心里说: “这下完了,连与鬼子同归于尽的本钱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小黑突然发出“呜”的一声长啸,带着狼群掉转身子,径直向玉米地外的日本鬼子冲去。日本鬼子没想到会遇上狼群,慌乱地举枪就朝狼群射击,好几只狼中弹倒了下去,剩下的几只依旧疯狂地扑过去。鬼子们一看这不要命的架势,哪里还敢恋战,急忙掉头四散而逃,但两条腿的禽兽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野狼,狼群很快就追上了鬼子,狠命地撕咬他们的脖子、胳膊、大腿……鬼子兵发出一声声惨叫,血腥味儿一下子弥漫开来,好几个鬼子倒下了,剩下的几个屁滚尿流地向日照县城逃去。
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束后,几只狼大快朵颐地享受着战利品。而小黑却转头朝杨柏林跑过来,还没等它跑到杨柏林的身边,摇晃一下就倒了下去。杨柏林不知出了啥事,赶紧过去抱住小黑,却见它胸前鲜血淋漓,原来它刚才挨了鬼子一枪。杨柏林心疼地把小黑抱在怀中,热泪盈眶地说: “小黑,我误会你了,我误会你了……”
全国解放之后,在战争中因伤致残的杨柏林复员回到老家日照县,他出钱请人在小黑的殉难处竖起了一块高高大大的石碑,上面写了一行字:兄弟小黑之墓。
第359、亡命酷寒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苏联境内。
1942年12月,德国和意大利的法西斯军队的前线被突破,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和冰封雪锁的严冬之中,在苏联军队不断的打击之下,他们开始了毁灭性的大撤退。
就在一个灰蒙蒙的早晨,覆盖着大雪的平原上移动着一支黑压压的、没完没了的人流。这一带没有村落,没有庄院,只在小小的斜坡上立着一个光秃秃的灌木丛。这支被苏联坦克群粉碎了的意德败军已走了好几天了。他们才冲出一个包围圈,马上又落入了另一个包围圈。为了逃生,他们不断地变换着方向,一直向西方逃窜。他们已无力作战,只要能苟延残喘,他们什么都舍得。
就在他们之中,有两个意大利士兵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单独逃命。他们是体格健壮的格培和瘦小黝黑的山乃。他俩胡子满脸,军服褴褛,这时正在公路边疲惫地走着。山乃问:“你累不累?”格培说:“不,我还能走好久。不瞒你说,我还当过竞走冠军呢。你呢?你行吗?”山乃回答说:“我们撤丁人全是些打猎出身的,三百五百里山路是不在话下的。要不是这该死的大寒天,原不会当一码事……”喇叭响处,有几辆载重车超过了他们。车厢椅子上坐着他们的同队战士阿马立,膝头上搁着一只小包,他是付了钱才搭上德军的军车的,可惜山乃和格培身无分文。
夜里,他们来到了一处一无村民的村落。像样点的草棚土房早被德军占据了。他们十分霸道,说什么也不肯给他两个让出一席之地。他们没奈何,只好在村前村后转了个把小时,总算在村边找到了一间土屋。这屋子紧贴着满盖积雪的小丘。格培取出电筒来照照,发现搁板上有一盏缺罩的煤油灯,山乃将灯点上了。两个人满屋子的找,屋顶床下全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最后,山乃终于在地板里发现了一个舱口。他们大喜过望,打开舱口爬了下去,发现地窖里有一木桶腌黄瓜。两个人捧了十来条冰黄瓜,在桌边坐下来,开始嚼黄瓜充饥。
突然,格培开口说:“山乃,你我老朋友了,我实话实说,我已考虑了很久,咱们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大路,迟早会送命的。一路上俄国人机枪扫,炸弹炸,坦克碾,一帮人休想活着出去。咱俩还是钻进树林子单独走吧,这样跑要容易些……我有个指南针,咱们准冲得出去。”山乃问:“往后怎么办?”格培说:“什么叫怎么办?回到自己人那里去呗。”山乃一撇嘴说:“这怎么成?那会让我们洗个澡、剃个头、换套衣服,又撵我们到前线来打俄国人的。不,格培,我是受够了,让这场战争去见墨索里尼的鬼吧!我既不想跟你走,也不随部队撤退,我只想躺在这个地窖里,等到俄国人来了,就双手一举当个俘虏。我已打听明白,他们是不枪毙俘虏的——”格培沉思了好一阵,叹了口气,说:“不成,山乃,我干不了。
我这人生性酷爱自由,最怕的是当俘虏。要是我冲了出去,我会力争回意大利去的。”山乃说:“人各有志,祝你一路平安!
到了家你就按地址到我家去一趟,叫我家里人等着我,等仗一打完我准回家。”他打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来,从中取出一张,写了几个字,递给了他。这是山乃的妻子及他的三个孩子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格培肩上背一只装食品的背囊,皮带上挂着一水壶的葡萄酒,独自一个上了路。他挑了条林间小道,不慌不忙地大步走着,间或看一眼手里的指南针。早晨的严寒,凛冽异常,但是阳光灿烂,阳光从树枝间透了过来,照得白雪十分的刺目耀眼。他心里很轻松,甚至哼起了那只俄国人嘲讽意大利人的小曲子来。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响声。他站下来静静地听。这是吃了败仗的意大利军队撤退时的声音——饭盒子跟皮带扣子磕碰时的铿锵声。格培皱了皱眉头,他对了一下指南针,拐弯走向森林的深处。他越过了多刺的灌木丛,刺儿撕烂了他的外衣,树枝抓伤了他的头脸和皮肤,败军似乎还在近处。走到傍晚时光,天已变得彤云密布,太阳早不见了,四周是一片没精打采和惶惶不安。格培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两脚冻僵,寒冷侵入到了他的手套里边,他手指通红,在阵阵痉挛,双眼生疼,还在不断地流泪。
猛的,他听见一阵飞得极低的飞机的吼叫声,一些庞大黑色的铁家伙从小山背后霍然冲出。格培赶忙扑倒在地。他抬起头来看看天空,飞机的两翼上赫然印着大红星。接着传来了机枪射击声和炸弹爆炸声。
格培紧贴在雪地里,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这时,夜幕已渐渐地拉上了。格培慢慢地爬起来。他不敢进村,屡屡回头四顾,期望能找到一个草棚或者草堆,可是没有。突然,他看见谷地里有一辆打坏了的德国坦克停着,上面覆盖着厚雪,炮口搭拉得像一条大象的鼻子。格培急忙向坦克走去。坦克的塔身已被打穿,顶盖也损坏了,格培轻轻拍拍铁甲。爬上了塔台,小心翼翼地爬进半暗不明的坦克里,落下到司机的座位上。
他放下背囊,“打算吃一点东西充饥。突然,他打了一个哆嗦,他听见背后有什么在动。不对,坦克里面还有一个人哪!格培猛的转过身去,用电筒照了照,只见一个女人背靠着钢壁坐着。这女人还相当的年轻,头发呈火红色,身穿毛领子大衣,肩披一块羊毛头巾。格培问:“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吗?”这女人动了动,反问道:“你是德国人吗?”格培道:“我是意大利人。”这女人轻松地吁了口气,说:“噢,谢天谢地!我最怕你是个苏联人,苏联人会要了我的命的。”她说,她是个苏联人叫索菲亚,为德国人干过事,还嫁给了一个德国少校,可现在这个德国家伙扔下她溜掉了。”她哭着说:“现在,苏联人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女人们会把我撕成一块一块的……”她绝望地哀哀哭着。格培对她说的俄语不全明白,可多少也懂得她的意思,格培叽哩咕噜着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拿出水壶来递给她,索菲亚抹干了眼泪,抽泣了几下,接过水壶,喝了两三口。她解开边上的袋子,割了点猪油递给格培,苍茫的夜色透过顶盖和钢板上的窟窿,射了进来。索菲亚喃喃地说:“你带着我走好吗?……我以前是个寡妇,家里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她又哭了起来。格培听说她认识路,想利用她来为自己带路,就答应带她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暴风雪越来越猛。旋风把周围的一切全遮掩掉了。格培和索菲亚两个吃力地在深雪地蹒跚而行。格培走在前面,时不时地从衣袋里掏出指南针来校正方向:索菲亚则费力地拖着步子向前走,她已经精疲力竭。最后,索菲亚终于叫了起来:“你等一等,格培,咱们歇会儿吧!我再也走不动了。”她一屁股在雪地上坐了下来。格培已在后悔带她同行了,他回过身来,恶狠狠他说:“村子在哪儿呀?你不是说村子就在下远的地方吗?”索菲亚最怕他扔下她,她央求道:“快了,快了……马上就到。”格培着急地说:“那么快走!”他自顾自走了。索菲亚只好硬撑着跟上他。谁知,走不到10米路,风里传来了说话声,格培连忙一把推倒索菲亚,两个人一起卧倒在雪地里。忽然,一队穿白衣的人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这是一队苏联的滑雪兵,他们嗖嗖嗖飞驰而过,拐了一个弯,又消失在风雪之中。
格培跳了起来,扶起索菲亚,然后两个人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雪地中。猛的,格培站了下来,开始摸索口袋。“见鬼!指南针不见了……指甫针上哪里去了?”他们回到刚才卧倒的地方,挖开雪来寻找,可是任凭怎么找,也没找到。他又回到索菲亚坐过的地方去寻,但是还是没有。格培骤然爆发出了一阵狂怒:“都是你,硬要同我一块儿走,还者歇脚……现在,我丢了指南针,往后的路叫我怎么走?你说村子就到了,它在哪里?”索菲亚倒在雪地里哭起来,说:“别丢下我……我不是本地人,我也不认识路……”格培这才清醒过来,这女人对他来说已是一个累赘。他站着,呆呆地瞧着她。突然,他温柔地说:“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回去找,就来!”说
着,他走了,过了好一阵,索菲亚停止了嚼位,站起来寻格培,这才发现他早走得无影无踪了,直气得她绝望地破口大骂:“你这个该死的下流坯!你自己就会像一条狗一样死去的!”绝望中,她垂下了头,哭着在雪地上坐下来。暴风将一捧又一捧的大雪朝她兜头撒去。
两天过去了,这场吓人的暴风雪终于停止了。格培正在树林中走着,士别三日,这个意大利人已变得面目全非了:他满脸胡子,全身冻僵,一领破破烂烂的大衣肮里肮脏的,脚上缠着破布。他走路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地生气勃勃。一脸的阴沉和忧郁。捎带的粮食已接近完结,当他坐下来摸索背囊时,好半天才摸到最后的两块干饼来。他掰下半块,将其余的依然藏好。他只好轻轻地咬那么一点,咀嚼很久,借此竭力地来延长这份吃东西时的快乐;然后将水壶在耳边摇摇,极其小心地啜了一小口。
突然,远处又传来熟悉的饭盒磕碰扣子的铿锵声,这是意大利败军在撤退,这回,他已不再感到讨厌,相反,他甚至于想马上看到那些倒霉的老伙伴们。他朝这个方向走去。爬上小山丘,他看见曲曲弯弯穿过谷地的道路上,一长串黑压压的人影在缓缓移动。这时的意军已变得稀稀落落,伤员和死人在雪地上留下斑斑暗淡的痕迹……格培坐在萧疏灌木丛里,贪婪地瞧着部队的后影。猛的,背后传来一声高叫,他回过头去,只见小山的山脊上,站着一群哥萨克骑兵。他们头戴平顶支帽,脚踩黑色毡靴。他们从刀鞘里拔出马刀,举刀在头上盘旋着,从马鞍上站起来,高喊道:“正是他们!杀这帮坏蛋!乌啦!”骑兵们风一般从山上冲下去,毡靴就如黑色的翅膀,刀光闪闪,巨雷似的“乌啦”声在小山间滚动。格培赶紧仆倒在地冒充尸体。他偷眼朝前望去,只见意军吓成一团,他们在田野里乱逃一气,胡乱地打枪。
黄昏时分,格培踅进了村子边的一个板棚里,角上有一大堆芦桔,他像一只田鼠似的一个劲儿地往里钻。他静静地躺着听着。原来这里驻扎着一支苏联军队,他们在为他们的胜利狂欢,又在为自己的亲人道德寇的杀戮而咬牙切齿。格培吓得抖颤颤地,生怕一被他们发觉,他就会没命。
第二天天没亮,他悄没声儿地爬出去,上路了。这一路正是败军部队走过的,一路上满是身穿德军和意军眼的尸体。走着走着,他已没了劲儿,就在一个结了冰的硬邦邦的士兵尸体上坐下来,取出水壶。现在水壶里已一无所有,他只是贪婪地久久闻着这里面的酒味儿。他掏出最后的半个干饼,掰了极小极小的一块,缓缓地咀嚼着,好一会,他重又站起来想走。
倏地,一个说意大利话的声音在叫他:“喂,俄国人,看在老天面上,帮我一把!”这是一个躺在雪地里的伤兵在叫,他的全身已被雪覆盖了。格培走了上去。这个伤兵说:“喂,俄国猪猡,帮个忙!”格培生气地说:“只有你才是猪猡,我可是个比你更意大利的意大利人。”伤兵道:“唷,这么说来,咱们是老乡。看在老天面上,你帮我一把。我受了伤,冻僵了。”格培撕开他的裤脚管,从里面露出一条发黑的腿来。伤兵痛得骂骂咧咧的,格培塞了根香烟在他的嘴里,又撕下衬衫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说:“再见了,我得开路了!”伤兵惊恐地盯着他,说:“你不能走,你得带上我。兄弟,你我都是军人,又说着同一种语言……”格培冷酷地说:“这话没错,咱们
同一血统,是兄弟,可我如果带上你,我会马上失去最后的一点力气的。要不了两天,你我就得双双倒下。我不于这种蠢事。”伤兵哭了起来,央求他。格培将最后三根香烟取出来,递了两根给他,说:“这是我所能留下的,吃的连我自己也没了。”伤兵知道没了希望,恶狠狠地说:“你滚吧,滚到意大利去死好了。不过,要是真的被你走到了,见到了逼我们上这儿来的那帮混蛋,就替我在他们的狗脸上揍一拳。”格培耸耸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后面传来那个伤兵的骂声:“你把他们这帮畜生全吊死!扒了他们的皮,伙计!”
格培不理他,头也下回地走了。第二天,当他在路上行走时,凛冽的风钻进了他那破旧的大衣,刺痛了他的皮肤,刺得他浑身冰凉。忽然他发现有一个单人的身影在移动,他加快步子,追了上去。这是一个手拄拐杖的老农民。当走到十字路口时,那个农民也看到了格培。他眯起眼,仔细地看了看他,鞠了一个躬,说:“你好啊!”格培已饿得不行,只是结结巴巴地用他生硬的俄语说:“吃的……喝的……”老农民摊开双手,说:“没有,先生,喏,那边有,不远,才两公里左右。咱们一起去,我去多少给你弄一点来。”他指指遥远的地方,做手势邀格培一起走。这个老农民长着一把灰胡子,白眉毛蓬蓬松松的,不过身板倒挺结实。他头戴一顶皮向外翻的兔皮帽子,身穿一领半新不旧的羊皮袄。天寒地冻的,严寒刺骨,格培对这件短皮袄很动心,穿着它准暖和。他边跟着他走,边回头向四下打量了一下,谷地里空无一人。他的手伸到军大衣的下面。那边皮带里挂着一把匕首。老农民回过头来笑了一笑,说:“咱们马上就到,你去吃一些……”说着,他又转过身去。格培抽出匕首,一个箭步赶上老农民,在他背上用力一刀戳进去。刀很锋利,老农民叹了一口气,就俯伏着倒了下去,格培用野兽一般的目光向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急忙扑在老农民身上,三下五除二扒下了那短皮袄和皮帽,喘着气,往后就跑。当他跑到一个灌木丛时,他三下两下脱掉自己的军大衣,换上羊皮袄,接着把军大衣埋进雪地。
格培又上路了,这回,他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穿着古怪的人,他身穿羊皮袄,鞋缠破布,头戴毛茸茸的皮帽。他已软弱无力,搭拉着脑袋,一步一拖地。猛的,他的面前出现了三个苏联军官,其中有个名叫茹可夫的,他的全家死于德寇之手。格培也见到了他们,要逃,已不可能——到处是一片开阔的田野,第一颗子弹就能追上他。其中一个苏联军官马上认出来了,他说:“是德国人!一个逃出来的德国鬼子!只是这件短皮袄是我们人的,别是偷来的吧!”茹可夫一见到德国人就怒火中烧,他掏出手枪,大踏步走了上去。格培一动不动地站着,默默地看着他,他明白,向他过来的是死神。茹可夫突然站住了,做了一个手势,命令道:“喂,过来,你这个法西斯坏蛋!过来!”格培梦游似拖着步子,眼睛不离茹可夫,他可怜巴巴地,满脸沮丧,把脑袋缩进肩膀里,活像是一条打慌了的狗走近主子前面去舔主人的手。突然,他灵机一动,用痉挛的手指从皮袄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琴放在唇边,吹起《国际歌》来。茹可夫咬着牙齿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希特勒的恶棍!”格培急忙分辩说:“不是希特勒……不!是意大利!”茹可夫好生奇怪:“你是意大利人?”格培立即回答:“是的,是的,意大利,不是法西斯!不是墨索里尼……是工作的……”茹可夫疲惫地看看他,格培突然记起了一个救命的单词来,“难民!有家……”他艰难地把痉挛的手指伸到皮袄底下,在那儿掏了很久,掏出那张山乃交给他的照片来,递给这个苏联军官看。茹可
夫接过来,大声地读着背后的字:“山乃……福兰钦珂……沙尔基尼亚……”他翻到正面,盯着山乃的妻子和这三个孩子,看了一阵,想起自己被杀的妻儿,他的心肠软了下来。他把照片还给他,脸上已不再有仇恨和蔑视,只留下极大的同情心。他突然问道:“你打算怎么样,意大利人?大概你饿了吧?想抽一支吧?”最后那个词儿格培听懂了,他忙鸡啄米似的点头,边说:“是的,是的,抽烟……抽烟……”茹可夫掏出烟盒,打开了,递给他。那里有一些烟丝和几片报纸。格培冻僵的手指几次抓不起纸来。茹可夫将手枪别好了,亲自倒了些烟丝在纸上,舔一下烟纸,卷上了,塞在他嘴里,然后划着了一根火柴。格培深深吸了一口。因为味儿特别的凶,他痉挛地咳嗽起来。
茹可夫将手一挥,说:“走吧,上那边俘虏营去,趁身体还支撑得住,快点去!”格培咬着烟,急急忙忙走了。他几次回过头来,看茹可夫有没有从背后朝他开枪。两个同伴等着茹可夫。他说:“唉,我下不了手,有孩子来着!人总是人嘛……走吧!”
且说格培逃过了这一生死关,竭力想走得远一点,只是他的体力已将耗尽。他的两只脚已成了两团结成冰棍的、破破烂烂的布团儿,一会儿陷入雪地,一会儿站住不动。他整个儿身子移动得够缓慢的。急速的狂风呼啸着。他的那双脚已整个儿发沉,拒绝再为它的上身服务了。他已蹒跚了有整整一个昼夜,冻得全身发木,饿得要死,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中,他终于笨重地倒了下来。他半死不活地躺着,积蓄着力气。这时风声送来了他们意大利败军撤退时熟悉的铿锵声。格培急急忙忙撑起身来,踩着深雪,扒上了小山的山坡,登上了山顶,他想向他们呼救。可是,这声音突然消失了,山下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他重又倒了来,觉得这只是一种临死前的幻觉。
有那么一阵子,他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倏的,又一个幻觉出现了:他听到可怕的轰鸣声。这声音是多么分明呀,莫非,他已经疯了?格培回过头来,猛的看见一辆接着一辆的坦克,冲过暴风雪开了过来。这是俄国T—34型坦克。有坦克准有人,他得赶快,让他们抓去当俘虏吧,要送西伯利亚,要服苦役,都行,这样,他兴许会有一条命;这样,他也许能弄到点吃的,能烤烤身子,能看到一张人的脸,只要能离开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他竭尽最后的力气向前跑去。在盖满了谷地的深雪里,他一脚高一脚低地跑着。他跌倒了,挣扎着又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喊:“俄国人!……俘虏……俘虏……”可是马达吼得震天动地的,坦克兵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叫喊。最后的一辆坦克,在离他不远处开了过去。当格培跑到为坦克所碾平的犁沟时,坦克已经消失。他追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回,他自己也搞不清呆了多少时候,终于,他又清醒过来,从绝望中站起来,缓缓地沿着这条被坦克翻得松软的雪路上走去。那儿有一件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格培紧张地盯着看,啊,是一匹马。它沮丧地站在雪地上,大概是受了伤,被扔在野外了。马,这意味着是肉,能救人一命!他想起了他杀死农民的那把地道的军用匕首。格培一下来了精神。他抽出匕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头畜牲。这马皮包骨头,瘦骨鳞峋,看这副模样,就像它也是奄奄一息了。可是它的那双暗淡的大眼睛,却一直监视着这个不怀好意的人。当格培去抓它鬃毛的那一刹间,它倏的一跳,跑开几步,退到一边。格培恶毒地骂了一句,又偷偷摸过去,于是,又重演了刚才那一幕。他们俩——一个人和一匹马——就这样进行着生死搏斗,对于死神临近的恐惧,促使他们拼出了最后的一点力气。终于,格培被逼只好停下来歇一忽儿,他沉重地喘息着,只觉得天旋地转,力气已经离开了他。突然,马儿重重地蹦了几下,就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了。
格培的希望已随马儿奔走了,匕首从他的手中滑落到雪地上。他转过身来,想再去寻找坦克碾过的车辙——沿着它,他还能走到村子里去,可惜,车辙不见了,他追马跑岔了路。他已迷失了方向。
眼前的一切都在飞舞。这个意大利人倒下去,爬起来,又倒下去,在暴风雪的旋风中跌跌撞撞。突然,他被绊在一具尸体上了。死者坐着,上身稍稍有些前倾,全身已被厚雪所覆盖,冰得硬邦邦的像座雕像。格培拂掉了死者头上的雪,看见外衣和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再拂两下,脸露出来了,她,正是索菲亚,也就是几天前他将她留在暴风雪中的那个女人。
格培惊骇得向后直躲,这意味着,他可能又回到了他丢弃她的那个地方,他跑啊跑,在未跌倒之前,在雪地里脚高脚低地跑,终于精疲力竭,他倒在雪地上了。后来,他在雪地里扒了一个洞,爬了进去,将身子缩成一团,合上了眼睛。
儿时的回忆一幕又一幕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他看见自己还很小,他看见母亲在温柔地抚摸他;他看见自己在竟走,获得了冠军,人们在欢呼,高叫他的名字……他的心头充满了胜利、骄傲的幸福感,一个微笑渐渐儿在格培长满黑髯的脸上凝固了。雪花落在他的嘴唇上已经不再融化……
第360、侠士李越寻
在河南、河北两省的边界,有一条河,名叫漳河。漳河南岸,有个绿树环抱的小村庄,人们叫它紫庄。它原属魏县,清代属河北大名县。
清代乾隆年间,紫庄出了一位侠士李越寻。李越寻少年时读过书,是县里的秀才,很想继续考取功名。可是,由于家境贫寒,到了壮年,李越寻不得不放弃科举应试,留在乡里给人做工为生。这时候,他经常参与乡村的大小事情,以仗义直言、锄强扶弱的侠义行为,受到乡里百姓的信赖。连县里也知道了他的大名。
李越寻平时无事时,爱在村里四处转转。看谁家有什么活干,有什么要帮忙的,有什么危难,他总是很热情地去出力出主意。他常常穿一件齐到腰骨的短袄。佩着两把短刀,再加上人长得壮实,看上去煞是威风,别人都不敢惹他。
紫庄有个寡妇,抚养着一个孩子,一直不肯改嫁。她的小叔子贪图她占用的那两间草房和几分薄地,就和内黄县(在河南北部、卫河上游,清属河南彰德府)人侯六偷偷地串通一气,竟把她给卖了。
这侯六是个老光棍,急不可待地派轿子来紫庄迎接寡妇。寡妇到这时还被蒙在鼓里。她的小叔子叫侯六的人躲藏在旁边的古祠堂中,自己去哄骗寡嫂出来。寡妇不知是计,便出了家门。刚走几步,十几个大汉突然从祠堂里窜出来,直奔她这边而来。
寡妇猛吃一惊,情知不妙,折身就往回跑。可是,家门已被小叔子关上了。眨眼间,十几个大汉闯到寡妇跟前,不由分说地架着她,硬把她塞进了轿子,抬起来就跑了。
寡妇的儿子在家里听到外面的吵嚷声中夹着母亲的呼叫,赶紧出来相救,但已经晚了。他自己哭哭啼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着急之中,想起了壮士李越寻,便一路小跑到李越寻家。
那天,李越寻刚好在家里干点杂务。猛然,家门被撞开,跌跌撞撞扑进一个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越寻睁大眼睛一看,见是村头寡妇家的孩子,满脸焦急之色,气喘吁吁,说话带着哭腔,一个劲地恳求:“李大哥,快去救救我娘吧。她被几个男人抢走了!”
李越寻赶紧询问孩子,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小孩这才把原委讲了一遍,继续恳求他救人。李越寻开始有点为难,因为他认为寡妇已被抢走,而那侯六又是个胆大妄为的无赖,匆忙之间恐怕不容易将寡妇夺回来。
寡妇的儿子得不到回答,硬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哭得越来越伤心。李越寻终于被打动了,站起来把桌子一拍,慷慨地说:“救你母亲,确实是我的责任!我马上就去!不将你母亲夺回来,我就不活着回乡!”
说完,叫小孩起来,自己出去招呼一些朋友和徒弟们。很快,家门口聚集了二十多个人,李越寻站在台阶上,大声对他们讲:“我李越寻向来以行侠仗义闻名乡村,而今有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走我们村里的妇女。我要是不能救她回来,还讲什么侠义!”
徒弟中有人说:“这事我们先报告官府不行吗?”
李越寻斩钉截铁地说:“那不行!报告官府,哼!那些官吏都是些卑劣的小人,只知道收受贿赂,根本不管天理良心!再说,这事又隔着省份,以公文引渡也要个把月时间。
如果那侯六被逼得急了,抢先举行婚礼,我们又何必接她回来。不如趁早把她抢回来。
万一夺不回寡妇,就把侯六绑来,这样也可保全妇人的节操了。”
徒弟们听了都说:“好,我们就听你的,快动手吧。”
于是,李越寻当即挑选了二十七个精壮后生,个个带着兵器,一路追逐那伙抢寡妇的人去了。
侯六住在内黄县北的甘固村,离紫庄有二十里路。李越寻他们赶到那里时,天色已晚。侯六家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似乎在大摆酒席迎亲。
李越寻看着这情形,怒不可遏。他带着几个徒弟,手执刀棍之类,推开院门径直闯到厅堂上。厅堂里挤满了贺喜的客人,正在有说有笑地互相敬酒,突然看见李越寻等几个人带刀闯了进来,都大吃一惊。胆小的动也不敢动,胆大的想要抵抗,却因事出意外,身边连一把短刀都没有。
李越寻怒目圆睁,大声呵叱着。客人们吓得纷纷退避,你挤我撞,互相践踏,乱作一团。那些想寻找武器抵抗的,匆忙之间又无处可寻,急得在那里哇哇大叫。
可是,主人侯六却不在这堆人里。李越寻不理会众人的慌乱,抓住时机快步直奔新房。到了新房,侯六和寡妇都查无踪影。原来,侯六刚才已经趁乱将寡妇藏进了一间草屋,这会儿正在后厅里呼喊众人合力迎敌。李越寻听见他的喊声,迅速转到后厅。没等侯六聚众反抗,李越寻已经用左手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右手抽出腰际的佩刀搁在他脖子上,厉声喝道:“你这大胆的狂徒,难道没有听说过紫庄有个李越寻吗?你怎么敢跑到我们村里去抢夺妇女?而今那寡妇在哪里?”
侯六抵赖说:“已经逃跑了。”
李越寻知道他在撒谎,不禁大怒,叫徒弟们把他捆起来,反绑双手。刚把侯六捆好,就听见外面有一阵呐喊声。紧接着,村里的一伙子少年,拿着刀枪棍棒冲进门来,说要与“暴徒”决一死战。
李越寻毫无惧色,立即叫二十七个徒弟围成圆圈,各自手执兵器面向外站立,而自己站在圈中央。他把刀架在侯六的脖子上,大声呼喊道:“我李越寻这次前来救人,是不想活着回去的。有不怕死的就上来!侯六先给你们做个榜样。”
说着,他举起佩刀,像要砍侯六的脑袋。那伙少年见了,个个害怕得冷汗直冒,谁也不敢上前,推搡了半天,一个个从门口溜走了。
李越寻冷笑两声,又喝问侯六:“快说,寡妇在哪里?”
侯六白眼一翻,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把实情说出来。李越寻愤怒之至,拖着侯六就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隐隐传来妇人的哭声。
李越寻即刻叫几个徒弟在院子里四下搜寻,不一会,把那寡妇从草房里找出来。寡妇一天内经过几次惊吓,脸色难看,手脚哆嗦,连路也走不稳了。
几个徒弟在村里找了头驴,让寡妇骑着。李越寻叫二十七个徒弟走在前面,保护着寡妇回紫庄,自己提着刀押着侯六跟随在后面。侯六村里的人没有人敢追上来。
走了一里半路,李越寻估计没什么危险了,就提刀割断捆侯六的绳索,对他说:“侯六,今天我就饶了你。我知道你素来以胆大闻名,可我李越寻是个不怕死的人,如果你要找我报仇,明天我等着你,如果以后你再胆敢干坏事,我决不客气,现在,你滚吧!”
侯六连声称是,不敢有半点嚣张,灰溜溜地跑了。李越寻朝他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徒弟们爆发出一片笑声。
将近半夜,一行人才回到紫庄。紫庄人听到壮士们凯旋,纷纷过来看他们。寡妇的儿子见母亲安然无恙,当众又给李越寻磕了个头。李越寻连忙扶起他,叫他们母子回家去了。
寡妇的小叔,事先听说寡妇的儿子把事情告诉了李越寻,料想李越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就连夜收拾东西,偷偷逃走了。
第361、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
一、兵困崖山
1865年1月,闽粤沿海一带,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一彪太平军余部从福建漳州突围而出,慌不择路,向西逃窜。一路上,清廷的湘、淮两路大军如蚁附骨,紧追不舍;沿途的督署团练设伏打围,迎头痛击。可怜三万多太平军只好漫无目标地避实就虚,且战且退,一路上损兵折将,犹如丧家之犬,苦不堪言。
这彪太平军是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麾下的一支虎狼之师。漳州城沦陷后,军帅翁德容带残部突围而出,却既不见援军,也不知侍王李世贤身在何方,一路疲于奔命。
也不知在崇山峻岭中跋涉了多久,这一日,忽见前方出现一个繁茂的集镇。翁德容一见,喜出望外,坐在马上,挥鞭指着集镇,大喊一声:“拿下城池,埋锅做饭!”他原以为大军骤到,这里只有平民百姓,守备空虚,正好可以乘虚而入,让部队凭借坚固的城防,稍事休整。没想到刚一靠近,就听到城楼上一声炮响,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清兵摇旗呐喊,箭镞枪炮像雨点一样射过来,生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翁德容一看城上的旗号,才知道他的部队经过三天三夜马不停蹄的狂奔,已经从福建的漳州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广东新会。这时,断后的探马来报,追兵离这里已经不足五里之遥。
此时的翁德容犹如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地调转马头,沿着一条泥泞不堪的山道,望风而逃。没过多久,前面开路的部队突然乱了阵脚,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一时间人马挤在一起,相互践踏,慌成了一锅粥。翁德容只感到一阵阵腥味和如雷般的声音传过来,他心里一惊,难道又碰上了清军的狙击?他连忙分开人群,策马前去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一片汪洋大海出现在眼前,海面上急浪排空,无边无际,连一艘渔舟也没有,他心里暗暗叫苦:这真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灭我也!于是只好回身准备组织部队,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与清军拼他个鱼死网破。
这时,一直在前面探路的师帅、爱将陈永碌策马狂奔过来,一边指着不远处一座高山,一边欣喜异常地喊:“军帅快看!”翁德容顺着他的马鞭一看,只见前方数里的地方,一座高山孤零零地伸入海中,就像一只巨大的葫芦漂浮在海天之外,只有一道山梁与陆地相连,最狭窄的地方不足千尺。
这真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去处!翁德容禁不住大喊一声:“天不灭我也!”连忙带着残兵败将,一路狂奔,鱼贯而入。就在他们刚一进入这半岛弹丸之地,后面的追兵就如狼似虎地扑过来。翁德容早已命师帅陈永碌集中火力,组织有生力量断后,在半岛上的咽喉要塞,砍伐树木,修建栅栏,深挖壕沟,阻击追兵。身处劣势的清兵一来,他们就凭借有利地势,迎头痛击,打得他们龟缩山下,举步维艰,不敢越雷池半步。清兵将帅一察看地形,就放弃了攻坚,命令将士在山下扎下了十里边营,只围不打。
翁德容一清点人数,没想到,一道从漳州突围而出的数万将士,已经损失大半,不足万人,而且一个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毫无战斗力可言。他禁不住忧心忡忡,虽然说退避山中,暂时无忧,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当务之急,是避其锋芒,乘着清军不备,从山中找出一个隐蔽的通道,潜踪隐形,秘密转移。
翁德容顾不得休息,连忙带着几个手下登上山顶,察看地形。可他登上山顶一看,更是大惊失色,只见山的另一边是壁立万仞,浪拍云崖。整个半岛三面环水,除了那条与大陆相连的山岭之外,别说是秘密通道,就连一个村落也没有。翁德容一看,心里叫苦不迭,现在别说潜逃,在这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岭,没有粮草的补充,就是坚守几日也是纸上谈兵。
这时,他的一个随从指着一块巨石,说:“军帅,请看,这上面有字!”翁德容分开巨石边的衰草,拂去石上的表苔,只见上面刻着“崖山”两个斗大的铭文,下面刻着拳头大小、密密麻麻的楷字,记述着崖山一段尘封已久的战事。他一看,更是三魂丢了六魄,吓得冷汗直冒,面无人色。
几百年前,南宋都城临安破城之后,丞相陆秀夫带着少帝赵 一路仓皇南逃,就像他们一样辗转江西、福建,最后逃到广东新会崖山,被十万元朝铁蹄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数月之后,粮草空竭,这陆秀夫真算得上铁骨铮铮的大英雄,宁死不当亡国奴,无奈之下,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抱着少帝,跳入大海,以死铭志,随行的十万汉人官吏、后妃宫娥也义无返顾地投海殉葬,自尽全节。至今,崖山之下的海滩上还是白骨累累,每到大雨滂沱的夜晚,海面上愁云弥漫,恸哭之声不绝于耳,令过往船只渔人胆战心惊,方圆数十里,无人敢入。
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2)
二、希望破灭
到这时,翁德容才明白,为什么清军没有赶尽杀绝,原来是关门缉盗,把他们当成了瓮中之鳖。翁德容站在山顶之上,看着山下的清兵已经埋锅做饭,几个清兵管带将领,正在阵前一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边胜券在握地叫嚣骂阵。他禁不住怒火中烧,豪气顿生,心中大骂清军别得意得太早,虽然太平军兵败如山倒,但还是与南宋偏安小朝廷不可同日而语,只要与侍王李世贤联络上,康王汪海潮的援军一到,就能两面夹击,反败为胜。到那时,再与河北的扶王陈得才、河南的遵王赖文光遥相呼应,又能把你风雨飘摇的大清国闹一个天翻地覆。
翁德容主意一定,连忙下山,急令师帅陈永碌组织敢死之士,拼死突破清军的防线,前去寻找侍王李世贤,搬兵救援。可清军似乎早已料定他们的意图,层层封锁,一批批敢死队被乱枪射杀,倒毙在阵前。翁德容又命人赶紧砍树伐竹,扎成木筏,强行渡海报信,却被随后赶到的清军水师打得船倾楫摧,葬身海底。
正在翁德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时,突然从半山腰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他们循声一看,只见一座高高尖顶的教堂,掩映在半山的丛林中。翁德容连忙带人过去一看,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神甫正在教堂内耶稣神像下捧着《圣经》,虔诚地做弥撒。翁德容眼睛一亮,计上心头,连忙上前与神甫套起近乎。这位神甫是个中国通,他一边在胸口画着十字,一边自我介绍说,他是美籍秘鲁人,叫西哥斯,来中国传教已经很多年了。
翁德容见这位洋人态度和蔼,就拱手说想请他帮忙出岛一探,前往梅州寻找侍王李世贤,求得援军速来驰援。没想到西哥斯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他是神职人员,上帝的仆人,到中国来是宣传教义,不想介入中国的纷争。翁德容连忙命人捧出黄金百两,恳切地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只有神甫大人才能救我数千将士的性命,事成之后,我还当重谢!”可西哥斯还是连连摆手。
翁德容一见,面色一变,冷哼一声,一帮随从抽出利刃,虎视眈眈,只等他一声令下,扑将上去。西哥斯一愣,马上喜笑颜开地接过礼金,说:“好说!好说!你们太平军信奉的是‘拜上帝会’,与我们基督教应该是同出一源。我想,即使是仁慈的耶和华在此,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事不宜迟,翁德容当即就吩咐师帅陈永碌扮成神甫西哥斯的随从,随他一同出岛。西哥斯带着陈永碌大摇大摆来到阵地前,这些清兵平素凶神恶煞,可一见到洋人就点头哈腰,连问也不问,就准予放行。一日之后,陈永碌和西哥斯快马回营,带回了一个惊天噩耗。
原来,侍王从漳州逃出后,很快就找到了康王汪海潮的部队。由于康王在李世贤麾下时,就与他有矛盾,此番假惺惺地将他迎进军营,乘其不备,一声令下,将侍王和他的几百亲兵诛杀殆尽,自行带着部队走了。
一听到这个噩耗,翁德容和将士们恸哭不已,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翁德容更是悲愤不已。他心里长叹一声:难道历史的悲剧真的又要重演,他只能带着万名将士投海自尽不成?
三、亡命天涯
看着眼前的情景,神甫西哥斯主动走上前来,说:“我倒有一个主意,可以救你们。”
翁德容一听,精神一振。西哥斯走到一块高地上,指点着山下,大声说:“你们看,山下有数万清兵堵截,四周有清廷水师围困,远海又有各国炮舰坚守,你们是既无援兵,又无退路,负隅顽抗,结果就是全军覆没。如今,你们只有一条路,缴械投降!”
众将士一听,群情激昂,他们都是太平军的老兵,亲眼目睹清军的暴行,天京城破之日,清军大开杀戒,屠城三日,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们一个个表示,降也死,等也是死,不如痛快一战,拼他一个鱼死网破。
西哥斯一看,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对着翁德容跷起大拇指,说:“翁将军,我这个人最佩服英雄,你的部下一个个都是宁死不屈的勇士,佩服!但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我还有一个办法,只要你们拿出大笔的金银,我愿意出面,到公海上去重金租借我们美国的大货船,远渡重洋,把你们全部运到我们美洲去,如何?”
翁德容心里一动,这真不失为一个绝处逢生的好办法。
众将士听着西哥斯把西方世界吹成了一朵花儿,好像遍地都可捡到黄金似的,绝望的心不禁活泛起来,纷纷围了上来,对着犹豫不决的翁德容说:“军帅,你就下命令吧,与其在这儿等死,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要是不死,等赚了钱,再来接走家眷全家团聚。”
翁德容见众将士主意已定,事不宜迟,赶紧把从漳州拼死带出来的黄金白银军饷,和盘托出,让西哥斯赶快出海交涉。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果不其然,不到半日,几艘巨大的挂着外国国旗的货轮从海面上徐徐地开到崖山之下。临到登船的这一刻,众将士在甲板上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望着渐渐离开的海岸,朝着故园的方向,三跪九叩,哭爹喊娘,呼妻唤儿,哭声震天。
岸上清兵做梦也没想到,一向与他们狼狈为奸的洋人,怎么突然倒转枪口,帮起太平军来。他们想出动水师进行拦截,可列强的军舰横在海面上强加阻拦。他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载着太平军将士的货船抛锚起航,扬长而去,消失在苍茫大海云水之间。
且不说数万里水路风急浪高的险恶,就说这一万多名太平军将士挤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缺药少食,疾病流行,不知有多少身负重伤、老弱病残的将士病死在旅途中,尸沉碧海,成了游荡在太平洋之上的孤魂野鬼。
辗转数月之后,这一天,一道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海岸线终于出现在眼前。西哥斯站在船头指着渐渐靠近的一座海港,兴高采烈地说:“太平军的将士们,前面就是美洲大陆、我的故乡秘鲁伊基克,我们的航程结束了!从现在起,你们再也不是上阵杀敌的战士了,你们是投奔新大陆的海外移民,将你们的武器一件也不留地抛入大海吧!”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翁德容一见,就将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削铁如泥的长柄太平刀丢入水中。将士们见了,只好依言执行。看着一件件不知浸润了多少鲜血的神兵利刃像雨点一样落入水中,沉进海底,西哥斯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令几艘货轮就在监港的海面上抛锚停航,吩咐太平军战士们就在船上原地待命,他自己则坐上一只小舢板率先上岸,说是帮他们去办理入境手续,联系落脚的地方。此时,翁德容乘着间隙,一清点人数,从崖山出发的一万多名将士,如今却只剩下八千余人。
四、猪崽劳工
半日之后,西哥斯坐着小舢板回来了,带着货船进入海港。
在海上颠沛漂泊数月之久的将士们,一踏上坚实的土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们一个个新奇地极目远望,只见远处是白雪皑皑的连绵群山,山下却是绿草如茵,碧湖如镜;另一边又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漫黄沙,上面长着巨大的、状如手掌的植物。而近处的田野中,一幢幢造型别致的房屋散落其间,尖顶上的风车呼呼作响,道路旁一群群肤色与华人迥异的原住民也新奇地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的天外来客。
将士们还没来得及欣赏够这异域风情,就被西哥斯带领朝着一座海边的大山走去。一路上,西哥斯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向翁德容介绍,这座大山濒临大海,是海鸟栖息的地方,千百万年来,遗留下来上千英尺厚的鸟粪,由于地壳的运动,鸟粪深埋到地下,形成了硝石资源,这里是秘鲁国最大的硝石矿。从今天起,太平军将士们就是这座矿山的矿工,每月将领到丰厚的薪水。
一进入矿山,翁德容一打量,就发现整座矿山除了一面是临海的万丈悬崖外,三面都筑起了高不可攀、带着铁丝网的围墙,他们一进入,一座巨大的铁门就訇然关上,大门上的岗楼和各个路口都有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洋人把守,整座矿山看起来就像一个戒备森严的古堡。偌大矿山内,除了山脚下是一排排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简易工棚外,山腰各处是密密麻麻、状如蜂窝的洞穴,一批批的黑人和与太平军肤色相近的印第安人,背着一筐筐的矿石,像蝼蚁一样爬出来。
西哥斯连忙解释说,由于这里是秘鲁、玻利维亚、智利三国的交界处,为了掠夺资源,三国常常爆发战争,为了保证矿工的安全,他已经组织了洋枪队,把守矿山的各路进出口。他还告诫大家说,将士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一定要严格遵守矿上的规矩,未经他的同意,千万不要私自出矿,以免被乱枪打死。说着他拿出一张满是蝌蚪文的文书,笑容可掬地要求翁德容签字。他说,按照秘鲁的法律,外国移民必须签满三年的劳务合同,才能取得秘鲁国籍。三年之后,等大家积蓄了一笔钱财,就可以像秘鲁的原住民一样,置办田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信了他的话,翁德容签了字。西哥斯不待众将士休整片刻,就马上打破太平军原有的编制,将他们八千多人全部打散,分配到各个矿区、各个班组,安排与原有的工人混杂住进工棚。第二天一大早,每个班组就由一名洋人担任矿监带着,进入矿洞上工。虽然说巷道里低矮潮湿,工人每天像骡马一样要辛苦劳作十几个小时,吃的是猪食,住的是臭气熏天、酷热难眠的窝棚,稍一懈怠,还要遭受监工的鞭打,但他们一想到每月有白花花的进项,三年之后,就可以成为堂堂正正的合法侨民,也只好忍气吞声。
可这帮太平军将士们在过去毕竟都是一群刀口舔血、啸集山林的汉子,矿区里牢狱般的日子让他们寂寞难当,苦不堪言,况且,他们一个个腰里都揣着西哥斯每月发放的秘鲁贝币。一向桀骜不驯的陈永碌再也忍不住了,数月后的一天,他乘着换班之际,悄悄地使了一个手势,偷偷地约了几个弟兄,待夜深人静之后,绕过矿上的洋人岗哨,翻过圈墙,跑到山下的伊基克镇上找了一个小酒馆想痛饮大吃一番。没想到,等他们酒足饭饱,掏出贝币付账,店家就是不收,还把他们当成白吃白喝的流浪汉,一顿穷追猛打。
陈永碌狼狈不堪地回到矿山,悄悄地向一位略通中文的印第安人打听,那人好心地告诉他:“你们都被这个西哥斯骗了,他根本就是一个人贩子,他把你们当成猪崽卖给矿山了,白赚你们的工钱。他发给你们的工资不是秘鲁币,而是在海滩上随处可捡、一文不值的贝壳!”
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3)
五、再举义旗
陈永碌一听,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被这个西哥斯当猪崽卖了,如今还蒙在鼓里帮他数钱!平生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陈永碌,哪能忍受这等鸟气,他一个骨碌爬起来,一声吆喝,就带着几个兄弟怒不可遏地冲到西哥斯的住所,找他讨个说法。
没料想,一向满脸堆笑的西哥斯一声号令,将陈永碌等几位太平军将士五花大绑起来,拖到矿区中央的广场上,当众打得他们皮开肉绽。他还命人把翁德容找来,指着他的鼻子,面目狰狞地叫嚣道:“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长毛贼!是我在清军的屠刀下救出你们的狗命,你们还不知感恩戴德!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把你们这群猪猡卖了,三年的期限也是骗你们的,你们就给我在这里干到死为止吧!”说着,他还狂笑着扬言,要把陈永碌几位将士全部枪毙,看谁还敢违反矿上的规矩!
在广场上围观的几个太平军将士一听,禁不住勃然大怒,尽管他们手无寸铁,但一个个跃跃欲试,只要军帅翁德容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扑上去,救下师帅陈永碌,把西哥斯撕成碎片。可此时的翁德容早已病入膏肓,如果不是众将士平日分给他食物,悄悄地照顾他,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翁德容被几个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用眼神制止了几个太平军将士的行为,有气无力地对他们说:“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认命吧!”全然没有了过去的叱咤风云、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形象,只见他上前点着头,哈着腰,一脸谄媚地对着西哥斯说:“西哥斯先生,陈永碌带头违反矿上的规矩,你要枪毙他,是他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可他原来毕竟是太平军的师帅,手下众多,稍一不慎,恐怕引起哗变。我愿意前往各处,劝说他们,你再杀他不迟!”
这一点正是西哥斯所担心的,他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当即吩咐几个洋人矿监带着长枪,架着翁德容前往各处劝诫游说。翁德容一回到广场,又讨好地对着西哥斯说:“不劳你们动手,这陈永碌曾经是我的旧部,是我平素管教不严之过,你就让我用太平军违反军令的规矩,来送他上路吧!”说着,他就命人从矿区各处捡来一堆枯枝烂木,燃起了一堆熊熊大火。
陈永碌一见,血脉贲张,拼命地挣扎,指着翁德容破口大骂:“老贼!我从十几岁就提着脑袋,跟随你出生入死,血战疆场。原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你是一个卑躬屈膝、贪生怕死的老狗……”任凭陈永碌如何叫骂,翁德容依然面不改色,就在西哥斯命人将陈永碌推向火堆的时候,翁德容突然大吼一声:“兄弟们,动手!”
原来,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翁德容早就看穿了西哥斯伪善的面目,可是苦于太平军八千将士太过分散,西哥斯监视太紧,不便联络,他一直在等待有利时机。所以刚才他假意前往各处劝说大家,实际上是在洋人的眼皮底下,用太平军过去特有的联络暗号,传令大家,以篝火狼烟为号,一起动手发难。一时间,只听得矿区各处,一群群太平军从窝棚里、从矿洞中冲了出来,举着十字锹,拿着钢钎,如狼似虎地扑向矿监和把守在各处的洋枪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狡猾的西哥斯一看情况不妙,就在洋枪队的掩护下,且战且退,逃之夭夭。
六、联合智利
没过多久,训练有素的太平军将士们就抢夺了枪炮,活捉了来不及逃走的洋人矿监,占领了整座矿山。翁德容一扫病态,又变成了一个指挥若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当即排兵布阵,命令陈永碌赶快收集所有缴获的枪弹,带领一千人快速下山,靠近伊基克镇,阻击来犯之敌,只准佯攻,装成不敌,且战且退,只留下两老弱病残的太平军镇守矿区后方大营,自己则带着五千将士拿着铁锹钢钎,备足砟石,埋伏在山谷两边的森林之中。因为他料定,西哥斯一定会到镇上求援,带着秘鲁的军队卷土重来。
果然,就在翁德容带着人马刚一埋伏下来,就听到山外枪声一片,只见西哥斯带着数千人的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扑过来。陈永碌果真虚晃几枪,连连后退,一等到秘鲁军队全部进入山谷,翁德容一声令下,两厢的砟石就像雨点一样砸向敌阵,打得他们猝不及防,一个个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这时,陈永碌又带着人马回戈一击,翁德容一声号令,山谷两边的将士们像下山的猛虎一样扑向敌阵。一时间,秘鲁军阵脚大乱,溃不成军,掉头就跑。翁德容带着数千将士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了伊基克。
这一仗下来,西哥斯被当场打死,两千印第安人雇佣军被生擒,同时缴获长枪一千多支,火炮两门,太平军的三角旗第一次飘扬在大洋彼岸的异国土地之上。看着太平军将士们一个个雀跃欢呼、扬眉吐气的样子,已经病入膏肓的翁德容却冷静地意识到,这场胜利只不过是暂时的,秘鲁人怎么会甘心失败,把一个矿藏丰富的要塞重镇就这样拱手让给一群来历不明的东方人?接踵而来的一定是更疯狂的镇压和报复!当务之急就是要增强军力,寻求外援。
翁德容命令铁匠出身的陈永碌迅速组建人马,垒起七星火灶,将矿山上的开采机械砸碎,重新回炉,锻打太平军使惯了的长柄太平大刀,铸造极具杀伤力的红衣大炮和弹丸,又利用矿上堆积如山的硝石,炼制充足的火药。一时间,伊基克镇上炉火熊熊,锤声震天,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大刀、一尊尊大炮发放到手无寸铁的太平军将士手中。将士们拿着这些兵器,把守伊基克镇四通八达的关口要隘。
翁德容又找来当地居民和俘获的印第安人雇佣军首领深入了解当地的时局战况。这一点西哥斯没有欺骗他们,果如他所说的,这伊基克地区正处在秘鲁、玻利维亚、智利三国交界地带,长期以来,为了争夺丰富的矿产资源,秘鲁和玻利维亚结成盟友,与智利之间的征战不断。翁德容当即就派手下一名得力干将与印第安雇佣军首领一道,前往智利,表示愿意帮助智利对付秘鲁和玻利维亚联军。智利国总司令西拉皮佐少将听说伊基克地区发生了武装起义,有一支八千多人的中国军队愿意帮助他们,便大喜过望,连忙上奏智利政府,派遣一名少尉随同,并带来了智利总统的亲笔信。总统先生不仅任命翁德容为少校、陈永碌为上尉,将太平军武装改编成智利第6边防纵队“褐衣军”,他还承诺,只要太平军配合智利大军从伊洛和帕科查港登陆,占领莫克瓜,协同智利军全面占领秘鲁塔拉帕卡省,他将给予所有的太平军将士及其家属智利国籍,并表示战争结束后将伊基克镇交给太平军和他们的家属自治管理。
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4)
七、解甲自治
就在这时,秘鲁和玻利维亚两国军队的大队人马正马不停蹄地向离伊基克不远的另一重镇莫克瓜集结,准备联合起来一举击溃太平军,重夺回伊基克。翁德容一看大军压境的形势,觉得事不宜迟,当即吩咐那名智利少尉快马回营,与西拉皮佐少将提前定下行动时间。只要一听到莫克瓜战斗打响,他们就可以抢滩登陆。
这一天,天刚黑透,一向善于奇袭夜战的太平军在翁德容的带领下,马蹄裹布,口含树枝,抬着火炮和大鼓铜锣,悄无声息地从伊基克出发,向莫克瓜一路潜行。莫克瓜是一座三面环山的小镇,另一面是一条开阔的河谷。凌晨时分,太平军如期到达,莫克瓜小镇上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巡逻岗哨外,寂静无声,秘鲁和玻利维亚的士兵们睡梦正香。翁德容命令将士们将火炮和锣鼓在三面山口上悄悄地架好,又吩咐陈永碌扮成印第安人头领,带着两千印第安人悄悄地进入河谷待命,伪装成从玻利维亚赶来增援的雇佣军。
只听翁德容一声令下,十几门大炮一齐向城内开火,莫克瓜城内的秘玻联军从睡梦中惊醒,只听得炮声隆隆,四处火起,炸得他们人仰马翻;又听见城外锣鼓喧天,人喊马嘶,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阵势,不知这是太平军惯用的攻心战,还以为是智利的千军万马带着什么新式武器冲杀过来了。联军惊慌失措,很多人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一窝蜂向镇外河谷的开阔地带逃命要紧。他们一逃入河谷,就碰上几千人的印第安人“雇佣军”开拔过来,他们欣喜若狂,以为是援军到了,像看见救星似的迎上去。
这一下,正中陈永碌下怀。等到秘玻联军毫不设防地一靠近,他就一声大吼,军中被俘收服的印第安人一齐张开十字弩,支支毒箭,直取敌喉,前面的敌人就像割麦子一样,纷纷倒下。趁着他们一时还没回过神来,陈永碌又是一声号令,最善于短兵相接的太平军将士手持太平大刀,冲入溃乱不堪的敌军中,就像切菜一般手起刀落……
与此同时,智利大军在帕科查港从海上突然发动进攻,将停泊在海港里的秘鲁军舰炸得千疮百孔,悉数沉入海底。由于太平军在莫克瓜的军事行动把秘玻联军死死地牵制住了,他们根本无暇应对帕科查港的战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智利军队几乎以不损一兵一卒的代价,顺利登陆,长驱直入。
这一仗下来,太平军将士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莫克瓜战场上到处是被太平军砍杀的秘玻联军的尸体,他们夺取了4门大炮和15面军旗、大量的辎重和200余匹战马。但太平军也是损失惨重,有400多人阵亡,更让他们悲痛欲绝的是,他们的主帅翁德容由于沉疴已久,积劳成疾,就在这次战斗中,从马背上摔下,再也没有醒过来,陈永碌依照军帅遗言,带领全体太平军将士,就在他们当初第一步踏上美洲大陆的伊基克海港上,举行了盛大的海葬。
西拉皮佐将军代表智利政府前来劳军并参加了翁德容的葬礼,他授予翁德容智利国会勋章,擢升陈永碌上校军衔,并给予所有阵亡太平军高额抚恤金。在葬礼上,西拉皮佐看着一排排列队肃立的太平军,心里惊讶万分,这支军队有着中国特色的纪律,他们配备了许多三角形的旗帜,用螺号代替军号,手中的武器各色各样,但更多的是使用两把东方式的长刀。像这样的军队能够战胜秘玻联军,真是太神奇了!同时,他的心里又隐隐生出一丝忧虑。
接下来,智利大军在陈永碌带领的太平军配合下长驱直入,又在塔克纳和阿里卡两次战役中彻底打败了秘玻联军,至此,智利军队已占领了秘玻两国太平洋沿岸全部硝石产地。1883年,秘鲁与智利在利马北部安孔城签订条约,结束了太平洋战争。根据安孔条约,秘鲁将包括伊基克在内的塔拉帕卡省割让给智利。
战争终于结束了。智利政府信守承诺,将伊基克镇馈赠给太平军,成立自治镇,但条件是,太平军要解除武装,成为平民。陈永碌爽快地答应了,带头交出武器弹药,因为他敏锐地意识到,智利政府担心养虎为患,绝对不允许在国内有另一股武装力量存在。太平军将士们在他的带领下解甲归田,甘愿融入当地生活,与当地人通婚,大力推行太平天国曾经提出的建立太平盛世的政策。太平天国的天王洪秀全做梦也没想到,他提出的设想,在中国没有实现,却在异国他乡开花结果了。
一百多年过去了,伊基克镇已发展成为南太平洋之滨一颗璀璨的明珠。那里人口中有四分之一的人具有华人血统,那里的饮食、民俗文化深受中国闽粤地区文化影响。不信,你如果现在到伊基克去旅游,你就会发现,那里的人把中餐馆叫“其发”。
第362、神医陈三贴
民国三十五年,平明山上出现了一伙土匪,一二百号人,头目叫熊彪,他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惹得百姓恨之入骨。
这天中午,几个土匪猎得一头野猪,自然要孝敬熊彪,不想熊彪连吃带喝过后,当天夜里后背奇痒难耐,他跳将起来,一面呼来手下为自己挠痒,一面派人连夜骑快马下山求医问药。
后背瘙痒是熊彪多年的老毛病,每次发作,都令他坐卧不安,夜不能寐,苦不堪言,只怪他天生好吃,管不住这张嘴,甭管什么美食,先大吃一顿再说,从不计后果,因此这个发痒的毛病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天快亮的时候,手下带来了一个郎中,三十来岁,五短身材,此人乃平明山二十里外刘家镇陈记诊所的陈三贴,意思就是无论多重的病,只消贴完他的三张膏药,即可痊愈。
熊彪微微撇了撇嘴:“陈三贴?我怎么没听说过。”
陈郎中上前拱手道:“小的此前一直在外地行医,一个月前才在刘家镇落脚谋生,今后还望寨主多多关照!”
“废话少说!瞧好了我的病,往后本寨主自然不会亏待你。”说罢熊彪脱下上衣,袒露出结实的后背。
陈三贴先是把脉,随后细看后背,又把鼻子靠近闻了闻,这才点了点头,接着从带来的包中取出几样草药和工具,现场制作起膏药来。不到半小时,便做成了三张膏药,在熊彪后背找了三个穴位贴上。
熊彪立即感觉后背先是一阵清凉,几分钟过后,后背的痒便消失得一干二净!熊彪大喜,连呼:“神了!”忙命人摆起酒宴,款待神医。
酒宴之上,熊彪频频向陈郎中敬酒,并对陈郎中的医术大加赞赏。二当家向熊彪悄声提议:“既然大哥对陈郎中如此看重,何不就将他留在山上,往后大哥可免瘙痒之苦,山上兄弟有个头疼脑热瞧病也方便。”
熊彪一听言之有理,便当众提出要将陈三贴留下,还保证会让他赚的钱比开诊所多得多。不想陈三贴连连摆手,找各种理由推辞,熊彪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抽出腰间手枪往桌上一磕,手下土匪更是哗然,叫骂声一片,有的说姓陈的不识抬举,不如一枪崩了他;还有的说干脆一把火烧了陈记诊所,吓得陈三贴直冒冷汗,面如死灰,直呼:“愿听大当家差遣。”
山上有处山涧,涧边是两间洗衣房,住着两个从山下抓来的老妈子,专门给土匪洗衣服的。熊彪就派人紧挨着洗衣房,又接了两间屋子,给陈三贴做诊所。陈三贴忙时诊病,闲时上山采药,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日子倒也安然。
这天上午,一个土匪惊慌跑来报告熊彪,刚才他刚换完岗,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野蜂,围住刚下岗的那个兄弟,蜇得满地乱滚,吓得他赶紧回来报信。熊彪马上带人赶往出事地点,来到头道岗附近,却不见那个人,沿着散落在草地上的鞋子、长枪找,这才在岩石旁发现了那个人,已经一动不动,身上爬满了野蜂……
土匪们全都惊呆了,不敢上前。熊彪吩咐,赶紧找些树枝烧了,用烟驱散野蜂。一个土匪正准备点火,却突然扔了手中的火石,拼命拍打身上,大呼救命。原来,野蜂把目标转向了他,土匪翻身倒地,发出阵阵惨叫。熊彪朝他喊:“快往前面的涧里跑!”土匪一听,跌跌撞撞往山涧的方向跑去,到了涧边,一个猛子扎下去。穷追不舍的蜂群在水面盘旋了好一阵,这才散去。众土匪好不容易把他捞上来,却已是气绝身亡,身上布满被野蜂蜇出的血点,肿得像刚出锅的馒头。
熊彪顺手捡了几只死野蜂,又将两具尸体抬回山上。陈三贴见多识广,熊彪想听听他对此事有何高见。
陈三贴看了看死蜂,又仔细察看了两个土匪的伤口,告诉熊彪这是一种野蜜蜂,平时群居在树上或者山洞里,夜伏昼出,个头不大,毒性不小,伤五处就会让人头晕,八处即可致命,一般不会主动蜇人。
熊彪于是传令下去,让大家别招惹这些野蜜蜂,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谁知,传令不过十来天,又出事了。山上的二当家这天带着几十名弟兄下山去打劫,没想到过了头道岗,未出山口,马队就骚动起来,有人惊呼:“野蜂来了!”随即成群的野蜂山风一样刮过来,直扑马队,土匪们哭爹叫娘,乱作一团。二当家舞动双枪,拍打着乱哄哄的野蜂,嘴里不住地咒骂。不一会儿,他的手、脸、衣服直到双枪之上,都沾满了野蜂,二当家动作慢下来,最后在马背上晃了几晃,一头栽下来,他的坐骑叫了两声,落荒而逃。只有半数土匪逃回山上。
熊彪听完土匪哭诉,也止不住掉下泪来。看来,这些野蜂并不像陈三贴所言,不惹它也照样找你的麻烦。熊彪令两个洗衣的老妈子赶紧做些纱布头罩,戴在头上以防野蜂叮咬,然后燃起松油火把,亲自带人下山,好不容易才把遇难弟兄的尸首从野蜂翅下抢了回来。
神医陈三贴(2)
几天之内,又有几个下山的土匪在半路上被野蜂蜇死。
野蜂连连杀人,弄得整个山寨是人人自危,个个惶恐。你想啊,冷不丁地,野蜂就从天而降,直取性命,谁不害怕呀?有七八个土匪干脆趁着天黑,连夜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熊彪举枪打碎了一名逃兵的脑袋,警告再有逃跑者,格杀勿论。同时传令下去,几次出事都在头道岗到山隘之间,大家在白天千万避开这一段,下山最好选在晚上。
土匪们按照熊彪所言去做,果然没有人再受野蜂攻击。山寨终于恢复了平静,大家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八月初八这天,正逢熊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熊彪在山寨大摆筵席,还请来戏班子,为老爷子祝寿。整个山上鼓乐喧天,大家忙作一团。连陈三贴也帮忙,端菜拿酒,穿梭于酒桌之间。土匪们推杯换盏,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晴朗的天空飘过来一片灰云,陡然遮住了阳光,投下的影子一时罩住了摆放筵席的场子。人们抬起头,发现云彩已到了头顶,正向这边压过来,还夹杂着“嗡嗡”的声音,有人号叫一声:“杀人蜂来了!”人群马上炸了锅,一时间桌翻凳倒,四散奔逃。可怜刚才还正襟危坐的老太爷眼见铺天盖地的杀人蜂,一下从椅子上跌下来,两腿一伸,翻起了白眼。熊彪慌忙赶过来,又按胸口,又掐人中,一边叫人去找陈三贴。陈三贴来了之后把了把老太爷的脉,连连摇头:“老太爷年事已高,哪经得住如此惊吓啊!”
熊彪顿足捶胸:“我熊彪堂堂七尺之躯,竟保护不了老父,还活个什么劲儿?”一伸手,就拔出了枪。手下人一见,都慌了神。没想到,熊彪的枪口一转,指向了郎中陈三贴。陈三贴一点慌乱的神情都没有,熊彪冷笑一声,说:“陈三贴,事已至此,我想你也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陈三贴一笑,也不言语。就在这时,一名土匪飞奔而来:“大当家的大事不好,解放军已经攻进山寨啦!”果然,密集的枪炮声和士兵的呐喊声越来越近,熊彪浑身一颤,猛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这是老天要亡我熊彪啊!”
这时,一队解放军战士冲了进来,一拥而上,将熊彪五花大绑押下山去,关进一间临时牢房,只等公审后枪决。
熊彪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但他想死个明白——解放军到底用了什么邪门法术,让野蜂来对付他?于是他大喊大叫,嚷嚷着要见当官的,说想弄清楚一件事,否则死不瞑目,见无人理睬,他干脆将送来的饭菜掀翻,不吃不喝。
就在饿得头晕眼花时,熊彪瞥见一名系着围裙的解放军战士手端饭菜来到牢房门前。走到近前,这个战士开口了:“熊彪,你这么饿着自己不就是想见我吗?起来吃口饭吧。”熊彪坐起来,再一看,正是陈三贴!
陈三贴笑着将饭菜递过来:“我的本名叫陈大强,在解放军队伍里做饭。你只要吃了饭,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熊彪三口两口吃完了饭,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那些蜜蜂,是你搞的鬼吧?”
陈三贴点点头说:“这只能怪你作恶太多,老天爷都要惩罚你!”
原来,熊彪曾多次袭击解放军,最近的一次是拦截解放军一支运粮队,还打死了一名战士,解放军早就打算端掉这伙土匪,只是前方战事正紧,一时腾不出手来。炊事班的陈三贴听说此事,悲愤难平,决心报仇雪恨,他找到连长,立下了军令状,留下来对付熊彪。连长架不住他死磨硬泡,最终应允了他。
陈三贴从军前,学过一手过人的医术,便以开诊所为名,寻找对付熊彪的时机。果然,天遂人愿,不久熊彪的手下将他请上了平明山。
起先,陈三贴打算下药毒死这帮土匪,后来他偶然在上山采药时发现,平明山聚集着大量野蜜蜂,他跟师傅学过蜂疗,知道这种野蜜蜂的天敌叫大黄蜂,大黄蜂的气味跟君子兰极为相似,野蜂嗅觉灵敏,会通过这种气味识别大黄蜂,两者相遇,必置对方于死地,由此他想出了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借蜂杀匪,于是陈三贴暗中准备了君子兰药粉,隔壁刚好是洗衣房,在大妈洗衣服时,趁她们不备,在洗衣水中加入药粉,没想到果然杀死了二当家等二十来个土匪。
八月初八这天,陈三贴满场跑着帮忙,边跑边将大量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撒在宴席周围的地上,引来了山隘之外的野蜂,并与事先联络好的一支解放军队伍里应外合……
熊彪听罢陈三贴一番话,不由一声长叹:“解放军的一个伙夫都这么厉害,我们跟解放军作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第363、神搜王奇遇记
明朝年间,应天城外黄镇有个名叫王三阳的年轻人。二十三岁那年,他跟一位云游僧学会了一种闻风辨物的本领。这种本领,是靠一种草药来提高感官的功能,将特定的气味无限放大,使寻找者跨越各种障碍,最终锁定目标,找到要找的人和物。
学成之后,王三阳开始帮左邻右舍寻找丢失的东西,竟然屡试不爽。后来,王三阳又开始帮人寻找丢失的人口,也是无一失手。每次寻人之前,他都会先服下那种独特的药物,接下来,他会要求将所寻找的人所用之物拿来,他用鼻子闻一闻后,便锁定了这人的气息。接下来,就是追踪了,不管所寻找的人走多远,他都能追寻到。提起王三阳来,当地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人们送给他一个外号——“神搜王”。
话说这天王三阳外出办事,回来晚了,快到家门口时,忽然从路旁的一棵大树上跳下一个黑衣蒙面人。借着微弱的光线,王三阳见这人短衣襟小打扮,背后背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见状,王三阳一愣,赶紧抱拳:“不知这位大侠,因何拦住王某的去路?”那个黑衣人冷冰冰地开口一道:“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会闻风辨物的王三阳吗?”王三阳说:“不敢当,正是在下。”
黑衣人点点头,让王三阳跟他走一趟。王三阳有些生气:“你这是在要挟我吗?”黑衣人一阵冷笑:“你可以这样认为,但你非去不可。我奉劝你还是乖乖地跟我走一趟,不然的话……”说到这里,他轻轻拍了拍手,黑衣人掌声未落,就见从树上又跳下十几个黑衣蒙面人,这些人个个手拿明晃晃的鬼头大刀,下来之后,“呼啦”一下子围住了王三阳。
闲暇之余,王三阳练过一些功夫,因此武功不弱,黑衣人此举彻底激怒了他,王三阳的倔脾气上来了。趁着这些人不备,他从身后的锦囊中掏出一把墨玉飞蝗石,朝着这些人打去。瞬间,就听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传来,这些人没想到王三阳有此一招,加之又受了伤,不敢恋战,赶紧落荒而逃。
见这些人走了,王三阳哼了一声,转身回家了。回到家中,回想刚才的事情,王三阳隐约觉得这些人不简单,他们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想到这里,王三阳没有害怕,反而嘴角漾起一丝微笑。
王三阳的感觉还真准,当晚半夜时分,王三阳朦胧之中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经常行走江湖的他瞬间清醒过来:不好,是迷魂香的味道!他想起身,可已经晚了,由于吸入了迷魂香,他身子已经动不了了,这时就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踹开了。王三阳由于吸入了迷魂香,加之心中着急,一下子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三阳终于醒了过来,他睁眼一看,见自己已置身于一间大殿内,旁边站着几十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王三阳发现,这些人正围着一个大胖子说着什么。看来,这个大胖子是他们的头目了。王三阳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将他弄到这里来。
见王三阳醒过来,那个大胖子走了过来,冷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不用你管,你只管干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今天傍晚,我们派人去请你,没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让我们采取这样的方式把你请过来。我们请你来的目的,是想让你帮我们找一个人,找到了,我们重重有赏,找不到的话……”那人又冷笑一声,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事已至此,看样子,他要是不答应的话,这些人就得把他剁了!王三阳决定先答应下来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到这里,王三阳开口了:“好,我尽力帮你们寻找就是了。可有一样,有你们这样待客的吗?”听王三阳这么说,大胖子哈哈大笑:“你早这样痛快,还用得着受这样的罪吗?”随即吩咐手下人给王三阳松绑。
王三阳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对那个大胖子说,可以开始了!王三阳让他们拿来所寻找的人穿过的衣服。衣服拿来之后,王三阳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吃了一些白色的药面之后,让人拿过衣服,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半天后,点点头说好了。接下来,他让那个大胖子准备马匹,他要领着他们出去找人。
马匹很快准备妥当,王三阳在前面带路,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在后面紧紧跟随。王三阳放马狂奔,时不时地停下来,用鼻子嗅嗅,再继续追寻,就这样,一连追寻了几天。这天,他们来到一片黑松林,王三阳在黑松林前下了马,牵着马进了黑松林。
几十个黑衣人见状,也纷纷跳下马来,一手拿刀,一手牵着马,如临大敌,跟着王三阳进了黑松林。进了黑松林之后,大胖子命手下搜索。黑松林不大,工夫不大就搜完了,连个人影也没发现。大胖子等人有些失望地望着王三阳,只见王三阳慢吞吞地牵着马,又出了黑松林,这些人只得无奈地在后面紧紧跟着。
这时,只见王三阳飞身上马,向着一条山间小路狂奔而去,大胖子不敢怠慢,领着人在后面紧紧相随。工夫不大,来到一座庙宇前面。王三阳用鼻子闻了闻,又骑上马向着远方追去。
话说王三阳领着这几十个人接连追寻了半个月之久也没找到大胖子想要找的那人。这下子,大胖子不干了。这天又一次追寻未果后,大胖子一把抓过王三阳,将明晃晃的钢刀压在他的脖子上,厉声质问他:“让你找个人,你竟然磨磨蹭蹭的。现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连个人影也没找到,你不是在耍我们吧?”
王三阳感觉大胖子嘴里的热气呼呼喷在自己的脸上,顿时,一股浓浓的腥臊味传来,王三阳厌恶地一扭身子,辩解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耍你们?和你们过不去,就是和银子过不去。再说了,你们要找的这个人到底走失了多久?是一天两天吗?要是他走失了一天两天,我们早就该找到他了,不可能追寻这么久!”
听王三阳这么说,大胖子沉思片刻,颓然地松开了王三阳,恨恨地将钢刀还鞘,咬着牙说:“好,你只要没耍我们就好。你要是胆敢耍我们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王三阳点点头,领着他们重新上马,向一大片山林疾驰。越过树林,就是龙江港了,到了这里,马匹已经不能骑了,他们改乘船。接着,王三阳领着他们经过太仓,一直追寻到出海口,来到大海边。
王三阳指着远处茫茫的水面对大胖子说:“你要追寻的人,已经从这里出海了!”大胖子让王三阳继续追寻,王三阳摇摇头:“大海里腥味极大,气息受到严重的干扰,请恕在下无能,再也无法追寻了!”
大胖子听王三阳这么说,极为失望,颓然地一屁股坐在船上。
王三阳抱拳说:“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回去吧!”大胖子无奈,只得让船重新回到龙江港。众人弃舟登岸,来到一所破败的民房前。这时王三阳问那个大胖子,他可以走了吗?大胖子盯着王三阳看了半天后,这才挥挥手让王三阳走了。
见王三阳走远了,大胖子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十几个黑衣人转身朝王三阳追去。王三阳提心吊胆地一口气走出很远,见没事,刚把心放回肚子里准备回家,这时只听身后有动静,一回头,见十几个黑衣人气势汹汹地向自己扑来。由于没防备,王三阳被摁倒在地,那十几个黑衣人押着他,来见大胖子。
破败的民房里,大胖子见王三阳进来,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冷笑道:“我让你找的人没找到,你就想走,没那么便宜!”
王三阳心悸地问:“你……打算……怎样?”
大胖子冷笑道:“找人的事是绝密的消息,事关重大。可能你也隐隐猜到我们要找的是谁了,为防止泄密,看在你曾帮我的分上,你就自行了断吧!”
“什么?你们……要杀我……灭口?”王三阳气急败坏地问。
“是的。想好了吗,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让我们费把力气?”
听大胖子这么说,王三阳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还是自行了断吧。稳稳心神,王三阳猛地朝墙角撞去,然后重重地倒在血泊之中。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来试了试他的鼻息,试了很久,那个黑衣人抬起头来对大胖子说:“他死了。”
大胖子哈哈大笑着说:“走,回去复命吧!”大胖子等人进了应天府,面见皇上明成祖朱棣。原来,大胖子名叫李文雄,是朱棣手下的亲信大将。
靖难之役后,朱棣攻占应天府,当了皇帝,可是,他的侄子建文帝却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抓不到建文帝,朱棣整天寝食难安,睡觉都睡不踏实。于是,他这才秘密派出李文雄等人马,悄悄寻找建文帝的下落。
李文雄遍寻不着建文帝,听说黄镇有一个奇人名叫王三阳,有一身闻物寻人的本领,这才找到他,然后拿来建文帝穿过的衣物,打算让王三阳帮忙找到建文帝。没想到,却失败了。
话说朱棣听李文雄汇报说侄子建文帝竟然坐船出海了,禁不住大吃了一惊,一急之下,他禁不住喃喃自语道:“这个建文帝,到底去了哪里?是去了海外诸国吗?他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吗?会不会和海外诸国勾结,卷土重来,夺取朕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呢?”
朱棣越想越害怕,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怎么办?经过几天几夜的沉思,他决定等时机成熟时派人出海寻找建文帝,一定要将他抓回来!
三年后,明成祖朱棣果然派三宝太监郑和率领两万七千多人,带着二百四十多艘船的船队,从龙江港起航,经太仓出海,寻找建文帝去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李文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王三阳等他们走了之后,悄悄爬了起来,然后抹掉了脸上的血迹。原来,他当年不但和云游僧学会了闻风辨物,还学会了闭气功。刚才,他闭住一口气,控制力道,撞破头后,闭住一口气,这才躲过致命的一劫。之后,王三阳一个人悄悄去了五十里之外一座名叫大觉寺的寺庙。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名叫惠通的年轻和尚。惠通一见王三阳,赶紧打了个问讯躬身施礼,说王三阳是他的救命恩人,不但救了他,还救了无辜的苍生,功德无量!惠通还说,从此之后,他就在这个破庙栖身,再也不过问天下事了!
原来,这个惠通和尚就是建文帝。朱棣攻破应天府前夕,见大势已去,建文帝在心腹护卫的保护下,从暗道仓皇出宫。逃亡途中,他猛地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叔叔朱棣或许找不到自己,但有一个人肯定能找到他,那就是家在黄镇的王三阳。建文帝没当皇上之前见过这个王三阳,知道他的本事。
想到临出宫之前,由于匆忙,他忘记烧毁自己的旧衣物了,如果朱棣的人找到王三阳,自己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挖出来。这还在其次,如果朱棣的人自己先找一段时间再找王三阳,后果很严重,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死于非命呢!
想到这里,建文帝赶紧又拐弯去了黄镇,先一步找到王三阳,让他等朱棣的人找他帮忙的时候,想方设法将朱棣寻找自己的目光引向海外。
说完这些,惠通和尚对着王三阳又是一礼:“多谢王施主救命之恩。其实,我去找你也是赌一把,毕竟,你要是领着朱棣的人找到我,我也没办法。多谢王施主活命之恩,贫僧再次有礼了!”王三阳眼含热泪:“皇上您……不,惠通师父,您失去了皇位,却忍得一口气,即使在逃亡途中,也首先想的是天下苍生的安危,此等胸怀,非常人所能及,请受小人一拜!”说完,王三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惠通和尚眼含热泪,赶紧一把扶起了他……
历史总喜欢在不经意间和人们开玩笑!谁能想到,王三阳这一并不意外的一番“指引”,竟然无意间引出了一段近代航海史上的传奇!
第364、巧请黑熊杀鬼子
1940年前后,是东北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最艰苦的岁月。
当时,抗联第一方面军指挥曹亚范,率领部队,正活跃于湾沟、临江、集安、通化等地,到处拔"据点"打"部落",反"讨伐",屡获胜利。围剿的敌军几次把曹亚范带领的部队团团围住,曹亚范都指挥队伍勇猛地冲杀出来。这年冬天,为了便于活动,曹亚范将部队化整为零,指示各支队在山林里同敌人捉迷藏,专门寻找敌人力量薄弱的环节予以狠狠打击。队伍中有四十来名伤病员,由曹亚范亲自带领,想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休整,不料在蒙江牖今靖宇县牍与装备精良的日本讨伐队遭遇了。
这次同日寇相遇,敌众我寡,而我方战士都是伤病员,队伍还缺少弹药。如果和敌人硬拼,队伍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曹亚范决心制定一个出奇制胜的作战方案,他冷静指挥部队且战且走,翻山越岭,东拐西绕,把拖得疲惫不堪的敌军引向老林深处的黑熊窝。
原来,长白山里有条无名黑熊沟,沟里长满参天大树,树林中聚集着几百只黑熊,眼睫毛长,眼神儿不大好使,故此人们管它叫"黑瞎子"。看样子挺笨,其实跑起来可快呐窗它特别厉害,人若是让它逮着就没好,舔一舌头揭去一层皮,抓一掌撕掉一块肉,坐一屁股压个半死。这黑熊窝充满了神秘恐怖的色彩,终年人迹罕至。远远近近的老百姓都不到这儿来。打猎的不敢惹这帮黑瞎子,挖参采药的绕道走。这儿的黑瞎子都在大树洞里"蹲仓",它们不吃不喝,靠舔自己的掌混日子,轻易不出来。但曹亚范却偏要来找这群猛兽,决意把它们"请"出树洞……
曹亚范着厚厚的积雪在前面开路,领着战士们一步步走近黑熊窝。当曹亚范把队伍带到沟门时,他的双眉间堆起个大疙瘩,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曹亚范停住脚,不自主地抬起一只手用力按压自己的腹部。战士们知道曹亚范的胃病发作了,正痛得厉害。有人走到曹亚范跟前,要扶他,劝他歇一歇。曹亚范说:"你们不要管我。鬼子兵眼看要追上来了,咱们得赶紧进沟。"
说来也巧,天这时下起雪来,雪花飘飘遮天盖地,山野一片朦胧,十几步外的景物就难以看清楚。
鬼子兵追到沟门后失去了目标。他们平端着枪探头探脑,吃力地往树林里窥视。
这当儿,曹亚范带着队伍已走到大沟的尽头,一道横卧的峻岭阻住去路。这里树木最高最粗,是熊聚居的地方。曹亚范找到一棵有窟窿的大树,脱下破棉袄披在树杈上,又摘下帽子扣在上面。战士们一看,也急忙寻找有黑瞎子蹲仓的大树搞伪装。不一会儿布置完毕,曹亚范让战士分作两伙,命令他们紧贴着沟两边的石崖往回运动,到沟门集合。由于队伍蹑手蹑脚地撤退,又有榛棵草丛遮掩,正往沟里冲的鬼子兵丝毫也没察觉。
巧请黑熊杀鬼子(2)
鬼子兵在挥着战刀的军官的驱赶下,战战兢兢地冲进了林子。他们眼前只见雪花飞舞,耳边只听山风呼啸,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对手。后来影影绰绰看见树丛中有棉衣棉帽,以为抗联战士在那儿埋伏,便集中火力射击。枪炮声爆豆般响,树皮裂开了,枯枝败叶带着树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落。
枪炮响了一阵便停了。鬼子兵没遇到什么抵抗,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树林。鬼子军官四处撒目,见树杈上有被子弹打开了花的棉袄,以为是牺牲了的抗联战士趴在那里,用战刀挑了一下,却不见人。正疑惑间,突然,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从树洞里跃出来,蹦到他跟前。他惊骇地哇啦了一声,还没想好该怎么办,那黑瞎子已把他手里的战刀抓过去扔了,鬼子军官吓了一跳,见黑瞎子要往他身上扑,他顾不得掏手枪了,急忙躲闪……
几个鬼子兵愚蠢地横过枪来,想拦挡黑瞎子,不料更多的黑瞎子扑了上来。这片老林子里的几百只黑瞎子纷纷跳出树洞,愤怒地向破坏它们安宁的鬼子兵猛扑。绝大多数鬼子兵懵了,呆呆地站着,忘了用枪射击,也忘了用刺刀挑。等他们醒过腔时已经晚了,黑瞎子奔到面前,武器施展不开了。那些黑瞎子,有的四条腿奔跑,伸着红鲜鲜的舌头;有的直立起来,扬着前腿上的两个大掌。它们在鬼子群中横冲直撞,旋风般乱舞,不要命地往鬼子身上抓挠,有些鬼子倒是放了枪,但慌乱间打得不准,子弹很少落到黑瞎子身上,反把对面的自己人射倒了。不大工夫,连被黑瞎子抓的带子弹误射的,鬼子兵已死伤数十人,血肉模糊,阵地上一片哇哇怪叫声。除几只黑瞎子倒在地上外,其余的黑瞎子越战越勇。有的黑瞎子虽然中弹负伤,鲜血直流,但没停下,反而更加疯狂地和鬼子兵拼。那个鬼子军官在士兵群中东躲西藏,正愁脱不了身,猛然觉得肩膀一阵火燎燎钻心般痛,转脸一看,见有只黑瞎子正把肥大的掌搭在他的肩头上。他忍痛闪了下身,肩部的棉军装连同一块肉竟被黑瞎子抓掉了。他一声嚎叫,顾不得多想,调头就往沟门跑。那些被黑瞎子抓伤的鬼子兵为了活命,也不顾一切地往回奔。暴怒的黑瞎子狂蹦乱跳了一阵,见鬼子兵跑了,还不甘罢休,又随后紧紧追赶,追了一程,累了,才兴趣未尽地退回密林深处。老林又恢复了寂静。
那"熊口余生"的鬼子兵仓惶逃窜,他们以为黑瞎子还在尾追,仍然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只恨娘少给生了两条腿。鬼子兵拥挤着,渐渐接近了沟门。他们实在跑不动了,速度明显慢下来,在沟门那狭窄地带聚了堆。鬼子兵做梦也没有想到抗联战士在这儿等着他们。
曹亚范见敌人已到,喊了声"打",几颗手榴弹同时飞出去,在敌军中间炸开,顿时血肉横飞,没等鬼子兵还击,那挺机关枪又喷出了火。子弹急雨般扫射过去,鬼子兵成片地倒下去。
战斗很快结束了,抗联战士无一伤亡。三百多名日本鬼子兵全被消灭。
太阳落下来,夜幕铺开来,这支伤病员队伍在小憩之后又整队出发了。冷月寒星散着微光,绵亘的山岭白茫茫一片。重病中的曹亚范拄了根树棍,带领战士们顶风冒雪,艰难跋涉,在抗日杀敌的丛林中穿行着……
第365、放牛娃巧娶富家女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在孙富家打短工的时候,知道了放牛娃双喜和财主家的女儿玉花俩很要好。
徐苟三问双喜:“你在财主家从小放牛,和玉花感情如何?”“她经常送好东西我吃,给我补衣服,我很感激她。小的时候我俩还私下拜过天地呢。去年,我捡了一对金钗子送给了她,她为我绣了一个烟荷包。”双喜说着拿出了烟荷包。
烟荷包上绣着鸳鸯戏水,还题上了双喜、玉花的名字。
“好,收下吧,日后有用处!”
“你既和她拜过天地,知道她的八字吗?”苟三问。“知道,她是庚寅年,辛卯月,壬辰日,甲午时。”双喜说着拿出写着八字的红绸。
苟三大喜,接着又问:“双喜你肯认我做娘舅吗?”
双喜倒机灵,双膝一跪:“外甥拜见舅舅。”
苟三扶起双喜,俯身对以喜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双喜听了,十分高兴。
这天,双喜来到前厅找孙财主说是要借钱回去结婚。财主一听,说道:“你这么多年,吃我的,穿我的,若论工钱是没有的,如果是结婚,我借给你二十两银子,你以后再还我。”双喜满口答应接了银子,去见苟三。
苟三用银子买了花红聘礼,带了青菜嘴和油菜嘴两个撮合的媒人,吹吹打打来到孙家。
财主不知为了何事,只听苟三说:“亲家,别来无恙。”把个财主都气白脸,花红聘礼摔了一地,大骂:“门不当,户不对,谁和你是亲家。”
徐苟三变了脸,招呼送礼的人回去,并当着看热闹的人说:“我的外甥双喜和你女儿玉花从小订亲。青梅竹马,一向伺候在你身边,如今你有几个臭钱,不认我这门亲,好不气煞人也!我要去告官,问你个嫌贫爱富之罪。”说罢,扬长而去。
唯有玉花听了,暗暗欢喜,恨不得双喜早点抬花轿来接人。
徐苟三写了状词,递进衙门,这一科的老爷刚上任,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看了状词大怒,决心玉成这对年青人,争一个好官的名声,遂传原告被告到堂听审。
原告被告及双喜玉花和媒人等一起被传到县衙,老爷喝道:“大胆的孙富,为何嫌穷爱富,从实招来。”
孙富说:“禀老爷,小人是个堂堂有钱的员外,怎能和他徐家……”
徐苟三打断说道:“你就是再有钱财,也不可赖掉这八字。”于是将小姐的八字呈上。
老爷看了八字,问孙富:“你女儿是哪八字?”孙富答道:“庚寅年,辛卯月,壬辰日,甲午时。”
孙富所答与贴无异,老爷喝道:“大胆孙富,还敢狡赖。”
双喜遵照苟三的吩咐,带了一根银针,不时地在玉花小姐后腿上扎一下,玉花回头时,双喜一笑,逗得玉花也笑,如此数回,老爷看到两个青年人在公堂上含情脉脉,更信以为真。老爷问双喜:“你和玉花相爱,两人可有信物否?”
二人将荷包和钗子呈上。
老爷看了,问两个媒人,“可是你二人为媒?”
两媒人答:“是啊!”
孙富指着媒人说:“老爷,这两个家伙一个叫青菜嘴,一个叫油菜嘴,专门做媒,撮吃撮喝,不是好东西!”
老爷怒不可遏,喝道:“放肆,天下无媒不成双,两个年青人都这样好,唯独只有这个老糊涂作梗,左右与我大刑伺侯。”
孙富听了,连尿都吓到裤子里了,只得承认有这事。
双喜和玉花终于结为鸾凤。他俩感情好,男耕女织,玉花也不像从前守绣房度寂寞了。
第366、隋遗录
大业十二年,隋炀帝要南巡江都,命令越王杨侑留守东都。有一半宫女不能随驾,哭着争相挽留炀帝。说辽东小国,不必烦劳圣驾亲征,希望能选择一个善战的将领去征讨它。她们攀住车驾想留住炀帝,以致指头流血染红了套马的皮带。炀帝不肯改变主意,就用绢帛写一首诗赠给留守的宫女们:我梦见了江南的美景,征讨辽东也只是出于偶然。
只要你们容颜不变,
离别的时间也仅限今年。
车驾出发,有百万的队伍作前驱。大桥尚未造好,就另外命令云屯将军麻叔谋,疏通黄河的水引入汴堤,使它能够航行大船。叔谋领命,所用手段很残酷,它用一种铁脚木鹅来试河水的深浅,鹅如果停止不动,就说是浚河的民工不尽力,成队的民工因此死在河水里。至今小孩子哭的时候,听人说“麻胡来”,就不敢哭了。有关他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大都如此。
隋炀帝离开都城十天后,乘坐了南朝宋国人何妥进的牛车。车前面的一只轮子又高又大,轮子上有稀疏的钉子像刀刃一样,后面的一只轮子则很矮小,是用柔软的榆木制成的,使它滚动时不致打滑不前,车用牛拉(车名见《何妥传》)。从都城到汴郡,每天进献在车上服侍皇上的女子。车幔上垂挂着鲛绡网,上面杂缀着玉片和鸣铃,车子行走时,它们就被摇动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以此混淆车中的笑语声,使车旁的随从们听不清。
长安进献了一名御车女叫袁宝儿,十五岁腰肢苗条,娇憨艳丽而妩媚多态。炀帝特别宠爱她。当时,洛阳进献合蒂迎辇花,说是从嵩山的山谷中采到的,大家原先都不知道此花的名字。采摘者觉得奇异就把它进献上来。正赶上炀帝圣驾到达,就把它命名为“迎辇花”。花瓣的外面是紫红色,里面洁白芳香,花蕊上满是花粉,花心深红,花蒂上并开着两朵花,翠绿的枝干映衬着,样子就像通草,无刺,薄薄的叶片又圆又长。花的香味浓郁芬馥,有时碰到衣襟袖子上,几天香味不散,嗅到这种香味,让人不想睡觉。炀帝叫袁宝儿拿着它,号称“司花女”。当时,炀帝正命虞世南在身边草拟《征辽指挥德音敕》,宝儿盯着他看了好久。炀帝就对虞世南说:“过去传说赵飞燕可以在手掌上跳舞,朕常说那是儒生在行文中的夸饰。哪里有人能这样做呢?现在我得到宝儿,才明白前人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宝儿颇多憨态。
现在她盯着你看,你是个才子,可以就此调笑她一下。”虞世南奉命,就写了一首绝句说:学着打扮,鸦黄还不大画得成,垂肩拖袖,真真憨态可掬。
正因那傻气,反得君王怜惜,
常常手捧花枝,陪伴圣驾而行。
炀帝阅诗,非常开心。
到达汴郡,皇上乘龙舟,萧妃乘凤舸,都用锦缎作风帆,彩丝作缆绳,奢侈浪费到了极点。龙舟的前面是舞台,台上垂挂着蔽日帘。这种帘子是蒲择国进贡的,用负山蚊睫缝合莲根丝,穿上小珠子编成,就是早晨的阳光强烈照射,那光线也透不进去。每条船上挑选妍丽白皙的高挑女子上千人,手拿金板雕镂而成的船桨,称之为殿脚女。
有一天,隋炀帝要上凤舸去,用手扶着殿脚女吴绛仙的肩头。他很喜欢吴绛仙的温柔美丽,与其他殿脚女不一样,喜爱得久久不肯移步。吴绛仙善画长蛾眉。炀帝见了她每每神色不能自制,回到车驾就召绛仙去,准备封她为婕妤。刚好绛仙下嫁给玉工万群为妻,所以未能办成。炀帝与绛仙睡觉的兴致过去后,就提拔她为龙舟桨手的头,号称崆峒夫人。从此,殿脚女们争相学绛仙画长蛾眉。主管宫中事务的官吏每天发给这些殿脚女五斛螺子黛,称之为蛾绿。那螺子黛产于波斯国,每颗值十金。后来征收不到那么多,就加进一些铜黛发给她们,只有绛仙受赐的螺子黛没有停止过。炀帝常靠着帘子看绛仙,好久都不肯离开,回头对到舟内来拜见的臣仆说:“古人说‘秀色若可餐’。像绛仙,真是可以解除饥饿埃”于是就吟成一首《持楫篇》赏赐给绛仙,那歌词说:旧时的小曲歌唱过桃叶的美,新妆的丽人比那落梅还要鲜艳。
她将身子轻轻靠着船桨,
便知道那是她渡江而来。
诏令殿脚女上千人来歌唱这首歌。
当时,越溪地方进贡了一种耀光绫,绫纹突起,时时闪发光彩。越人乘着樵风舟,划到石帆山下,收集野生蚕茧缫织,就可得到这种耀光绫。缫丝女子夜里梦见神人告诉她说:“禹穴三千年才开一次。你得到的这种野蚕茧,就是江淹文集中的衣鱼变化来的。把这种蚕丝织成衣裳,一定会有奇异的花纹。”织成后果然与梦中神人所说的相合,因此进上来。炀帝只把它赏赐给司花女宝儿以及绛仙二人,别的女子都不能分享。萧妃又恨又妒,很不高兴。因此,两位女子渐渐得不到亲幸炀帝的机会。
炀帝曾经醉游各个宫室,有一次偶然调戏宫婢罗罗。罗罗害怕萧妃,不敢接纳炀帝,并且推辞说自己有程妃生就的那种毛病,不可陪伴炀帝睡觉。炀帝就嘲弄她说: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染隆颅族小蛾。
幸好留侬伴成梦,
不留侬住意如何?
炀帝自从到了广陵,宫中人大多学说吴语,所以词中有“侬”这个词。
炀帝昏愦沉溺,往往被妖魅邪祟所迷惑,他曾经游览吴公宅鸡台,恍惚间与陈后主相遇,后主对炀帝还以“殿下”相称。陈后主戴青纱乌巾,黑色宽袖,长长的衣裙,绿锦滚边的紫纹方平履。舞女数十名,环侍左右。内中一名舞女特别漂亮,炀帝频频打量她。后主说:“殿下不认识这个人吗?她就是张丽华呀。我常常回忆起在桃叶山前乘战舰与此人北渡时的情景。那时丽华最遗憾了,正靠着临窗阁试用兔毛紫毫笔,在光滑的红绢上写诗来和答江令的‘璧月’句。诗词尚未写完,就看见韩擒虎骑着青骢马,在万余铁甲的簇拥下直冲过来,逃奔的归顺的一概不放过,就这样到了今天。”随后便用绿色斑纹的测海螺壳,斟上用红高粱新酿就的酒劝炀帝饮用。炀帝喝了酒很高兴,于是请丽华舞一曲《玉树后庭花》。丽华推辞说自己许久不曾练习,打从井中出来后,腰肢不灵活,不再有昔日的舞姿。炀帝再三请求,丽华才缓缓起身,舞完一曲。后主问炀帝说:“萧妃比起这人来怎么样?”炀帝回答说“春兰秋菊,各自都是那个季节最出色的。”后主又写了十几首诗,炀帝都不记得了,只是喜欢《小窗》诗及《寄侍儿碧玉》诗。《小窗诗》说:午睡醒来晚,无人梦自惊。
夕阳如有意,偏傍山窗明。
《寄碧玉》诗说:
离别肠犹新,相思骨合销。
愁云若飞散,凭仗一相招。
丽华向炀帝拜礼,求诗一首。炀帝推辞说写不出来,丽华笑着说:“我曾听说过‘此处不留侬,会有留侬处’的话,怎能说不会写呢?”炀帝勉强提笔写了一首诗道:见面无多事,闻名亦许时。
坐来生百媚,实个好相知。
丽华捧读此诗,皱着眉头很不高兴。
后主问炀帝:“乘龙舟游玩开心吗?起先我以为殿下治理国家在尧舜之上,今天却又如此安逸游乐,大略人生在世,都是各图快乐,过去为什么对我见罪之深呢?殿下发来的三十六封信,至今使我怏怏不乐。”炀帝忽然醒悟,便呵叱他说:“为什么今天还把我看成殿下,却又拿过去的事追问我呢?”随着这声呵叱,炀帝猛然惊醒,那些人也一下子都不见了。
隋遗录下
炀帝临幸月观行宫,但见月笼轻烟,清明净朗。半夜里,独自与萧妃起身,走近前窗。帘幕低垂不开,左右侍奉的人都已入睡。炀帝靠着萧妃的肩头,说起当太子时的事来。正碰上一个黄门小太监在蔷薇丛中调戏宫婢,衣带被蔷薇勾住了,笑声吃吃不止。炀帝见那宫婢腰肢纤弱,以为是宝儿与小太监有私情,就急忙披上单衣前往捉拿,原来是宫婢雅娘。回到寝殿,萧妃讥笑不止。炀帝问道:“往年我私幸妥娘时,那情形正是如此,当时虽有性命,也不再珍惜了。后来得到月宾,被她故作意态弄得糊涂了。当时我爱怜她的心情,不亚于今天对你萧娘的情意。我曾仿孝刘效绰写《杂忆》诗,常常念给你听。你还记得吗?”萧妃被问,就念道:忆睡时,待来刚不来。卸妆仍索伴,解佩更相催。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
又念道:
忆起时,投签初报晓。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笑动上林中,除却司晨鸟。
炀帝听后,感叹道:“光阴飞逝,至今已是多少年的事了。”萧妃于是说:“听说外方群盗不少,希望皇上考虑考虑此事。”炀帝说:“我家的事,一切都托付给杨素了。人生能有几何?纵然有意外变故发生,我终究不失为做长城公。你不要谈宫外的事吧!”
炀帝曾到昭明文选楼,车驾未到时,先命宫娥数千人登楼迎侍。
微风从东面吹来,宫娥们的衣裙被风掀起,拍打着肩膀头颈。炀帝见此情景,沉迷女色之心愈加炽烈。因了这个原因,就修建了迷楼,挑选平民百姓家的少女住在里面,让她们穿上轻罗单衣,靠着栏杆望去,样子像要飞起来似的。又在四周燃起名香,烟气霏霏,经常像朝霞未散一般,称之为神仙境界也不过分。楼上张设着四宝帐,各有异名:一名散春愁,二名醉忘归,三名夜酣香,四名延秋月。各个宝帐中的化妆用品、睡衣,也不相同。
炀帝自从到了广陵,沉湎声色失去控制,每次睡觉,必须摇顿四肢,或者歌吹齐鼓,方能入梦。侍儿韩俊娥尤其能得炀帝欢心,每次就寝,必定召来,命她捶打四肢关节,然后才能入睡,因此就给她另外赐名为“来梦儿”。萧妃悄悄问俊娥说:“皇帝经常身体不舒服,而你能使他安定,难道有别的什么取悦他的方法吗?”俊娥害怕萧妃威势,就回答道:“打从皇上自都城来,妾见皇上经常在何妥进献的车子中。这车运行时上下颠簸,车中女子也随之摇动。皇上对这种摇动很开心。
妾今幸承皇后恩德,侍寝帐下,就暗中模仿车中女子摇动的样子来安定皇上,此外并无其他取悦皇上的方法。”过了些日子,萧妃给俊娥乱加了一个罪名,把她赶走了。炀帝也不能阻止。闲暇日,炀帝登上迷楼,想起俊娥,在东南边的柱子上题了两首诗,说:黯黯愁侵骨,绵绵病欲成。
须知潘岳鬓,强半为多情。
又说:
不信长相忆,丝从鬓里生。
闲来倚楼立,相望几含情。
殿脚女自从到了广陵后,全都被安置在月观行宫以备侍奉之需,因此绛仙等人也不能亲自到寝殿陪侍了。有一位郎将从瓜州宣布诏令归来,进献了一篮合欢水果。炀帝命小黄门带上一对合欢果快骑送去给绛仙,因马跑得急,合欢果散开了。绛仙拜谢皇恩所赐,又附红笺一张上呈皇上说:驿骑传双果,君王宠念深。
宁知辞帝里,无复合欢心。
炀帝看了诗,心中不快,回头对小黄门说:“绛仙怎么样了?为什么诗句中的怨恨如此深重呢?”小黄门害怕,下拜说道:“赶上跑马颠簸,到达月观时,水果已经散开,不再连在枝上。”炀帝的心情还是不能释然,于是说道:“绛仙不独容貌可观,诗歌意境也深切,真是女子中的司马相如埃比起左贵嫔来说有什么可逊色的呢?”
炀帝曾在宫中设小宴,大家玩拆字酒令,取字的左右笔画分解开来的意思。当时杳娘在旁边陪侍。炀帝说:“我犬杳’字为‘十八日’。”杳娘又分解“罗”字为“四维”。炀帝回顾萧妃说:“你能拆我的字吗?不能就要罚酒一杯。”萧妃缓缓而言道:“把左边的笔画移到右边,难道不是‘渊’字吗?”当时唐公已是众望所归,炀帝听了此话心中不乐,就说:“我不知此事,难道我不是圣人吗?”
这个时候,朝廷内奸贼作乱,朝廷外盗贼横行,值阁裴虔通、虎贲郎将司马德勤等,勾结左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准备叛乱,因此朝中大臣奏请释放官奴,让他们分成上下两班轮流值勤,炀帝准奏,于是宣布诏令说:“门下!寒暑交替,是为了保证一年的收成。日月出没,是为了调节一天的劳逸。所以士子有游玩与休憩的说法,农夫有休息与劳动的时节。可叹你们这些剃发奴众,服役十分勤苦,操劳没有懈担尘埃沾满爪发,虮虱生于帽盔。朕很怜悯你们,让你们根据自己方便轮流休息。啊!无须劳烦东方朔之流诙谐滑稽的请求,而批准了卫士递上的奏文。朕对于侍从之人,可说是有恩了。可依照前件事的样子办理!”于是就有了“焚草之变”。
以上是《大业拾遗记》,上元县是南朝故都,梁朝在那里修建了瓦棺寺阁。楼阁南边角落有两间屋子,是关着的,已记不清有多少日子了。会昌年间,诏命拆除寺塔,因此打开了那屋子。得刘荀笔一千余支,内中还藏有一套书,虽然那书页都是随手翻动就破碎的,但文字还可辨认记录下来,这就是《隋书》的遗稿。其中有几幅生白藤纸,题名为《南部烟花录》,僧人志彻得到了它。赶上焚烧佛教群经,僧人可惜书上的香轴,争相拿取纸尾拆开。看那香轴上,有鲁郡文忠颜公的名字,题为手写。这篇《南部烟花录》就是前面的荀笔,这点不同指出也是知道的。志彻因此得以记下前朝之事,等到用《隋书》进行校对,发现有许多隐秘的文字,特别是有一些文字与史实相符,而事情却写得很简略。难道不是因为开国将相们,争着以王道辅政,颜公不想渲染前朝劣迹,因而作了删削吗?当今尧舜之风已经回归,道德的车驾已走上正轨。我独可惜这篇文字的湮没,不能成为辞人才子的谈柄,所以编写了这篇《大业拾遗记》。原文缺落之处十有七八,都已把它们补齐了。
第367、罗布泊上的人狼相搏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
新兵周海星是罗布泊试验基地一个通讯连的检修小战士。那里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方圆近百公里没有人烟。站里除周海星外,还有班长罗霄汉和战士魏东。
晚上,尖厉的风声夹杂着野狼的嗥叫声传进屋子,使人心惊肉跳。周海星常常爬起来,注视着屋外:那些野狼也许饥渴难禁,嗅到活生生的人肉味,馋得快要发疯了一般,焦躁不安地在屋外窜来窜去。周海星觉得这戈壁滩夜晚特有的交响乐与自己家乡的海潮有些相似。
站里有三条纪律:第一,一个人不准到营房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活动;第二,两个人同时活动必须在看得见住房的范围内;第三,绝对禁止西去。
前两条纪律他们能够理解,但第三条他们却不明白。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中午,班长禁不住周海星的纠缠,不得不带着他和魏东去揭开第三条纪律的谜底。
茫茫戈壁滩,没有丝毫生命的葱绿,荒凉又沉寂,在烈日的烘烤下像个巨大的火炉。
行了约两公里,沙海内出现了一具具骨骼。班长告诉他们说:“那是被野狼吃掉的马鹿的骨骼。”
越往前走骨骼越多,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几具。从这些骨骼看,往日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惊心动魄而又残酷无比的围歼战!
这时,一个新的疑团不由从周海星心中冒起:明知这里有危险,这些动物为什么偏偏要到这里来送死?
魏东推测道:“大概是野狼把它们驱赶到这里来的吧?”
周海星反驳说:“不对,这样大的戈壁滩,狼在哪里捕食不是一样,为什么偏偏要将猎物赶到这里来才下手呢?”
他俩争论不休,班长只是笑而不答。
越过一具具动物尸骨,穿过斜坡下的一片骆驼刺丛,他们在一片低洼处停了下来。这里的土是黑色的,呈稀泥状,上面踩下野兽的许多脚印。班长这才告诉他们说:“这里有水,方圆十几里才只有这么个泉眼,附近的各种动物都必须来这里饮水,所以这里就成了野狼最好的狩猎场……”
周海星和魏东这才恍然大悟,但很快又陷入迷惘中:这里既然有泉眼,为什么不见有水?难道动物靠舔这里的湿泥解渴?
班长介绍说:“这是一眼奇特的夜泉,只有在午夜的一个时辰内才渗出一条浅浅的水线来。许多动物干渴难忍,不得不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这里饮水。所以一到晚上,这里便成为戈壁滩最热闹的世界。”
周海星想下马仔细看看那眼夜泉,班长厉声斥道:“你想找死吗?这里随时都有狼群出没!”
周海星抬头一看,林子边果然有几条狼鬼鬼祟祟地朝这边跑过来,三个人不得不策马赶回营房。
连队每月派车送一次水和给养来,同时捎来一个月的报纸和信。平时,他们靠一台收音机来获得一点外界的消息。对长期生活在单调而寂寞环境中的人来说,任何一种声响,都是一种安慰和享受。因此,戈壁滩的狼嗥成了他们每晚必不可少的催眠曲。
偏偏这年的旱季来得特别早,戈壁滩几个月滴雨未下。晚上的狼嗥声也渐渐稀少。周海星像失掉什么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决定到夜泉去看个究竟。
一天中午,周海星独自骑马离开了营房。他来到夜泉边,不由愣住了:那片黑土竟变成白色,龟裂的泥土边沿棱角如刀。看来,夜泉早就没有了水,周围还留下污黑的血迹。这表明为得到水,野兽们曾发生过激战,连最凶恶的、忍耐性极强的野狼也忍受不住干渴的煎熬,在互相残杀过后,留下不少尸体。
突然,战马发出一声惊叫。周海星扭头一看,旁边沙丘上蹲着一条黑灰色的野狼,他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他是第一次单个在野地里遇到狼,尽管手里抓着枪,心中仍不觉胆颤。
这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原来是班长和魏东赶来了。魏东端起枪正要向那条野狼射击,周海星忙过去推开他的枪口说道:“小魏,留下它吧,晚上还能听它叫几声!”
班长也说:“瞧它两排奶子,好像刚下过崽,放了它吧!”
那狼见这边人多势众,扭头走了。
晚上,外面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周海星以为是送给养的车来了,赶紧去开门。班长忙阻止道:“别开!”可是,已经晚了,一条黑影扑了进来。“狼!”班长惊叫着去抓冲锋枪。
狼并没有扑向人,而是蹿进隔壁伙房的水池。由于水车没来,池里的水很少,它够不着,干脆跳进水池一阵狂饮。班长透过手电筒的光亮,看见狼腹鼓起的两排奶子,认出是白天见到的那条母狼,再次将枪端了起来。周海星忙过去反扣住伙房门,央求道:“班长,就这一只了,而且还有崽,让它活下去吧!”
班长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做‘东郭先生’,等会用你的肉喂它!”
这时,那狼饮足水,跳出水池,在伙房团团转着寻找出路。周海星提枪跑出屋外,用枪托将木窗捣开,母狼“嗖”的一声跃出窗外。它跑出几十步,突然又站住,回头向周海星“嗷嗷”地叫了几声,似乎在感谢他的恩赐。
班长和魏东也跑了出来,只见周海星朝母狼挥手道:“去吧,戈壁滩勇士,快去喂你的小宝宝!”
母狼仿佛懂他的话,摇了摇尾巴,恋恋不舍地跑远了。
第二天,送给养的车来了,水池内还剩许多水,虽被母狼弄脏,但周海星舍不得泼掉。他特地将那些水放在屋外,等母狼来饮。
这一夜过去了,母狼没有来。到第三天的晚上,母狼来了,还带来两只小狼崽。原来,它们每隔三五天才来一次。摸到它们的规律,周海星隔几天就将用过的残水和残羹剩饭放在外面供它们享用。
炎热的夏天过去后,母狼和它的崽儿们靠戈壁滩寥寥无几的小动物和战士们的残羹剩饭,度过了漫长的秋天和寒冷的冬天,狼崽们也渐渐地长大了。
戈壁滩的第一场春雨,结束了罗布泊持续几个月的干旱。夜泉在春雷的震撼声中渐渐苏醒,枯硬的泥土由白变黑,终于渗出水来。这一带又成为各种动物往来频繁的热闹区,狼嗥声渐渐多了起来。而那条母狼却仍每隔三五天就带着崽儿们来营房外活动一次。
这年三月,班长复员回家,站里只剩下周海星和魏东两个人。不久,一项科技试验在罗布泊基地悄然进行。
一天黄昏时,连长打来电话说:一个模拟装置掉进夜泉西北五公里的枯树林里,须迅速赶到那里守护,等候试验部队的到来。不巧的是,这天,魏东突患急病被连部的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检修站只剩下周海星一个人。周海星带上两支冲锋枪和充足的子弹,拿了两个肉罐头就上马出发了。
夜幕中的戈壁滩充满死一般的沉寂,枯树林更像道迷魂阵。周海星刚用经纬罗盘测试出模拟装置落地的准确位置,远处就传来阵阵狼嗥声。他忙抱了一些枯树枝,将准备好的一团蘸过油的棉絮裹进树枝内,扎成一个火把,牵着马,借着火把的光亮,朝恐怖而神秘的枯树林跨了进去。
十来分钟后,干燥的气流送来一阵刺鼻的焦糊味。他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是片焦土,方圆几十米内的枯树也被烧焦并融成一片,神秘的模拟装置大半截就埋在焦土中。
“找到了!太好了!”周海星高兴极了。想到要在这里度过漫长的一夜,他不由将树枝收拢,用火把点燃。
这时,“咴!”战马惊恐地嘶呜起来。周海星扭头一看,只见不远的林中蹲着两条壮实的野狼,绿荧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忙站起来四处一瞧,发现被狼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他很清楚,发疯的狼群若蜂拥而上,他是无法阻挡的。他不敢贸然开枪,只是倚仗着火堆,端着枪,与狼群对峙着。
午夜时分,周海星不由得感到饥肠辘辘,他不得不掏出肉罐头。阵阵肉香飘出,贪婪的狼群一阵骚动。几条高大的野狼在火堆周围转悠了一阵,突然扑向战马,马的后腿当即被撕开。周海星赶紧端起枪来扫出一梭子。几条狼被打死了,更多的狼却围了上来。战马无法忍受狼群的撕咬,挣脱缰绳离开了火堆。周海星一边呼唤着战马,一边拼命扫射追赶马的狼群,狼被扫倒一大片。
战马终于被狼群咬倒,它绝望地嘶呜着、挣扎着,很快被一阵灰色的狂澜所淹没。周海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端起枪冲向狼群。他刚一离开火堆,身后的狼便一拥而上,转眼他就陷入狼群的重围中。危急中,一条黑影腾空而起,将一条老狼撞倒在地。狼群一下给镇住了。周海星定睛一看,原来是常到他们营房去的那条母狼。他不由高兴地喊道:“戈壁滩勇士,干得好!”
母狼守护在周海星的旁边,向发愣的狼群发出几声咆哮,仿佛告诫它的同类,不准伤害它的恩人!
狼群将目标转向战马。周海星要去抓枪,双手却不听使唤,原来在同狼群搏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折断。
狼群吃完战马,又朝周海星扑了过来。母狼只身同狼群扭打,寡不敌众而势单力薄,几条狼咬住了周海星的双腿。就在这时,黑暗中又蹿出两条黑狼驱开了狼群,周海星认出它们就是母狼的孩子,母子仨在狼群中奔突着、撕咬着,悲壮的吼叫声在西北大戈壁滩上回荡。
第二天清晨,部队赶来,只见母狼躺在已经牺牲的周海星身边,它的两个孩子也伤痕累累,依偎在母狼身旁。向导阿罕突然觉得母狼好像是他几年前丢失的一条牧羊犬,便唤了一声“古丽”。母狼睁开眼睛看了看阿罕,呜咽地应了一声,摇了摇尾巴,断了气。
从此,那座检修站旁出现了两座坟墓。一座是周海星的,另一座是牧羊犬古丽的。
第368、半夜赶舞会
这个故事,发生在十九世纪中叶的匈牙利。
布达佩斯有位老伯爵名叫雷佩。雷佩伯爵有位千金小姐叫斯蒂芬。这是位活泼可爱的姑娘。这一年夏天,她住在乡间别墅。夜里,她突然想起明天在城里要举行俱乐部舞会,她就恳求莫尔男爵护送她穿过森林,连夜赶回城里去。
但是,他们的马车迷失了方向,最后掉进了一条深沟。莫尔男爵只能将小姐扶出来,跟着马车夫,摸黑朝前走去。
男爵非常害怕碰上强盗。附近有个名叫约瑟的强盗头子,连官兵听见他的名字也要吓得发抖。但是,斯蒂芬却一点儿都不怕,她似乎喜欢夜间徒步旅行,看看星星眨眼,听听青蛙鼓鸣,捉一两只萤火虫放在手心里,再闻闻那特有的芳香。至于强盗,她说,那都是恐怖小说里吓人的描写,她真想见识见识呢。
突然,他们发现树林中透出了一些灯光。马车夫辨认了一下说:“哎哟,这家酒店是出名的盗匪出没场所,是杀人越货的老窝,店主勾结强盗,让许多人在这儿上了西天!不行,咱们不能靠近这家黑店!” 但是,任性的斯蒂芬小姐却哈哈一笑,说,“我听见音乐啦!我们去赶舞会,马车翻了,把我们一下倒进舞池里!不管强盗还是官爷,命中注定的事,咱们别躲躲闪闪吧!” 说完,她提起裙子,大踏步向那家酒店走去。
老男爵劝不住她,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他后悔自己没带支小手枪,但马上想:遇上一屋子强盗,带了枪也没用。
那家酒店的百叶窗都放下了,欢乐而喧闹的舞曲从每一条缝隙里钻出来,任何聪明人都会猜到,里面跳舞的是一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靠近酒店,老男爵又听清里面全是男人的粗嗓音,他们边唱边跳,像要将酒店的屋顶都掀开来似的。
斯蒂芬小姐大胆地推开门,一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又大又长又脏的刷过石灰水的屋子,造成巨大声浪的竟只有九个人,其中五个高大强壮的在跳舞,店主跟三个奏乐的吉普赛人坐在一起。
五支来复枪堆在一个屋角里,发着阴森森的寒光。
五个歹徒高得拳头能戳着房桁,他们一见来了人,立刻停止跳舞,——打量起对方。
老男爵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被那五双发亮的眼睛吓坏了。但是,斯蒂芬小姐却妩媚地一笑,说道:“请原谅,打扰你们的娱乐了。我们迷了路,想在这里歇一下,行吗?” 这时,五人中比较整洁的一位瘦高个儿将脚跟一碰,朝小姐鞠了一躬,说:“别客气,我们真希望有位小姐大驾光临呢。我是这里的头头,连官府都闻名的约瑟。请问小姐芳名?” 老男爵正想拉拉斯蒂芬小姐的披风,阻止她报出姓名,但她已脱口而出,说道:“我是雷佩伯爵家的斯蒂芬。” 强盗头子约瑟马上跺跺脚说:“太幸运了!我认识老伯爵。有一次,他在后面用一枝双筒来复枪放了我一枪,可惜没打中我。您请坐,伯爵小姐。” 听了这番“愉快的介绍”,老男爵快吓瘫了。但斯蒂芬小姐却用裙子扫
了下长凳,坐了下去。强盗头子紧挨她坐下,又问:“深更半夜的,您怎么不在家呆着,要去哪里呢?” 老男爵立刻朝斯蒂芬拼命眨眼睛,但她却笑了笑说:“我们到城里去,要赶明天俱乐部的舞会呢。” 一听这话,老男爵立刻捂住腹部,他想,藏在衣服下的珠宝首饰箱马上要被抢去了! 但是,强盗头子约瑟却站起来说:“哦,小姐来得正是时候,您不用往前走了,这里正举行舞会。我们有最棒的吉普赛森林乐队,至于舞姿嘛,一接受邀请,您就会明白的!” 说完,他将那件有钮扣的斗篷式短上衣往肩上一披,一下搂住斯蒂芬小姐的腰,把她旋转到强盗们中间去了。
另一个强盗立刻走到小姐的使女身边,把半昏迷状态的姑娘一把抱起,从这个强盗手里转到另一个强盗手里,好半天,没让她的脚着地。
舞曲热烈地演奏着。斯蒂芬小姐跳得十分起劲,十分出色,就像在俱乐部会场的打蜡地板上飞转似的。老男爵也看见过几次跳匈牙利舞,但他从没见过谁能像强盗头子约瑟那样跳得古怪而有趣。
约瑟先是跟斯蒂芬庄严地跳了一圈,仿佛他是个旁若无人的王子,正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异国的公主。当音乐转向高潮时,他发出一声高喊,将斯蒂芬小姐旋转着拨到房子中央。斯菩芬在强盗头子面前优雅地忽前忽后摇摆,像一只花朵上不断轻触的蝴蝶,她的脚也似乎不沾地。他们忽近忽远,忽俯忽仰,活像一对跳了一百年舞的好舞伴! 老男爵紧张万分,生怕强盗头子会越跳越高兴,做出失礼的举动来。但他们只是像旋风又像人焰似的跳个不停。
跳完三圈以后,强盗头子彬彬有礼地将斯蒂芬小姐领到座位上,恭恭敬敬地吻了她的手,向她表示感谢。
接着,强盗头子又表示,舞会后还要请斯蒂芬小姐和老男爵吃饭,刚说着,长桌子上就端来了一大锅炖煮的小牛肉。斯蒂芬竞像饿了三天似的,大口吃起来。
强盗们按照乡下的惯例,用瓶子喝酒。约瑟打开酒瓶,喝了第一口,马上用宽大的袖子擦擦嘴巴,将酒瓶递给了伯爵小姐。老男爵看见,小姐竟接过酒瓶,也“咕嘟”喝了一口! 强盗们见男爵不吃不喝,就说:“喂,小牛是偷来的,酒是抢来的,为什么不喝呀?!” 斯蒂芬小姐也劝他多吃一点东西。约瑟凑过来说:“瞧你这么羞羞答答的,如果要跟伯爵小姐谈恋爱,准谈不成!” 这时,斯蒂芬竟笑了起来。男爵心想,这个姑娘真是跳舞跳疯了! 接着,强盗们又拉住男爵赌钱,每一次都让他赢,似乎非让他高兴一下不可。但男爵越赢越害怕,最后,竟浑身冒出汗来。他担心钱会使他遭到杀害,就站起来,将钱全部送给吉普赛乐师。这一站不要紧,那只价值连城的首饰盒掉下来了,男爵顿时吓瘫了。
但是,强盗头子约瑟只是捡起来打开看了一下,说:“很不错,但我们这个舞会不须佩带。” 斯蒂芬小姐点点头,又跟着吉普赛乐师的曲子唱起歌来。
她的歌声悦耳动人,使男爵顿时忘记了害怕,仿佛自己坐在剧院的包厢
里,他激动地鼓起掌来。
强盗头子约瑟也鼓了掌,接着,他不请自唱,吼出一支粗犷的歌。斯蒂芬觉得又新鲜又好听,没等他唱完,就鼓掌喝采。这时,强盗们非要老男爵也唱一支歌。老男爵心惊胆战,抖抖嗦嗦地唱道—— 家,可爱的家,你在哪里?…… 刚唱到这里,斯蒂芬小姐放声大笑起来说:“啊,莫尔男爵想家啦!可是,我们的舞会还没结束哪!” 强盗们也大笑起来。约瑟一挥手,乐师们又奏起舞曲来。
这一次,斯蒂芬小姐跟强盗们一直跳到东方发白。
强盗们走出去,把马车从深沟里弄了上来,把斯蒂芬小姐和男爵送上车,骑着马将他们领上大道。强盗头子约瑟将帽子一掀,祝他们一路平安。
到了城里的俱乐部,斯蒂芬小姐又成了舞会上最受欢迎的人,但是,她连一步舞也不跳。她对邀请者说,她累死了。
老男爵注意到,她一直在观察别人的舞步,一次又一次地摇头。最后,连男爵也觉得,舞会上没一个人跳得好匈牙利舞。
六个月后,男爵从报上看到一篇报道说,强盗头子约瑟被绞死了。他将报纸拿给斯蒂芬小姐看,谁知,她的眼睛里涌出了泪花,轻轻地说:“他不是强盗,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还是一个出色的匈牙利舞蹈家!……”
第369、《西游记》第一悬案:哪位女妖攻破了唐僧的真阳之身?
导读:本文论证《西游记》中的唐僧不只是唐朝僧人,还是唐儒乃至宋明理学家,儒道释兼修,天理人欲兼求。他由陈光蕊与江流父子接力、合并而成。这个合体唐僧也和孙悟空一样,先后取过儒道释三经,而在他取佛经时,竟然又逆向重演了其父取儒经、道经的封妻荫子的历程。当遇到淫荡之白毛老鼠精时,唐僧抓住机会完成阴阳交媾,生下了妖精……《西游记》的结构十分精巧,世所罕见。
一、唐僧酷似《红楼梦》中的贾雨村,性感外貌源于欲火中烧
有的人见到我解读唐僧就喊头痛,就像孙悟空听到师父念紧箍咒。当然,更多的读者是喊痛快,就像孙悟空被取掉了紧箍咒。是啊,自从唐僧进入文学作品,就成了极富争议的人物,有人膜拜,有人憎恨。鄙人倒是个温和派,无奈《西游记》的作者对他十分厌恶,恨不得千刀万剐,我也就只好跟着咬牙切齿了。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贴近则是文学评论者的天职。
先提三个问题:唐僧既是个清心寡欲、风餐露宿的僧侣,怎么还能长一身养眼且延寿的白肉?如来、观音为什么要选一个男颜祸水去西天取经?唐僧一向视贞操如性命,他究竟守住自己的真阳了吗?
解决问题前重申我此前论证过的三点:一、《西游记》中的唐僧并非是特指陈玄奘,他是汉、唐、明三朝取经人的杂合;二、《西游记》不是宗教之神话,而是文学之神话,文学天生隐曲、叛逆,“西游”尤甚;三、《西游记》是罗贯中原创,吴承恩改编,他们不约而同都反理学,唐僧是他们重新创作的宋明道学家、理学家的典型。
罗吴认为,荷尔蒙比衣服、营养和环境更能决定一个人的外貌,唐僧的性感容姿即是源于他内在分泌旺盛的物欲、利欲与淫欲。就像《红楼梦》第一回中的贾雨村,虽暂时淹蹇窘迫,衣衫褴褛,却长得十分“雄壮”,让骚娘们看了还想看。末世需要贾雨村,西天路上需要唐僧,妖精爱抱有缝的蛋,如来爱看孙悟空和唐僧受难。
那么,罗吴是如何将唐僧从一个纯粹的佛学家变成一个儒道释兼通的理学家的呢?
二、唐僧是陈光蕊与江流两父子的合体,取过儒道释三经
我们知道,孙悟空依次取过儒、道、释三种经。实际上,唐僧也同样取过三经,不同之处在于,唐僧是凡人,不及孙悟空长寿,作者便改用了两个人接力,另一个人就是江流的父亲陈光蕊。从这个角度看,唐僧便又是陈光蕊和江流的杂合,唐儒陈光蕊或可称为前唐僧。因为陈光蕊是唐僧的有机组成部分,所以作者将他参加科考的时间与江流动身西行的时间设在了同一年,都是贞观十三年。下面就来比较孙悟空与二陈的三次取经。
孙悟空跳入水帘洞称千岁王;陈光蕊是鲤鱼跳龙门,中状元,中绣球,招为宰相殷开山的女婿,不久被任命为江州州主。
孙悟空长途跋涉求道,终得祖师指点,修成长生之术;陈光蕊则因在赴任路上放生一条金色鲤鱼而得道,后来虽被船家刘洪推入江中,仍然死而复生,龙王将他收于龙宫,以“定颜珠”保其长生。不久,陈光蕊的生命还在现实世界中得到了延续,温娇生下他的遗腹子——江流。
接下来,孙悟空就在两界山与唐僧会合,一同去西天取佛经了。注意,是两人一同取经,不是孙悟空单方面护送唐僧取经。
三、唐僧重走父亲封妻荫子的路,西行实为取三教合一的理经
之所以说陈光蕊是唐僧的前世,江流是唐僧的今生,还有一个原因是小说在写江流取佛经时,又重新演绎了陈光蕊当初取儒经、道经的经历,并作了近乎疯狂的夸张和丑化。相比之下,儒是小巫,道是中巫,佛是大巫,同流合污的理学是超大巫。如此三经同取的情形表明,唐僧西行实际要取的是三教归一的理经。
我们就来仔细看看罗吴是怎样在西天路上将儒道释三教合流,将陈光蕊和江流从接力形式转换成合并形式的。请跟着我拿起书,从小说后面往前翻。(声明:为避免有人承受不了我醍醐灌顶的一击,解读时我尽量含糊其辞,点到为止,装作没事人。)
第一百回:唐僧取得佛经返回长安,太宗作《圣教序》以表其功,佛祖如来更是将他重新召回西天,授予他最高功名——旃檀功德佛(相对四人一马组成取经团队而言,名位最高)。此事对应于儒生陈光蕊上京赶考,及第廷试三策,唐王御笔亲赐状元。
第九十三回:唐僧师徒入大天竺国倒换关文,遇一妖精所变的公主正在十字街头,高结彩楼,抛打绣球,撞天婚招驸马。唐僧中彩。对应于陈光蕊在宰相殷开山门前中温娇之绣球,招为女婿。
继续往前翻。
四、美女老鼠精攻破唐僧处男之身,唐僧敢做不敢当
第八十回:唐僧路遇一位由金鼻白毛老鼠精变成的美女,极其淫荡,时常引诱寺庙中的僧人行交欢之事,尔后杀之。很快,唐僧也被她摄入了“陷空山无底洞”。这是一个什么洞呢?可不是普通的老鼠洞,从名字可判断它与色空有关,与无底之淫欲有关。而且由于它出现在蜘蛛妖之后,必然是比肚脐更下身更私密的器官。再看具体的描写:“只见那陡崖前,有一座玲珑剔透细妆花、堆五彩、三檐四族的牌楼”,“牌楼下一块大石,约有十余里方圆,正中间有缸口大的一个洞儿,爬得光溜溜的”。又如,妖精说:“洞中水不洁净,特命山头上取阴阳交媾的净水……”无须赘述,唐僧摄入妖洞对应陈光蕊与温娇行夫妻之事。
那么,小说为何要作隐晦处理呢?因为陈光蕊乃是一介儒士,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名正言顺,而唐僧则来自佛门,必须偷偷摸摸、半推半就,甚至以发毒誓遮掩。比如,当悟空在无底洞里试探着说,希望唐僧与怪精成亲,生下一男半女的时候,唐僧就说:“徒弟,我自出了长安,到两界山中收你,一向西来,那个时辰动荤?那一日子有甚歪意?今被这妖精拿住,要求配偶,我若把真阳丧了,我就身堕轮回,打在那阴山背后,永世不得翻身!”这话骗得了悟空,却骗不过读者,洞都进了,阴阳交媾的水都流出来了,身孕也快要显露了,还谈什么固守元阳呢?而且地球人都知道,唐僧每次见到女妖都会心生歪意,这个美丽的白鼠精最初就是他拒听悟空劝告,亲自从树上解救下来的。他为什么会被妖精一再欺骗?不是愚昧健忘,是欲火难禁。
实际上,他比父亲陈光蕊更贪婪,不甘心错过人生任何一件喜事和乐事,这回就比陈光蕊更猴急,秃头一顶整个身子都扎进洞里去了。
但唐僧缘何却没被打到阴山背后呢?一则因为他本身就不是纯粹的佛子,是披着袈裟的理学家,理学家比儒生更有资格追求封妻荫子的理想,谁也管不着。二则因为唐僧本身就是个顺应当时佛教器物化、功利化发展潮流的假佛子,佛祖对他的声色需求只会鼓励,不会打击。佛家既然在财方面需要收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紫金钵和各种贿赂以维持生计,自然也允许弟子们色心蠢动以生育后代延续香火了。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小说采用倒叙的手法一是为了避讳唐僧的丑行,二是说明唐僧西行是从理学到儒、道,反诸求儒的次序。决不是说他走的就是一条与父亲相反的回归童真的路。这种倒叙形式就像“明日黄花”这个词一样,刻意将昨日说成明日,本义不变。自从遭遇老鼠精,唐僧就沦为了“明日黄花男”。
倒叙让作者获得了极大的嬉笑怒骂的自由,那些循规蹈矩的理学家和统治者是定然看不出来的。
至于老鼠精的社会关系则可以再写一篇长文,非常复杂。
第七十二回:盘丝洞中的七个蜘蛛女妖将前来化斋的唐僧吊上房梁,随后从肚脐中冒出丝绳,将庄门漫住。此事对应于温娇成功受孕,怀上江流。肚脐正是胎儿的命脉。注意,这次是唐僧甩开众徒弟独自一人敲开了女妖的门。谁说唐僧胆小?色胆可包天。由此也可见,《西游记》不可以作为儿童读物,深刻处少儿不懂,通俗处少儿又不宜,更可怕的是还可能让他们善恶颠倒,将唐僧的恶当成善。
第五十三回:师徒四人正走着,忽遇一道小河,唐僧饮河水怀胎,肚子迅速长大,“用手摸时,似有血团肉块,不住的骨冗骨冗乱动。”悟空只得去找落胎泉水,但如意真仙因其侄红孩儿被悟空所降生恨,不愿提供。悟空便设计自己诱开真仙,让沙僧趁机取走泉水。唐僧饮水解胎。对应于温娇妊娠的后半程,从胎动到分娩。
第四十回:唐僧师徒路遇妖怪——由一朵红云变成的“七岁顽童,赤条条的,身上无衣,将麻绳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树梢头”——红孩儿。唐僧不愧是模范丈夫,爱妻又爱子,忙叫八戒将他救了下来。但红孩儿很快就妖形毕露,纵风摄走了唐僧。几经周折,最后观音将他收在身边,做了善财童子。对应于七岁的江流在金山寺正式剃度为僧,皈依观音。这里面悟空与牛魔王的义兄关系又影射了唐太宗与唐僧的关系。
第三十七回:唐僧梦见一位汉子,自称是此地乌鸡国国王,三年前被一道士推入御花园井中(尸首亦被龙王使了定颜珠定住)。之后道士假扮国王,篡位。梦里国王还交给唐僧一个玉珪,作为告知亲生太子的表记。唐僧从梦中醒来,发现阶下真有一玉珪。后来孙悟空打败道士,给真国王报了仇。此事工整对应于刘洪推陈光蕊入江,篡位江州州主,十八年后,江流长大成人,凭幼时的表记与母亲相认,殷开山得报后派官军将刘洪剿灭。
唐僧在走完父亲的儒、道之路后,他所生的儿子变成了他自己,正准备从长安出发西行取经……
五、理学让天下变得善恶难辨、人妖不分
经过以上倒叙与变形,交叉与换位,陈光蕊与江流就既在时间上重合,同时站在了贞观十三年的起跑线上,又在空间上重合,同在西天路上完成了取儒道释三经以及理经的任务,真正达成了父中有子,子中有父的融合(尽管父子二人内心一刻也不曾装着对方)。当然,这种时空交错重叠的现象永远只能存在于文字和神话中,不能还原成现实。就像是立体错觉图,只可画在纸上,不能搭建成真实的三维模型。
但作者却用堂吉诃德式的荒诞手段揭穿了另一种真实——理学本质上无君臣父子;理学之善恶本质上都是恶;神仙和妖魔本质上是一家。仍举上面的例子,当乌鸡国的假皇帝狮子精被降之后,文殊菩萨竟对悟空道:“自他(假国王)到后,这三年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何害人之有?”而这个狮子精又是怎么来的呢?是文殊菩萨为了报私仇放出。由于当初真国王捆绑、浸泡了文殊三日三夜,所以文殊要请如来派妖精将真国王推入井中浸泡三年,以报三日水灾之恨。最后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塞责。再看看真国王为什么要捆绑凡僧?因为这位国王好善斋僧,佛便差文殊来度他归西,早证金身罗汉。文殊变成一凡僧,问国王化些斋供并以言语相难,国王不识好人,就把凡僧捆了,抛进了御水河中……原来,所谓前定报应不过是菩萨与信徒之间一场莫须有的误会,一场狗咬狗的游戏。致使众多无辜的百姓连带遭殃。另外,该故事还说明船家刘洪当初也是受到了朝廷高官的暗中派遣……这就是儒道释,这就是理学,先分化善恶,再颠倒善恶,最后膨胀善恶,教所有人身堕轮回,打在那阴山背后,永世不得翻身!
那么,其他的章回和神魔又是在倒叙和揭批谁呢?《西游记》可没有大家想象的简单,几近通神!
第370、罗生门
某日傍晚,有一家将,在罗生门下避雨。
宽广的门下,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只在朱漆斑驳的大圆柱上,蹲着一只蟋蟀。罗生门正当朱雀大路,本该有不少戴女笠和乌软帽的男女行人,到这儿来避雨,可是现在却只有他一个。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数年来,接连遭了地震、台风、大火、饥懂等几次灾难,京城已格外荒凉了。照那时留下来的记载,还有把佛像、供具打碎,将带有朱漆和飞金的木头堆在路边当柴卖的。京城里的情况如此,像修理罗生门那样的事,当然也无人来管了。在这种荒凉景象中,便有狐狸和强盗来乘机作窝。甚至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把无主的尸体,扔到门里来了。所以一到夕阳西下,气象阴森,谁也不上这里来了。
倒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了许多乌鸦。白昼,这些乌鸦成群地在高高的门楼顶空飞翔啼叫,特别到夕阳通红时,黑魆魆的好似在天空撒了黑芝麻,看得分外清楚。当然,它们是到门楼上来啄死人肉的——今天因为时间已晚,一只也见不到,但在倒塌了砖石缝里长着长草的台阶上,还可以看到点点白色的鸟粪。这家将穿着洗旧了的宝蓝袄,一屁股坐在共有七级的最高一层的台阶上,手护着右颊上一个大肿疮,茫然地等雨停下来。
说是这家将在避雨,可是雨停之后,他也想不出要上哪里去。照说应当回主人家去,可是主人在四五天前已把他辞退了。上边提到,当时京城市面正是一片萧条,现在这家将被多年老主人辞退出来,也不外是这萧条的一个小小的余波。所以家将的避雨,说正确一点,便是“被雨淋湿的家将,正在无路可走”。而且今天的天气也影响了这位平安朝①家将的忧郁的心情。从申末下起的雨,到西时还没停下来。家将一边不断地在想明天的日子怎样过——也就是从无办法中求办法,一边耳朵里似听非听的听着朱雀大路上的雨声。
①平安朝,公元七九四年—一九二年。
而包围着罗生门从远处飒飒地打过来,黄昏渐渐压到头顶,抬头望望门楼顶上斜出的飞檐上正挑起一朵沉重的暗云。
要从无办法中找办法,便只好不择手段。要择手段便只有饿死在街头的垃圾堆里,然后像狗一样,被人拖到这门上扔掉。倘若不择手段哩——家将反复想了多次,最后便跑到这儿来了。可是这“倘若”,想来想去结果还是一个“倘若”。原来家将既决定不择手段,又加上了一个“倘若”,对于以后要去干的“走当强盗的路”,当然是提不起积极肯定的勇气了。
家将打了一个大喷嚏,又大模大样地站起来,夜间的京城已冷得需要烤火了,风同夜暗毫不客气地吹进门柱间。蹲在朱漆圆柱上的蟋蟀已经不见了。
家将缩着脖子,耸起里面衬黄小衫的宝蓝袄子的肩头,向门内四处张望,如有一个地方,既可以避风雨,又可以不给人看到能安安静静睡觉,就想在这儿过夜了。这时候,他发现了通门楼的宽大的、也漆朱漆的楼梯。楼上即使有人,也不过是些死人。他便留意着腰间的刀,别让脱出鞘来,举起穿草鞋的脚,跨上楼梯最下面的一级。
过了一会,在罗生门门楼宽广的楼梯中段,便有一个人,像猫儿似的缩着身体,憋着呼吸在窥探上面的光景。楼上漏下火光,隐约照见这人的右脸,短胡子中长着一个红肿化脓的面疤。当初,他估量这上头只有死人,可是上了几级楼梯,看见还有人点着火。这火光又这儿那儿地在移动,模糊的黄色的火光,在屋顶挂满蛛网的天花板下摇晃。他心里明白,在这儿点着火的,决不是一个寻常的人。
家将壁虎似的忍着脚声,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险陡的楼梯上最高的一级,尽量伏倒身体,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向楼房望去。
果然,正如传闻所说,楼里胡乱扔着几具尸体。火光照到的地方挺小,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具。能见到的,有光腚的,也有穿着衣服的,当然,有男也有女。这些尸体全不像曾经活过的人,而像泥塑的,张着嘴,摊开胳臂,横七竖八躺在楼板上。只有肩膀胸口略高的部分,照在朦胧的火光里;低的部分,黑漆漆地看不分明,只是哑巴似的沉默着。
一股腐烂的尸臭,家将连忙掩住鼻子,可是一刹间,他忘记掩鼻子了,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夺去了他的嗅觉。
这时家将发现尸首堆里蹲着一个人,是穿棕色衣服、又矮又瘦像只猴子似的老婆子。这老婆子右手擎着一片点燃的松明,正在窥探一具尸体的脸,那尸体头发秀长,量情是一个女人。
家将带着六分恐怖四分好奇的心理,一阵激动,连呼吸也忘了。照旧记的作者的说法,就是“毛骨悚然”了。老婆子把松明插在楼板上,两手在那尸体的脑袋上,跟母猴替小猴捉虱子一般,一根一根地拔着头发,头发似乎也随手拔下来了。
看着头发一根根拔下来,家将的恐怖也一点点消失了,同时对这老婆子的怒气,却一点点升上来了——不,对这老婆子,也许有语病,应该说是对一切罪恶引起的反感,愈来愈强烈了。此时如有人向这家将重提刚才他在门下想的是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那个问题,大概他将毫不犹豫地选择饿死。他的恶恶之心,正如老婆子插在楼板上的松明,烘烘地冒出火来。
他当然还不明白老婆子为什么要拔死人头发,不能公平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他觉得在雨夜罗生门上拔死人头发,单单这一点,已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当然他已忘记刚才自己还打算当强盗呢。
于是,家将两腿一蹬,一个箭步跳上了楼板,一手抓住刀柄,大步走到老婆子跟前。不消说,老婆子大吃一惊,并像弹弓似的跳了起来。
“吠,哪里走!”
家将挡住了在尸体中跌跌撞撞地跑着、慌忙逃走的老婆子,大声吆喝。老婆子还想把他推开,赶快逃跑,家将不让她逃,一把拉了回来,俩人便在尸堆里扭结起来。胜败当然早已注定,家将终于揪住老婆子的胳臂,把她按倒在地。那胳臂瘦嶙嶙地皮包骨头,同鸡脚骨一样。
“你在干么,老实说,不说就宰了你!”
家将摔开老婆子,拔刀出鞘,举起来晃了一晃。可是老婆子不做声,两手发着抖,气喘吁吁地耸动着双肩,睁圆大眼,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像哑巴似的顽固地沉默着。家将意识到老婆子的死活已全操在自己手上,刚才火似的怒气,便渐渐冷却了,只想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低头看着老婆子放缓了口气说:“我不是巡捕厅的差人,是经过这门下的行路人,不会拿绳子捆你的。只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门楼上,到底干什么?”
于是,老婆子眼睛睁得更大,用眼眶红烂的肉食鸟一般矍铄的眼光盯住家将的脸,然后把发皱的同鼻子挤在一起的嘴,像吃食似的动着,牵动了细脖子的喉尖,从喉头发出乌鸦似的嗓音,一边喘气,一边传到家将的耳朵里。
“拔了这头发,拔了这头发,是做假发的。”
一听老婆子的回答,竟是意外的平凡,一阵失望,刚才那怒气又同冷酷的轻蔑一起兜上了心头。老婆子看出他的神气,一手还捏着一把刚拔下的死人头发,又像蛤螟似的动着嘴巴,作了这样的说明。
“拔死人头发,是不对,不过这儿这些死人,活着时也都是干这类营生的。这位我拔了她头发的女人,活着时就是把蛇肉切成一段段,晒干了当干鱼到兵营去卖的。要不是害瘟病死了,这会还在卖呢。她卖的干鱼味道很鲜,兵营的人买去做菜还缺少不得呢。她干那营生也不坏,要不干就得饿死,反正是没有法干嘛。你当我干这坏事,我不干就得饿死,也是没有法子呀!我跟她一样都没法子,大概她也会原谅我的。”
老婆子大致讲了这些话。
家将把刀插进鞘里,左手按着刀柄,冷淡地听着,右手又去摸摸脸上的肿疮,听着听着,他的勇气就鼓起来了。这是他刚在门下所缺乏的勇气,而且同刚上楼来逮老婆子的是另外的一种勇气。他不但不再为着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问题烦恼,现在他已把饿死的念头完全逐到意识之外去了。
“确实是这样吗?”
老婆子的话刚说完,他讥笑地说了一声,便下定了决心,立刻跨前一步,右手离开肿疱,抓住老婆子的大襟,狠狠地说:“那末,我剥你的衣服,你也不要怪我,我不这样,我也得饿死嘛。”
家将一下子把老婆子剥光,把缠住他大腿的老婆子一脚踢到尸体上,只跨了五大步便到了楼梯口,腋下夹着剥下的棕色衣服,一溜烟走下楼梯,消失在夜暗中了。
没多一会儿,死去似的老婆子从尸堆里爬起光赤的身子,嘴里哼哼哈哈地、借着还在燃烧的松明的光,爬到楼梯口,然后披散着短短的白发,向门下张望。外边是一片沉沉的黑夜。
谁也不知这家将到哪里去了。
第371、让俺做个明白鬼的故事
1948年,解放军的“快刀团”乘胜追击,风卷残云般解放了伏虎山区的大片土地,却在黑石寨下遇到了麻烦。
黑石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北面靠着一座陡峭的黑色石峰,高耸入云,东西两面都是刀劈斧削的悬崖峭壁。只有南面一条羊肠小路可以通向山顶,却被土匪头子王平修了寨墙,建了寨门,还五步一堡,十步一垒,严防死守。
解放军的这个“快刀团”打起仗来就像“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特别是团长冯大刀,大字不识一个,却十分勇猛,他的这个团,人人都背着一把大刀,没有什么敌人是他们不敢碰的。
但土匪头子王平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几次正面进攻都被挡了回来,冯大刀急红了眼,组织敢死队,发起了更猛烈的冲锋。夜袭、炮轰、炸碉堡、搭云梯、爬大树、攀寨墙,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却还是不能向黑石寨前进一步。
这样持续了三个多月,“快刀团”的战士牺牲了五百多人,团政委也壮烈牺牲了,土匪的死伤人数却不到五十人,黑石寨还是没拿下来。
眼看全国解放指日可待,冯大刀的“快刀团”却砍在了黑石寨这块小小的“铁砧板”上,急得他跟什么似的。就在冯大刀天天骂娘的时候,上级派来了一位新政委,名叫孙天启,是吃过洋墨水的知识分子。
孙政委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上来就说:“冯团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停止进攻,撤到山脚下。”
本指望新来的这个孙政委能给自己带来破敌的锦囊妙计,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令人丧气的话,冯大刀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停止进攻?我说孙政委啊,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孙政委说:“黑石寨地势特殊,易守难攻,硬碰硬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现在只能停止进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冯大刀一皱眉头,说:“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来个围而不打?这个我也想过,可是时间不等人啊,打不下他娘的黑石寨,就会影响到解放伏虎山地区的大好形势。再说了,解放军有一千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四五百他奶奶的狗土匪?”
孙政委摇摇头说:“老冯啊,围而不打是个好办法。不过,这个办法奏不奏效,还要过一阵再说,你先让部队停止进攻吧。”
战士们停止了进攻,只是把守着下山的路口,就地休整。一连响了三个多月的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土匪们却更加猖狂,一有机会就下山骚扰。冯大刀急得天天骂娘,孙政委却一连几天都不在指挥所,带着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在黑石寨周围的山上爬上爬下,写写画画,碰到老乡就问这问那的,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天,孙政委一脸疲倦地回到指挥所,立即召集连级以上干部开会。指着墙上挂着的黑石寨地形图,孙政委讲了起来。原来,这个黑石寨山顶上土地平坦,可以耕种,更奇特的是还有一口泉水,四季长流,养活四五百人不成问题。所以,围攻是不行的。孙政委又指着黑石寨北面的那座黑色石峰,说,能不能打下黑石寨,关键就在这里。
冯大刀第一个跳了起来:“说吧,怎么个打法,给个痛快话吧!这几天打也不打,撤也不撤的,那群鸟土匪大牙都笑掉了!”孙政委回答:“很简单,守住山下的出口,同时调集所有能调集的火炮,对准这块黑石头峰中间,集中火力使劲地轰!”听了这话,大家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住了。
孙政委一脸严肃地说:“这块石峰上下两端粗,中间细,对准中间细的部分打,十天之内,一定能把这座山峰炸断。到时候,土匪自然会乖乖地投降。”话音刚落,指挥所里面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尽管半信半疑,但政委的命令不得不从。在隆隆的炮声中,黑石峰笼罩在了一团团硝烟中,石屑纷飞,地动山摇。土匪头子王平正躺在床上哼着小曲抽大烟,听到炮声也吓了一跳。但听说是山下的解放军打不下寨子很恼火,对着黑石峰撒气,一下子笑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打了几个滚,这才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看新鲜去了。土匪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一个个都笑得岔了气。
不到五天,黑石峰终于在炮轰中从中间断开了,巨大的山石翻滚着跌入悬崖,之后,一切都安静了。所有的战士都望向了孙政委,等他发话。这时,起风了,孙政委望了望天空,让大家把守好出口,耐心地等待。
三天后,天空下起雨来,黑石寨上面却滴水未落,相反,那口四季长流的泉水也忽然干枯了。又过了十天,土匪头子王平嘴唇干裂,四肢无力,带着五百个渴得要死的土匪,打着白旗投了降。接过解放军战士递过来的水壶,王平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他又要了一壶水。要知道,这几天里,土匪们连自己的尿都喝过。
因为罪大恶极,王平被当众宣判死刑。临死前,王平只有一个要求:让俺做个明白鬼!
孙政委就带着王平登上了黑石寨,和王平一样想弄个明白的人还真不少,一下子好几百人跟着上了山,为首的就有冯大刀。
指了指南面山下远处的一片湖水,又指了指北面只剩下半截的黑石峰,孙政委一板一眼地讲了起来。原来,黑石寨所在的地方,经常刮南风。当南面潮湿的气团前进时,遇到黑石峰的阻挡,气流被迫缓慢抬升,携带着大量水蒸气的气流在抬升过程中发生凝结,形成降雨,这就是黑石寨上那口泉水四季不绝的根本原因。黑石峰被轰掉一半后,潮湿气团直接吹到了寨子外面,黑石寨上就没有雨水了。孙政委通过询问老乡还了解到,这几个月是旱季,地下水本来就少,如果再加上雨水断绝,黑石寨的泉水能不干吗?
王平到底听明白了没有,因为他已经被枪决,谁也不知道了。冯大刀却从此迷上了学文化,他逢人就讲:“乖乖不得了,不费一兵一卒,干掉五百土匪,不服不行啊,知识分子可真他娘的厉害!”
第372、黄仕强游地狱
黄仕强早就患有偏瘫的残疾,常年累月地受病苦煎熬,极其衰弱。唐高宗永徽三年十一月的时候,黄仕强死去了。
黄仕强刚死的时候,看见有四个人来捉拿他。这四人一个手拿文书,一个揪着他的头发,两个架着他的两腋,把他带往阎罗王处。先是进人一座土城,与现在的州县城池很相似;然后进人一座铜城,再后又进人一座银城,最后则进人了一座金城。
那位手拿文书的人把黄仕强带到阎罗殿前,只见阎罗王在殿上正襟危坐,容貌和服饰都十分严肃端正。阎罗王就对拿文书的那人说:“把黄仕强带到了,就把他送人猪肚子里去投胎吧!”
黄仕强一听这话,就辩解说:
“我黄仕强从来不偷盗,从来不吃猪肉,也从来不曾杀过猪,要让我投胎到猪肚子里去,我心里实在不服气!’’阎罗王就责怪手拿文书的人:“让你把那位杀过猪的黄仕强带来,你却把不曾杀过猪的黄仕强带了来!赶快出去向有关曹司核对清楚。”
手拿文书的人和另三人于是就牵着黄仕强出了金城。黄仕强看见靠墙向东有几十间房屋,以及朱色的柱子、白色墙壁。又见官员坐的位置上,文件都已折叠好,官员都已下班,听差的也没有了,只有一个人独自看守着文件。他看见拿文书的那人和三个人挟持着黄仕强进来,就问:“为何带这个人到这里来?”
手拿文书的那人就说:
“阎罗王下令把他带往有关曹司核对死名簿中有没有这个人。”
看守文件的人就说:
“官员都下班了,案卷也不在,谁来为你核对?这件事就随你自己去核对吧。”
拿文书的就又与黄仕强一起查找案卷,没有查到死名。看守文件者就对拿文书人说:“死人案卷太多了,难以查遍,你还是到录事官那里寻找,就知道有没有死名。”
于是黄仕强又随拿文书人到录事官那里查找,又没有查到死名。那位看守文件者就让他们出去。官员不久就将结果上报了阎罗王。
黄仕强随着拿文书人一同出来,走了五六步,黄仕强就对看守文件的人说:“我父母亲死了才二十多天,我想见一面,行不行?”
看守人对黄仕强说:
“如果死了已二十多天,档案就不在这里了,现在想见面是不可能了。你该出去。”
黄仕强走了,才走十几步,看守文件者叫住了黄仕强 :“你有钱吗?给我一些,我告诉你长命的方法。”
黄仕强说:
“没有多少钱,只三十多文,恐怕不够给的。”
看守文件者说:
“也罢,何必要很多!你回家可以找到《证明经》抄写三卷,就能长寿到一百二十岁。”
黄仕强说:
“我家里饥寒交迫,穷困不已,没有钱抄写三卷经文。
我自己被充任卫士,一个弟弟掌管安州仓库的镇库钱,一个弟弟逃往岭南,如果要我出钱抄写三卷佛经,恐怕难以做到。不知只抄一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不行!必须抄到三卷才能做《证明》,犹如三个人证明一个人的事,才能算得上证明。如果只写一卷,那对于此事毫无益处。”
黄仕强说:
“我家里实在太穷困了,一下子难以做到。不知道我慢慢地写完三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如果一下子写不成,慢慢写也行。”
黄仕强说完了,就走出了曹司,在门外看见有悬崖一百多丈深,跳了进去,于是就活了过来。
回到家见了家人,就把这些事的经过详细地讲给大家听了。然后就开始寻找这部佛经,竟然找不到这样名称的经,只找到一部名称相似的《明证经》,黄仕强不肯写:“看守文件者让我抄写《证明经》,如今找到的是《明证经》,恐怕不是这个本子。”
有人对黄仕强说:
“你可以到彭慧通家查阅佛经目录,核实一下有没有《证明经》这样的经名?”
黄仕强于是就去查,果然有这种本子。目录上注道:“京师两寺有本,江淮南间有一本。”
黄仕强按照这个目录上注的地方去寻找,于是得到了《证明经》的本子,写完了三卷。从此以后,黄仕强从前患的偏瘫病全部痊愈了,身体强壮,不再像以前那样。
第373、不留痕迹的谋杀
老怀特膝下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姐姐珍妮叫,妹妹叫莉莉。怀特曾当众宣布,自己的万贯家产将平分给两个女儿。不久珍妮结婚了,嫁给了当警察的约翰。怀特在珍妮出嫁的当天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把一半家产给了珍妮。
约翰小两口婚后互敬互爱,生活十分甜蜜。一天傍晚,珍妮正准备着晚餐,丈夫带着另外一个男人回来了。约翰乐呵呵地对珍妮说:“亲爱的,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杰克。”珍妮抬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原来,这杰克不是别人,正是珍妮的初恋情人!在大学校园里,两人曾经发生过一段浪漫的恋情,后来杰克去了法国,从此音信皆无。想不到,他居然会再次出现,而且还和丈夫成了朋友。珍妮心乱如麻,但她不愿意约翰知道这件事情,她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礼貌地说:“您好,杰克先生!”杰克也认出了珍妮,但他也微笑着,彬彬有礼地说:“见到你很高兴,约翰夫人。”
从此,杰克常到约翰家吃饭。约翰对他的好朋友十分信任,一点也没有觉察杰克和珍妮之间有什么问题。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杰克在约翰家玩,约翰突然接到任务,要立即赶到警察局。“杰克,今晚天气很糟糕,你留下来帮我照顾一下珍妮吧。”约翰交代了一句,匆匆出门。偌大个房间只剩下珍妮和杰克,他们都有些心猿意马,外面风雨交加,屋内温馨舒适。一对旧情人开始说起过去的事情,嘴终旧情重生,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这一夜之后,珍妮对丈夫十分歉疚,但她对杰克也同样难以割舍,真是左右为难,想不出好办法。因为担心被爱管闲事的邻居们看到,杰克和珍妮每次见面都格外小心谨慎,生怕露出破绽。珍妮也不像以前那么快乐了,她总是提心吊胆。一天,杰克大概是多喝了几杯,在约翰家呆了很久就是不肯走。珍妮急的要死,几乎是苦苦哀求道:“杰克,明天再来吧,约翰快要回来了!”
“我,今天,不走了!”杰克边说边紧紧地搂住了珍妮。珍妮又气又急,一把推开他,谁知杰克一个趔趄,身体往后倒下去,头正巧撞在写字台凸出的棱角上。血立刻从他的后脑勺冒出来,他咧咧嘴,仰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杰克,杰克......”珍妮战战兢兢地试探了一下杰克的鼻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杰克死了。
珍妮拼命地克制住自己的慌乱,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飞快地把尸体拖进了地窖,地窖里有很多酒桶,其中有几个是空的。她把杰克的尸体塞进了一个大酒桶,然后擦干地窖里和客厅里的血迹,干完这一切,她已经筋疲力尽,差点要昏过去。就在这时,外面想起了敲门声,约翰在外面说:“亲爱的,我回来了。”
出事以后,珍妮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但幸运的是,杰克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又刚刚回到国内不久,所以他的失踪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只有约翰为此疑惑了几天,他对珍妮说:“真奇怪,杰克那小子神秘地失踪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了!”“也许,他突然有什么事情回法国了。”珍妮温柔地冲着丈夫微笑着说。约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妻子的话。
就在珍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约翰忽然提出要出海,并找人将地窖中的酒都带进了他们的私人游艇里,装杰克尸体的那只酒桶也在其中!珍妮的心差点跳出了喉咙,但它她无法阻止丈夫,只好心事重重地随约翰登上了游艇。午餐时,约翰笑着说:“我们喝点酒吧。”说罢令人打开了一个酒桶,珍妮无奈,只能拼命地陪丈夫喝酒,希望能把他灌醉。可喝到一半的时候,约翰突然说要换口味,让人去把最大的那桶酒拿来。珍妮吓坏了,那礼貌装着杰克的尸体呀,它不顾一切地冲到酒桶前,一屁股坐在桶上,嚷道:“我不让妮喝了!”约翰似乎生气了,将妻子拨开,一定要打开那个酒桶,珍妮却死也不让他打开,两人撕打的起来。约翰终于发怒了,借着酒劲,他一脚把那个桶踹进了海里。珍妮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哭了起来。
这以后,两人还像以前一样恩爱,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天,珍妮的爸爸怀特七十大寿,他特意让女儿女婿回去相聚。两人起了个大早,驱车来到了怀特的别墅。“爸爸!”珍妮和约翰亲热地叫着。“我亲爱的孩子!”怀特高兴地迎了上去。这时,一个女孩从楼上上跑下来,兴奋地叫道:“姐姐,姐夫。”这女孩正是珍妮的妹妹莉莉。姐妹相见分外亲热,马上唧唧喳喳地说起了私房话。家里洋溢着温馨的气氛。
午饭时,莉莉对姐姐姐夫说:“今年爸爸照我的建议,不请其他客人,就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聚一聚。”“好呀。”约翰马上响应,笑容满面地对怀特说:“爸爸,今天下午咱们出海吧。”“好主意!”老怀特频频地点头。莉莉在旁边又说:“姐夫,爸爸最爱听惊险刺激的故事了。你们警察局有什么新鲜事吗?讲给大家听听吧!”她这么一说,怀特立即迫不及待地叫女婿快讲。
约翰看了一眼珍妮,开了口:“那我就讲一个最近发生的故事吧,有一个女人,趁着丈夫外出工作的时间,和初恋情人私通......”听约翰讲到这里,珍妮心中一紧,不安和恐惧涌上了心头。可约翰似乎毫无察觉地往下讲:“有一天晚上,这个女人和她情妇吵了起来,情急之下竟把情妇给杀了。杀人后,她为了隐瞒事实,将尸体藏在了地窖的空酒桶里。一天,她和丈夫出海,带了许多酒,那藏尸体的酒桶也在其中。那女人非常害怕,就千方百计地把丈夫灌醉,后来喝醉了的丈夫把酒桶踢进了海里,帮她掩盖了罪行......”“这女人也太无耻了!你说呢,姐姐?”莉莉义愤填膺地对珍妮说。珍妮苦笑了一下,没有做声。老怀特更是气愤,怒骂:“这种下贱的女人,死有余辜!”看到怀特生气,约翰连忙劝道:“你别生气!这又不是咱们家的事情,为一个无耻的女人生气,太不值得了......啊,对了,那女人和她丈夫出海的地方,我们等会也要经过,珍妮,到时候提醒我一下,我把那地方指给大家看。”珍妮默默地凝视着约翰的脸,慢慢地说:“好吧。”又看了一眼爸爸和妹妹,平静地说,“你们先坐,我去端点水果来!”说罢,缓缓地下了楼。
约翰又继续讲了一些案例,怀特和莉莉都听的津津有味。正在这时,一个女仆慌张地跑上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好了,大小姐她,她......”散人飞快地冲下楼,冲进厨房,只见珍妮浑身血污地躺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刀。“珍妮!”约翰凄厉地大叫,一把抱住了已气绝身亡的妻子,泪如雨下,“为什么?亲爱的,有那么多仆人,你为什么要自己切水果啊......”一旁的怀特和莉莉更是哭的天昏地暗。一家人悲痛欲绝。
不久警察也赶到了,珍妮是割脉自杀的,但警方实在调查不出自杀的动机,最后只得勉强归结为是不小心而造成的悲剧。
失去了珍妮,约翰终日神志不清,喃喃自语。莉莉看在眼里,伤心的对怀特说:“爸爸,姐夫他也太可怜了!”怀特也是心如刀绞!是啊,他和珍妮的感情太深了!怀特不愿失去这么好的女婿,当他看刀约翰常把莉莉当成珍妮,抱住哭泣不止时,忽然有个想法:难道不能让约翰和莉莉......于是,在怀特的操办下约翰和莉莉喜结连理。看着一对新人,怀特的心里终于感到了几丝安慰,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唯一的女儿和“善良”的女婿。
洞房花烛夜,莉莉笑着对约翰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杰克居然这么快就按我们的计划‘捐躯’了,而珍妮也这么快受不了了。”“是呀,我们事先准备的很多方案还没用上呢!”约翰得意地说。
在洞房外的客厅里,珍妮的遗像挂在墙上,那双大眼睛美丽动人,仿佛在留恋地望着人世间的一切......
第374、二桃杀三士
春秋战国时,齐国景公在位,文武大臣中有三个武士。第一位武丘叫田开疆,此人身高一丈五尺,长了一张抹血似的红脸,眼睛大如铜铃,嘴巴和老鹰的一般,又长又尖。两腮隆起。就像鱼腮一样,满口大黄板牙不见一点缝儿。田开疆曾跟随齐景公到桐山去打猎,忽然半路上跳出一只猛虎,奔走如风,直向齐景公的马扑去。马见老虎扑来,突然发惊,把齐景公掀翻在地。猛虎又扑向齐景公。恰好此时田开疆就跟随在齐景公身后,看见猛虎扑来,甩去刀枪,挥舞双拳迎向猛虎。田开疆用左手揪住猛虎的脖子,右手便挥拳打去,用脚直踢猛虎的面门,一阵猛打猛捶,活活打死了那只猛虎,救了齐景公。文武百官,亲眼看见这场搏斗,没有一个不害怕的。齐景公回到朝廷,赏赐田开疆,封为寿宁君。从此以后,田开疆自恃有功,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那第二个武士叫顾冶子,身高一丈三尺,脸就像涂了墨汁一样,漆黑无比,长了满脸黄韭菜叶子似的胡须,两只手就好像铜做的饶钩,坚硬无比,长了一嘴锯齿牙,非常难看。
卫一次,他跟随齐景公横渡黄河,忽然大雨滂沱,波浪汹涌,几乎就要把船颠翻,齐景公非常害怕,看见云雾之中有火一样的东西闪烁,在水面上游戏。顾冶子挺身而出,对齐景公说:“这一定是黄河中的鲛龙了。”齐景公惊慌失措道:“那怎么办呢?”顾冶子镇静他说:“您不要担心,让我去杀了它。”说完就脱衣拔剑下水,不一会儿,风平浪静,雨过天晴,只见顾冶子一只手高举着宝剑,一只手提着鲛龙的头,从水里跳出来。齐景公赏赐顾冶子,封他为武安君,从此以后,顾冶子自觉有功于齐景公,也渐渐张狂起来,变得肆无忌惮。
第三个武土叫公孙捷,身高一丈二尺,长得头如寺塔,眼呈三角,虎背熊腰,粗壮如牛,能一个人举起千斤重的东西。有一次,秦国攻打齐国,齐景公率领军队迎战,被秦国的军队打败。齐景公慌张撤军,逃至凤鸣山,秦国的军队随后赶来,把齐景公围困在凤鸣山上。公孙捷听说这件事,挥舞一把约有150多斤的铁铲,杀入秦国军队。秦国虽然有10万军队,竟然措手不及,纷纷逃避,因而救了齐景公,被齐景公封为威远君。从这以后,公孙捷自恃有功,目无君臣,横行无忌。
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三个趣味相投,结拜为兄弟,发誓不愿同生,但愿同死。这三个人目不识丁,不知谦让,纯粹是一介武夫。他们目无君臣,横行朝廷,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们,就连齐景公看见这三个人上殿,也吓得心惊胆颤,如芒刺背。
一天,楚国派中大夫靳尚到齐国商议和谈事宜,面见齐景公,禀奏道:“齐楚两国,虽然相邻,却连年打仗,互相征讨,使两国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楚王特地派我来与您讲和,永远和睦相处。楚国有三江五湖,地方千里,物产富饶,足食足兵。希望大王您三思。”当时正好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在朝,听了这一番话,非常生气,大骂靳尚道:“你们一个小小的楚国,何足挂齿,我们三个人亲自率领雄兵强将,把楚国踏为平地,把你们楚国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说完就喝斥靳尚离开宫殿,命令武士把靳尚推出去斩首示众。正在这危急关头,从殿下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身高只有三尺八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原来是齐国丞相,名叫晏婴,字平仲。他走上殿来,喝住武士,把详细情况问了一遍,就让放了靳尚。田开疆、公孙捷、顾冶子三个人非常生气,说道:“我们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放了他?”晏婴说道:“你没有听说过‘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吗?他一人独自来到齐国求和,我们却把他抓住杀了,让邻国知道了,足够人家笑话一辈子的。本人没有什么本领,只用一张嘴,亲自到楚国去,保证让他们都到大王殿下赔礼,尊崇齐国为上国,用不着什么刀枪剑戟,你们看我的办法怎么样?”这三个人听了,怒发冲冠,齐声吼道:“你是一个侏儒小人,国家没有眼力,选了你这样的人当丞相,竟然敢口出狂言。我们三个人斩虎、诛龙、力敌万人,只要亲自率领精良部队,可以踏平楚国,要你有什么用?”齐景公接过话来说道:“丞相既然这样讲了,必有良策,如果他出使楚国,真的可以使楚国折服,比兴兵打仗强多了。”三个人说道:“暂且先看这侏儒出使楚国的情况,如果丢了我齐国的脸面,回来后,把他剁为肉酱。”三个人说完扬长而去。齐景公说道:“丞相这一次出使,一定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轻视。”晏婴说道:“主上放心,我一定会出色完成出使任务,使他们折服的。”于是便向齐景公辞行。
晏婴的车马来到楚国郢都。楚国君臣商量道:“齐国的晏婴是一个辩士,可先想一个办法,堵住他的嘴,使他不敢来饶舌。”君臣商议一定,就宣晏婴人朝。晏婴到了朝门,只见金门不开,下面的闸板只留下半段,想叫晏婴低头钻进去,借以侮辱他身材矮小。晏婴望见下面闸板就钻,随从人员赶紧拉住,说道:“他们是看见你矮小,专用这个办法来侮辱你,你怎么能中计?”晏婴仰天大笑道:“你们怎么能知道,我听说人有人门,狗有狗洞。出使到人的国家就从门进,出使狗国,自然要钻一下狗洞了。这又有什么可以疑虑的。”楚国的大臣听了这话,赶紧开了大门让晏婴进去。晏婴旁若无人,昂然进去。
到了宫殿下,相互答礼完毕,楚王说道:“你们齐国地窄人稀吗?”晏子说道:“我们齐国东边到大海,西边和魏国秦国为邻,北边和赵国燕国相邻,南面与吴国楚国相邻,鸡犬之声相闻,几千里之内相连,怎么能说是地窄呢?”楚王又说道:“国土倒是广阔的,只是缺少人啊!”晏婴回答道:“我们齐国人多,多到呵气就能变成云彩,淌汗就能下雨,摩肩接踵,浩浩人烟,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怎么能说是人少呢?”楚王说道:“既然地广人稠,为什么要派一个小孩儿到我们国家来?”晏婴早已料到楚王的这一着,应口答道:“如果到大国去,就派一个大人,如果到小国去出使,就派一个小孩。因此,特地派我到楚国来。”楚王无话可说,就叫晏婴上殿坐下,赐以美酒。晏婴开怀畅饮,毫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一群武士抓住一个人来殿下,被抓住的人口口声声只叫冤枉。晏婴一看,却是自己从齐国带来的随从,心里已知楚王又在搞什么鬼把戏。只听楚臣向楚王报告说:“这个人到宴席上作贼,偷了我们的金银酒器,被当场抓获,人赃都在这里。”楚国的大臣就问晏婴:“丞相你从大老远到我们楚国来,为什么不带一些诚实的人,带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人,岂不是丢了您的面子?”晏婴笑道:“这人从小就跟在我身后,我是非常了解的,当作心腹之人。现在他偷东西也是理所当然。过去在齐国,他是个谦谦君子,为人极为诚实,现在到了楚国,却变成了小人,这是因为楚国的风俗和齐国不一样。我听说江南有一种树,叫做橘子,所结的果子黄黄的颜色,味道香极了,甜极了。如果把这种树移植到北方,就叫做枳,所结的果子颜色青而气味臭,味道又酸又苦,这是因为水土不同了。以此推论下去,在齐国不偷东西,到了楚国就偷东西,大概是楚国的风俗喜欢偷东西吧。”
楚王非常难堪,急忙离开御座,向晏婴拱了拱手,说道:“你真正是一个贤士啊,我们楚国文武百官没有一个能比上你的,希望聆听教诲。”晏婴这才一本正经,严肃地说:“我们齐国有三个武夫,都是武功盖世,能敌万人,早就想率领军队攻打楚国,是我竭尽全力劝住了他们,因为考虑到齐国和楚国不能和睦相处,必然百姓受苦,心里实在不忍。我现在来楚国求和,楚王可以亲自到齐国结亲,使齐楚结为唇齿相依的联盟。如果有其他国家攻打我们,可以互相救应,永远不要互相侵犯,可使两国的江山永保万代。如果不听我的劝告,马上就会大难临头,还望大王三恩。”楚王说道:“看你的才能过人,我愿意和亲,但害怕的是你们齐国的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不仁不义,我又不敢去。”晏婴回答说:“您只管放心,我愿意给您保驾,略施小计,保证让他们三个人死在您的面前,根除两国的祸患。”楚王说道:“如果这三个人都死了,我们宁愿称作小邦,年年向你们进贡。”晏婴答应楚王。楚王大摆筵席款待晏婴,一面派人先到齐国报信,一面收拾进献礼物随后跟来。
晏婴派人先到齐景公那里报信,齐景公听了非常高兴,命令大小官员都跟随他到郊外迎接晏婴。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听了,更加生气。晏婴到了都城,齐景公亲自下车迎接,慰问完毕,又和晏婴同乘一辆车回宫,齐国人都出来观看,人山人海。第二天早朝,晏婴见田开疆等三人在玩游戏,就上前施礼问候,可那三个人连头也不回,置若罔闻,狂妄之气,旁若无人。晏婴站着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三个仍然不还礼,就悄悄走开,拜见齐景公,把三个人无礼行为向齐景公讲了一遍。齐景公叹道:“这三个人经常带剑上殿,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时间长了,一定会篡夺王位。我早就想把他们除掉,只是没有机会,”晏婴安慰齐景公道:“主公只管放心,等来朝的楚王一到,只管大摆宴席,臣就在宴席上略施小什,使他们自杀而死。他们就是一介武夫,没有一点谋略,只要这样就可以清除他们。”说完对齐景公如此这般他说了一通。齐景公非常高兴。
第二天,楚王带领文武百宫百十名,用车拉着金银珠主及玩好之物,亲自来到朝门,晏婴把他们请进去。齐景公和楚王各答礼还礼完了,大摆酒宴,两国君臣共同庆贺同归干好。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身佩宝剑,站在殿下,狂妄自大,目空一切。酒喝到一半,齐景公说道:“我的御园金桃已经熟了,可以摘了来吃掉。”不一会儿,一个宫监用金盘子盛了5个桃来。齐王说道:“园里的桃树,今年只结了这5个桃子,这种桃子味甜色香,和其他树上的桃子不一样。丞相,请你捧杯敬酒献桃,庆贺今日的盛会。”晏婴就手捧玉爵依次敬献。先献给楚王,楚王喝了一杯酒,吃掉一个金桃。接着献给齐景公,齐景公也喝一杯酒,吃了一个桃子。齐景公吃完桃子说道:“丞相使齐楚二国合好,功勋卓著,可以吃一个桃子。”晏婴跪着把一只桃子吃了,喝一杯酒。齐景公接着又说道:“齐楚两国中,谁的功劳最大,就可以吃一个桃子。”田开疆挺身而出,站在宴席上说道:“我从前跟随主公在桐山打猎,竭尽全力,打死猛虎,我的功劳怎么样?”齐景公答道:“你擎王保驾,功劳最大。”晏婴立刻献酒一杯,请他吃一颗桃子。顾冶子接着跳了出来,说道:“杀掉一只老虎并不算什么稀奇,我曾经在黄河里杀掉一条鲛龙,救了主公一命,在我看来,大风大浪,如走平地。我的功劳怎么样?”齐景公说道:“这是盖世无双的功劳,赶快献酒吃桃。”晏婴连忙献桃敬酒。这时,公孙捷大步流星,来到宴席间,说道:“我曾经在10万大军中,手挥铁铲,如入无人之境,救出主公,秦国的军队纷纷逃散。我的功劳怎么样?”齐景公说道:“你的功劳可以说上顶天,下立地,没有人能与你相比的,无奈没有桃子了,就献酒一杯,明年这时再赐你一个金桃。”晏婴接着说道:“你的功劳最大,只可惜说得晚了一点,没有桃子了,反而使你的显赫功勋黯然失色。”公孙捷听了这么多话,拔剑在手,说道:“杀一只老虎,诛一条敛龙,这都是区区小事,我在10万大军中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竭尽全力救出主公。建立了这样大的功勋,反而没有桃子,在两国的君臣面前受如此奇耻大辱,被万代之人所讥笑,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说完就自杀而死。田开疆大惊失色,也拔出剑来,说道:“我们功劳小的反而吃了桃子,公孙捷功劳大都没有机子吃,我们的羞耻什么时间才能洗涮清白?”说完也自杀而死。顾冶子突然大喝一声,挥剑说道:“我们三个人情同手足,义同骨肉,虽不同生,宁愿同死,两个人都已经死了,我怎么能还活着?”说完,也自杀而死。晏婴见此情景,大声笑道:“如果没有两个桃子就不能杀掉这三个人。现在,三害已除,该怎么办?”楚王离开座位,慨叹道:“晏丞相神机妙算,怎么能不敬佩?从今天开始,我们楚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远尊敬你们,誓不侵扰。”齐景公命令手下人把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埋在都城东门外。
从那以后,齐楚结为同盟,永不相犯,齐国逐渐强大,遂成霸国。晏婴名扬千古,流芳百世。
第375、绝世奇吻
皖南宣州有一个名叫苏美唇的奇女子,她不仅天生丽质,美貌动人,更有一样奇特之处,那就是替人治病一不用针灸,二不用开药方,而是用吻。什么疑难杂症,只要能得到她的红唇一吻,患者的病会立马痊愈。这苏美唇原本是药商苏天乐的女儿,据说在她刚刚出生之时,满屋异香缭绕,隔月不散。左右邻里,莫不惊诧,都说此女将来必定是贵人。苏天乐信以为真,对女儿更是视若掌上明珠。
这年春上,几个姐妹邀苏美唇一同去敬亭山玩。当她们登上太白楼时,有一个女子望着面前那一簇含苞待放的杜鹃花,突然开玩笑道:“我们姐妹当中,就数美唇姐长得最漂亮,都说美人是花之身,花是美人之影,美人一吻能催得百花开,不知美唇姐一吻能不能使得杜鹃花儿开?”一旁的几个姑娘听了大笑,一把将苏美唇推到花丛中,嚷道:“美唇,你就试试看吧!”苏美唇也是女孩儿心性,笑道:“试试就试试。”说着,当真弯下腰伸出红唇,在那些花苞上逐一亲吻起来。不料没一会工夫,奇迹还真发生了,那些花苞竟迅速展开娇嫩的花瓣,怒放而出。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皖南。好多人都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种怪事,一些与苏天乐相熟的朋友,纷纷找上门来,都以能一睹他女儿的奇技为幸事。苏天乐有心将女儿的绝技推到众人面前炫耀一番,自然是来者不拒。苏家屋后有个花园,苏美唇当着众人的面试给他们看,每一次被她吻过的花苞,都能次第开放。在场的人见了,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不久,又一件奇事发生了。那苏美唇偏爱养猫,她身边有一只别人送给她的波斯猫,她平时特别喜欢,连睡觉都把它带在身边。有一次,那波斯猫不知生了什么病,不吃不喝,百药不治,眼看快奄奄一息了,苏美唇好不伤心竟搂着猫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忍不住用嘴对着猫嘴吻了一下。不料,那猫儿竟精神大振,病当即就好了。此事传开后,居然有一个年轻书生找上门来,求苏美唇给他治病。书生叫贺庭芳,原是杭州人,他到宣州是来拜访一个朋友的,不料病倒在一家客栈里,浑身酸疼,吃什么吐什么,他找了好几个郎中都没查出什么毛病来。他的那位朋友告诉他,说有个叫苏美唇的姑娘能治百病。贺公子听了朋友的介绍,不相信一个姑娘的吻有那么大的奇效,但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上了苏家的门。
苏天乐一听此事,顿时勃然大怒,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个黄花闺女,怎么可以去吻一个陌生的年轻后生?他当即喝令店铺内的伙计将贺公子轰出去。
“慢!”不料苏美唇走出来,将父亲扯到后室,红着脸,羞羞答答地说,“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爹何不发发善心,让女儿试试,看是否真能救得了那位公子的命呢?”原来,苏天乐要那些伙计轰赶贺公子时,苏美唇早在一旁偷偷看到了,她见贺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举止文雅,绝非那种市井轻浮之徒,不由得心生爱慕。知女莫若父,苏天乐见女儿说话的神情,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是疼女心切,笑道:“行,女儿既然有意于那位公子,爹岂会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就这样,苏天乐走出后室,叫住贺公子,亲自替女儿做起媒来,说要让自己的女儿给他治病也不是不行,但他必须答应娶她女儿为妻。贺公子已听说苏美唇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对于这等好事,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当即便跪倒在地,冲苏天乐叫起岳父来。苏天乐乐得不知天上地下地哈哈大笑。随后,苏天乐给贺公子安排了一个密室,让女儿给他治病。说来也怪,贺公子得苏美唇一吻后,只觉得一缕异香由口中沁入肺腑,直奔丹田,四肢百骸被一股热流滋润着,浑身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身上的病痛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贺公子的不治之症被治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神医王一帖的耳朵里。原来这王一帖曾给贺公子治过病,但他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医技,也无能为力。此时听说贺公子的病被苏美唇治好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和苏天乐是结拜的生死弟兄,有机会亲眼见过苏美唇的吻能使花儿开放,使病猫痊愈。没想到,苏美唇的吻还有百药不可替代的作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琢磨了半天,王一帖还是搞不懂其中的缘由,他当即就去了苏家,找到苏美唇,从她口中弄了一点唾液带回家研究。谁知他不研究便罢,一研究出其中的原因后,竟感叹不已。王一帖随后叫人请来苏天乐,说:“天乐兄,从贤侄女的唾液中,我总算弄清她的吻为何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原来这都是嫂夫人在世时一手造就的呀!”原来,在苏美唇出生的当天,苏天乐的夫人就不幸去世了。他听了王一帖的话,觉得莫名其妙,问:“贤弟,此话怎讲?”王一帖便如此这般,把其中的原因一一分析给他听了。临了,他又说:“贤兄,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啊。你能得这么一个女儿,我真不知道该向你恭贺呢,还是替你担心,是吉是凶,恐怕只有天知道了!依小弟愚见,你还是早一点将贤侄女嫁出去,以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席话,说得苏天乐闷闷不乐。
为女儿的命运着想,苏天乐决定早早将苏美唇嫁出去。那位贺公子回到杭州后,办事倒也麻利,没过两天,就亲自领人来到苏家,向苏美唇正式求婚,婚嫁的日期很快定了下来。谁知就在贺公子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被人杀死在客栈。苏美唇得知未婚夫被害的噩耗,犹如惊雷贯顶,两眼一黑,差点儿昏了过去。官府得到报案后,始终没有查出凶手。
更怪的是,在以后的几年里,无论是谁向苏美唇求婚,最后都惨遭杀害。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专门要杀那些向苏美唇求婚的人?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内情。但人们却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无论苏美唇有多大的本事,长得有多美,却是一个谁也碰不得的女子,谁要想娶她为妻,只有死路一条。
苏美唇一下子成了小伙子们避之而惟恐不及的女煞星。就在苏天乐为女儿的婚事愁得寝食难安的当口,又有一个不怕死的人上门求婚来了。这人是谁?宣州知府唐多令。这唐多令已是50多岁的一把年纪,比苏天乐还大几岁,而且在他身边已经有三房姨太太,现在居然打起苏美唇的主意来。苏天乐虽是一个商人,却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宁愿让女儿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愿将女儿嫁给唐多令那种人。唐多令见求婚不成,竟恼羞成怒,给苏天乐捏造了一个私通土匪的罪名,将他打入死牢,叫人活活折磨致死。就在苏天乐死后的第二天,一伙蒙面歹徒将苏美唇打昏劫走了。
待苏美唇醒转过来,才知是唐多令干的。她不由得怒气冲天,质问道:“姓唐的,你这个畜生,你害死了我爹,连我也不放过,到底为什么?”“哈哈哈……”唐多令望着她那漂亮的脸蛋,淫邪地大笑道,“小美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那千金难买的一吻吗?你可知道,为了得到你,唐某我可是煞费了多少苦心啊!”苏美唇突然意识到什么,厉声道:“这么说,那些向我求婚的人,都是你派人杀的?”唐多令得意地狞笑道:“算你聪明,正是老夫所为!”说着,像一只饿狼一样朝苏美唇扑了过来,一把将她压倒在地上,强行与她接吻。可是,他刚将嘴唇凑近苏美唇时,就“啊”的一声,捂着嘴鬼哭狼嚎起来。原来苏美唇报仇心切,一张口就将他伸出的舌头咬断了半截。一怒之下,唐多令从一旁摸出一柄长剑,刺进了苏美唇的胸口。
苏美唇死后,有个人将她的尸体埋在了她父亲的坟墓旁,墓碑上刻着“绝世奇吻苏美唇之墓”。那人将她的后事处理完毕,当天半夜潜入唐多令的住宅,一刀割下了他的脑袋,悬挂在城门口。那人杀了唐多令后,又回到苏天乐的坟墓前留下一封信,仰天长笑道:“贤兄,你们父女俩是我害死的呀,现在我谢罪来了。”说罢一头撞在墓碑上,血溅黄土,一命而亡。人们发现死者是王一帖。
原来,王一帖上次从苏美唇的唾液中,发现含有大量药用成分,而这种唾液不仅能医治各种疾病,更有养身美容的奇效。也就是说,经常与她接吻的人,有病治病,无病可延年益寿。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含有这种神奇的药效呢?王一帖分析,早在苏美唇的母亲怀上她时,她母亲就患了不治之症,尽管尝遍了世上所有的药物,却没有一点功效。王一帖告诉苏天乐,他有一副药方可让她服下,但只能保住她一时的性命。苏天乐为了夫人腹中的孩子,让夫人服下了他开的那一帖药。谁料苏夫人死后,她生前所服的各种药物,竟影响了腹中的胎儿,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苏美唇的唾液中,也含有那种神奇的药效。
王一帖弄清了事情的因果,随即告诉了苏天乐。他还说,苏美唇只有嫁人生了孩子后,那神奇的特异功能才能从她身上消失。一个女孩家有那种特异功能,不一定是好事,故此他劝苏天乐早一点将女儿嫁出去。
谁知,王一帖给苏美唇唾液做分析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唐多令的耳朵里,出于好奇,那天傍晚,他派人找到王一帖,威逼利诱,要他说出事情的真相。王一帖迫于唐多令的淫威,只得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唐多令一听苏美唇的吻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心想如果能得到这个奇女子,岂不是美人在怀,又能养身,一举两得?为了独占苏美唇,唐多令派杀手一连杀了好几个向苏美唇求婚的人,又派人到苏家给自己提亲。王一帖杀了唐多令这个昏官,自己也了断了性命。他留下的那封信,使事情大白于天下。可怜一个美丽的年轻姑娘,居然为了她那绝世奇吻,竟遭不测,直至香消玉殒。
第376、顽童乌帕里
印度的南面有一个很像一滴大水滴的国家,名叫斯里兰卡。它的位置已接近赤道,天气很是炎热。这个国家物资丰富,人民勤劳,国内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照说,人民是可以生活得很好的,可惜当时它被英国帝国主义霸占着,人民都过着贫困的生活。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初。在离开城市不远的一个村庄里,住着一户有钱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男孩,名叫乌帕里。乌帕里是个既不幸又幸运的孩子:他7岁死了妈妈,后来爸爸娶了一位后妈。后妈虽然不喜欢他,可也不虐待他,只是任他玩去。乌帕里长得身高体壮,脑袋特别大。因为爹不管妈不管,所以他就成了村里有名的淘气鬼。他爸爸是个酒鬼,只要一杯酒在手,死了人也不管,只叫一个小仆人吉纳去侍候这个宝贝儿子。这样一来,顽皮有了伴,乌帕里更是如虎添翅。他逃学、钓鱼、游泳、偷水果,什么好玩就玩什么。
这一天,乌帕里和5个小伙伴聚集在一起玩山。这次他们是玩打猎的游戏。他们先各自找来一方毛巾包在脑门上,用绳子扎实了自己的裤管,再用一根粗绳子系在自己的腰间。这副模样既凶狠又精悍,比猎人还要凶三分,他们部觉得很满意。然后,他们又各自去做了一张弓,削了一把竹箭,弓背在背上,箭插在腰间。他们5个出发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一条狗。乌帕里一声招呼,5个人分四而包抄过去,刚要接近这头大猎物,它已发现了他们,“汪”的一声叫,撒开腿一溜烟跑了。5个人连眼睛眨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狗已不见了踪影。乌帕里大叫晦气。他们又去猎取兔子、鸡、鹅什么的,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因为这些家畜家禽全由人管着,还没等他们发箭,大人们已经骂出声来,逼得他们只好乖乖儿撤退。他们正觉得没劲,突然,乌帕里一拍自己的大脑袋说:“看,猎物就在眼前呀。”他的手一指井口4个正在洗菜、洗衣服、有说有笑的姑娘。嗯,这个主意不坏。马上,5个小淘气弯下腰屈着身,分头悄悄儿潜行过去。4个姑娘正说得上劲,压根儿没注意这5个小鬼在顽皮什么。突然,“籁”的一声,一支短短的尖头竹箭飞来,“噗”的一声打在一个姑娘的手臂上。这姑娘尖叫一声,一摸,血已经出来了,她疼得哭了起来。5个小鬼一见闯了祸,连忙溜之大吉。
马上,这件事传遍了全村,说有5个小流氓在欺负姑娘。村长来到乌帕里家,用手指叩着桌子面,对乌帕里的爸爸说:“我说啊老弟,你可得管教管教你的儿子了!这么小,大概还没10岁吧?就这么淘气,大起来还得了?”爸爸大怒,抽出皮带要狠狠刮乌帕里一顿了,幸亏后母拉住了他,劝他另想办法惩罚他。
乌帕里知道自己闯下祸,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家偷了几个钱,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小仆人吉纳,一起出走了。
他们一路上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巴塔瓦都吉萨。这里是偏僻的农村,人口稀少,风景优美,边上又有一个科加拉湖,他们决定在这里歇下脚来。
他们俩称是兄弟两个,爹娘早亡,只好到处流浪。这话博得了一个名叫波迪的农民的同情,就收留了他们两个在家落脚,起初这些日子,两个孩子对这里的生活感到很新鲜,就很安份地帮助波迪耕田、打野猪,日子倒也过得很舒但。但是,过不了多久,两个人顽皮好奇的天性又暴露出来。他们听说科加拉湖中有一个神秘的小岛,人称“蛇岛”,相传岛上森林密布,妖怪和毒
蛇遍地都是,已有百把年没人敢上那里去了。当地人最敬畏的是毒蛇,凡是屋里院子里见到毒蛇,总不敢贸贸然将它们打死,只是小心谨慎地将它们包在席包里,然后划着小船送它们上岛。最叫人不敢上岛的是岛上有个妖怪:每到夜间,岛上会出现一朵忽隐忽现的火光,人们在说,这是岛上一个独眼妖怪的眼睛在熠熠发光。这些故事引得乌帕里神驰意往、魂牵梦索,他很想亲自去探一次险。
有一次,他连吉纳都不告诉,独自一个,划了船上蛇岛去了。这年,他已有12岁,长得强壮有力,模样儿看上去已是一个很能干的农村少年了。因为是夜里去的,他划到时,天已很黑,他不敢上岛,只是停泊在岛外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独自一个上了岛。只见岛上到处是茂密的红树林,岛边树上结有不少成熟的果子和椰子。他一个人胆子毕竟还小,不敢深入。只是在岛的边缘转了一圈,就下船回来了。
回来后,他将这事告诉了波迪和吉纳。波迪皱着眉头说:“这种事,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去。你见到毒蛇没有?”乌帕里说:“没有,真的,一条也没有见到。波迪伯伯.我不骗你,不信我陪你再去看一次。”吉纳说:“波迪伯伯,你就让我们再去一趟吧。”波迪经不住孩子们苦苦央求,就说:“说有妖怪什么的,我也不信,你们一定要去看一看,就再去一次,不过两个人不要分开走,我叫帕儿同你们一起去。” 帕儿是波迪家的一条壮实的小狗,跟两个孩子是非常要好的。波迪就让他们带上一把斧头、一杆猎枪、一只小铁锅和火石、火刀、粮食、食盐这一类生活必需品,于是,两个孩子和一条狗就高高兴兴上了船。
这次他们是一早出发,船划到蛇岛还不到中午。他们两人找到一个可以藏船的好去处,就上了岸,将船藏在一块巨石的背后。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他们的船了。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上了岸,乌帕里提枪,吉纳提着斧子,让小狗帕儿走在前面探路。帕儿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显得很害怕。它夹着尾巴,垂着脑袋边嗅边走。他们就这样走啊走的走了很长一段,连一条蛇也没见到。最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很深,也很干燥,洞里有一条小溪漏漏流出来。他们就决定拿这山洞当屋子住下来。他们怕野兽进来,就砍了一些树枝编了一扇门挡在洞口。这一夜,他们睡得很舒适。
第二天,他们在岛上转了很大一个圈,发觉这里的果子特别多,土地也非常肥沃,两人就决定在这里开荒种庄稼。这时,他们已经学会了不少农活,开荒种植对他们来说,己不是一件难事。于是,他们就住在蛇岛上,边打猎,边种庄稼。但是,岛的那一头的“鬼火”还老在出现,这叫他们心里很不踏实。有一次,他们下定决心去探个明白。
第一次,他们是夜间出发的。他们两个带了斧头和猎枪,还带了小狗帕儿。其实帕儿也很紧张,时不时地吠叫,而且躲在两人的身后不敢上前。乌帕里生气他说:“胆小鬼,你再这么没用,我们不跟你好了。”只是帕儿听不懂他的话,还是吠个不停。这一夜,他们转了许多路,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回去后,他们总结经验,认为这个独眼怪不肯出来,是因为帕儿老吠个不停的缘故。
第三次的探险是在隔了两天之后。这次他们是白天去了,不带帕儿。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就出发了,一路上悄没声儿地走,来到岛北头水边时,就躲进一丛浓密的灌木丛里面等待天暗下来。这天夜里,明月千里,清澈如昼,他们等啊等啊,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突然,乌帕里一捅吉纳的腰.恐怖他
说:“快看,独眼怪!”他们抬头一看,果然,离他们不远处,在离地一公尺半高的地方,一团十分明亮的火光在缓缓浮动。他们两个惊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连血也凝结住了。火光越来越近,他们想逃,却连气也喘不过来,哪里还有力气逃跑?再一会儿,吉纳说:“我……我看,这不是……不是眼睛。”乌帕里的牙齿抖得咯咯地响:“你……你说什么?”吉纳说:“你看,你看!”乌帕里细看,真的,那发光的不是眼睛,好像是火光,因为风一吹它就会暗一暗。渐渐儿,火光过来了。现在,离他们已只有30公尺了,仔细一看,月光下看得很分明,这是一个人,一个很长、胡须也很长的男人,看不出有几岁了。乌帕里这才胆大起来,悄悄说:“是人……是人在捣鬼……”慢慢儿,这人又走远了。
第二天,他们带了狗去寻找这个人,果然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这人呼噜呼噜睡得正香。为防万一,乌帕里先用枪指着他,然后把他叫醒。这人一醒过来,吓得一下子举起了双手。但等他看清楚面前只是两个孩子时,这才满脸通红地爬了起来,说:“你们是什么人?”乌帕里说:“哪你是什么人?”等到他弄清楚这两个孩子就是近来他发现同他一起住在蛇岛上的同伴时,他老老实实告诉他们,原来,他是一个被警察追捕的政治犯。为了避免人家上岛来,他就在一只碗里放上一碗浇了油的煤,点上火,然后再将碗浮在一只装满水的面盆里。每天夜里,他总要顶着它走一圈。这样,岛外远远看来,这火光就会像独眼怪的眼睛。说完后,他要求两个孩子别说出去。当然,乌帕里和吉纳是不会出卖他的。
这以后,他们三个人就住在一起,一起劳动,日子过得十分愉快。
有一次,波迪划了船来探望乌帕里和吉纳,他为他们带来了一张报纸。
报纸上登着,乌帕里的父亲病死了。他的后母希望他回去。这样,乌帕里和吉纳就只好回去了。
一直等到乌帕里长大后,他还很怀念童年时的这一段有趣的生活。
第377、神脚大侠
清代雍正年间,河南阳夏县出了个武林高手,名叫赵三,人称“神腿大侠”,在中原一带很有名气。
赵三未成名之前,只是一个力气很大、身体壮实的农村汉子。他生在农村,却不愿下地干农活,也不愿学点其他手艺,父亲说:“你不会土里刨食,长大了喝西北风啊?看来,这辈子你连老婆也讨不上!”乡亲们也鄙视他好逸恶劳,不务正业。赵三受不了人们的冷嘲热讽,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跑到嵩山少林寺,死活要求当个武僧。少林寺的云逸和尚接待了他,见他虎背熊腰,身强体壮,又有点灵气,就收留他做了徒弟。但他再三向赵三说明:习武期间,不能随便离去,三年之后,去留自便。
赵三跟云逸和尚习武,一开始还算勤奋,不敢偷懒。可是时间长了,他渐渐厌倦起来,感到武僧的日子实在寂寞没趣,每天除了苦练武功之外,还要打坐、诵经、扫地、打水、种菜、烧火。三年时间总算熬过去了,赵三感到自己的武艺也学得差不多了,他凡心难收,没有皈依佛门的打算,就向师傅提出下山回家的要求。云逸和尚也不强留,由他去了。临行时,云逸和尚送给赵三一句话:“不忘做人根本,发扬少林武德。”
赵三把浑身武艺带回了家乡阳夏,可是师傅的嘱咐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天,阳夏县城来了一位拳师,在西关外拉开场子,摆起架势卖艺。他在场上高高竖起一面旗子,人们在一里外就能看到旗子上的两行大字:“脚踢黄河两岸,拳打南北二京。”
这拳师的口气实在太大,看来是有些真功夫的。可是血气方刚的赵三却很不服气。你说你天下无敌,我赵某偏要在这里杀杀你的威风。心里这么想,但他也确实不摸拳师的根底。他有求胜的急切心理,又怕胜不了给自己和父老乡亲丢丑。
赵三一连三天观察了拳师卖艺,看准了他的一些技巧和纰漏,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对策。后来,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天,赵三径直朝拳师卖艺的场子走去,并高声叫喊着要与拳师比武。那拳师一连几天没有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不免有些洋洋自得。今天见赵三上场挑战,便不假思索地应战了。
经过三个回合,五个照面,拳师感觉赵三不是寻常之辈,于是就格外用心,把平生最精炼的拳法亮了出来。赵三也暗自思忖:这次遇上了对手,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闪失。他年轻气盛,步步紧逼,但却一直找不到拳师的一点破绽。
两人拳来脚往,身子上下翻飞,直看得场子上的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气不敢出。阳夏县何曾有过如此精彩壮观的比武场面?这一回,赵三可让父老乡亲们大饱眼福了。
赵三和拳师二人只打得撒土不露,滴水不进,如烟如雾,难解难分。相持了半天,谁也占不了上风。这时候,赵三盘算:现在该用自己预先设计的那个“绝招”了,再晚了,容易露出破绽。只见他飞起一脚向拳师踢去,拳师不知是计,急忙接住。他哪料到,赵三的这一脚是个幌子,盼的就是拳师双手将他的脚接住。赵三迅即把脚抽回,这一来就把脚从靴子中抽出来了,拳师手中抓住的只是一只空靴。拳师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对方怎么脱靴了?
神脚大侠(2)
就在拳师这一愣神的短暂时刻,赵三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地飞起另一脚朝拳师踢去,这一脚不偏不倚,正踢中拳师心窝,一下子把拳师踢出一丈开外,拳师仰面朝天摔倒在地,身子抽搐了几下,嘴里涌出了鲜血。观众赶快过去一看,拳师居然被赵三一脚踢死了。
围观的人群都被赵三这神奇的一脚惊呆了。立即有人狂热地把他抬起来、抛起来,齐声高呼:“好功夫!”“神腿!”“神腿!”
其实,观众有所不知,赵三在比武时做了手脚。他的所谓绝招,绝就绝在他穿的袜子和靴子上。原来,赵三在比武前用绫做了一双袜子,靴子的衬里也是用绫做的。当拳师双手抓住他的脚时,他抽脚,因绫袜和靴里都很光滑,脚很容易退出来。拳师因此上当分神,才被打败。如若不然,凭拳师的武功,是绝不至于连赵三的一只脚都抓不住的。
这一切,除了赵三自己,无人知晓。然而,他的“神功”,这次却是有目共睹的。这样,他的威名就不胫而走了。赵三的名字渐渐被“神腿”所代替了。
盛名之下,“神腿”似乎有点飘飘然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喜欢别人称呼他这个绰号,言谈举止也完全像一位大侠了。
人怕出名。神腿大侠的名声吸引了很多热心学武的青少年,他们纷纷投到他的门下拜师学艺。赵三正想开办武馆,发扬光大少林武术,于是便满心欢喜地收下六十多名徒弟。
徒弟们对他的崇拜和吹捧,更使他飘然陶醉找不着北了。然而,江湖上,武林中,“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强中更有强中手”,赵三却缺乏这种自知之明。要不是遇到几位高人给了他一些颜色看看,他还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呢!
有一天,赵三骑马去山东曹州。半路上,前面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用独轮车推着一位少妇慢吞吞地走着。赵三的马快到他们跟前了,那小孩仍是埋头推车赶路。见此情景,赵三很有些恼火。正想发作之时,只见那少妇说话了:“神腿大侠来了,怎么还不赶快避开让路?”小孩一听,随手连人带车端了起来,靠着路边走了五六丈远,才轻轻地放下,脸不泛红气不发喘。这一举动让赵三看傻了眼。他知道,这是遇上了武林高手了,没敢再说什么,就快马加鞭前行了。
天黑以后,赵三赶到一个集镇的客店里投宿。店主人忙出来迎接,这又让赵三惊骇不已。原来,店主人就是他白天在路上遇见的那位少妇。赵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居然赶在了策马飞驰的自己前边。店主人对他笑笑,赵三尴尬的脸上发讪,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夜里,他独自住一间客房。吃过晚饭就把门上了闩,和衣而睡了。第二天早晨醒来,他枕在头下的那把佩刀不见了,一摸身上,带的两锭银子也不翼而飞,腰里只剩下一些铜钱。再看看门,依然上着闩,不像有人进来过。他心里暗暗地说:“这就奇怪了!”然而,他不敢声张,也不敢找店主人理论。一个赫赫有名的神腿大侠,竟然被人几乎洗劫一空,说出来不丢人现眼吗?那就只好吃个哑巴亏了。
神脚大侠(3)
吃了早饭,赵三准备离去,掏钱付账。他不甘心认输,还想趁机露一手,就顺手在桌子上点起铜钱来。每点一枚钱,就用手按一下,最后把该付的钱全部按进了桌面里。店主少妇看了看,也没说什么,笑吟吟地走过去,用手掌轻轻一拍桌子,那些钱都蹦了出来。然后,用手拢在一起数数。数完,随手将钱掷向一个枣木凳面,说道:“客官,不多不少,正好。”
赵三不看则已,一看马上面红耳赤。原来,那些钱竟一枚枚地竖立着嵌入凳面,只露出一点钱边。赵三不敢再呆下去,赶紧策马离去。
这次山东之行,使赵三感受到了天外有天。不过,他的遭遇并没有对任何人讲。
回到家乡,赵三的耳边依然充满了喝彩声,赞叹声。赵三每天带着徒弟们在村头空场上教练武术,风雨无阻,寒暑不断。围观的人很多,特别是农闲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上百人,为赵三和弟子们的精彩表演助兴叫好。徒弟们心地单纯,对师傅当然只有佩服的份儿。日子长了,赵三的心又飘了起来,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听不得半句闲言碎语。可围观的人群三教九流夹杂其中,人多嘴杂,难免会有人说句什么不中听的话。终于有这么一天,赵三听到了他不愿听到的话。
那一天风和日丽,赵三照例在村头空场上教授徒弟。这天,围观的人似乎比平时多了近一倍,密密麻麻地把场地围个水泄不通。赵三见这么多人给他捧场,便极力炫耀自己的本领。他面带微笑,沿场子一圈拱手致意,然后通通通地打了一套少林八卦掌。围观的人赞不绝口,拍手叫好,掌声经久不息。
人群中有个七十岁左右的老汉,带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也跟着众人鼓了几下掌。那小男孩儿看了老汉一眼,用手掩着嘴巴一边悄声说道:“这人的武艺有些来历,可就是破绽多了一点。”老汉连忙瞪了他一眼制止:“小孩子家,不懂规距,不许胡说,好好看!”小孩吐了一下舌头,做个鬼脸,便不再说话。然而站在他身旁的人却听见了他刚才的话,都大吃一惊,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场子周围的观众没有一个不知道,有个小男孩说神腿大侠的武艺有破绽。
赵三听到了众人的议论,立即住手,站在场子中间大声责问那老汉:“你是哪里人?竟敢讥笑我!”老汉急忙站出来赔礼解释,说自己并没有说过什么,刚才的话是小孩子不懂事,随便说的,请大侠息怒,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赵三仍然不依,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身为长辈,不严加管束孩子,怎么能让他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这时,老汉身边的小孩见赵三仍是声色俱厉地纠缠不休,就忍耐不住接上话头:
“你的招式就是有破绽,还死不承认,你这是乱教武术,误人子弟!我和爷爷偶然说了几句真话,你就这样凶恶,你到底想怎么着?”
神脚大侠(4)
小孩说话时,老汉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制止,可小孩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完了。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但又让赵三无话可说,只好嚷出一句:
“怎么着?哼!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口气倒不小。你敢和我比武吗?”
孩子应声回答:“有什么不敢,比就比!可这地方太小了,只怕施展不开!”
赵三原以为用比武会把小孩吓住,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吃了一惊。当时天色将晚,没法比出高低,双方约定明天在西关校场比武。
第二天,赵三带着众弟子来到西关校场时,老汉和小孩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面第一句话,老汉笑着迎上来说:
“我们想早点上路回家,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办,所以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你来了,咱们就开始比试吧!你是想比力气呢,还是比拳脚、棍棒?或者比刀枪弓箭?反正,比什么任你挑选,我们爷孙俩领教就是了!”
赵三看看老汉,鹤发童颜,身体瘦削,不到一百斤;那孩子也身瘦个矮,一脸稚气,就不客气地说:“先比比力气吧!”
校场上有个红石磙,大约有四百多斤重。石磙两端各有一个脐眼,那是安装磙框碾场用的。赵三走过去,两手扣住脐眼一提,把石磙端在胸前,走了十多步,才放在地上。围观的人见神腿大侠一点也不发喘,无不啧啧称叹。
老汉让小孩也去试试。石磙大,小孩个子低,胳膊短,两手够不着脐眼,他就把石磙掀起来竖着,再抱起来走,可是这样又挡住双腿迈不开步,只好放下了。但是,小孩手抓石磙的地方,指头嵌进石磙里竟有半寸多深,红色的石屑落了一地。这个情景,在场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除了老汉和小孩,人人都大惊失色。
老汉笑笑说了一声:“这孩子真不中用。”他走上前,双手举起石磙,走了十几步,然后一发力,把石磙抛向空中。石磙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重重地落下来,把坚硬的场地砸下了一尺多深。老汉又走过去,双手轻轻一提,把石磙放回原地。
比力气输了一着,神腿大侠以为自己的拳术天下无敌,又想与老汉比拳。老汉说:
“行啊!只是我这把老骨头不灵活了,施展腾挪有困难,况且好久没练过拳,出手重了又怕伤着你。这样吧,我就站着不动,任你前来扑打好了。”说完,老汉健步走上校场演武厅的月台上,稍微舒展一下浑身筋骨,然后稳稳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树桩一样。赵三心想,这次我要使出浑身的本事,把这老头儿打倒。他运足了气,倒退几步,迅速连出几拳,向老汉要害之处击去。可奇怪的是,当赵三的拳头将要触及老汉时,老汉手未抬,脚未动,只是把身子轻轻一抖,赵三就像喝多了酒的醉汉,身不由己地摇摇晃晃地倒退两丈多远。
人山人海的观众暗暗称奇。老汉急忙过去扶住赵三,笑着说:“你没有跌倒,足见平时大侠的功夫也够深的了。现在还想比点什么?
赵三还不服气,又提出要比棍。老汉就让小孩上阵,并一再叮嘱孙子不要伤人,点到为止。小孩连声答应,让赵三先出棍。顿时,场地中两条棍子上下翻飞,左右旋转,如烟雾笼罩,撒豆难入,耳边呼呼声响,凉风习习。又像两条奔腾相斗的蛟龙,时而腾空,时而伏地,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也分不清谁占上风。突然间,只听“啪”的一声,一条棍子飞起几丈高,落下来掉进校场旁边的饮马池中。这时,众人再看,神腿大侠已经两手空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到了这般田地,神腿大侠才算认了输。他面带愧色,双手抱拳对老汉拱手说道:“我在武林混了十多年,自以为天下无敌,现在碰上你们爷孙二人,只好服输了,惭愧、惭愧!”从这以后,他再也不认“神腿大侠”这个称号,更不敢骄横和夸口了。
第378、丘吉尔的生日宴会
1943年11月30日这一天,是英国首相丘吉尔的六十九岁寿辰。第二次世界大战进入了十分微妙的阶段,为了彻底摧毁世界法西斯联盟,丘吉尔以庆祝生日的名义,邀请了美国总统罗斯福和苏联统帅斯大林等34位贵宾,前往埃及开罗聚会,以便共商大事。
贵宾们陆续辗转来到处于战时紧急状态下的开罗,纳粹的特务们也迅速眉集这座古城。
丘吉尔的侍卫长汤普森负责这次具有特别意义的庆祝会的安全工作,他命令情报机构开足马力,仔细调查每一个来宾的详细情况。遇有可疑之处,再重点调查,他对情报机构的头头说:“即使疑点出现在罗斯福总统或斯大林元帅身上,你们也要紧追不舍,一点也不能放过。” 那位头头反问道:“如果疑点出在丘吉尔首相身上呢?” 汤普森果断地说:“那也毫不犹豫地追下去!这么复杂和危险的国际形势,谁能保证纳粹不偷换丘吉尔首相,借此机会干掉罗斯福和斯大林呢?!” 当然,调查的重点还在那些来宾身上。
不久,情报机构的头头悄悄找到汤普森,对他说:“我们将34位来宾的情况都细细筛了两遍,最可能出问题的是罗斯福总统新聘的私人秘书霍克,这人虽然年轻有为,但他的经历太复杂了。我们查到,他在瑞士曾与盖世太保的特务有过接触。来到伦敦后,他又两次单独上街,把我们派去盯梢的特工也甩掉了。我想,你是否能……” 汤普森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去找丘吉尔首相,对他说:“我建议,明天的庆祝会不让罗斯福的新任秘书参加……” 丘吉尔皱着眉头,放下粗大的雪茄烟,说:“那怎么行呢?!你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在这个年月里,谁能保证自己没跟盖世太保的特务打过交道呢?你们能凭这一点,就不让他参加这么重要的聚会吗?” 汤普森还是不死心,他改口说:“我们可以制造交通事故,或在他的咖啡里放安眠药,让他错过庆祝会的时间……” 丘吉尔听后,猛地将雪前掀灭,大声吼道:“不行!如果你们搞错了,这对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来说,将是多大的损失!我绝不允许这么搞!” 汤普森低下头,露出一筹莫展的愁容,这时,丘吉尔换了一种比较缓和的口气说:“或许,你可以暗示一下罗斯福总统的侍卫长,让他们美国人自己处理内部问题。” 顿时,汤普森觉得眼前有了一线光明。
他很快找到罗斯福的侍卫长鲍杰,把他拉到密室,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他。谁知,这位大名鼎鼎的保镖却大大咧咧他说:“你太神经过敏了!霍克先生常在罗斯福左右,他的口袋里常放着手枪,如果他真是纳粹的人,美国总统早就没命了!” 汤普森告诫他说:“很可能以前没有直接联系,而这一次,盟国的领袖都在这里,纳粹对他下了很大的赌注,重金之下,你能保证他不动心吗?” 但是,鲍杰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说:“明天,霍克先生一定要参加丘吉尔首相的生日庆祝会,而且,他跟我们一样,也带着枪。” 汤普森简直有点生气了,他没料到美国总统的侍卫长也像花花公子那样,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担心。
他又找到斯大林的卫队长米雅夫,婉转地告诉他说,明天的庆祝会要格外小心,可能有人要谋害盟国的领袖们。
米雅夫十分紧张,反复追问,但汤普森又不敢和盘托出,只能说:“小心点吧,尽力保护好大元帅,庆祝会的安全工作,主要由我们来做。” 第二天,丘吉尔首相的生日庆祝会准时举行了。汤普森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那位霍克先生。他是与罗斯福总统同车到达的,他的手上拎着一只精致的小包。
不一会儿,霍克先生小心翼翼地拎着那只精致小包,把它放在礼品桌上,又顺手取过一束鲜花,放在小包上面。这一举动,惊得汤普森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
他想,包里一定有枚爆炸力很强的定时炸弹!如果不及时排除,时间一到,这里将出现震惊全世界的大悲剧! 他趁霍克在寻找座位时,快步走过去,将精致小包夹在胳膊下,旋风似地离开大厅,在花园里小心地把包打开。
包里是一只金钟,钟面上镶嵌着钻石,显得十分昂贵。汤普森看了一下制造厂家,那是瑞士一家世界闻名的钟表厂生产的,后面还刻着一行祝辞:生命与时间并存。
他仔细察看了闹时钟的位置,发现它指在8小时后的地方,但还是小心地将金钟拆开,看清内部没有任何异物,才放心地将它装好,塞进小包,又送回大厅。
这时,餐桌上已经燃起69支生日蜡烛,丘吉尔首相春风满面,跟罗斯福总统快活地交谈着。在他的左右,坐着首相的女儿和美国大使,斯大林坐得稍远一点,显得有点心事重重。那个米雅夫神色更是紧张,他的右手插在裤袋里,不停地在斯大林周围转来转去,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走近的人。
汤普森知道,米雅夫右手正握着枪,他会随时开枪射击的。
与米雅夫相反,罗斯福总统的侍卫长鲍杰却一脸馋相,吃完这个吃那个,仿佛已有一千年没上宴席了。
汤普森摇摇头,又在人群中寻找起那个令人不安的霍克来了。
这时,霍克正和那些秘书们坐在一起,显得安份而又不惹人注意。但是,汤普森注意到,每当有侍者在门口出现时,他都要抬起头,仔细端详一番。
汤普森敏感到,他那种眼神,不是在弄清上的是什么菜看或点心,而是在辨认人!他要在侍者中辨认什么人呢? 这么一想,汤普森有点儿毛骨惊然:如果纳粹在侍者中安插了杀手,那可不得了啊!虽然每道菜肴或点心送上去之前,都由负责安全的人员先品尝、检验一番,但是,来宾很多,菜点十分丰盛,忙乱中,谁能保证不出差错呢? 正在这时,他发现霍克先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桌子,轻轻走到餐厅最后一道门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汤普森心中一愣,他断定霍克在等人,立刻快步走过去。
这时,餐厅的南门突然开启,一个侍者手托一只大盘子出现在门口。盘子里放满布丁和盛有冰淇淋的杯子,看上去堆得很高,也很重。汤普森还来不及思索,却发现那个侍者脸上露出了惊恐痛苦的表情,脚步踉跄,摇晃着要跌倒下来。那个霍克先生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他站起来,双手抖动着,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那个吊儿郎当的鲍杰也挤了过来,像是要挑些什么可口的东西。突然,侍者摇晃着倒在他的身上,盘子里的布丁和冰淇淋也跟着倾倒在鲍杰身上,弄得他浑身上下白一块红一块,像是电影里的滑稽明星。
来宾们听到侍者栽倒的响声,看见鲍杰浑身涂满冰淇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刹那间,餐厅里断电了,四周一片漆黑。汤普森立刻叫道:“抓住那个侍者!当心他的盘子!” 这时,枪声响起来了,碗碟的碎裂声、桌椅的翻倒声和来宾的惊叫声混成一片,保卫人员很快亮起了备用手电筒,他们发现,丘吉尔、罗斯福和斯大林三人安然无恙,就紧紧围在他们四周,向餐厅的北门转移。
汤普森赶上前去,发现美国总统的新秘书头部中弹,鲜血淋淋地倒在椅子上,他的身旁掉落了一把手枪。那个待者也死了,他的喉管上被人吹中了一根毒针。
汤普森捡起那个盘子,发现底部被装上一枚小型定时炸弹,指针指在12点上。汤普森倒抽一口冷气,迅速看了下表,发现离爆炸时间还有三分钟。
他擦了擦鼻子上的汗,拔出炸弹的引信。这时,大家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霍克先生不是自杀的,打中他脑袋的那颗子弹出自另一支手枪。汤普森估计是那个装作吊儿郎当的鲍杰,但他摇摇头否认说:“我怎么敢杀自己的同行?不过,我得提醒你,他坐的那扇门旁,有控制整个餐厅电源的开关,你们的保卫人员疏忽了……我还得提醒你一句,用毒针杀人的方法,好像是东方式的。” 说完,他又使劲地扑起身上沾着的冰淇淋来了。汤普森悦,“我看得清清楚楚,侍者跌倒时,他身边只有你和霍克,斯大林的保镖都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他们不可能既开枪又吹毒针,我想……” 这时,鲍杰摇摇手,制止他说:“别找麻烦了,只要首脑们安然无恙,就把这件事当作事故处理吧,不过,你们应该查查霍克先生在瑞士银行是否新存了钱。” 很快,英国情报机构想方设法查清了霍克先生在瑞士的银行帐户上新增加了五十万英镑,这笔钱,一定是纳粹收买他时付给的。
后来汤普森一直希望在鲍杰的回忆录里弄清是谁杀死了纳粹的这两名奸细,但是,美国总统恃卫长的回忆录一直没有问世,至少,它没有公开出版。
但是,汤普森从此一直十分欣赏表面上吊儿郎当,实质上干练潇洒的这位美国同行。
第379、考学问哄走夺馆人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的远房哥哥是个穷秀才,家里一无田产,二无家小,一个人在村里开所私塾,靠教几个学生挣几个钱糊口。
一天,徐苟三正在犁田,他哥哥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嘴里不住:“坏了,坏了……”的叫嚷。徐苟三忙问他出了什么事,哥哥一边喘气一边说:“我的馆被人夺了……”
徐苟三一听,气得七孔生烟,火冒千丈,将赶牛的鞭子一扬,拔腿就往村里跑。哥哥忙过去拦住他,问道:“三弟你上哪去?”
徐苟三道:“我去帮你把馆夺回来。”
哥哥忙阻止道:“三弟,去不得,去不得,那人熟读经书,博古通今,连我都论他不过,你去?!还是少惹人轻视些。”
徐苟三赶到那里,正遇上那先生从馆里走出来,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洋洋自得地翘起二朗腿子读起八股文来。徐苟三见他目中无人的样子,走到他面前喝道:“喂!哪方来的乌鸦,也敢到这里来抢鹊雀窝,不到茅坑里拉泡尿把自己照一照。”
这话大概太刺痛了那夺馆的先生,他跳起来叫道:“哪方来的莽汉,辱没斯文,该当何罪?”
苟三正色道:“咳,说明白点,你到底有哪些本事?也不先打听打听,念了几句狗(苟)不叫(教)就来夺你爷爷的馆,这馆是好夺的?”
你听那人怎么说:“本人举人出身,熟读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三教九流无所不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书读万卷,才高八斗……,就凭这腹中的文章,就是皇帝老子开的馆也去夺得,何况这乡间小馆言何又夺不得呢?”
苟三说道:“别吹得神乎其神,什么书读万卷,才高八斗,今天我倒要写个字你认一认。”那人满不在乎地说:“请便。”苟三道:“两大横,两大竖,前七后八,七八一十五点,这是什么字?”说的是田里耙田的那副耙,可那教书先生怎么认得呢?急得直抓后脑壳!苟三心里好笑,狠狠地说:“我再考你一下,要是还答不上来,那就要请你两个山字一托的了!你听着:自从盘古开天地,天转地不转,麦夫(麸)子和豆夫(麸)子养活猪夫子,猪夫子生九了,一子落入菜花井,是何人搭救?”那夺馆的先生听了,瞠目而怔,无言答对。原来苟三是说他家里的那对磨子,上面转转下面不转,不是“天转地不转”?用磨子磨麦子和豆子去喂猪,不是麦夫子和豆夫子养活猪夫子?去年他家里的那头母猪一胎生了九只小猪,一只落进了屎坑里还是他用钉耙搭上来的……,这叫外人如何知道?在一阵阵哄笑声中,来夺馆的人灰溜溜地跑了。
第380、剑道大师
阳光透过晨雾,照在山顶。一株迎客松立于陡峭的岩石旁,遒劲的枝干斜逸而出,似在欢迎远方的香客。
寺院里,一位长须老僧正在打扫寺院里的落叶。门边炉上的水正在嗡嗡作响,似已翻花要开了。
一负剑壮汉闯入。
你就是号称武学天下第一的了尘大师吗?我击败你,做天下第一。壮汉拔出宝剑,喝问道。
老僧看了看壮汉,继续扫着落叶,扫到壮汉面前,轻轻地说,大侠,请让一让。
壮汉让到一边,说,等你扫完就动手。
扫完院子,炉上的水也烧开了,老僧不慌不忙地净手,拈茶,冲泡……
壮汉举起宝剑,在老僧身边舞出了一片凌厉的剑光,剑尖不时从老僧的脸上、胸前划过,剑气吹动了老僧的眉须。
老僧视而不见,拈须而立,闭目静等茶叶在水中慢慢地舒展开。
突然,壮汉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僧面前,拱手道,大师饶命啊,您在剑光笼罩之下还能气定神闲,悠然等茶,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晚生冒犯了!
大侠请起,与老僧共同品一品这新摘下来的茶吧,茶能静心嘛,老僧微笑着说。
惭愧,惭愧!壮汉哪里还有心思品茶呢,辞别老僧,匆匆地下了山。老僧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了几口,很满意也很满足,又继续扫他的院子了。
壮汉有所不知,了尘大师已于三日前去世,那位老僧只不过是一位双眼失明的杂役僧人,并不会武功。
第381、山村老屋里的幽灵
一
中坑村的老宅是危房,村委决定拍卖,风声刚一传出,报名参加竞买的就有一百多人。
一栋摇摇欲坠的老屋,底价又高,为何有那么多的人竞相购买,话得从头说起。
老宅原是大地主刘东楠的祖宅,三代出了三个举人,五个秀才,八个大学生;最差的要算玄孙刘不凡,去年也被选上了村主任,成了名符其实的村官。刘不凡除了精明能干,还精通电子网络,所以生活上也比一般人富裕许多。因此村里人都说,刘家后代那么有出息,是老宅占了龙脉。
老宅地处村口,地理位置好,未来的国道就从老宅前通过,从商业价值上看,今后也是黄金地段。
这几天刘不凡为拍卖老宅的事忙了个不亦乐乎。开头刘村长担心没人参加竞拍,拍卖会太冷清了不好看,想不到一家伙来了这么多人,他不安了,反而劝阻大家,“底价二十万呢,一抬价怕会突破五十万!全部现金交易,还得抽百分之三的交易费,老兄,得考虑经济效益啊!”可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行,一百万也干!”一副财大气粗志在必得的架式,弄得刘村长只有摇头苦笑。
刘东楠逃台后,老宅在土改时被没收了,一直作为村里的办公地点。改革开放后,村里有钱了,便盖了栋新村委办公大楼,老宅便成了村办榨油坊。几十年过去了,老宅也就真的老了,它就像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刘村长怕出事,报乡里批准,决定把老宅拍卖,然后用拍卖来的钱重盖一栋现代化榨油坊,此事自然得到全体村民的支持。谁知报名竞拍的人竟有那么多!刘不凡真担心拍卖会惹出什么意外。
离拍卖会没有几天时,原先踊跃报名参加竞拍的人又纷纷退出,甚至连押金也不要,不到三天,一百多人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家伙退了个干干净净。弄得刘村长莫名其妙,连连惊呼:“这是怎么啦?出鬼啦?”一个村委悄悄告诉他,“不错,老宅是出鬼了。”刘村长惊愕得一下跳起来。
二
老宅出了活鬼。这消息也不知谁先传出的,反正你传我,我传你,越传越神,越传越真。
传说半夜过后,老宅楼上有人走路,拐杖杵地的笃笃声、男人咳嗽声、抽泣声,特别是那抽泣声让人听了心惊胆颤……
有人说,这是刘家大老爷鬼魂显灵了,不愿意把祖宅出卖……
刘不凡知道后大为恼火,连声说这纯属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为了辟谣,刘村长召开了村民大会,在会上,他严厉地批评散播“老宅出鬼”的人是造谣惑众,是破坏老宅拍卖。他还给大家讲述了一番世上根本没鬼的科学道理,并说:“世上没鬼,是个别人心中有鬼!必须把传播老宅有鬼的人查出来!”这时,人丛中传出个慢悠悠的声音:“别查了,这事是我说的。”大伙一看,是榨油坊的李师傅。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2)
李师傅在中坑住了几十年,是个忠厚老实,为人本分,勤劳善良的老油匠,他是不会信口开河的。刘村长见是他,急了,一边使眼色一边劝道:“李师傅,您别……”“我什么?”李师傅摸着脑袋说:“是我听见的,那晚是我守夜,听得一清二楚,那哭声呀,呜呜呜,真人,谁不信?也去老宅守夜试试,保险能听到!”这闹鬼的老宅谁还敢买?白给也不要!
刘村长气得直跺脚,只有大喊一声:“散会!”
三
李师傅的话冬根也听到了。
冬根是初中生,他当然不信鬼,可李师傅说得有鼻子有眼,那走路声、咳嗽声、哭声又是从哪来的呢?别的人也许会说谎,可李师傅不会,他是个上了年纪、让人尊敬的老油匠,绝对不会撒谎。再说,万一榨油坊被鬼搅垮了,刘师傅也就断了财路,他没必要说这个谎。
冬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被人称为特大胆。特大胆想去探索老宅的奥秘,不光是为证明自己胆大,也是为了他爹。
冬根爹当初也报名参加了老宅竞拍,只是从老宅闹鬼后他就退出了。可人退,心却没退,多好的一块宅基地,开店、居住都好,还是块风水宝地!他惋惜得连声叹气。“这鬼早不来,晚不来,老宅要拍卖了就来,真他妈怪。”冬根说。冬根爹眼一瞪:“你懂个屁!李师傅说的还有假吗?”
冬根也知道,李师傅绝不会说假。
那就一定有“鬼”了。冬根决定去捉“鬼”。冬根尽管是特大胆,但孤掌难鸣,他必须去找个帮手。
他想来想去,决定去找水生。水生是冬根的同学,也是冬根的好朋友。
冬根把打算向水生说了,还激他:如果他也怕鬼,他就去找别人。水生尽管胆小,但被冬根一激,激出豪气来了,咬着牙同意了。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待大人睡了后,冬根和水生偷偷溜了出来,在村口会合。
到处一片漆黑,山呀,树呀,都成了狰狞的怪物,呲牙咧嘴地吓人。
冬根全副武装,手电、棍棒、还有一只说不出名的玩艺。两人像搞地下活动似的,悄悄地向老宅摸去。
老宅从闹鬼后,再没人去守夜了,黑黝黝地蹲在黑暗里,像只张牙舞爪的恶兽。水生壮着胆,腿肚子打着抖,傍着冬根走,胆怯中还带着几分兴奋。
大门锁着,他们从窗户跳进了老宅。在淡黄的手电光下,老宅更显得空旷和荒凉,阴森森地让人毛骨悚然。水生牙齿咬得答答响,浑身直冒寒气,战战兢兢地跟着冬根来到一个偏房,也就是以往油匠们守夜的值班室,里面有桌子、床什么的,散发着一股呛鼻的油味。怕惊动“鬼”,冬根不让开电灯。冬根轻松地对水生说:“我们就在这里等鬼。你先睡吧,鬼来了我叫你。”水生哆哆嗦嗦说:“行、行!”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3)
由于紧张,开头谁也睡不着,后来,也许太疲倦了,两人便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冬根被一阵怪异的声音惊醒了。
笃、笃、笃,这声音在深夜听来那么清晰、响亮,冬根的睡意一下没了。
笃、笃、笃,声音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就像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蹒跚地、颤微微地行走。冬根忙推醒水生,颤着声音说:“你听。”水生醒了,睡意蒙地问:“吵什么吵?睡吧。”冬根说:“别睡了,鬼来了。”水生蓦地惊醒了,当他听见笃笃的声音后,脸刷地白了,浑身悚抖起来。
冬根说:“走,上楼看看去。”
水生不断吸着冷气,“我……我”,两腿却筛起了糠。
冬根骂他:“胆小鬼,怕什么?有我呢。”就在这时,笃笃声下楼了,而且一直向他们走来,水生吓得一声尖叫,裤子全湿了,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四
不知过了多久,水生悠悠醒了,只见电灯大亮,冬根笑眯眯地说:“胆小鬼,我捉住鬼了。”水生一听,又快晕了,冬根说:“什么鬼,是只大老鼠,让我打死了。”果然,冬根手中提了只足足两斤多的大老鼠,尾巴上有个大瘤子。
冬根说,这个大瘤子害得大老鼠跑不快,才让他打了个正着。
水生疑惑:“老鼠……怎么会有脚步声呢?”
“这就是大瘤子做的怪。”冬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以前,一个屋里也闹鬼,也有脚步声,后来,才被人发现是一只老鼠用尾巴沾油吃造成的,每沾一次油,尾巴就粘了一层泥尘,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大泥团,大泥团碰在楼板上自然有声音,加上夜深人静,这声音就更响亮了。冬根说,这只老鼠也是这个原因。
水生高兴了,“呵呵!这下逮住鬼了。”
冬根高兴不起来,他说:“这只老鼠的瘤子和那只老鼠的泥团不同,你看,这瘤子好大好大咧。”
水生一看,不知说什么好。
冬根又说:“笃笃的脚步声可能没有了,可那咳嗽声呀、哭声呀又是什么原因呢?老鼠可发不了那声音的。”
水生又害怕了,腿肚子又抖了起来。
冬根笑着说:“你怕什么呀!晚上什么声音都不会有了,睡吧睡吧,天亮了再说。”
当天晚上的确平静。
第二天,冬根捉“鬼”的壮举立刻传遍全村。刘村长特别高兴,表扬冬根不愧是特大胆,敢于揭穿大人也不敢做的“鬼”的奥秘,为破除迷信立了大功。刘村长还号召大家继续参加竞拍老宅。为了保护榨油坊财产,刘村长又安排了两个后生去老宅守夜,不到半夜,两个后生吓得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见了人,只晓得说:“鬼、咳嗽、哭、鬼……”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4)
老宅闹鬼的事传得更凶了。刚刚受表扬的冬根被他爹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他不该去逞能,鬼是捉不住的,再去胡闹,总有一天鬼没抓到人却被鬼抓了。冬根爹勒令冬根再不准进老宅半步,否则打断他的狗腿。
冬根的好奇心并没被爹的勒令吓倒,他仍然逃避了爹的监视,独自去了次老宅,这次他没有声张,也不知道抓住“鬼”没有。
五
拍卖会如期举行。为了表示正规,刘村长还从县里请了公证人员和拍卖师。村支书招商去了,会议由刘村长主持,来了不少村民,大都是来瞧热闹的。
拍卖师叫了底价,“二十万!”半天没人吭声。拍卖师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吭声。刘村长急了,说:“大家叫价呀!没有交押金的也可以叫,一百块一百块加也可以,对了,不满二十万也可以叫!”刘村长一再放宽条件,可还是没人吭声。刘村长急得挠耳抓腮,只有说:“这样吧,我本来不打算参加竞拍,现在带个头,来个抛砖引玉。我叫二十万零一百!”拍卖师接连喊了两次,人们还是没吭声,拍卖师刚想击木棰,有人喊了声:“慢!”众人一看,却是冬根爹。
刘村长高兴了,笑着问:“大叔,想叫价?”
“不,我儿子想讲一个老宅的故事。”
刘村长愣了一下,说:“大叔,这拍卖会上讲故事不太好吧?”
冬根站起来说:“我这故事就和拍卖会有关。”
县公证处的人说:“既然有关,说说也行。小朋友,你尽量简单些。”
冬根把第一次去老宅“捉鬼”的事简略地说了,他最后说:“脚步声是老鼠尾巴的大瘤子造成了,可是瘤子不是老鼠自己生的,而是用万能胶,布块、胶布之类东西黏成的,大伙想想,老鼠能这样弄么?很显然,这是人为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冬根接着说:“我把老鼠打死了,按理,鬼该没了,可是,却闹得更凶,竟然把两个大小伙吓得神志模糊!我只有再次进入老宅‘捉鬼’,‘鬼’又被我抓到了,原来就是它!”冬根举起一个小方匣子,“它叫小型扬声器,也就是喇叭。水生,你放一下。”水生按了一个录音机,扬声器是传出咳嗽声、叹气声、抽泣声……李师傅骇然道:“对,对,那晚就是这种声音。”
人群中一阵喧哗。
冬根说:“我顺着喇叭找下去,发现它来自刘村长家里……”
“胡说!”刘村长气得脸色铁青,声音颤抖:“我家离老宅那么远,大家看见导线了吗?没有导线,喇叭会响吗?”
人群中有人附和:“对,根本没看见导线嘛。”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5)
冬根说:“对,是没看见导线。但刘村长用的是红外线,一种看不见的遥控装置。全村也只有刘村长懂电子,弄这个是小事一桩。刘村长,我没说错吧?”
刘村长一下语塞了。可一会儿,他又吼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去装神弄鬼,有这个必要吗?”
冬根爹笑眯眯地说:“我来回答吧!乡亲们,村长为什么急于卖老宅?他为什么用闹鬼吓得大伙都放弃竞拍?因为他想在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合法地得到它!这说明,老宅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大家别忘了,刘村长是刘东楠的孙子。我建议,老宅暂不能卖,等搞清其中秘密后再说!”
突然,几百个粗大的喉咙吼了起来:“对!老宅暂不能卖!”
经有关部门一再做工作,刘村长终于交待了事情经过。
原来刘东楠在台湾逝世前留下遗嘱:说他在老宅地下埋了一大箱珍宝古玩,要求刘不凡献给国家,以了结他的乡土情。可刘不凡利欲熏心,他想通过拍卖合法的将老宅买下,然后再慢慢找寻珍宝。谁知那么多人都想竞拍,无奈之下,他只有假装老宅闹鬼,企图吓退众人,谁知这秘密却被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冬根揭穿。
不久,老宅地下的珍宝被县文物馆挖走了,刘村长也被免职了。一栋五层高的“农民文化宫”拔地而起。
第382、人狼恩仇
巍巍秦岭,婉蜒连绵数百里,山势起伏,苍茫葱郁,终年云雾缭绕。秦岭主峰池峰之下有个小村子,村以峰为名,就叫池峰村,七八十户人家均以耕种为业。峰上多飞禽走兽,尤其多狼。也许因为方圆一带小野兽多,狼在山上不会饿肚子,所以从不下山骚扰人畜,狼在山上,人住峰下,多年相安无事。
这年秋天,肖大峰去城里买来--杆猎枪,趁着农闲,想上池峰去打一些山鸡、兔子什么的。
这天,肖大峰正扛着猎枪在山道上转悠,忽然发现一条秃尾巴狼,隐身在一片矮丛林中,正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警惕地望着他。肖大峰情不自禁地手痒起来:老狼的绒毛柔柔的,把那狼皮剥下来,正好给刚出生的儿子小峰做条垫毯,便端起枪来瞄准老狼。但秃尾巴老狼极为机警,显然是发觉了肖大峰的企图,便撒开四条腿,往丛林深处窜去,还故意左冲右突,把荆树条碰得“刷刷”乱响。
肖大峰见狼逃了,正要去追,忽听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他循声奔过去一看,只见一头小狼崽,正伏在一片干草上,身子微微颤抖着,一一双惊恐的眼晴,怯怯地望着他。
肖大峰明白了,原来那秃尾巴母狼是为了掩护小狼患,才故意逃跑想引开自己的。他心里一动,便抢上一步,一把拎起小狼患的后腿,转身往峰下走去。果然,不一会工夫,肖大峰身后传来一声悲凄的呼号,正是那条秃尾巴母狼追来了。
肖大峰忙端起猎枪,怎奈一手抓着小狼患的后腿,狼患在他手中挣扎着,那猎枪的枪身颤抖着,他一连放了三枪,子弹都打飞了。母狼左躲右闪,就是不肯离去,扯长声音哀哀的呼唤。肖大峰忽然生出一丝侧隐之心,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喝一声:“还给你!”便将狼崽子向秃尾巴母狼掷去。谁知偏又那么巧,小狼崽的脑袋正好撞在一块又尖又硬的岩石上。小狼崽惨叫一声,扑通落地,四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秃尾巴母狼发疯一样嗷叫了一声,扑向小狼崽,绕着圈儿舔着血迹,不停地呜咽着……
肖大峰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摔,竟把小狼崽给摔死了,心里不由一阵内疚,他狠狠地一跺脚,就转身下了山。
村里人得知肖大峰失手摔死了小狼崽,都大惊失色,七嘴八舌说:“你摔死了小狼崽,母狼一定会来报仇的!”
肖大峰听了,心里不由害怕起来,才知道事情严重了。自己在明处,狼在暗处,倒还真不易对付。
果然,当天半夜,肖大峰正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忽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惨人的狼嗷。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靠在床沿上的猎枪,摸到窗□,警惕地注视着外面。不料,那狼在屋前悲凄地长嗷了几声,便杳无声息了。但出奇的寂静,使他这一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安慰了妻子玲玲几句,搂着猎枪坐到了天亮。
就这样,那秃尾巴母狼每天半夜都来肖大峰房前屋后转悠悲嚎,有时甚至用爪抓大门、扒窗户,闹得肖家夫妇心惊肉跳。肖大峰几次要持枪冲出屋,都被玲玲死命拉住了。
肖大峰还不时受到村民们的责备,说他不该坏了村里的规矩,上山打猎,伤害生灵,引得母狼每天半夜来村里骚扰,家家不得安宁。他也知道自已理亏,只得任由村民们埋怨。最使他难以忍受的是,每大夜里都要提心吊胆地枕着猎枪,生怕那复仇心切的秃尾巴母狼穿越门窗闯进来。
眨眼一个月过去,肖大峰巳被折腾得瘦了一圈儿。
这天,肖大峰的小舅子结婚,两口子自然要去喝喜酒。去岳父家的村庄要翻越池峰,肖大峰马上想起了那条骚扰得他多日不得安宁的秃尾巴母狼。为防万一,他带上了那杆猎枪,腰里还别了一把短刀。
刚上池峰,肖大峰凭感觉就知道,那条秃尾巴母狼已经跟上他们了。
肖大峰佯装不知,让玲玲抱着儿子小峰在前,自己提着猎枪断后。走着走右,便听见--阵轻微的“沙沙”声传来,他猛然回身,抬手--枪,就见那秃尾巴母狼一个翻滚,迅即爬起身,一瘸一拐地逃走了。他岂肯放过这个机会,忙持枪追去,决意要除去这心腹之患。
肖大峰骂骂咧咧地追过一个山包,忽然失去了目标。他只好放慢脚步,端平猎枪,学着电影中日本鬼子进村的样子,百倍警惕地搜索着。谁知不经意踩住了一片青苔,他脚下猛地一滑,一个跟斗栽进了一条十多米深的壕沟。摔得他脑袋发昏,眼冒金星;更糟的是,那条右腿磕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钻心般地痛。他咬了咬牙试图往上爬,可惜沟深壁陡,无处可攀,他试了儿次都没爬上去,急得他拍着巴掌扯着嗓子大叫:“玲玲,你快来呀!”
玲玲抱着小峰,顺着喊声找来,见肖大峰跌在壕沟里,想伸手去拉,手却够不着。肖大峰急头怪脑地说:"“快,快去割些荆树条来!”说着抽出腰间的短刀扔上去。
玲玲答应一声便放下小峰,捡起短刀,去不远处的崖边割了一些荆树条,一边急急往回赶,一边麻利地把荆树条结辫子般结成一根粗绳,然后将粗绳放下沟去,总算把男人拉上来了。
肖大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揉揉右腿,连叫“晦气”,忽然,玲玲丢魂般哭叫起来:“小峰,小峰不见了!”原来,刚才肖大峰和玲玲一阵忙乱的时候,他们的儿子小峰不知到哪儿去了。
小峰还不会走路,这十多分钟时间,爬也不会爬得太远。可两人喊哑了喉咙,也没一丁点回音;在附近找了个遍,也没有人影。肖大峰不由心里一颤,跺着脚大叫:“一定是那条秃尾巴母狼,一定是它,拖走了我们的儿子!”玲玲哪里还有主意,只是一个劲地啼哭。肖大峰发疯一样在山前山后大喊大叫,找遍了角角落落,直到天色擦黑,也没发现小峰,而那条秃尾巴母狼更是无影无踪。他只得扶着妻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山。
第二大,第三天……肖大峰仍然满怀希望地上山寻找,却又一次次失望而归。十天后,肖大峰彻底绝望了,儿子是没有活着的希望了,就是不被狼吃掉,饿也饿死了,因为小峰还没有断奶!虽然如此,他每大仍坚持扛着猎枪,满山遍野地寻找秃尾巴母狼,非要亲手除掉它不可。但不管他挖陷井、设夹子,那狡猾的秃尾巴母狼就是不露面。他踏遍了整座池峰,也没找到狼窝。
一天午后,疲惫不堪的肖大峰正沮丧地坐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啃干粮,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瑟瑟的响动。他忙抓起猎枪,悄悄地转身一瞧,果然,那条他恨之入骨的秃尾巴母狼正在小溪边喝水。肖大峰屏住呼吸,端起猎枪……但正要扣动板机的一刹那,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放下猎枪,待母狼喝足了水离开时,暗暗地跟在母狼的后面。
秃尾巴母狼瘸着一条后腿,急急地走着,丝毫没有发现已经被盯上了。终于,母狼在一处陡坡边停下了脚步。它回过头,警惕地环顾了一会儿,迅速钻进了一丛荆树条之中。原来,狼窝的洞口是被一丛荆树条遮掩着的。肖大峰不禁猛然省悟:这儿不正是那天他追杀秃尾巴母狼时,掉进壕沟的地方吗?那壕沟距狼窝有十几丈远,顷刻间,他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小峰峰见妈妈正忙着,顾不上照看他,在地上爬呀爬,爬到狼窝附近,被虎视眈耽的秃尾巴母狼一口咬断了咽喉!“小峰峰,爸爸一定为你报仇!”肖大峰恨恨地低声骂着,蹑手蹑脚地靠近狼窝,轻轻拨开荆树条,果然发现了一个洞口。肖大峰轻轻跳到一边,搬过来几块石头,牢牢地堵住洞口。然后喘一口气,坐在一边,点燃一根烟,思忖着如何把这窝狼一网打尽。他猛吸一门烟,吐出一缕烟雾。忽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用烟熏!
肖大峰找来一些干草树枝,堆在洞口,又把随身带的一小瓶防毒蛇用的硫磺洒在上面,用打火机点燃,火苗呼呼窜了起来,噼噼啪啪越烧越旺。他脱下上衣,用力扇着,浓烟带着一股呛鼻刺眼的硫磺味,直往洞里钻去。不大一会儿,肖大峰就听到洞里传出一阵绝望的嗷叫和哼哼唧唧的哀鸣。一阵复仇的快感不禁油然而生。洞里渐渐静了下来,他擦了一汗,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便动手扒开柴灰,搬掉石头,待洞里的烟雾散尽,他钦亮打火机,猫着腰,钻了进去。他要把那条秃尾巴母狼找出来,剥它的皮,吃它的肉,以报失子之仇。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亮,他发现洞里铺着些树叶干草。那条秃尾巴母狼四肢僵硬卧在干草中,还死死地护着腹下的崽子。肖大峰骂了一句粗话,抓起狼腿掀在--边,定晴一看,竟是一个带着红兜肚的小男孩躺在那
里!“我的小峰!”肖大峰煞时如雷击顶,胆肝俱裂,一声惊叫,扑上前去,抱起小峰就往洞外走。
肖大峰哪里知道,那天他追受伤的秃尾巴母狼到这儿,跌进壕沟时,小峰见妈妈在割荆树条,就往妈妈那儿爬。但玲玲却没有注意到小峰,待她割了荆树条、结了粗绳来拉肖大峰的时候,小峰竟顺若斜坡滚了下去,滚到荆树从中,爬呀爬,便爬进了狼窝。
失去了崽子的老狼奶子正憋待难受,便又拉又拽将小峰揽在腹下,把奶头塞在他的小嘴里……这正应了民间那句俗话:有奶便是娘。小峰不哭也不闹,从此就留在狼窝里了。
肖大峰拱出狼洞,忽然发现小峰的鼻翼还在轻轻地翕动了一下。儿子还有救!肖大峰不禁一阵狂喜,抱着儿子就往山下奔去……
小峰经过抢救,终于活了过来。几天后,肖大峰带上玲玲,抱若小峰又来到山上,就在那条壕沟边为秃尾巴母狼垒了一座土坟,还在墓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刻了“狼母墓”三个字。玲玲采了些野花插在坟头上,肖大峰抱着小峰默默地跪下,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第383、为爱喋血的狼
对于可以和人类比拼心力的狼,人类必然产生一种复杂的感情,那不是爱,也不是单纯的恨,更大程度上是恐惧,恐惧于它的聪明敏税,剽悍凶猛,忠诚团结。
狼有着很强的团队精神。它们在狩猎的时候,既有明确分工,又有密切协作,群狼的那种团队的精神足以让狮虎等猛兽色变。他们永不言败,只要锁定目标,不管跑多远的路,费多长时间,始终向着目标前进,因为他们总有坚信成功的信念。此外,它们对爱情的忠诚更是可歌可泣。
在美国西部大开发期间,牛仔们在原野上放牧大量的牛。由于生存之地受到侵扰,因而狼群开始袭击牛群。狼群中一条名为“大王”的灰狼极其机警,它率领自己美丽的妻子——母狼“爱丽斯”和其它灰狼袭击了大约两头牛,整个狼群在草原上神出鬼没,因为它们聪明冷静,从而巧妙破坏了牛仔们精心设下的一个个陷阱。
不幸的悲剧还是来临了..
“爱丽斯”终被捕获,为了宣泄心中愤恨,猎人们将“爱丽斯”放在两条马反向拉紧的绳圈中,快马奔驰拉扯,“爱丽斯”挣扎扭动,口喷鲜血而亡。这一切,“大王”都看在眼里,他不顾一切地追逐着“爱丽斯”的尸体,直至被弃置的地点,终于一脚踏进了陷阱..隔天早上,“大王”断了气,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就这样孤傲地死在了挚爱的伴侣身边。
这种对爱情的忠贞足以让人类汗颜。
对于可以和人类比拼心力的狼,人类必然产生一种复杂的感情,那不是爱,也不是单纯的恨,更大程度上是恐惧,恐惧于它的聪明敏锐,剽悍凶猛,忠诚团结。
第384、吃蛇的老头
话说日本天明宽政年间(公元1789年后),常陆龙奇山田一个财主家有一个长工,名叫八兵卫。他是个紫脸膛的汉子,50上下年纪,身材魁伟,手臂上肌肉虬结,满腮的虬须根根如铁,一头浓发灰蓬蓬横生倒竖如一堆乱草。
八兵卫能吃也能干活:吃饭时,人家只来得及吃了一小碗,他早左一碗右一碗,七八大碗的饭下了肚。眼睛一眨,他已将一饭篮饭吃了个底朝天,还说只填了一个肚角。他的铁耙有常人的三把大小,人家还翻不到一畦地,他已手起耙落,转眼间已翻好了一亩地。他不言不语,只是笑眯眯地干活、吃饭,嘴里时不时叼着一只大烟斗,吞云吐雾地抽他那抽不完的烟,甚至睡觉前还得美美地抽上一斗。他的东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生怕八兵卫的嘴不离烟,会造成火灾,不准他抽烟。
八兵卫想了想,道,“东家不让我抽烟,怕的是我失火。从今天起,我再不点烟,改成嚼烟叶,怎么样?” 东家奈何他不得,只好苦笑笑,道:“只要你不用火,你 就是去嚼石头,我也管不着你。”殊不知他改嚼烟叶后性情大变,竟嗜吃起各种虫豸来了。
看他吃虫倒也有趣:耕田之余,大家坐在树下休息,突然一匹硕大的蟋蟀“噗”的一声从身后跳出来。八兵卫眼明手快,伸出蒲扇也似的大手一按,已经捉在手里了。他拿起蟋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笑眯眯地掐掉长须,剥去翅膀,一下丢进嘴里,“咕吱咕吱”嚼起来。
同他一起干活的长工们见他吃得津津有味,问道:“八兵卫,味道怎么样?”八兵卫咂嘴嗒舌了一会,抹抹嘴巴,道:“又肥又脆,跟烤鸡差不多。” 蟋蟀要吃,蚱蜢、蟑螂、纺织娘、蝼蛄、知了、地老虎什么的也吃。这些虫子他是生吃的多,有时也烤熟了吃。如果捉到了四脚蛇、青蛙、癞蛤螟、蚯蚓、腹蛇、蟒蛇什么的,他总要在野外生起一堆簧火来,掏出一把小刀,将头尾剁了,皮扒了,再在溪水里洗刷干净,斩成一段一段的,串在一根铁丝上,在火上烤得焦黄喷香,然后就着铁丝咬着吃。看他嚼得有滋有味的样子,闻着那直透鼻际的香味,真引得旁边的伙伴个个垂涎欲滴,可是真要他们吃,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敢张嘴的。
八兵卫善吃虫豸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就在方圆百十里内传得沸沸扬扬的。
且说村里有一个地主,名叫谷武三郎,他家世世代代盘剥有方,传到他这一代,手头已经很有了几个钱;他平日里虽然爱钱贪财,但是与钱比起来,命到底是头等大事,因为没了命,有钱也跟没钱一样。事也凑巧,这天傍晚吃了晚饭,他边打着饱嗝,边剔着牙齿,慢慢儿踱到自己的地里去,看看白天几个长工干着的活儿是否偷懒。他刚走到大树下,只听见草丛里簌簌在响,低头一看,妈呀,这是什么?这是一条两头蛇!两头蛇有两种:一种是两个脑袋并列的,身子和尾巴只有一个;一种是两个脑袋各长一头,一个在头,一个在尾部。现在看来,这种蛇也只是蛇的变异罢了;可是在古代人看来,这是大大的不吉利。当时有这么一种说法:谁见了两头蛇,就必死无疑。
这天谷武三郎见到的正是个脑袋并列的那种两头蛇。
蛇因为不少是有毒,人见人怕,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只要你没惹它,它一般不碰你;万一咬上了,破费点钱,买来一帖蛇药,只要及时,人也死不了。可是见到两头蛇是另一码事。当时的人说,谁见了谁就得死,除非你将它打死生吃了,才没事。
然而谷武三郎在一见之下本来就已心胆俱裂,更别说是一把捉住它,生生将它吃了。他眼睁睁看着这蛇昂着两个脑袋,嘶嘶吐蛇信,缓缓悠悠地钻进树下的蛇穴里去了。
谷武三郎这一惊当真是魂飞天外。他但觉得一股股凉意由脊梁骨往上冒,心冷得直痛,三十三个牙齿,捉对儿在厮打,自言自语:“妈啊这……这……这如何是好?这不是两头蛇吗?这么说来,我……我就要死了。”他站在树下,反反复复就这么念了半天,才苏醒过来:“快,快,找人来打死这蛇,这是条人见人死的蛇,不管我出多少钱。谁肯去打?……对了,我就说是条普通蛇,这样,他们就肯去打了……不对,等蛇一出来,他们丢下棍棒就跑,这钱还不是白花了?……即使是被他们打死了,又有哪一个肯吃它?……” 蓦地,他的心头一亮,因为他想到了八兵卫。他想:“有救了!我快去找八兵卫,只要给他钱他会肯的。我跟他说出实话。这人无妻无小的,没有家眷拖累,人又爽气,说不定还有救……对,路,就这么一条了。” 想到这里,他小溜小跑,来到八兵卫那里,见八兵卫独自一个正坐在一堆稻草上斜靠着身子,优哉游哉地在嚼烟叶。他顾不得自己的体面,走上前“咕咚”一下跪在他面前。
八兵卫吃了一惊,忙扶起他问:“谷武老爷怎么了?别折煞了小人!” 谷武三郎咚咚磕着头,道:“老哥快救我一命。若不答应,我……我就只好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八兵卫扶起他来,说道:“谷武老爷平日待人虽然未免严厉了些,但小的是光棍一个,一身无牵无挂,老爷但用得着,小的也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老爷但说无妨。” 谷武三郎这才站起来,说道:“望老哥可怜我。刚才我出来在大树下遇见了一条两头蛇,咱们这一带就老哥一个能捉住它,将它生生吃下去。老哥如果肯出手,我就谢你20两银子,决不食言。请老哥无论如何救我这一救!” 说罢,连连鞠躬,两条腿的膝盖一弯一弯的,又想跪下来。
八兵卫心想:“传说凡是见了两头蛇的人十个有十个是要死的,只有将这蛇生生吃了,见的人才有救。谷武这厮平日里待佣人长工凶神恶煞似的,原本不值我去救他。只是这蛇不打死,它迟早又会出来,见到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两个。死了谷武犹如死了条狗,别的好人再去死就可惜了。眼下看他吓得筛糠似的,又肯掏出20两银子来,我何不就去捉来吃了?” 想到这里,他就皱起眉头,道:“既然老爷亲自来说,我就不妨去试一试。只是这是有关生死的大事,不是闹着玩的。小的虽年到六十无儿无女的,死不足惜,只是这20两银子是不可省的。吃完了蛇我不死,这银子小的自有用处;吃了蛇我死了,这银子做我的葬费也足够了。” 谷武三郎眉开眼笑着,连忙说:“自然自然,我马上去将这银子拿来,存在你朋友那里。” 为了救自己的命,别说区区20两银子,就是200、2000,他也舍得拿出来,谷武三郎急忙到家里取了20两银子,当着八兵卫的面交给他的朋友收着。
八兵卫见诸事齐备,这才背了锄头出来。若是放在平日,这般有趣好奇的事,准保会引得众多的人去看热闹;只是这次打的是两头蛇,人见人死,人们躲避犹恐不及,哪敢贸贸然前去?只有谷武三郎生怕八兵卫另外打两条蛇来哄他,花20两银子他已经肉痛,真的两头蛇不死,还要搭上他的一条命,就更不合算了,所以紧紧跟在后面。因为他见过一次两头蛇,他想再见一次,总不会死两次吧。
八兵卫也不理睬他,只顾背着锄头走在前面。他来到谷武三郎说的那棵大树下,找到树北,细细察看树下草丛,见果然有一处地方的草稍稍往两边倒,这正是蛇游动过的痕迹。他吃蛇多年,已积了不少捉蛇的经验。他先从别处收集了一些枯叶残枝来,取出火刀火石点着了,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雄黄撒在上面,再用手连扇几扇,让雄黄烟朝树下的蛇洞里扇进去。蛇是最怕雄黄的,一闻到这味儿,马上“呼”的窜了出来。八兵卫果然有一手,他挥起锄头,“嚓嚓”两下,将这怪蛇的两个脑袋全部锄了下来。这蛇的头被砍了下来以后,蛇头蛇身分成三处,还自扭动不已。八兵卫丢了锄头,先双手捧起蛇身,就着创口使劲吮了起来。他说蛇血是最滋补身子的。等吮完了血,就取出小刀来,将蛇剁成一段一段的。丢进嘴里,吧哒吧哒吃了起来。
谷武三郎先是远远站着看,见他吃蛇了,才敢走近来看。
只见八兵卫坐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将整条两头蛇慢慢儿吃了下去。最后还将蛇皮、蛇骨和蛇的内脏,放在簧火堆里炖成了灰,像吃炒米粉似的一撮一撮和着水吞下肚去。
等他吃完了,谷武三郎才放下心来。他舒出一口气,千恩万谢着回家去了。
旦说八兵卫虽然大着胆子吃下了整条蛇,自己会不会死,却心里没底。
不过他一向将生死看得很淡,也不着急,只是抹抹嘴巴回家去,躺下来等死,躺着躺着也就睡熟了。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觉得自己好好儿的,就背起铁耙依然种田去了。
至于那20两银子,他用其中的1两为自己做了几套换洗衣服,另花了1两请这些长工兄弟们美美吃了一顿,18两则全施舍给了比他更穷的穷人。
这以后,他一直没病没灾,过得好好儿的,一直活到80多岁才去世。
第385、名丑瘦三
瘦三是元城县坠子剧团的名丑。
瘦三不仅模样长得瘦,骨头架上贴着一张皮,小鼻子、小眼睛,而且一举一动比猴子还猴。瘦三自小丧父,寡母拉扯他长大,所以瘦三是个孝子。尽管别人看不起他们母子,瘦三却争气,10岁那年就背上父亲留下的竹筐,在元城大街上卖焦烧饼。那时候,经常有草台子戏班来元城演出,瘦三常常背着竹筐到戏台子底下,喊一声焦烧饼,带芝麻的焦烧饼,然后,踮着脚、伸着脖子看戏。特别是丑角一出场,他蹦着、跳着鼓掌叫好,烧饼被人偷去了也顾不上打理。
看得多了,瘦三也模仿舞台上的丑角来几个动作,捏着嗓子唱几句,惟妙惟肖,颇有神韵。围观的人一边鼓掌,一边说他学得像。瘦三,你干脆别卖焦烧饼了,去学唱戏吧。
瘦三还真的丢下烧饼筐子,去后台找到正在卸妆的丑角演员说,我想跟着您学唱戏。
丑角演员打量着尖嘴猴腮的瘦三说,去你的吧,小孩子别闹。
瘦三说,谁闹了?我是想跟您学唱戏。说完,跪在地上说,你不收我做徒弟,我就不起来。
这时候就有人围上来跟丑角演员说,这孩子想跟着您学,你就收下嘛。丑角演员笑笑,干咱们这一行靠的是七分天赋三分苦,这孩子面部木讷,我看不是这块料。
话未说完,瘦三学了一个时迁的动作。只见瘦三跟刚才判若两人,眨眼吐舌耸肩,猥琐中透着机智,把个丑角演员看得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动作是自己刚才在舞台上表演过的,想不到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孩子学得如此的神似!
瘦三又依依呀呀唱起来。念白吐字清晰,唱词字乖韵巧,一招一式让人忍俊不禁。丑角演员当下就收瘦三为徒。
几年后,瘦三的演技已是炉火纯青。在戏曲中,虽说丑角是个陪衬,大多观众却是冲着瘦三去的。观众说,瘦三插科打诨,丑而不俗。他的几个角色就像花生米,虽小,越嚼越有味道。
省电视台有个戏曲栏目,搞比赛,金奖一万元。瘦三参加角逐,一路夺关斩将,到最后,和邻县一个叫吴子清的名角竞争金奖。
吴子清唱的是红脸,颇有实力。晚上,吴子清请瘦三喝酒。脸红耳热之际,吴子清说,老弟,你把金奖让给我,一万元归你,我图虚名,你得实惠,如何?
瘦三不语。吴子清说,比赛,必有一伤,假如我胜出,你啥也得不到。
瘦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咱们梨园有句行话,戏比天大。说完起身告辞。
吴子清一声冷笑。转身买单,服务员说,刚才那个瘦子已经付过钱了。
吴子清吃了一惊。
第二天比赛,瘦三落选。吴子清冲瘦三笑笑,瘦三拱手,也笑笑,转身而去。
去年在元城北关演出,瘦三正在化妆,有人来喊他说,瘦三快去看看吧,你娘不行了。瘦三拔腿就向家跑。
这一下剧团乱套了。演出马上要开始,团长只得安排别人顶替瘦三。可是很多人都是冲着瘦三来的啊。团长上台,正在向观众道歉,瘦三出现在舞台上。台下鼓起掌来了。
那一次演的是《单公子投亲》,瘦三把个傻公子单能演绎得神形兼备,天上人间,台下看得如醉如痴,嬉笑连天,喝彩声此起彼伏。
演出结束,瘦三来不及卸妆就跌跌撞撞地向家跑。远远看见家门口挂出的纸幡,瘦三顿觉天崩地裂,扑到母亲灵前,哭得撕心裂肺。
第三天送葬,瘦三披麻戴孝,被人架着走出巷子。抬头一看,泪眼中映入黑压压的人群,数千朵小白花被数千百只手臂举擎着,就像一片白云。
据说,瘦三娘的葬礼,是元城最隆重的葬礼。
第386、放下屠刀
这场仗打得空前激烈和悲惨,日军和我军几乎全部阵亡。弹药已全部用完,连长王春城挥舞着大刀向敌人冲过去。现在就剩下连长王春城了。王春城看着牺牲的战友们,已杀红了眼的日军还剩下三个人,王春城大刀左右狠狠一挥,那两个日本人就像小树一样倒下了。只剩下一个日本小鬼子了,王春城笑了。王春城想,一刀砍死你,太便宜你了,那样就太对不起死去的战友了。咱们一对一,我怕你个啥?连长王春城就扔掉大刀,用手指做出一个勾状,说,你的过来。那个日本小鬼子吓坏了,两条腿直发抖,走路摇摇晃晃。王春城大喊一声,你的死了死了的。一拳直捣那小日本兵的面门,那小日本兵被捣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王春城拎起来又是一拳头,他每打一拳,就喊一个人的名字,小山子我给你报仇了,虎子我给你报仇了……王春城不知道打了小日本兵多少拳头,也不知道喊多少弟兄们的名字。王春城有些累了,那小日本兵被他打得血肉模糊,王春城就蹲下来休息,看着那个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日本兵,他笑了。
这个日本兵很年轻,王春城说,你他妈的来中国干嘛?不在家好好读书,然后娶个花姑娘,过个好日子,你他妈的找死啊!放心,一会儿我就砍掉你的脑袋,要怨就怨你们狗日的日本天皇去!
王春城太激动,话像一条打开闸门的河流。王春城接着说,我爹我娘我哥我弟,还有我们村的乡亲们,都让你们日本人杀害了,就你一条小命能偿还得清吗?王春城像想起来什么,说,你他妈的听不懂中国话,我给你说这些干嘛?我这就送你上西天。说完,王春城回身找那把大刀,他把大刀扛在肩上,对着日本兵晃了晃。
日本小兵用双手捂住头,鲜血在他脸上流动,有的血液已凝固。看着日本小鬼子惊恐的样子,有一股力量把王春城击倒了,他心中的仇恨被一种东西所替代。看着这个日本兵,王春城感觉这个日本兵像自己熟悉的一个人。对,是他的弟弟,在家的时候,弟弟常常不听话,他就揍弟弟,弟弟惊恐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弟弟已经不在了。望着这个神似弟弟的日本小兵,他手发软,软得失去了霸气。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个孩子。
王春城扔下刀,摇摇晃晃地走了。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放这个日本兵一条生路。
回到部队,王春城把这次战斗的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当他说到所有将士全部阵亡的时候,他已痛不欲生,泪流满面。老营长过来安慰他,说不要难过了,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两倍多,你能活着回来算是不错了。
上级没责怪王春城,他能死里逃生,杀出重围,战友们都把他当成了英雄。
接下来的日子,王春城的日子压力重重,当然,这个压力是他给自己加的。在给上级汇报的时候,他隐瞒了放走了一个日本兵的事。现在,他在自己折磨着自己,他痛苦地思索:作为一名军人,隐瞒军情,是个什么样的罪名,是他有私心吗?还是怕承担什么后果?要想想,那可是一个看到日本人恨不得当狗肉煮了吃的年代。他们杀我们兄弟姐妹,杀我们父老乡亲,烧毁我们家园,自己竟然把他活生生放走了。他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姐妹,对不起父老乡亲。
这天的阳光很好,王春城的心情也很好,他看天,天空的云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花,这些花儿鼓励着王春城作了一个决定,作为一名军人,不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样才不辱一个军人的称号。他敲开了老营长的门,把放走一个日本兵的事全部给老营长做了交代。老营长极为震惊,但老营长很快平静下来,问,理由呢?
王春城摇摇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你放走了一个小鬼子?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真的没有?王春城又点了点头。老营长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
王春城说,营长,你不相信我?
老营长思忖良久,说,王春城同志,你先回去,先回去。
王春城说,营长,我是一名军人,军人应该敢作敢当,我已想好了,不论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我都愿意接受。
老营长说,先回去,先回去。
接下来,王春城总是来找老营长。他们是一个不停来找,一个不停劝说。老营长说,王春城同志,你把那个日本小兵打成那样,肯定死了,你放走一个敌人的事实也就不存在了。
王春城说,不对,我打探过,战场上没那个日本兵,肯定活着跑回去了。
放下屠刀(2)
后来,王春城把老营长缠急了,老营长就找各种理由回避他。也不知道老营长是咋跟上级说的,给了王春城一个有病在身、提前退役的结果。老营长眼含泪花说,春城啊春城,我舍不得你走啊,是你逼我让你走的,你不要怨我。
王春城对这个结局是很不满意的,认为这是老营长对自己的敷衍,对一个军人的侮辱,这不是什么处理,自己没有病就是没有病,该是什么样的罪过我王春城能够承担得起,哪怕是掉脑袋。但王春城也没办法,这个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部队不要自己了。没法儿,离开部队那天,和他熟悉的战友都来送他。他面向军营行了沉重的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家乡的方向走去,王春城是哭着走的,他的眼泪撒了一路。
回到鲁南老家,他那童养媳的老婆桂花问他,仗打完了?
王春城摇摇头。
桂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问,没打完仗你怎么回来了?你是逃兵?
王春城又摇摇头。
桂花眼珠子把眼眶撑得很满,说,那你怎么回来了?
王春城说,营长说我有病,提前让我退役。
啊!你有病?真的?
不,我没病,我好好的!
那营长为什么说你有病?
不知道。
那就好,不去也好,种地吧!现在咱家有地了,知道吗?
王春城说,好,种地好,种地。
王春城就这样开始了他的种地生涯。
王春城到田地边一站,立马围过来一群人,他们向他打探前线战事,他就把怎么样和日本鬼子拼杀,战友都牺牲了的悲壮事迹给乡亲们讲一遍。这一讲,大伙都感动得热泪涟涟,大伙都认为王春城是死里逃生的英雄。王春城不论走到哪里,受到的都是人民群众的拥戴、崇拜。那是一个创造英雄和崇拜英雄的年代。乡亲们对他的崇拜,让他生活得阳光灿烂。没过多久,日本就投降了,老蒋也打跑到台湾去了。老婆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气氛下,给他生下了一双儿女。王春城当时高兴一拍板凳说,叫双喜,日本人投降,新中国成立,这不是双喜吗?新中国成立,女儿降生,王春城又拍了一次板凳,说,三喜。一双儿女的名字就这样在王春城的板凳下确立。
放下屠刀(3)
幸福的时光总是飞快的,不知不觉中“文革”来了。不知谁知道了王春城当年因为放走了一个日本小兵才被赶出部队的事。王春城在乡亲们心中的英雄形象瞬间倒塌了。倒塌得让王春城及老婆孩子浑身作痛,仿佛一块巨石砸在了他们身上,让他们措手不及,一点准备都没有。王春城自言自语说,该来的终究会来的。王春城被拉出去批斗。那是一夜之间让人民群众走进了批斗的年代,人们开始喜欢斗这个斗那个,没有也要琢磨出一个敌人斗。有人说,王春城是汉奸,是走狗,是二鬼子,是卖国贼。人多嘴杂,在那个恨不得拿日本人的肉煮了吃的年代,谁会来跟他说话,谁敢为他说话?人们感觉这样批斗不过瘾,就把他的老婆、孩子一起拉出来批斗。汉奸走狗的老婆孩子能是好人吗?老婆问王春城,说日本人真是你放走的?
王春城说,是。
桂花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他是我们的仇人,你不知道吗?
王春城说,他还是一个孩子。
桂花说,孩子?孩子还知道扛个刀枪来中国杀人。王春城你这个天杀的,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你死去的娘,你死去的姐,你死去的哥,还有让日本人杀死的乡亲们。王春城,你是汉奸!
王春城的身子在颤抖,来回打晃,如秋风里的一片树叶,他大怒:那个日本小鬼是我放的,但我不是汉奸,我不是汉奸。
桂花说,你不是汉奸?你放走了一个日本人,你不是汉奸,你是什么?
王春城说,我是军人,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
桂花嘿嘿一笑,说,军人,我看你是叛军还差不多!
王春城的老婆桂花,还有儿子双喜,仿佛在一夜之间觉悟了,就对外扬言,要和王春城这个汉奸划清界线。这样,他们就免了挨批斗的厄运。双喜大摇大摆地站在了批斗王春城的队伍里,双喜说,王春城,你说你不是汉奸走狗?王春城说,我是一名军人,只有军事法庭和上级有权力审判我,你们谁都没有权力审判我。
双喜说,好你个王春城,还嘴硬,告诉你,人民群众就是最高法庭,人民群众有权力制裁你。
也许有人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就鼓励双喜大义灭亲,狠狠地打王春城的嘴巴子。
王春城聋了哑了,是他女儿三喜发现的,三喜是女孩,女孩子的心是柔弱的,三喜看着娘和哥批斗自己的爹。三喜不相信爹是坏人,更不相信爹是汉奸和走狗,三喜觉得爹很委屈,今天双喜的行为,让她伤透了心,爹对他那么好,他敢打爹,她恨哥,还恨娘,她就偷偷地流泪。王春城回到家的时候,没人理他,双喜躲得远远的,娘也躲得远远的,只有三喜喊爹,喊得热泪汪汪。王春城摇摇手。三喜不明白爹的意思,问咋的了爹?王春城指了指耳朵摇摇手。三喜明白了,爹聋了。三喜吓得去喊哥,爹聋了。
双喜说,汉奸走狗,报应。
娘也说报应。
王春城就这样聋哑了,面对批斗他不言不语。那天批斗结束,王春城没有回家,搬进了山上的一个石屋。他已习惯了批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春城发现自己头发白了,胡子也白了。王春城还发现那些批斗他的人,不再来找他了。后来,来了两位陌生人,他们说是来给他平反的。王春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不在乎什么平反了,只要别有人来打扰他,他就心满意足了。后来,又来了两个人,王春城向他们摇手,以示听不见。他们就给他比画,说他们是地方史志办的,他们说,他们现在很为难,不知道如何书写他。王春城用笔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大意是,他不在乎什么英雄,他们想写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惟求不要来找他了。他想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很多年以后,当人们在为千禧年狂欢的时候,一位已近古稀的日本老人,领着妻儿来到中国向中国人民忏悔,由于他身份的特殊,身后跟了很多媒体。他拜祭了很多烈士陵墓,他终于通过政府和媒体的帮助,找到了那位在刀下给他留一条生路的王春城老人。王春城老人已近九十高龄,那天,他和往日一样,起来开始打扫石屋,突然来了很多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日本老人看到王春城老人,让全家给王春城跪下,媒体纷纷用相机记录下了这感动天地的镜头。日本老人说,他感谢叔叔当年放了自己一条生路,是叔叔感动了他,让他放下了残害中国人民的屠刀,他那天没有再回部队,他厌倦了部队的侵略行径,他偷偷回国了,他不知道叔叔的名字,但他知道,叔叔是一个中国人。回国后,他根据记忆,专门画了张叔叔的画像,他把画像带来了,有的人说,还别说,真的和王春城早年很像,画像上有几个日文大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日本老人说,翻译过来是两个字:中国。
第387、开封相国寺长老智辱慈禧太后
公元1900年8月,八国联军攻陷北京,西太后慈禧带着光绪和王公大臣仓惶逃到西安。她一边下令清军斩杀义和团,一边命李鸿章为议和大臣,签订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讨得了洋人的欢心,北京城暂时平静下来。她惊魂稍定,便动身返回北京。途中,她一时兴至,要带光绪和众大臣到古城汴梁一游,顺便到古刹相国寺降香礼佛。
旨意传到开封,开封知府慌得手忙脚乱,立即张贴告示,圣上驾到,凡銮驾经过街道,须 用红毡铺地,门上挂彩;全城妇孺老幼皆要倾城出动,头顶明烛,路旁跪迎;无论贫贱富贵,均按人头每人交白银二两,以备为老佛爷慈禧进礼。如有抗命不从者,严惩不贷�这一下可苦坏了全城百姓,个个叫苦连天,只好到相国寺进香拜佛,祈祷菩萨保佑,免除这场灾难。
开封相国寺长老智清五十多岁,侠肝义胆,机智多谋,心生一计:他向知府请求,只要能免除全城百姓每人二两白银,他情愿向慈禧献出镇寺之宝。知府听了,暗想:开封百姓食不饱肚,确实榨不出多少油水,智清若能把镇寺之宝献出,有何不可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过了两日,慈禧的大队人马进了开封城。全城百姓跪迎路旁,口称万岁。开封知府迎驾后,西太后乘八抬大轿径直朝相国寺而来。智清方丈身披红袈裟,率寺内众僧跪在山门迎接。慈禧下得轿来,见众僧跪地迎驾,忙说:“自家子弟,不必俗礼参拜,快平身回话�”慈禧为啥把智清和众僧称为自家子弟呢�原来她笃信佛法,自称是受命于天的老佛爷,所以,她认为到相国寺等于串亲戚,对佛门的僧人皆称自家子弟。
慈禧落座后,智清忙跪地,高念一声佛号,说道:“今日老佛爷驾临敝寺,真是蓬荜生辉,光耀佛门,现将镇寺之宝献上,请老佛爷笑纳�”
慈禧一听智清要给她献宝,满是皱纹的老脸顿时乐开了花。太监李莲英一挥拂尘,走到智清面前,说道:“方丈惠心可嘉,太后特此恩准。快快将宝献上�”
智清听了,向身边一个僧人示意。稍时,只见两个壮健的僧人抬着一个红漆木桶,放在西太后面前。慈禧见珍宝如此沉重,正在纳闷,只见智清走到慈禧面前说:“敝寺开山一千多年,佛门鼎盛,众弟子得以安心诵经念佛,普济众生,全仗此宝庇护,今将此宝献给太后,望老佛爷珍爱�”
慈禧听了,十分欢喜,忙说:“都是佛门弟子,老佛爷我岂能不珍爱�”李莲英对智清说:“既是献给老佛爷的珍宝,何不快快揭开黄绫让老佛爷过目�”智清走上前去,双手揭开黄绫,众人拭目一看,原来是满满一桶黄土,土中长着一堆姜芽,不由瞠目结舌。慈禧顿时大怒,厉声喝道:“智清,这是何物�”智清不慌不忙地跪在慈禧面前,说道:“禀老佛爷,这是一桶姜山�”
一桶姜山的谐音是一统江山。智清向慈禧奉献此物,寓意讥刺她垂帘听政,独揽大权,丧权辱国,卖国求荣,使得江山破碎,民不聊生。在场的大小官员,想不到小小的智清方丈竟敢如此戏弄太后,都暗暗为他捏一把汗。开封知府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
慈禧心里虽恼,却强装笑脸,对智清说道:“众弟子既然把此宝献出,我就把它收下。不过,此宝过重,离京路途遥远,携带不便,暂留贵寺,待日后再派专人将它运回京城�”慈禧嘴上这样说,可牙却咬得吱吱响。智清见慈禧眼含杀机,却也并不理会。
慈禧在左右的搀扶下来到大雄宝殿,她抬头见大殿门上方高悬着一块匾额,上面镶嵌着“古汴名蓝”四个金粉大字,眼睛一亮,心想:真乃天赐良机,今日老娘让你这秃驴死在眼前�便问:“智清方丈何在�”智清忙上前答话:“贫僧在此,老佛爷有何吩咐�”慈禧沉下脸来,指着匾上的四个大字问道:“智清你知罪吗?”智清一看匾额,马上明白慈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故装不知,说道:“贫僧学识浅薄,请老佛爷明示”没等慈禧开口,李莲英早知太后之意,立即上前喝道:“你这秃驴好大胆子,竟敢犯讳。来人,将这秃驴拿下,请老佛爷发落。”
为啥说匾上的字犯讳呢?原来,匾额上的“古汴名蓝”四个字,就是“古城汴梁名寺”之意,佛经上把众僧居住的地方叫“伽蓝”,简称“蓝”。殊不知,慈禧的乳名叫蓝儿,按照封建礼教的规定,凡是帝王的名字,不准民间擅自使用,如果与名字相同,必须用其他的字代替,这叫避讳。可巧,大雄宝殿匾额上的蓝字,正犯了慈禧的名字,这岂不犯了弥天大罪?这时,慈禧走到智清面前,假惺惺地说道:“弟子本是佛门中人,我本不愿加罪于你,可惜国法难容。因此地是佛门圣地,本宫不开杀戒,赐你自裁。现大殿前有一放生池,你就投池吧!”
智清也不答话,整整袈裟,对天遥拜之后,走到放生池边,纵身跳进池内。慈禧看智清自裁,微微一笑,正待起身,忽见放生池内爬出一个人来,慈禧以为是什么怪物,仔细一看,原来是智清,她不禁大怒,喝道:“大胆智清,竟敢违抗懿旨,来人……”没等慈禧说完,智清早已水淋淋地走到慈禧面前,说道:“贫僧岂敢违旨,贫僧刚刚走到奈何桥上,被一个人拦了回来,无奈,贫道只好又回到阳间�”
慈禧哪里相信,她冷笑一声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违抗本宫之命!”
智清答道:“禀太后,此人乃是先帝乾隆皇帝。先帝亲口所言,此匾是他亲笔所题,与贫僧无关,故叫贫僧返回阳间。”
智清说得头头是道,慈禧心里也疑惑起来,她忙问道:“既是先帝所题,为何无有先帝落款�”
智清答道:“想当年乾隆盛世,天下太平,黎民安乐,朝臣皆服。先帝为体察民情,多次南巡路过开封,来本寺降香。他看本寺香火旺盛,众僧皆安心诵经念佛,一时兴致,故御笔亲题匾额。只因先帝是微服出访,故不便留名。”
慈禧听智清说得有根有据,不由半信半疑,又问道:“先帝既是微服出访,你寺又怎知是他御笔呢�”
智清答道:“本寺原先不知,后来先帝在太和殿召见河南巡抚时提及此事,巡抚告知本寺,并嘱咐本寺将此匾高悬于大雄宝殿上方,以光耀千秋�”慈禧听了,转头问开封知府:“此话当真�”知府战战兢兢地答道:“此匾确系先帝所题,开封府志上有记载,臣去取府志请老佛爷览阅。”
慈禧自觉没趣,挥一挥手说:“不必啦,退下�”李莲英见主子进退两难,忙解围说:“方丈不要介意,刚才不过是老佛爷给你开个玩笑�”
智清又接着说:“刚才在奈何桥头,先帝还说,不知哪个不肖子孙竟和老祖宗开起玩笑来了,连寡人的御笔也不认识。”
慈禧明知是智清借先人之口辱骂自己,可又无言答对,一时搞得狼狈不堪。
智清心想:今日当着朝臣和众人之面,狠狠撕了慈禧的脸,也算是为开封百姓出一口气,平了心头之恨�如再继续折腾下去,一旦弓弦崩断,就不好收场了,不如给她个台阶下来。想到这里,就对慈禧说道:“刚才先帝又嘱咐小僧,让贫僧告之老佛爷,列宗列祖创业不易,他把蓝字赐予太后,要你上应天命,下顺民心,一统江山。”
慈禧明知智清话中有话,也只好顺着台阶下,说道:“本宫决不负先帝之望,今将御匾给贵寺留下,蓝字本宫带走,永远留在身边,铭记先嘱。”
慈禧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却像吃了蝇子一样,七上八下直翻腾,她万万没有想到堂堂皇太后,竟被一个小小僧人戏弄,早知如此,何苦来汴京一游�就这样,因慈禧拿走了相国寺大雄宝殿匾额上的蓝字,因此,至今匾额上只剩下“古汴名”三个字了。
第388、清末震惊四川的蛇神案 寡妇们与蛇同居
“奸妇刘巩氏,自称活佛,私收女徒。众女终日与一条白花大蛇混居,迷乱淫秽,波及缙绅……”四川总督锡良向朝廷这样奏报。一起轰动远近、扑朔迷离的清末“蛇神案”就此揭开了帷幕。
苦闷患上“恋蛇癖”占卦灵验众人信
受到锡良总督指控的刘巩氏是四川嘉定著名绅士巩固的女儿。巩固,进士出身,宦海沉浮多年,在广东历任琼州、潮州等地知府。在他辞职回家乡时也算得上嘉定城内一富绅。巩固有一爱女名叫刘巩氏,她自幼被钟爱,16岁时嫁给嘉定举人刘秉清为妻。
几年后,丈夫不幸病死,刘巩氏回到娘家,哀痛无比,发誓为亡夫守节,不再嫁人。于是,她终日在闺房中诵经茹素,一年四季不出家门。不知怎的,大家传说她遇上了蛇神,终日与屋中一条丈余长的白花大蛇形影不离,甚至同卧于床帷之中。这消息是巩家一个侍奉刘巩氏的使女先传出去的。她多次发现那条可怕的大蛇盘在刘巩氏身边,这位太太居然以手摩娑蛇身,口中喃喃有声,似在与大蛇说话。
起先,侍女吓得魂不附体,忙把此事向巩老先生报告。巩固先也觉惊异,曾亲往女儿闺房察看,果见有一大白蛇卧于女儿床上,他本打算派家人请来驱蛇艺人把蛇撵走或打死,不料刘巩氏哭哭啼啼,绝不同意,巩固想到女儿守寡空房,形孤影单,已够凄凉冷清,况且又没做有损门风名节之事,既喜欢与蛇同处,就睁一眼闭一眼,由她去。
本是一普通女子,何以刘巩氏不怕蛇呢?这是有点缘故的。原来她自小生活在海南岛上琼州府衙,琼州属热带气候,蛇虫特别多。府衙又阴森古老,常见有蛇出没,但并不主动伤人。刘巩氏常看到大蛇小蛇,渐渐也就不害怕了。不过,如今她与这白花大蛇为伴,似不太正常,有人称她患上了“恋蛇癖”。
刘巩氏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婚后又跟丈夫研读《周易》,能占卦,亦能看看手相、面相、骨相。邻居亲友不少人都对她挺佩服,以为她是受了“蛇神”的指点。刘巩氏起先竭力否认。但信此说法的人却越来越多,还有些人不远千里而来,请刘巩氏治病、指点吉凶祸病……
其外甥女俞氏和表侄媳石氏都是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她俩大约心境苦闷,自愿跟从刘巩氏诵经。3人朝暮相处,关系还算融洽。俞氏、石氏怂恿刘巩氏捐资在城郊造了一座家庵。于是,刘巩氏在迁居家庵时居然把大白花蛇置于大木箱中带了去,在观世音菩萨铜像旁边还索性立了蛇神木牌位,以香火供奉,称之为“白衣大仙”。
许多善男信女来这环境清幽的大仙庵敬香,乡民们往往远道来这儿问事求医。
家庵传出淫乱说知县上告至朝廷
自石氏和俞氏入家庵带发修行,就遭众人议论,有人称她俩似乎也染下了“恋蛇癖”,大白花蛇似通人性,从不咬这3个女子。怪的是当地又有几个丧夫的少妇情愿来这座小小家庵中“修行”。于是,大仙庵里集中了七八个年轻妇女。
如此一来,嘉定城内外都传说蛇神到了夜间就会化身为俊秀的白衣少年,与诸女子轮流交欢,天亮时又幻回蛇形;还传说刘巩氏本是个“二衣子:半男半女,所谓“蛇神”不过是一种假托,其实是图个自便,乐得淫玩妇女……
流言渐渐传到知县大人耳朵里。那个知县姓张,本一贪官,他早知巩家富有,垂涎不已,平日却不便去招惹。如今,他打算借“蛇神”一事做做文章,狠狠敲诈巩家一大笔钱。
张知县派人给巩固传话:此事可大可小,不宜张扬,更不宜上公堂,如肯花上5000两银子,便可消灾避祸……巩固本当过官、见过世面的,便不买账,将来人一顿痛斥,喝叫家人撵走。张知县丢了面子动了火,便发下传签,命衙役们把刘巩氏、石氏、俞氏等妇女带上公堂,严词询问,软硬兼施。刘巩氏并不慌乱,从容应付,张知县这才感到巩家并不好对付。
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无奈之下,又派衙役去白衣大仙庵搜查。但见庵内佛堂香烟缭绕,住所静悄悄的,那大白花蛇也不知躲到什么洞穴中了,根本就没见到。张知县不死心,向嘉定知府熊汝珍作了察报。熊知府作不了主,又不敢贸然去对巩家下手,便把此事详告四川总督锡良。
身为巩固多年友人,同科进士的锡良很是为难。经过一番考虑,他听从文案师爷的劝告,把这案子据实向朝廷奏报。
于是,事闹大了。嘉定府派出兵丁协同县衙役们前住白衣大仙庵,大肆搜掠,把香炉、铜佛、供桌等“淫祀”物品没收;砸了蛇神牌位;却唯独仍没找到那条“作祟”的大白花蛇。刘巩氏、石氏、俞氏等几名妇女被关押进县里牢房,一个个呼天抢地,大喊冤枉。
白衣大仙庵被查封,不准再住人,遭到官府的监视,家里巨额财产被没收……嘉定城里沸沸扬扬,人们都纷纷议论“蛇神案”。巩固看家中闹得家破人散,岂肯就此罢休?正好旧日好友赵尔丰正担任川边办事大臣,统率数万清军在打箭炉一线镇压叛乱。于是,巩固写了一封长信,派人送往川边大臣驻地。信中向赵大帅诉说了自家的冤枉,恳求代为作主。
于是,想当四川总督的赵大帅特把此案向朝廷密奏,并特别提到“为安定川省民心,似以抚慰民众为妥”。他还很不客气地参奏锡良办事无能,优柔寡断,纵容部属官吏借小事敲诈乡绅、侵扰百姓。
清皇朝唯恐小小一桩“淫祀蛇神”公案激成民变,很快重新下达圣旨,称“不究冤抑”,放出巩氏等人,罚巩家“银二万两”了事。 (据《文史天地》张家胜/文)
第389、摇滚国王
1928年6月一天的上午,阳光明媚,马德里的各大报纸却都在头版显要位置登出了一条爆炸性新闻——所有皇室人员,在拍全家照时,由于摄影器材遇水漏电,引起强烈爆炸,在场人无一幸免!这真是晴天霹雳,炸得西班牙全国上下万分震惊。
内阁大臣们立刻召开会议,决定要寻找一位有皇室血统的人来继承王位,否则,无君之国必定大乱。
大臣邓尼说:“皇叔华西纳公爵年轻时去美国漫游,曾爱上一位饭店女招待,名叫康丝坦斯。但是,按照皇室的规定,他又不能娶她。所以,西班牙皇室曾给了这个女招待一笔钱,让她离开华西纳,单独去抚养他们生下的孩子。那是个男孩,如果他还活着,恐怕也已结婚生子,后代也要成年了。”大家一听,立刻催促邓尼飞往美国,去寻找华西纳公爵的后代。
邓尼在大使馆的帮助下,很快弄清康丝坦斯已经去世,她和华西纳所生之子也在车祸中丧生,不过,她的孙子利夫却健在,是个失业的摇滚歌手。
邓尼大喜过望,很快在酒吧找到了借酒浇愁的利夫,对他说:“尊敬的陛下,快别为失业发愁了!我是西班牙大臣邓尼,我是特地来请您回去当西班牙的新国王的。”利夫透过澄黄的威士忌酒液,瞪视着这个白胡子老头,不知该说谁已经喝醉了,是对方还是自己?但是,不容他迟疑,随行的西班牙使馆人员立刻将他“请”进汽车,飞速驶往机场,又将他推上那架等待已久的专机。
螺旋桨一转动,摇滚歌手利夫就被带上了万米高空。这时,他仍旧在怀疑自己是否正处在酒醉状态。
但是,当飞机在马德里机场降落后,他踏上红地毯,由邓尼大臣陪着检阅三军仪仗队,接着又被送进金碧辉煌的王宫时,他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决不是开玩笑或做梦。
老勋爵威尔斯已当过25年王宫教习,他走近利夫说:“陛下,您不必担心,我会教会你一切。我从你脸上看到了华西纳公爵的影子,你一定也像他一样聪慧、明智,你很快会成为一个合乎规范的新国王的。”利夫微笑着说:“我相信你。但是,我目前只懂摇滚乐,充其量只能当个摇滚国王,如果有紧要的国家大事,那可就棘手了!”威尔斯勋爵笑着摇摇头说:“这儿的规矩跟英国一样,君主不处理任何事务。你可以外出游览、访问,即使制造出麻烦来,也只是国王的玩笑。”这话正合利夫的胃口。他是个自由散漫惯了的人,虽然害怕失业,但也很害怕被莫名其妙的“国家大事”紧紧缠住。
第二天傍晚,在宫里呆了一整天的利夫摆脱了他的卫队长,翻身跳出宫墙,溜进了一家新开的夜总会。他一会儿坐在酒柜前喝酒,一会儿凑到钢琴边听音乐,显得非常活跃。
不一会儿,他挤到一座小舞台前,观看起表演来。谁知,今晚是由新来的美国舞女莱娜表演。舞台前闹哄哄的,有个喝得半醉的络腮胡子掏出一大把钱,扔到莱娜身上,大声说:“跳个脱衣舞,老子有赏!”谁知,莱娜是个自尊自爱的舞女,她不会迎合低级下流的要求。她抓起那把钱,撕得粉碎,扔回到络腮胡子的身上。
络腮胡子恼羞成怒,竟借着酒意跳上台,准备大打出手。这时,利夫再也忍不住了,他跟着跳上去,一把抓住了络腮胡子举起的拳头,对他说:“请你尊重女性!不能这样无礼!”络腮胡子回过头来,发现利夫比他矮了一截,他二话没说,就用左手给他来了一记勾拳。利夫也光火了,他抹干净嘴角的鲜血,冲上前,连连出拳;把络腮胡子打得晕头转向。
这时,在场的一位摄影记者连连燃亮了镁光灯,摄下了这个精彩场面。
正当好些人为利夫的正义举动鼓掌时,络腮胡子的狐朋狗友来了,他们中有的拿着短刀,有的还别着短杆火枪,团团围住小舞台,准备为络腮胡子出一口气。
利夫做好迎战的准备,回头对莱娜说:“姑娘,你快走吧,这儿不关你的事!”正在危急之时,皇室卫队长带着卫兵们赶到了。捣乱的家伙们一见,连忙四散而逃。
利夫对卫队长眨了眨眼睛,转身对惶惶不安的菜娜说:“我是一个在皇宫里唱摇滚乐的歌手,认识你很高兴,希望我们还能见面。”说完,他握了握莱娜的手,跳下小舞台,在皇室卫队的簇拥下,离开了那家夜总会。
正当大家纷纷猜测利大的身份时,那位摄影记者大叫起来说:“哈哈,那是西班牙新国王利夫!我搞到精彩的独家新闻啦!——国王为一个舞女大打出手!”第二天,报上果真登出了利夫在夜总会教训络腮胡子的大幅照片,主编还写了社论,对摇滚歌手当上国王提出质疑, 一时间,大臣们也议论纷纷。
当天下午,皇族中一支旁系的后代格雷顿勋爵拿着报纸,找到邓尼大臣,对他说:“瞧瞧,这算什么样子!为一个舞女大打出手,他跟他那当女招待的老祖母有什么两样?!这样的人能当国王吗?我哪一点比这个吊儿郎当的美国人差?!”邓尼大臣早已明白他对王位觊觎已久,就顺着他的口气说:“是有点儿失体统。但是,我相信,威尔斯勋爵会给他很好的教导的,让我们耐心等待一下吧。无论如何,他的皇家血统是得到证明的。”格雷顿勋爵摇摇头,跳上马车,直奔那家夜总会,找到了莱娜小姐,指着报纸上的新闻,对她说:“莱娜小姐,你可看清了,救你的是新国王利夫,你为什么不充分利用他,使自己身价倍增呢?我给你十万美元,希望你下些功夫,让他一刻也离不开你!”莱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凭我的经验,给我大把钞票的人都没安好心!我估计,你是想利用我,使这个刚从美国来的摇滚国王大出其丑吧?可惜,我是不会干这种卑鄙的事的!”格雷顿勋爵像当头挨了一棍,灰溜溜地离开了夜总会。但他并不死心,又找到了那位摄影记者保罗,给了他一大笔钱,对他说:“新国王一定会再来找莱娜的,我希望你拍几张更有价值的照片!”保罗收下钱,点点头说:“为了钱,还为了新闻价值,我会一直盯住这个舞女的!”就在这时,利夫已经派卫队长约莱娜到一家咖啡馆见面。莱娜考虑了一下,立刻就赶去了。在交谈中,利夫听说莱娜跳舞是为了挣得上大学的学费和帮助失业的父兄时,心里大为感动。他对莱娜说:“我会让卫队长经常来跟你联系的,有谁敢欺负你,我会去教训他的!”莱娜被他坦诚的表白逗乐了,笑着回答说:“帮了我一次,已经登上报纸了,再有第二次,马德里都要沸腾了!我可不想卷进王室是非里去!”正当他们谈得十分投机时,卫队长进来报告说:“威尔斯勋爵来了,他想见见陛下。”利夫叹了口气,只好让卫队长带着莱娜从边门离开,坐着等威尔斯勋爵来教训自己。果然,老勋爵一进来就说:“陛下,我知道你约了她……我相信你们之间感情很纯洁,但是,我要告诫你,不可重犯你祖父的错误。作为西班牙国王,你该娶个有贵族血统的女子为妻。你该明白,皇室婚姻带着浓厚的政治色彩,好的婚姻能巩固你的统治。”利夫听得心烦了,他摆了摆手,说:“谈点别的吧,有什么要我这个国王干的?我觉得这宫廷生活太刻板太拘谨太枯燥乏味了!”威尔斯勋爵连忙说:“有!非洲的一位新酋长蒙巴来到欧洲访问,他想通过与王室的接触,使自己的地位合法化。我们呢,也对他们那儿新发现的矿产感兴趣。陛下想接见他吗?”利夫来了兴趣,随口说:“为他举行一个欢迎晚会吧!”晚会在王宫的花园草坪上举行。
蒙巴酋长紧紧握着利夫的手说:“如果陛下能燃起一堆篝火,就太合我们非洲人的口味了!”利夫一挥手,一堆熊熊的篝火点燃起来了。蒙巴酋长大喜过望,招呼自己的乐队,在篝火旁弹奏起狂热的音乐。
听着这既古老又熟悉的音乐,利夫情不自禁地对蒙巴说:“这曲子我熟悉,有人还为它填了歌词呢!”蒙巴酋长更来劲了,他拍了拍利夫的手掌,说:“如果你能为我们演唱,我和我的臣民们就能好好过一过跳舞的痛!”利夫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非洲乐队的旁边,大声唱道:“辽阔的蓝天,自由的心情,飞翔的愿望,奔腾的血液,无拘无束,张开翅膀……”随着他的歌声,蒙巴酋长一行人竟在篝火旁跳起了非洲传统的摇摆舞,弄得陪在一旁的西班牙大臣们既惊奇又高兴。
晚会将近结束时,邓尼大臣悄悄对利夫说:“陛下,我们都很敬佩你的外交手法。有人建议,是否马上请蒙巴酋长签一个合同,批准我们在他们国家开采矿产?”利夫摇摇头说:“这仅仅是友谊的开始。我弄不懂,为什么许多人把一切都建筑在利益上呢?”邓尼点点头,知趣地退下了。这时,威尔斯红光满脸地跑过来说:“陛下,祝你出色地完成了第一个外交使命。现在我得到一个新的消息,芬兰国王和公主列妮将来访问,他们正在寻找工业上的合作伙伴,那个合同能提供近万人的就业机会。我希望,陛下热情接待他们,并以列妮公主的名义举行舞会,增进与公主的相互了解。”利夫一下子觉得扫兴透了:他不反对与一位公主接触,但一将“国家利益”、“就业机会”等搅和进来,他就把公主想像得跟商店里板着面孔的售货员一模一样。
第二天,他又让卫队长去把莱娜约到一家饭店,痛痛快快地将自己最近的想法告诉她。他说:“我真不想当国王!还是当个快乐的摇滚歌手好!”莱娜安慰他说:“你也别忘了失业时的忧伤。国王有国王的烦恼,歌乎也有歌手的不幸。我想,你还是照威尔斯勋爵所说的去做,这样,对你自己和对国家,都有好处。”利夫一听她的口气,像是有意要疏远自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想表白自己的肺腑。
正在这时,莱娜看见那个摄影师又举起照相机准备拍照,她机智地将善前酱喷射过去,拉起利夫的手就跑。
第二天,芬兰国王带着公主列妮前来访问了。宴会上,芬兰国王侃侃而谈,介绍了他们皇族的悠久历史。这时,利夫也故意直言不讳地谈到自己当女招待的祖母和自己当摇滚歌手的经历,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十分尴尬。后来,还是列妮公主打破僵局,拍了拍手说:“陛下真是坦率,这才符合二十世纪精神!”这时,威尔斯勋爵松了一口气,当场宣布说:“今晚,西班牙国王利夫将为芬兰公主举行一场舞会!”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但是,格雷顿勋爵却边鼓掌边咬牙切齿。他悄悄溜出去,暗暗以利夫的名义向莱娜发出舞会邀请,希望让利夫大出洋相。
当天晚上,王宫的大厅里灯火辉煌。芬兰公主打扮得像天仙一样,端坐在芬兰国王身边。利夫先让乐队奏起疯狂的摇滚乐,他独自上场,无拘无束的劲歌狂舞起来,直跳到浑身大汗,才坐到沙发上吁吁喘气。这时,轻柔的华尔兹舞曲奏响了,他朝芬兰公主作了个抱歉的手势表明自己已累垮了,无法奉陪。
格雷顿勋爵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站起来,邀请公主跳舞。正在这时,莱娜拿着请柬到来了。利夫又惊又喜,马上请她一起跳华尔兹。
这时,格雷顿勋爵悄悄在芬兰公主耳边说:“你瞧,那个陪西班牙国王跳舞的姑娘,是个脱衣舞女!”——阴险的格雷顿,故意将莱娜说成是脱衣舞女!列妮的眼睛里像是喷出火来,一曲才终,她就拂袖不告而别了。芬兰国王弄清原因后,也很生气,他与另一个国家签订了合作协定,匆匆离开了西班牙。
西班牙王室内外,顿时像爆炸了一颗巨型炸弹,大家都对利夫的举止议论纷纷。这时,格雷顿勋爵要求召开内阁会议,他在会议上煽动说:“不管利夫是什么血统,这样的人不配当西班牙国王!我们要收回君主权,恢复皇族尊严,重新选择新的继承人!”大臣们沉默不语,谁也拿不出充分的理由来反对格雷顿的话。
利夫心情沮丧,独自来到夜总会,将心里话告诉莱娜说:“反对我当国王的人越来越多了,看来,我只能当摇滚歌手。”莱娜却说:“我看,那个格雷顿勋爵早有阴谋勾当,他曾来收买过我。
报上的新闻和伪造的请柬,一定跟他有关!”利夫仔细看过了莱娜保存好的那张请柬,发现上面果然是格雷顿的笔迹。他立刻找到卫队长,让他去讯问那个盯住菜娜的摄影记者。
不出所料,摄影记者交待了格雷顿勋爵交给他的“任务”,还说出了格雷顿给了他多少钱。
利夫心里有数了。他又找到了忠心耿耿的大臣邓尼,问他谁最有资格继他之唇当西班牙国王。邓尼吞吞吐吐地说:“威尔斯勋爵,他的血统几乎踉你一样。但是,他觉得自己老了,请求我保持缄默,全力辅助你……”利夫非常感动,又请邓尼约来蒙巴酋长,对他说:“我想用工业设备换取你们部分矿产开采权,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蒙巴酋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声说:“咱们是朋友,你说什么都行!签字吧!”第二天,利夫召集大臣们开会,他拿出与蒙巴酋长签订的合同,对大家说:“前不久,因为我的幼稚,失去了一份芬兰合同,现在,我用这份价值6亿美元的合同来弥补。我不适合当国王,我将把王位移交给威尔斯勋爵,他和我有着同样的血统。这儿还有一份材料,它证明某位勋爵为了觊觎王位,干下了种种卑劣勾当。”坐在下面的格雷顿勋爵,面色顿时变白了。
几天后,威尔斯正式继位了。他为利夫提供了一幢装有录音设备的别墅,还将他封为华西纳第三公爵。
利夫立刻给莱娜写了封信,他说:“我希望马上见到你。现在,我已从摇滚国王变成了摇滚公爵,轻松快乐得多了。
第390、风流神医
话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大巴山上,医疗卫生事业极差,人们贫穷落后,看病吃药全靠民间医生。别看那些民间单方和草药医生,虽然不像现在这样必须具备执业资质,但在那时,缺医少钱的人们还真的离不开。
有一年,村里一位年青貌美的少妇,不慎扭断腰身,卧床不起。丈夫赵六和家人四处求医取药,都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听说几十里之外有个叫袁加益的医生,会拿脉捏骨,疏经活络,治疗跌打损伤是一把好手,被称为神医。可他有个坏毛病,爱在患者身上摸摸捏捏。这对于男性倒无所谓,可对于女性患者,让人看了就很不是滋味。所以,人们又称他为风流神医。
赵六请了多名品行端正的医生都毫无办法,只好无奈的去请那位风流神医袁加益。
袁加益果然就来了。吃罢饭,他把那病人一看,又摸了摸少妇的腰身,立马对赵六说:“给她换上一条宽松的扎腰裤,并且用稻草作裤腰带。”
那扎腰裤是一种没有裤袢和裤扣的裤子,就是拴得牢牢实实也容易滑落下来,更别说用稻草作裤腰带了。赵六把医生的行为一看,又听他这么吩咐,心里那个恨啊,真消得狠狠的揍他一顿。可是。人家是医生,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照着他的吩咐去准备。
好不容易才给妻子换上一条宽松的扎腰裤,袁加益又吩咐把病人背到屋外去,还必须站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断了腰的病人如何站得起?他就让两个人帮扶着。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在少妇周围前后左右的转起圈子来,边转边盯少妇的腰身,仿佛在窥视什么,看得少妇和丈夫的心头直发毛。这时,只见他把手伸进少妇的腰间,对帮扶的两个人说:“等病人站稳了,我叫你们走开你们就马上走开。”
帮扶的人和少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啥药,只好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准备,站稳,走开!”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口令,帮扶的两个人_走开,他就一下扯断少妇的裤腰带,箭步飞开。
只见宽大的扎腰裤一下滑落。那少妇在众人面前,哪里顾得上疼痛,一个弯腰,羞得提起裤子就开跑。就这一个弯腰提裤开跑的连续动作,把腰间整得咯吱一声响,少妇顿时觉得腰身一下好多了;待她停下来时,嘿,站也站得稳稳当当的了。
-观众无不大惊失色。这时,只见袁加益嘿嘿一笑,对少妇两口儿抱拳施礼道:“对不起,对不起,得罪你们啦。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因为这是腰椎脱榫,外力哪里使得上,只有借助病人自己的力量才行啊。若非这种办法,又如何借得病人自己的力量呢?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风流神医就是这样来的,人们无不感激和佩服。
第391、火池跳水与神投手
一九三五年,世界大战的阴影还未降临英伦三岛上空,伦敦的富人还在寻欢作乐,醉生梦死。一天,拥有百万英镑遗产的寡妇巴雷特太太和她的崇拜者们来到夏季夜总会,观看火池跳水表演。
巴雷特太太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因为舍得大把大把地花钱,引来一批一批崇拜者。其中有位想娶她做夫人的俄国亲王,还有位自称有上校头衔的哈特先生,这两个是她的“密友”,其他人就纯粹是冲着美酒佳看来的馋鬼了。
水池很浅,放满水也只有五英尺深。俄国亲王哆嗦了一下,回头对巴雷特太太说:“真不可思议,水池还够不上我的脖子,从他边跳下去也要碰着底,怎么能从六十英尺的高处往这里跳呢?!” 巴雷特太太也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说:“对,据说还要烧起熊熊火焰,够刺激的!” 哈特上校却用玩世不恭的口气说:“这玩意儿,见得太多啦,这只是一种骗局,并不存在真正的危险。” 亲王觉得上校的话有些扫兴,马上纠正他说:“从那么高的地方跳进这么浅的水池里,起码,她得在接触水面的一刹那来个紧急转体。如果动作做得不准确,头就会狠狠地撞在游泳池底上,摔断头颈骨!” 巴雷特太太惊叫着说:“是呀,真可怕,但愿别被咱们撞上摔断头颈骨的事!” 哈特上校冷酷地微微一笑说:“如果真遇到这种事,那对咱们的友谊来说,是一次难忘的纪念。” 亲王听了这话,又哆嗦了一下,巴雷特太太却觉得有点冷,紧靠着亲王说:“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呢?” 正在这时,音乐停止了,灯光暗了下来,一支聚光灯照射到游泳池上。接着,一个身材不高的男子进入光圈,爬上六七级高梯子,清晰地大声喊道:“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就要看到本世纪最了不起的技艺,全世界最有名的跳水健将斯苔拉女士将从六十英尺高的地方跳到五英尺深的火海里去。这种技艺以前没人表演过。有谁要是想试一下,斯苔拉女士愿意付给他一百英镑。” 这时,一些性急的观众已在大声叫嚷:“没人敢,没人敢,快跳吧!” 那个男子鞠了一躬,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就荣幸地向诸位介绍斯苔拉女士了。” 随着他的手势,通往平台的大理石阶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她快速跑到水池旁,向欢呼着的观众鞠躬致礼。她穿着丝绸晨衣,头戴游泳帽,瘦削的脸孔上化了妆。那个男子叫科特曼,是她的丈夫。她穿着件非常紧身的游泳衣,开始攀登梯子。
聚光灯跟着斯苔拉向上移动,梯子好像高得难以想象,使观众看得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斯苔拉登上梯子顶端,在跳水台上站稳了,一个侍者把汽油浇到水面上,另一个侍者递给科特曼一支燃着的火炬。
科特曼喊道:“准备好了吗?” 站在顶端的斯苔拉答道:“好了。” 科特曼说了声:“跳!” 在科特曼叫喊的同时,只见他把点燃的火炬向水里抛去,火焰立即窜跃得很高,看起来马上要烧着高处的斯苔拉了,观众们都吓得张大了嘴巴。就在这一刹那间,斯苔拉跳了下来,她像电光一闪,穿过火焰,在接触水面后不久,火焰熄灭了。观众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水池里。一秒钟后,她的头露了出来,她微笑着,在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跳出水池。科特曼迎上前去,用晨衣裹住她的身体。
这时,音乐响了起来,斯苔拉在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中下了场。
巴雷特太太赞叹不已,俄国亲王也陪着不断翘大拇指,哈特上校却皱着眉头说:“还可以再刺激一点。” 巴雷特太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忽然叫了起来。原来,她看见,离她们的桌子不远,坐着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衣着使人感到滑稽:老头儿的模样像个国王,但他穿的夜礼服和硬领却是二十年代的;老太太戴着假发,穿着件黑缎子的舞衣,开得很低的胸前挂着几串彩色的珠子,脸上的皮肤耷拉着,形成许多很深的皱纹。这么寒酸的人,怎么会到这么高级的夏季夜总会来呢? 巴雷特太太叫来侍者领班,一问,才知道这对滑稽的老夫妇年轻时也表演过类似的节目,今天,他们是特地赶来看火地跳水的。
正在这时,那对老夫妇站起来,朝后台化妆室走去。他们找到了科特曼和斯苔拉。
老太太说:“亲爱的,向你们祝贺!知道我是谁吗?五十年前的美人炮弹!” 斯苔拉茫然地问:“您说什么?” 老头补充说:“我叫佩内齐,她是我太太弗洛拉,过去表演从大炮里打出去,那是轰动一时的节目。我们带着这个节目跑遍了全世界,所有大城市的招贴海报栏上都贴过我们的画像。哦,弗洛拉当时跟伦敦塔一样有名。” 老太太紧接着说:“当时,有许多人一次又一次来看表演。斯苔拉女士,我们也会一直来看你的表演的。” 他们互相道别后,斯苔拉却哭了起来,眼泪从苍白的脸上滚滚而下。科特曼惊奇地问:“你怎么啦?” 斯苔拉说:“瞧那老太太,她以为准都认识她,其实大家早就把她忘记了。现在,人们一次次来看我表演,为什么呢?是为了有机会看到我摔死。
我死后一星期,他们会把我的名字忘个精光。不,我不干了。” 科特曼惊慌地说:“你肯定有点头昏了。我叫老板取消午夜二点钟的那场表演吧。” 斯苔拉说:“不是说今天晚上,我是说永远不干了。我这想法早就有了,每天夜里,我都梦见自己站在那么高的跳台上,周围燃着熊熊的火焰,我颤抖着跳下去,永远浮不出来科特曼叹了口气,说:“这个节目的危险性,我何尝不知道?老实说,你站在梯子顶上时,我的心也拎得那么高,跟你一起跳下来。我也希望咱们别干这卖命的事,但是,想起那些失业的日子,想起咱们曾经五天只吃过一块面包和一杯牛奶,逼得去跳一天二十四小时的马拉松舞,我就想,如果咱们这危险的表演能在短时间赚到足够的钱,咱们就有时间去考虑干别的工作了。” 斯苔拉说:“咱们已积攒了些钱。” 科特曼说:“那些钱只够维持六个月,以后就得饿肚子正在这时,夜总会经理叫人把科特曼请去。回来时,他带点悲哀地说:“我想,咱们可以不
干了,但是,他们下个月出两倍的包银雇我们……” 斯苔拉又哭了起来。但是,过了一会儿,她静静地说:“我该去化妆了。
今晚,以后每个晚上都去表演两次。那种马拉松舞叫人想起来更害怕,一连多少天跳得又累又脏,直到血肉之躯实在吃不消垮下来,也许我能再表演一个月,我们就有足够的钱了。” 等他们再次出场时,巴特雷太太、俄国亲王和哈特上校仍坐在那里,佩内齐老夫妇也静静地坐在他们的角落里。
斯苔拉又一次攀上跳台顶,火焰又一次升起来,她又一次闪电般穿过火焰跳进水里,观众又一次欣喜若狂地欢呼起来。
但是,巴特雷太太已经觉得没有第一次观看时那么刺激了,俄国亲王也随着她的表情而皱了皱眉。哈特上校说:“要叫这节目富有刺激,咱们得想想办法。” 巴特雷太太扬了扬眉毛,兴奋地问,“您有什么办法?那小姐几乎一丝不挂在表演,是得治治她!” 哈特上校眯起狡黠的眼睛,说:“快午夜三点了,明晚再来。” 第二天晚上,巴特雷太太和她的崇拜者们占了几张靠近跳台梯子的餐桌坐下。透过长柄眼镜,巴特雷太太看到跳水女郎斯苔拉脸上充满恐惧。她用胳膊推推哈特上校,说:“咱们还没干什么,她就怕死了!哈哈哈哈!” 哈特上校摇摇头说:“不,昨天她就是这种吓得半死的表情。我的视力好,早就看清了。” 俄国亲王接过长柄眼镜,仔细端详了一下,附和着巴特雷太太说:“我看,她确比昨天害怕,跳一次害怕一次嘛!” 巴特雷太太高兴地在亲王的胖面颊上亲了一下,说:“是嘛,咱们才有共同语言!我该考虑是否早点嫁给你了!” 这时,侍者又向水他里倒汽油了。科特曼接过火炬,大声问站在六十英尺高处的斯苔拉:“准备好了吗?” 斯苔拉答道:“好了!” 科特曼将火炬向水池一扔,火焰冲天而起,他的一声“跳”还没喊出,靠近梯子的餐桌中却有人尖利地惨叫了一声:“哟……” 斯苔拉在顶上,见火焰熊熊燃起,正要跳,却被这声意外的惨叫耽搁了一秒钟。她弄不清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心慌意乱中,脚一软,几乎侧着身跳了下去。
现在,轮到大部分观众惊叫了,尤其是多次来看的人,知道那声惨叫影响了斯苔拉的正常发挥,她的入水动作出了很大的偏差。在火焰熄灭的刹那间,大家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伸长脖子注视着水面,他们在想:悲剧是不是已经发生了? 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往常,斯苔拉早该浮出水面了,五英尺深的他水,一站直就露出头了,可是……科特曼也慌了,他根本无心追问刚才是谁发出惨叫的,他跳到水池边上,弯下身子张望。
忽然,“呼啦”一声,斯苔拉从水里直窜出来,像顶球的海狮那样露出大半个身子,把观众和他边的科特曼吓得直向后仰。接着,人们看见斯苔拉笑得比平时还要快乐,就像捉弄大人的孩子那样。许多人马上鼓起掌来。
科特曼松了口气,轻轻拍了两下手,伸出胳膊去拉斯苔拉。斯苔拉抓住他的手,脚下一蹬,上了池边,嘴马上贴近他的脸,像是要亲他,但却开口
说:“快用晨衣裹住我的膝盖,全撞破了!……” 科特曼眉头一皱,马上装出十分亲热的样子,用晨衣裹住她的下半身,顺势把她抱了起来,对那些欢呼的观众喊道:“我要把这个骗人的坏孩子带回去,不让她来捉弄人了!” 这一招,更使观众欣喜若狂,有几个年轻人甚至端起酒杯要来给“坏孩子斯苔拉”灌酒了。科特曼一阵紧张,抱着受伤的斯苔拉进了化妆室。
血,已经透过薄薄的丝绸晨衣渗出来。斯苔拉说:“那声惨叫,一定是那个号称美人炮弹的老太婆发出来的,她嫉妒咱们的节目,想把咱们的节目毁掉!” 科特曼不吭声,掀开晨衣,他看见斯苔拉两膝都擦破了,忍不住凑下去用嘴呵气。
斯苔拉说:“跳下去时,我的动作失误了,幸亏过去严格的跳水训练救了我的命,我在半秒钟内拨正身子,入水后马上翘起手腕,但时间还是少了零点零几秒,头颈和胸脯躲开了他底,膝盖避不开了。” 科特曼抬起头来,眼神很忧郁。他摇摇头说:“看来,你昨天说对了,咱们不该再干下去。亲爱的,咱们去算清帐目,今晚就离开这儿吧。” 出乎意料,斯苔拉却头直摇,她坚定地说:“越是想撵走咱们,咱们越是要争回这口气!你先给我涂点红药水,等会儿再在伤口上化一下妆,别让人看出来。” 科特曼知道劝她也没用,就含着泪给她把伤口处理好,见她走路虽有点跛,但不细看还瞧不出破绽,就转身返回表演场。
场子里观众们都兴奋地谈着,狼吞虎咽地吃着侍者送来的食物。经理走过来,拍拍科特曼的肩膀,说:“今晚斯苔拉让大家开胃了,侍者上菜都来不及。如果天天这样,我还可以提高你们的薪金。”科特曼苦笑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发现那对滑稽的老夫妇例外地不在吃喝,却用一种不安的眼光在打量着他。他马上和经理告辞,走到他们桌旁。
老头佩内齐先生焦急地问:“斯苔拉受伤了没有,你好像是裹着她下半身走的……” 科特曼镇静地说:“没什么,她和大家开了个玩笑,所以我把她抱走了。” “美人炮弹”老太太说:“千万得小心,我吓得差点晕倒科特曼马上问:“不知是谁叫的?” 佩内齐先生立即回答说:“好像是靠梯子那边的餐桌上发出的。我夫人是很谨慎的……” 科特曼不信任地望了他们一眼,点点头离开了。午夜二点的那场演出,科特曼特别注意了这对老夫妻,但他们除了对斯苔拉化妆的膝盖看了又看外,没什么异常。
火池跳水表演仍旧每天两场照样举行,观众越来越多,夏季夜总会经理快活得提前付给了他们双倍的工钱,并提出要再签一个月的合同。但是,科特曼再也不肯签约了。近一个月来,演出时常有人发出怪叫,对斯苔拉的干扰很大,幸亏她已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才一次次避免了意外。再也不能这样卖命了,八月底最后一场结束,他们一定要离开这里。
这一时刻终于到了。八月三十一日晚上,斯苔拉表演完第一场,想到马上要告别这死亡的演出,兴奋得一点也睡不着,因此,当午夜二点出现在跳台上时,她显得有点疲倦。
这时,靠着梯子的那一桌正在窃窃私语,巴雷特太太说:“听说,这是最后一场了,明天,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哈特上校阴险地说:“有您看的,保证刺激得您一辈子也忘不了。”说着,他从皮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啤酒瓶旁,悄悄说:“我在印度部落里见过投石器,这种超小型的,是我改进的,但更准确,一百英尺之内,弹无虚发。”接着,他往投石器里塞了粒蚕豆大的石子,上好弹簧,歪着脑袋对跳台上的斯苔拉瞄了又瞄。
巴雷特太太的眼睛兴奋得放出光来,俄国亲王低声说:“亲爱的,别害怕,这次成功,咱们的婚姻也就圆满成功。” 侍者又在水池里倾倒汽油。科特曼接过火炬,警惕地朝佩内齐老夫妇那桌看了一眼,一扬臂,池中的火焰直向跳台顶上的斯苔拉窜去。
当科特曼大声问准备情况时,哈特上校的手指紧紧按在微型投石器扣机上,一声“跳”字出口,他的手指也扳了下去。
刹那间,紧张的观众听见一声惨叫,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啤酒瓶翻倒的声音。定睛一看,火焰灭了,水面上却不见人影。
这时,只见巴雷特太太捂着脸,由俄国亲王和别的崇拜者簇拥着,匆匆离开夜总会,哈特上校往皮包里塞了样东西,也匆勿跟了上去。人们没去想他们为何离去,又全神贯注地望着波动的水面。
一秒钟、二秒钟,……半分多钟过去了。正在大家断定斯苔拉已经出事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她像条美人鱼一样跃出水面,在空中向大家飞吻。
观众们掌声雷动,欢呼声经久不息。
穿着滑稽装束的佩内齐夫妇走上前,拉着斯苔拉和科特曼的手说:“今晚,有人又想暗害你们,但他们怎知道老佩内齐的投掷本领不减当年呢?我的叉子扔过去,那架投石器里的石子就把要寻刺激的阔太太的脸,大大地刺激了一下!你们看,谁离开了这里?” 斯苔拉和科特曼还没明白老夫妇俩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但他们知道,明天,他们将摆脱这危险的行当了。
第392、真功进士
乾隆十二年,皇帝下旨开恩科,并任命秦玉生为主考大臣。
秦玉生是安徽安庆人,这一来,安庆的考生一个个高兴得心花怒放,约好一起去找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到了宋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宋兄,你岳丈成了主考大人,这是我们安庆的光荣啊。请你赶紧去京城一趟,帮我们打听打听,好让我们也沾点喜气。”众人说罢,就把凑来的银两不由分说地送给宋大柳。
宋大柳曾考取过举人,怎奈一连三次参加会试都名落孙山,也就灰了心。一听这事,他连连摇头说:“你们不晓得我老丈人的脾气,简直是冰山上的石头,又冷又硬。弄不好,他还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大家想想也是,宋大柳是秦玉生的女婿,如今仍赋闲在家,何况旁人呢?但就此作罢的话,他们又不甘心,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好话。宋大柳的心到底给说他们动了,一番准备之后便带着行李和盘缠上路了。半个月后到了京城,秦玉生却不见他,只让管家将他安排在一间偏房住下。
宋大柳知道这是岳丈在生他的气。前几年,秦玉生曾劝他考取功名,可宋大柳的进取心早被前几次会试的失败消磨殆尽,不敢再考。在秦玉生眼中,宋大柳无疑很不成器。
住了三天,宋大柳实在憋不住了,一早起床后,便不顾仆人的劝阻,径直去拜见岳父。秦玉生此时正在洗脸,见女婿突然闯进来,很生气,便冷冷地问他此番进京有什么事。宋大柳站在门口连忙答道:“小婿听说今年开恩科,特地为功名而来。”
秦玉生听他这样说,心下不由一喜,但他还是淡淡地说道:“既为功名,你不在家好好温习功课,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宋大柳叹了口气说:“唉,文如山,诗似海,叫我从何下手?岳丈大人,我听说您是今年的主考,能否为小婿指点一二?”
秦玉生一听女婿说出此番话来,顿时火冒三丈,怒斥道:“胡说八道!皇上钦点我为今年主考,就是因为相信我铁面无私。你虽是我的女婿,我又岂能徇私?你不刻苦用功,怎能求得功名!”说罢,把洗脸的毛巾朝桌上一抛,端起铜盆,将盆中的洗脸水“哗啦”朝院中一倒。宋大柳吓得赶忙靠到墙,此时正有一群大雁从天空飞过。秦玉生放下铜盆,说:“别在这儿愣着了,你看天上的鸟都飞回去了,你还不速速回家准备!”
宋大柳的脸羞得像猴屁股,他灰溜溜地回到住处,打点行李准备回家。恰好岳母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向他打听女儿的近况,宋大柳就把事情一一向岳母说了,趁机又求岳母相助。岳母连连摆手说:“你岳父的事,从不许我过问。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宋大柳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就回了安庆。一到家,那些考生就上门来探听消息,宋大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叹气道:“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害我被岳丈臭骂了一顿。”
众人一听,纷纷耷拉下脑袋不做声了。但还是有几个很不甘心,就刨根问底道:“打是疼,骂是爱,你老丈人是怎么骂你的?”宋大柳被问急了,就把秦玉生倒洗脸水、叫他看天上飞鸟的事讲了。众人听完,都愣在那里,不明所以。
真功进士(2)
忽然有位考生一拍大腿说:“有了,有了!”众人齐声问:“有了什么?”那位考生说:“你们想,秦大人把洗脸水倒在院里,还突然冒出一句‘天上的鸟都飞回去了’,这不正是《诗经》里那句‘鸢飞戾天’吗?”
众人一听,个个眉开眼笑,齐声说:“对,对!这里有门道,有门道!”就这样,安庆的考生在私底下传来传去,个个都按“鸢飞戾天”的考题做了准备。
几个月后,大比之日临近,各地考生纷纷进京。安庆的考生进考场一看,试题果真是“鸢飞戾天”四字,他们如鱼得水,很快写好了卷子。等到发榜时一看,安庆一地竟然有九个考生中了进士,其中就有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
这一来,别处的考生不服气了。有几个和秦玉生不和的大臣,趁机向乾隆皇帝弹劾秦玉生,说他营私舞弊,向家乡考生泄露考题。乾隆听了,也觉得一个小地方一下子中九名进士,的确事有蹊跷,但又无秦玉生泄题的证据。于是,他决定派一名钦差到安庆察访。
安庆县令得知钦差要来,心想,一榜九进士,自己脸上也有光,所以千万不能让钦差查出什么。于是,他找来师爷商量对策,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连夜叫人编了一本小册子,抄写数本,第二天一早,分发到全城百姓的手中。
再说,钦差沿着运河、长江一路行来,船到石塘湾,就听到岸上传来阵阵读书声。钦差朝岸上一看,见是一个放牛娃骑在牛背上,大声地读着手里的书,钦差不禁暗暗称奇。
船到码头,读书声更加响亮了,钦差听着看着,心下狐疑:该不是本地官员听到风声,故意做出样子给我看的吧?于是,他换上便服,带了几名随从上岸。他们走街串巷,看见一对推车卖豆腐的母女卖,母亲拉车,女儿坐在车上读书。钦差好奇,上前搭讪,问道:“卖豆腐本就辛苦,还抽空看书,书真的那么有趣么?”老妇人说:“是县令发下来让读的,还说谁书念得好,便会遇到朝中的贵人,会得到一大笔赏钱。”
果然是早有准备,钦差心下十分生气,但不便表露身份,只得忍住。晚上,钦差躺在船舱里,听着雨打船篷的声音,决定第二天再微服察访几处。次日,他早早上岸,所到之处,都有朗朗的读书声。就连那卖菜的、杀猪的,也都随身带著书,在没有顾客的时候,便拿出来念上几句。
钦差正在巡察,一辆小车吱吱呀呀地过来了,到了跟前一看,又是那对卖豆腐的母女,她们已卖完豆腐归来。钦差尾随来到她们家,见娘儿俩放下车又要推磨,就问:“你们念了书可会作诗?”
“作诗不会,但对对子却马马虎虎。”姑娘咯咯笑了起来。
钦差一听卖豆腐的村姑能对对子,大感意外,眼珠一转,说:“好,我出个对子你们对,若是对得好,我买你们三担豆腐。”
“请出对吧!”
钦差想起昨夜的情形,说道:“雨打船篷,风吹岸上书声朗。”
姑娘一听,盈盈一笑,对道:“磨碾豆花,水冲石下玉浆浓。”钦差一听,心下很是佩服,当即掏出银子买了三担豆腐。
真功进士(3)
出了豆腐店,钦差心想如果就这样回去向皇上交差,还不够,决定再察访几处,便向城里走去。路上,他几次听人说起一个叫杏花村的酒店,说老板娘心灵手巧,不仅能自酿美酒,而且还精通诗赋,便决定前去看看。
钦差来到杏花村酒店,老板娘亲自出迎,笑盈盈地说道:“先生,初次光临小店,幸甚,幸甚!”
钦差心里一惊,敢情这老板娘招呼客人也用联语呀!那我也须用联语应答,便说:“夫人,几番欣闻大名,善哉,善哉!”
老板娘见来人出口成章,举止文雅,便知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她一边招呼客人落座,一边说道:“不敢,请问客官尊姓大名,奴家怎么从未见过您?”
钦差哈哈一笑:“初来宝地,夫人自然觉得面生。”说罢便拣了靠窗边的桌子坐下。老板娘会意,顺手端起桌上的一把白锡壶为他斟酒。钦差心情大悦,随口出联道:“白锡壶腰中出嘴。”
老板娘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道:“金竹筷身上刺花。”钦差面露微笑,摇头道:“以‘花’对‘嘴’,似有不妥,‘嘴’乃五官之一,用‘花’怎能对之?”
老板娘顿悟,环视小酒店,目光落在门边挂的铜锁上,略一思索,对道:“紫铜锁腹内生须。”
钦差一听,拍手笑道:“妙哉!妙哉!”
老板娘笑道:“先生谬赞,这都是我家相公平时教我的。”
“哦,如此说来尊夫一定很有学问喽!敢问贵姓高名呀?”钦差道。
“就是……”老板娘话没说完,一群书生嘻嘻哈哈来到酒店。钦差数了数,一共是九个人。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些读书人,只听老板娘说:“各位都到齐了,今天我们不比文采,改比绘画,大家意下如何?”众人齐声说好。
于是他们就在店里摊开宣纸,画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一个人画好了,率先将画挂在酒店的墙上,等待评判。钦差一看,是一副梅花闹春图。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画好了,依次将画挂了起来。钦差见大家画得无非是些梅兰竹菊、花鸟鱼虫,觉得索然无味,便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忽然从门外飞进来许多蜜蜂、蝴蝶,它们先是在画幅前翩翩起舞,最后竟纷纷落在了画上。钦差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些书生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将昆虫吸引到画上。蜂蝶越聚越多,最后它们竟在每幅画上各自组成了一个字,连起来看,正是:一榜九进士,天佑安庆。
钦差简直不敢相信,难道安庆今年一下子中了九名进士,竟是上天的安排?他忙向老板娘打听,老板娘告诉他:“这九名书生就是今年的九名进士,只因不日要上京面圣,故而今天在此聚会。”并指着其中一位说:“那就是我家相公。”
钦差觉得此人很面熟,仔细一想,原来他是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此前曾在秦府见过的。那么眼前的这位娘子一定就是秦玉生的女儿了。想那秦玉生一生饱学,家人耳濡目染,自然个个是爱书之人,在他们的带动下,安庆人读书成风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决定进京复命。
钦差回到京城,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在安庆的见闻呈报给皇上。乾隆虽觉事情离奇,但无论怎么说,一个地方能有这种读书的风气是难能可贵的,况且也没有找到秦玉生舞弊的证据,只得御笔亲点九位考生为进士。但他有一事不明,就是那些昆虫是如何在画上组成字的。
一日早朝后,他留下秦玉生,和他谈起这事,秦玉生哈哈一笑:“启禀皇上,那是因小女用特制的香茶在纸上预先写下了那些字啊!”
第393、猫几眼祭刀
秘鲁热带丛林里,曾有过许多动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1685年左右。当时西班牙有个名叫卢奇的人,他是位医生,是个热爱生命的人,他看不惯马德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接受了一个慈善机构的建议,被派遣到秘鲁这个充满危险的热带丛林,为各种土著人治病。
这种志愿性的工作是谈不上报酬的,慈善机构每两月一次,从西班牙运来药品和少量生活物资,有时船在海上耽搁或遇难了,他就只好弄些草药为土著人治病,而自己则采些野果充饥。
当地的土著主要是印第安人,但是,印第安人的部落之间,也存在着极大的差别。
有一次,卢奇医生被一名涂蓝了脸的印第安人带领着,去为他们的酋长戈多看病。戈多每隔两夭就发一次高烧,发作时浑身颤抖,胡言乱语,像是见了魔鬼一样。
卢奇一下就诊断出,戈多患的是一种间歇性发作的疟疾,他对酋长说:“你的病我能治好,不过,眼下药物用光了……我可以给你试着用草药来治疗。” 但是,酋长不相信他的话,他说,“我是撞上了魔鬼,现在,我的体力差了,斗不过他,只能向上天祭献婴孩。” 卢奇立刻大声喊道:“不!你的高烧和谵妄是疟疾造成的,与魔鬼无关,千万别做出杀害婴儿的蠢事来!” 酋长摇摇头,说道:“你们这些西班牙来的医生,一点也不懂得我们与魔鬼打交道的事。好吧,如果你真的要从魔鬼那儿夺回两个婴孩,就先试着从鬼房里取出那把镶嵌着猫儿眼宝石的祭刀吧。如果你能取出祭刀,我就照你的说法,等待西班牙的药,或让你用草药治疗。” 听说要卢奇到鬼房去取猫儿眼祭刀,在场的几个印第安人发起抖来,不断给他使眼色,希望他不要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但是,卢奇医生却说:“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将猫儿眼祭刀取来的。我相信,酋长是说话算数的!” 酋长点点头,很快又进入发病状态。
卢奇医生早就听说过猫儿眼祭刀的事了,那是一把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的青铜刀,它虽然不十分锋利,但坚硬无比,能一下插进红木材的树干。酋长用它来杀戮供祭祀魔鬼用的牛羊,有时甚至把它对向当作祭品的婴孩。存放猫儿眼祭刀的鬼房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谁也不敢进去。据说,魔鬼就住在那里,坐在祭坛后面,任意取用它的祭品,但谁也看不见它的影子。
只有戈多酋长能进入鬼房,在那儿贡献祭品,或在那儿将哭哭啼啼的婴孩杀死…… 有意或无意闯进鬼房的人,谁也没有活着出来的。酋长把这些人的尸体从鬼房扛出来,让别人再扔到丛林里去喂野兽。因此,土著人敬畏他们的酋长戈多,超过敬畏那个无形的魔鬼。
人们听说卢奇决定要取出猫儿眼祭刀,纷纷前来劝阻他别去冒险。卢奇笑笑说:“你们别担心,我得想好怎么与魔鬼见面,才到鬼房去,我决不会躺倒让酋长扛出来!” 过了两天,人们见卢奇并没真的去鬼房,以为他已打消了那个念头,就
都放心地离开了他。但是,卢奇却悄悄穿上了厚厚的衣裤,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那幢恐怖的鬼房外面。
他深信,酋长和鬼房之间,一定有个秘密。这个秘密,不是人和魔鬼之间的协定,而是另外一个未知的内容。
他伏在半人深的草丛中,等待酋长的到来。
不一会儿,酋长果然来了。今天,他的烧退了,他是来看看,那个狂妄的医生是否真的闯进了鬼房。他在鬼房门前站住,用力拍了几下门,像是在要求开门。
鬼房里声息全无。
突然,卢奇医生看见,酋长从他带来的阔树叶包里掏出几只野桔,用刀切开,接着,又挑开门框上方用板盖着的一个小洞,把野桔扔了进去,又将木板盖上。
卢奇想,难道魔鬼先得吃一点儿野桔,才肯接待酋长吗? 但是,酋长并没有马上进去,他拿出一只布袋,返身走上一条通往密林的小路。
卢奇立刻壮着胆,蹑手蹑足跑到鬼房前,打开那个小门洞,向里面观看。
木屋里阴森森的,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适应过来。祭坛像人们形容的那样,在最里边,那儿放着两只闪闪发光的金盘,在金盘之间,就是那把猫儿眼祭刀,与金盘相比,它反而显得暗淡了。
卢奇想,他得抓紧时间找到酋长扔进去的野桔,恐怕那才是最关键的。
但是,他怎么也看不见那些野桔。照推想,从门洞里将野桔扔进去,它们只会落到不远的地上,但地上黑乎乎的,没有野桔那显著的橙黄色。
卢奇努力睁开眼睛寻找,突然,他发现那“黑乎乎”的地面在动,仔细一看,他不禁大吃一惊:地上有十几只拳头大的毒蜘蛛,它们趴在野桔上拼命吮吸,那黑黑的身子,把野桔都遮住了。
被这种毒蜘蛛咬上一口,任何动物都得死!戈多酋长的鬼房里,怎么会有毒蜘蛛呢?它们是魔鬼的卫兵,还是酋长的守门人? 突然,卢奇觉得,必须马上去追钻进密林的酋长,弄清他带着布口袋去干什么! 他小心盖好门洞,快步朝密林小路跑去。
好一会儿,他终于看见酋长那高大的身影。他屏住气,放慢步子,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
渐渐地,道路消失在林莽荆棘中。戈多酋长用一根粗树枝拨着草丛,向前走去。不久,他来到一条小河边,用手舀出许多稀泥,涂抹在脸和暴露在外面的躯干上。正当卢奇在猜想他会干些什么怪事时,只见他两手张着布袋口,突然跑到一个蜂巢边,用袋底拍打了一下蜂巢,引得那些黑蜂向他飞扑过来。
但是,黑蜂们在泥浆前又却步了,酋长的口袋里倒钻进了好一些。他收紧袋口,侧着耳朵在口袋外听了听,满意地沿着小河往回走。
不一会儿,那些追赶他的黑蜂绝望地飞回蜂巢,他开心地将口袋搁在地上,跳进小河,把泥浆都洗掉了。
卢奇医生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拎着口袋穿过密林,来到鬼房门前。
酋长又伸手拍打了一下木门。这时,卢奇医生突然明白了,他是要那些毒蜘蛛离得远一点。果然,拍打过后,他就“打开小门洞,举起那只布袋,
使劲晃动着。
黑蜂在布袋里又疯狂地嗡嗡乱叫,离得很远的卢奇医生似乎也听到了那愤怒的叫声。
不一会儿,酋长又将眼睛贴近门洞向里张望起来。很快,他就推开沉重的大门,一边抖动着那只口袋,向里面走去。好在遍地是草,如走在地毯上一样,即使鞋底钉上铁钉,也绝不会发出一点儿响声。
卢奇在他关上门时就快步溜过去,贴着门缝朝里看:酋长跨过趴在野桔上的毒蜘蛛,笔直朝祭坛走去。使卢奇医生惊讶的是,那些毒蜘蛛竟像死的一样,或趴着,或脚朝天痉挛着,似乎十分痛苦。
酋长来到祭坛前,拿起猫儿眼祭刀,说道:“魔鬼先生,你别来缠我了,再过两天,我就挑两个胖胖的小家伙来祭妃你!” 说完,他又执着祭刀,跳了一个古怪的舞蹈,再将祭刀恭恭敬敬地放回原处,又避开那些毒蜘蛛,退出了鬼房。
卢奇医生躲在草丛里,看见他犹豫地凝视着那只布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将它扔在荆棘丛中。
这时,卢奇医生全明白了,那些野桔是将毒蜘蛛吸引得聚在一起的诱饵,而口袋里的黑蜂的嗡嗡叫声,却会弄得毒蜘蛛们抽搐、瘫痪。
无疑,那些黑蜂是毒蜘蛛的天敌,这一秘密,恐怕是酋长家祖传下来的,也是安全进入鬼房的钥匙。
为了安全起见,等酋长走后,卢奇医生又拍拍门洞,再打开观看那些狰狞的毒蜘蛛。这时,它们都渐渐恢复过来,准备离开那些美味的野桔了。卢奇立刻跑到荆棘那几,抓住布袋,又将它凑近门洞,用力抖动着。
不一会儿,那些毒蜘蛛竟又像被那强烈的嗡嗡声击倒了,一只只伸腿缩脚,一动也不动了。
卢奇毫不犹豫地推开沉重的大门,抖动着嗡嗡作响的口袋,小心绕过那些毒蜘蛛,一直走到祭坛那儿,一伸手,就将猫儿眼祭刀攥在掌心里了。他还想学着酋长刚才那样跳一阵舞,但想起了子虚乌有的魔鬼,一跺脚,就走出了鬼房。
不过,他还是紧紧关上了大门——那些毒蜘蛛苏醒过来,可不是好玩的呀! 他将口袋扔口荆棘丛,带着猫儿眼祭刀,回到了简陋的诊疗室。
第二天,酋长戈多又发病了。卢奇送上了自己新配制的草药,他服后,半天不到就退烧了。
卢奇觉得心里更踏实了,他对戈多酋长说:“昨天,我到鬼房去了。魔鬼并不害怕。我们应该把刀子对准魔鬼,而不是对准婴孩。” 说完,他拿出了那把猫儿眼祭刀。
从此,酋长再也不相信魔鬼了。
第394、捉鱼计杨树叶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在徐家大湾,一年的农忙栽秧的季节又来到了,有田的主人又该请人栽秧了。在乡下,栽秧是一件既要力气又要技术的农活,人整天泡在水里弯腰劳作,非常的累。再说,扯秧要摸黑,运秧要及时,抛秧要均匀,栽秧呢?除了株距行距要适中之外,下栽的深浅也有技术讲究。栽深了秧苗分蘖迟,影响生长发育,到了秋季也就影响收成;栽浅了秧苗会浮起来,当即作废,成为废秧。分兜的多少同样要有技术,每兜六根左右为好。多了顶的本大;少了影响收成。因此,每到栽秧时节,田主人对前来赶工栽秧的农民格外敬奉,一日三餐酒肉相待,外加消夜,工钱也不含糊。
有一天,徐苟三和一群赶工的农民一起来到万湖村一位姓秦的财主家栽秧。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秦财主拱起双手对前来赶工的农民说:“到我家栽秧一亩,给纹银五钱,比别人家的多出五分,今年我家一共有一百二十二亩水田,栽完以后我立马结账。
栽一天秧,供饭四顿,望大伙协力同心,早日完工,早领银钱回家。”
“每亩多给五分银子,这还有什么不好的呢?”于是赶工的农民们齐声应道:“行啊!” 说着,在管家的带领下,直奔秧田扯秧去了。
这帮赶工的一共来了三十六人,应该在六天之内,也就把秦财主的一百二十几亩水田栽完了,可是现在栽了七天,怎么还剩得那么多水田没有栽完呢?劳累苦了的人们终于起疑心了。不禁议论道:“东家说的是一百二十亩水田,我们有三十六个人,按每人每天栽六分田计算,最多也只要六天就可以完工,现在我们已经栽了七天了,怎么还有那么多水田呢?” 这话正好被徐苟三听到了。这天收工以后,他暗中叫人丈量了一下所栽的秧田,这一量,问题就出来了。原来计算田亩的标准有好几种,最小的是六百六十平方米为一亩(一般用来计算收租,这样就可以多收佃户的钱粮),最大的是一千二百平方米为一亩,还有比这更大的。秦财主是请人来栽自家的秧田,这回他是以超出
一千二百平方米一亩来计算的。难怪我们起早摸黑地栽了七天,东家还说有好多水田没有栽完呢!
丈田的人回来把这事跟徐苟三一说,徐苟三听了一愣,但他马上安慰乡亲们说:“怎么办呢?我们已经栽了七天秧,我们不能因为被东家拜了我们就辞工啊!我们半路辞工东家就可以借故少给我们工钱。这样吧!你们先不做声,等把东家的秧栽完了,东家把工钱给我们了,我们再来和东家论理。”于是,大伙又忙了五天,才把秦财主说的一百二十亩水田栽完了。等秦财主付了工钱,民工们说辞行的话的时候,只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到秦财主跟前说道:“东家,我们今天栽的那块水田里,不知是谁往秧田里放了鱼,有好多人在秧田里捉鱼呢! ”
秦财主一听急了,赶紧跑过去看:只见一块刚栽过秧的水田里,鱼儿蹦跳,人们追赶,秧苗早已被捉鱼的人踩得东倒西歪。田边还站着一个人,他手里端着一把杨树叶子,正用嘴往水田里吹呢!可是水田里只见鱼儿,不见树叶。秦财主知道这回遇到高人
了,马上拱手向那个吹杨树叶的人的身边走去讨好道:“高人手下留情,我秦某有不对之处,愿听指教。”
这时,赶来看热闹的民工中间有人说话了:“他就是徐苟三,难道你还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吗?”
“徐苟三?” 秦财主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撩起长衫的右角跪下给徐苟三求饶道:“是我错了,我用大亩计算,是为了少付工钱,只要您郎现在放手,我的工钱马上补发到位。”
“你以后就不再拜人了吗?”徐苟三板起脸来问道。
“再不拜人了!再不拜人了!”秦财主连连作揖以求宽恕。
徐苟三这才放下手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拿三十六锭大洋来,当面发给这群赶工的人。不然的话,我就把我们多栽的水田全都变成捉鱼场地!”
秦财主急忙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把额上的汗,转身对站在身边的管家发话道:“还憨站在这里搞么事啊?赶快去拿银子!”
就在这时,秧田里的人也都站起来准备上岸,因为水田里不知怎么一下子一条鱼也没有了,只有一些杨树叶夹杂在栽好的秧苗中,漂浮在水面上。
第395、未遂的仇杀
唐贞观年间,仲春的黄昏,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正神情疲惫地行走在山间的小道上。此人名叫孟金贵,是从修长城的工地上逃回来的。此时此刻,他心中想着回家后要干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敞开肚皮美美吃一顿饱饭,也不是洗去风尘好好睡一个舒坦觉,而是要实施一次报复,狠狠的报复。
三年前的深秋,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让金贵至今想来还难解心头之恨。
那天,他和另外两个人事先约好,准备溜进城里去打劫一家大钱庄,结果事情败露,三人狼狈逃窜。县衙派出差役四处张贴悬赏布告,搜捕案犯。他仓皇逃回了村子里,躲在大山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石洞里。是族长孟大领着县衙的一班捕快逮住了他。依照大唐律法,他被判处了三年徒刑,发配到塞北加固长城。
如今,刑期还有半年就要满了,可天寒地冻、饥肠辘辘干重活的苦日子,金贵实在连一天也忍不下去了。这天黑夜,趁着守兵打盹的机会,他便偷偷逃了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金贵把在心里谋划许久的复仇方案又仔细忖度了一番:到家后,第二天先躲在家里不露面,入夜后悄悄地翻墙去把孟大一家人统统干掉,然后连夜逃往岳阳。整个行动神不知鬼不觉,这真是名副其实的绝杀,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桩凶杀案是他孟金贵干的。
很快夜幕降临,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金贵躲躲闪闪地来到家,正要敲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把金贵吓了一大跳。“谁呀?”昏暗的屋内有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问道。金贵不由心头一热,压低嗓音应道:“娘,是我!”金贵的娘颤巍巍地走出来,见是儿子站在眼前,泪水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抹着泪说:“我的贵儿,你总算回来了!”金贵也眼圈一红,总算强忍着没落泪。他返身关上屋门,埋怨道:“娘,您也真是的,这么晚了,怎么不关上门?”金贵的娘深深叹了口气:“自从你被抓走后,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见着你,因此这些日子里,我夜里一直就没闩门,是怕你敲门我人老耳背听不见。”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金贵听娘这么一说,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才好。
吃罢晚饭,金贵犹豫一会,还是硬着头皮说:“娘,我们山里穷,我回来后不准备在家久住,打算后天赶早去岳阳挣钱。挣了钱再回家,买田买地娶媳妇,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娘尽管舍不得儿子又要远走他乡,但瞅见村里一片穷山恶水的,也就没有阻拦。
临睡时,金贵一再嘱咐娘,说他回家的事不要张扬出去,免得又遭人说闲话。娘点点头,说:“你又不是升了官发了财回来的,娘怎么会那么糊涂。”
回到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金贵心里觉得踏实多了,一整夜都睡得很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睡醒。
一天的时光眨眼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娘捧着一个红布包交给金贵,嘱咐他说:“你明天就要出远门了,家里也没什么积蓄,你把娘陪嫁的这两样东西拿到城里的金店去兑些钱作路上的盘缠吧。”金贵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一看,是黄灿灿的一副金手镯和一对金耳环。顿时,他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间奔涌。他本不想要娘的陪嫁,但摸摸自己的衣兜,里面只有几枚铜钱,只好无奈地收下了。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金贵才刚刚回家就又要匆匆离去。金贵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解开金贵的包袱,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忘了带,不料在衣服下面发现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她脸上蓦然变色,颤声问:“你……你去挣钱为啥还带着刀呢?”金贵心中一惊,忙搪塞道:“这么远的路,外头挺乱的,我怕撞上坏人,带着防身用的。”金贵娘长叹一声,说:“儿啊,出门在外,你可不要再犯事呀!再犯,娘可怎么活!”说着,又开始掉泪。这时,金贵可不敢对娘说硬话,只是低着头脸窘得通红。半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口问道:“娘,孟大家还在老地方吧?”金贵娘点点头:“老地方,他能搬到哪儿去!”说到这儿,又不解地问,“你问这干啥?”“嗯,随便问问。”金贵不自然地挤出一丝笑意,想要掩饰过去。
提起孟大,金贵娘却絮叨起来了:“你看我,一整天只顾着高兴,差点忘了大事。我跟你说,孟大真是好人哩!你走后不久,家里的几亩田孟大就派人帮咱家种上了。遇上逢年过节他家杀猪,还不忘剁几斤肉送过来。还有,你被抓几天后,孟大还上门送来了二百文钱,说是官府里发的抚恤金……”“娘,你说什么?”金贵打断娘的话,诧异地问,“官府发了抚恤金?”世上哪里会有会有这样的荒唐事——自己抢了钱庄,官府还发抚恤金?他摇了摇头说:“一定是搞错了。”
“怎么会搞错?孟大分明说是官府发给我们家的。”金贵娘嘴里尽管是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挺纳闷。她摸索着到里屋从夹墙内取出来一个布包,打开一看,确实是二百枚铜钱。娘又说:“当时我也觉得挺奇怪,因此这钱一直没敢动,想等你回来再问个明白。”面对两大缗不明不白的钱,金贵也不知该如何向娘解释。
金贵躺在床上,回想起娘刚才的一番话,心里七上八下,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孟大对我可以说既有深仇大恨却又恩重如山,今夜的绝杀行动到底进不进行?还有这二百枚铜钱该如何处理……就这么胡思乱想之间,一迷糊,人竟睡过去了。
天将放亮,金贵娘正要叫醒金贵上路,忽听门外有人喊:“金贵娘,你开门呐,我放了塘,送条鱼过来!”
金贵从睡梦中惊醒了,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登时浑身一激灵,忙一骨碌爬起来。孟大进门看见金贵,神色有些异样,但很快平静下来,热情地招呼道:“金贵回来啦,回来就好!”把鱼放下后,他笑着问金贵道:“如今不再记恨我吧?”
金贵面对昨日是仇家,今天是恩人的孟大,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孟大解释道:“当年你犯了事逃回村里,我担心你再去干坏事。你那两个同伙自打那次逃脱后,不思悔改,半年后又去抢劫,结果抓住后被官府判了死刑,连家人都跟着遭殃,真惨啊!再说,成天那么东躲西藏过着地老鼠般的日子,那滋味能好受吗,还不如认罪服法早日重新做人。金贵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孟大说到这里,深有感触地喟叹道,“如今太平盛世,官府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很多地方出现了囹圄常空、马牛布野、夜不闭户的景象,咱老百姓可不能再做对不起朝廷的事啊!”
“就是,就是!”金贵娘不住地点头。这时,娘想起了那二百枚铜钱的事,忙问孟大,“大前年你送来官府发的那二百枚铜钱的抚恤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那些钱!”孟大狡黠地笑起来,“那不是官府发的抚恤金,是当时我揭发金贵,官府给的悬红赏钱。我寻思与其让村里其他人拿走,不如我领来给你老人家安度晚年。为了不让大嫂你记恨,我只好说是官府发的抚恤金。再说,金贵被抓是迟早的事,你可不要怨我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唉,面对眼前这个可恨又可亲的族长,金贵母子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感激他。
孟大望着一脸激动的金贵,沉吟再三,问道:“金贵你是判了三年吧,好像还有半年刑期,怎么就回来了?”
金贵低着头,牙关紧咬,面如死灰,心里又开始暗自咒骂孟大多管闲事了。
金贵娘见儿子默不作声,想编些话来打圆场,便道:“金贵是……是患病提前回家治病来的。”
孟大心里明白,金贵是刑期未满偷偷逃回来的。他也不点破,只摇摇头,告诫他说:“像你这样,要是官府发觉了,可是要罪加一等啊!”叹口气后又道,“我看呢,你还是主动自首求个宽大吧,看能否从轻处置,服满半年就回来。你意下如何?”
遇上这样认死理的族长,哪还容他金贵不同意?难道又让孟大报到官府领着衙役第二次抓他?金贵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饭后,孟大亲自押着金贵来到了县衙。孟大和金贵跪在堂前将事情原委细细禀告,孟大又替金贵苦苦求情,说是他娘已经八十好几了,体弱多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身边需要人照顾;而且金贵这次是自己投案自首,应当减轻罪责。说罢,又递上一份担保文书,代表整个孟家庄一百一十六户人家,恳求县令大人宽宏大度高抬贵手,准许金贵保释。
县令接过担保文书一边看一边微微颔首,尤其是见到文书落款处一个个不同字迹的签名和一团团殷红的手印,脸上不由得耸然动容,当堂宣判,准许孟金贵提前开释。
金贵想不到孟大会动员阖族的乡亲来保释自己,也想不到县令如此通情达理,忙“扑通”一声再次跪倒,感激涕零地说:“感谢大人法外开恩,我孟金贵郑重发誓,再也不会干傻事啦!”
孟大也信誓旦旦地说:“请县令大人放心,今后我们孟家庄的人一定遵纪守法,决不做有辱家族声誉的事!”
闻听此言,县令心中大喜,情不自禁一拍惊堂木,赞叹道:“朝廷有如此晓大义明事理的子民,大唐必定长治久安!”
第396、“蚱蜢人”杰克
1943年春未夏初,第二次世界大战出现重大转折,同盟国从战略防御开始转向战略进攻,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每隔几天就夜袭德国法西斯的首都——柏林。
6月14日午夜11点,杰克·维克利中尉兴冲冲地登上他那架C—4—2号远程轰炸机,准备去参加对柏林的又一次夜间空袭。他坐在驾驶舱里,静候起飞的命令,白天那一幕幕欢快景象还在脑海里翻腾着。
今天是他21岁的生日。中午,他所在的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792飞行中队的同僚们,特地在机场餐厅里为他祝贺生日。圆桌上立着一枚炸弹壳,上面镌刻着“祝杰克生日快乐”几个大字。在朋友们一片祝贺声中,杰克一口气将插在生日蛋糕上的21根蜡烛全部吹灭。
更值得高兴的是,下午他代表792中队参加了司令部运动会,在撑竿跳高比赛中一举夺魁,为自己的生日献上了一份厚礼,撑竿跳高是他擅长的项目,在大学时代他就多次获得校运动会撑竿跳冠军。而在今天,他却越过了4.15米横竿。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越过这个高度。尽管当时横竿颤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掉下来。为此,他为792中队赢得了一块金牌。
杰克离开运动场时,中队长维克中校喜滋滋地走过来,拍着杰克的肩膀说:“干得好,杰克!今晚参加空袭,你千万要保重呀!我刚听说,为迎接英国皇家空军大型运动会,8月24日你将作为轰炸机司令部的当然代表,参加与战斗机司令部的撑竿跳高对抗赛。”杰克向维克中校行了个礼,说:“中队长,请放心,离比赛还有两个多月哩。我保证下次还拿冠军!” 耳机里传来起飞命令,打断了杰克的回忆。杰克与同伴们在一片嗡嗡的发动机声中,驾起轰炸机,冲向夜空。
792飞行中队一共有18架兰开斯特远程轰炸机,全都参加了这次空袭。
每架兰开斯特飞机上有5名乘员,除机头的驾驶舱外,机身还有一个透明的投弹舱。飞机上载有6吨重磅炸弹。
经过3个小时的飞行,轰炸机机群精确安全地飞临柏林上空。令人惊讶的是,此时此刻,柏林城却沉浸在一派宁静之中。或许是下着蒙蒙细雨的缘故,夜空没有探照灯光,德国防空部队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射高射炮火。
维克中校飞在最高层,他通过无线电向部下发出命令:“今晚地面没设防,按原订目标低空投弹!” 杰克飞机上的领航员将飞机领向轰炸的目标——一家大发电厂,投弹员全神贯注,把重磅炸弹瞄准地面目标。
杰克在驾驶舱用机内通话系统向同伴们发出命令:“投弹!” 霎时间,兰开斯特轰炸机群倾泻下一颗颗重磅炸弹,柏林城立刻成了一片火海。刚刚还宁静的城市,顷刻间,探照灯和曳光弹的光束纵横交错;重磅炸弹与高射炮弹的爆炸火光彼此辉映。柏林,成了恐怖的地狱。
爆炸产生的热风,从柏林城反冲上来,撞在每一架兰开斯特轰炸机上,那30吨重的庞然大物竟然像飓风中的一张纸,在空中飘飘摇摇。
维克中校兴奋得连声喊道,“炸得好!炸得好!现在准备返航!小伙子们,别浪费汽油啦,回家吃火腿和鸡蛋去!” 杰克正准备调转机头,突然一阵炮火袭来,飞机像挨了一大棒似的,猛地一震,从头到尾抖动起来。很显然,飞机中弹了。杰克回头一看,通往投弹舱的那条原本是漆黑的走道,正喷射着熊熊的火焰。他迅即按动无线电呼叫按钮,在这危急的关头,他必须向中队长报告。“C—4—2呼叫中队长,我机右翼中弹起火,只有跳伞了。”他知道剩余时间不多了,但还是加了两句:“不过,请中队长放心,我会回来参加8月24日的撑竿跳高比赛的。” 机内通话里传出领航员的喊声:“杰克,快跳伞!”杰克隐隐约约看到同伴们的影子正消失在茫茫夜空中。这时,他才冲到舱门口,跳了下去。随着他这一跳,飞机的一翼蓦地倾斜,整个飞机尖叫着,拖着一团黑烟栽向地面。
杰克打开降落伞,向地面飘去。他刚着地,就成了德国人的俘虏。一个多月中,他受到德国人的严刑拷打,还要无休止的回答他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并且被不断地转换着监禁的地点。
转眼到了8月初,杰克被送到一个用铁丝网围着的战俘营——玛克维茨集中营。这是德国看守最严密的战俘营。在这里,监禁着许多英国军官。长年的关押,使他们个个面黄肌瘦,憔悴不堪。但不久杰克就发现,尽管他们遭受到如此严酷的摧残,却依然十分乐观。他们对战局出现的重大转折,深表关注,对盟军的最后胜利充满信心。纵然这里最不允许议论的事是逃跑,而且自玛克维茨战俘营设立以来,从来没有人活着逃出去,但他们背地里还是在悄悄议论着这个话题。
玛克维茨战俘营的营址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它的四周围着一圈高达3.5米的铁丝网,网外是一条7米宽的水沟,在沟那边是一片宽阔的沼泽地,长满高大的蒲草,像个小森林似的。乍一看,这或许是逃跑的战俘一个安全的隐蔽地,但实际上,在蒲草下面却是几十厘米深的泥潭。人的脚一旦陷进去,就不能自拔,结果只能被德国人的警犬发现而被咬死。只有过了这魔鬼般的沼泽地,才算真正逃出战俘营。因此,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而一旦重新捉回来,就必定被当众处死。
然而,面对如此险恶的环境,逃跑的密谋依旧在战俘中酝酿着。为此,战俘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逃跑委员会”,由德高望重的英国军官哈德上校负责领导,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所有逃跑计划必须通过哈德上校审订,如果他认为计划过于鲁莽行不通,就必须了以废止。但如果他认为哪怕有一了点成功的希望,不管它有多大的危险,他也会积极支持,并提出各种建议,使计划更趋完善。而且如果有必要,委员会还会号召每个战俘给准备逃跑者提供帮助,千方百计予以配杰克到这里两个星期了。他必须赶在8月24日前回去参加撑竿跳高比赛。逃出去的强烈念头,始终缠绕在他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随着这个日期渐渐临近,他心急如焚。当然,这两个星期他并没白白度过。他利用各种机会,跑遍了整个战俘营,从各个角度,对四周的地形、建筑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他特别感兴趣的,是战俘营东北部的一块高地。与高地相对的沼泽地的那一边,有一个正在使用的德国空军机场。它建在比战俘营地势还要高一点的地方。杰克注意到,每天破晓时分,飞机场上总停放着十几架“米瑟施密特”式飞机,它们整齐地排列在机场上,并且发动着引擎,随时准备起飞,以防止英国远程轰炸机的突然袭击。他还发现,他们睡觉的屋子是由废钢管搭起来的,而且床铺也是由这些轻型钢管支撑着。随后,一个大胆而又周密的逃跑计划,在他心中逐步形成。
8月22日早晨,也就是英国皇家空军撑竿跳高对抗赛开幕的前两天,杰克找到了哈德上校。
杰克庄重地敬了个礼,突如其来地对上校说,“上校,您允许我逃跑吗?” 哈德上校略显惊讶地注视着他。这个身高1.90米的小伙子,眼里燃烧着火一般的热情,微微颤动着的下颌充满自信。
上校微笑着说:“可是,你到这里刚刚十来天,杰克!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吧?” 杰克挺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是的,我非常着急!上校,我必须赶在明天晚上回到英国,我跟我的上司早已约定了。” 哈德上校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可不喜欢那种爱跟年长军官开玩笑的年轻人。
上校面无表情,用稍带冷漠的口吻揶揄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完成你的创举呢?难道德国人会借一架飞机送你飞回英国吗?” 杰克咧着厚厚的嘴唇笑了,“我无法向德国人借,因为我不会说德语。
上校,别忘了我是飞行员,我会开飞机,我想自己搞一架飞机飞回去。” 哈德上校宽厚地笑了笑,满腹狐疑地问:“你的想法很好,很大胆,但我想问一下,你有什么高招可以摆脱这里的严密防范?你不会不知道,玛克维茨战俘营是德国人引以为豪的集中营,号称‘无法逃越的监狱’。它四周围有3.5米高、50厘米宽的带刺的铁丝网围着,到了晚间8点,警报一响。
就有500伏的高压电流通过这些铁丝网。你准备怎样克服这小小的障碍呢?” 杰克沉着而又自信地答道:“跳过它,上校。” 哈德上校盯着杰克,惊奇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战俘营里到处有荷枪实弹的德国兵在巡逻,高耸的了望塔里有德国机枪手,他们的眼睛像鹰一般犀利。杰克却提出要跳过这3.5米高的带电铁丝网,去争取自由,这种大胆的想法,在所有的战俘中还是头一遭!不过,颇有长者风度的上校还是耐着性子,仔细地听着这个年轻人的每一句话,而且越听兴趣越浓。
杰克首先介绍自己在大学和部队里都是撑竿跳高运动员,拥有越过4.15米横竿的实力,因此3.5米高的铁丝网,对他来说倒算不了什么,至于撑竿跳用的竿子,他已物色好了。在他睡觉的大房子里,有支撑着床铺的轻型钢管。他试着拆下一根,掂掂份量,试试韧性,都挺合适。每根钢管长1.9米左右,拆下4根管子,把它们两个两个拧在一块,就能做成两根3.8米长的撑竿。他的具体设想是,第一根竿子,准备用来跳过战俘营的铁丝网。然后在德国兵发现前,迅速躲到灌木丛里隐蔽起来。第二根竿子则做成可拆装的,在跳铁丝网之前,把它拆开系在背上。跳过以后,再装成一根,撑竿跳过水沟,或游过去。一旦过了沟,再将撑竿拆开,当作一对高跷。当然这两根钢管上,事先应装上两块角铁做的脚蹬。这样就可踩着高跷穿过那片沼泽地了。过了沼泽地,潜到飞机场旁。在远离机场大门,或靠近那些正在发动着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的地方,他再把高跷复原成一根撑竿,跳越飞机场的铁丝网墙,然后伺机劫持飞机逃跑。
听完杰克讲叙的计划,哈德上校吐了一口气,说:“很好!我从来没听说过像你这样的计划。我希望它能够成功。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金属撑竿触到带电的铁丝网,其后果将意味着什么吗?” 杰克点了点头,咧嘴笑了。“我知道,那就不仅会触发警报,而已会被电死。但是,掸竿比赛的撑竿是不准触碰横竿的。我作为撑竿运动员,在我越过带电铁丝网时,竿子是倒向里边而不会倒向电网的。这种过竿技术是我们的基本功。上校,这一点请你不必担心。” 哈德上校想了想,依旧半信半疑地问道:“可是,你这种跳怯,与在运动场大不相同,既没有起跳的助跑跑道,也没有一个木盒之类的硬物陷在地里,成为穴斗,供你插竿呀!” 杰克胸有成竹他说:“这两天,我利用晒太阳的机会,在靠近铁丝网处,已物色到一个比较理想的撑竿地方。那里有一段可供助跑的空地,尽头处还有一个小坑。今天下午放风时,我可以把我的一只破皮靴偷偷地卡在坑里,这不就成了穴斗了吗?到时,我把撑竿插在靴子里就行了。只要靴子不被德国佬发现,那就是我撑竿的理想场所了。” 上校信服地点点头,又问:“具体时间呢?” 杰克不假思索地答道:“选在明早5点左右,破晓时分。因为这时德国兵经过紧张的一夜巡逻,戒备最为松懈。更重要的是,不知你注意到没有,那个德国机场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为防上我们空军的袭击,每天破晓时都准时将引擎发动,一般持续一小时左右。在这个时候,是劫机的最佳时间。我必须在明天晚上前赶回英国,因为我向上司保证过,一定要参加24日举行的撑竿跳对抗赛。上校,我想我应该成为一个守信的人。” 哈德上校完全被杰克的越狱计划折服了,他深感后生可畏,连声夸奖道:“很好,你想得很周到。这个计划我批准了。它虽然很冒险,但有一定的成功把握,我想委员会也会很快同意的。这样吧,今天夜里熄灯后,我们一起到你的房间,帮你动手作准备。” 杰克房里关着四五十个难友。晚上熄灯后,墙壁上的暗门打开了,哈德上校带着两个人钻进他们的房间,坐镇指挥这次越狱行动。他们还带来了制作撑竿用的一把钳子和一些铁丝。每一个难友都乐于提供帮助。他们有的在窗口了望,监视德国看守的一举一动;有的轻手轻脚地把床铺拆开,把拆下的轻钢管做成撑竿。两恨竿子很快就按照各自的要求制作成了。快到半夜时,一切都准备停当。
上校吩咐杰克安心睡觉,养足精神,到时他会喊醒他的。破晓前的一小时,哈德上校推醒了杰克,最后一次仔细检查了杰克逃跑的工具,并且让他拿着钳子把拆装撑竿的动作演习了好几遍,接着,帮杰克把可拆装的竿子紧紧地缚在背上,又用布带子缠在另一根撑竿的扶手处,以防止撑竿越过电网时手滑。难友们都醒了,大家都好像是自己准备出逃那样,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这最后的几分钟特别难熬,时间就像蜗牛一样缓慢地蠕动着。东方泛出了微微的鱼肚白,突然间,从离他们500米外的军用机场方向,传来了“米瑟施密特”式飞机发动机的嗡嗡声。
杰克兴奋地低声说:“时间到了,上校!我全都准备好了。” “等一等!”正在窗口观察那片空地动静的上校发出了警告。杰克必须通过这80米宽的空地,才能到达他藏有皮靴的铁丝网跟前。
杰克焦急地问道:“出事了吗?难道事情要坏在这最后一分钟里吗?” 哈德上校低声说:“有一个德国兵牵着两只狼狗正在铁丝网边巡逻。当然,这只是例行的巡逻。我们等他两分钟再行动……” 上校突然停止了说话,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房间。房间里除了人们的喘气声,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时,从外面传来德国兵一声愤怒的叫骂声。
哈德上校小声的解释道:“那个笨蛋被你的靴子绊了一跤,杰克,他蹲下了,正在找是什么把他绊倒的。糟糕!他擦了一根火柴,快照见你的靴子了。杰克,看来你不得不推迟到明天再行动了。” “不行!”杰克不容置疑地说,“明天就太晚了,明天上午撑竿跳对抗赛就要举行,中队长还等着我夺冠军哩!对不起,请把门打开,我现在就得走!” 杰克那坚毅勇敢的神态,促使哈德上校下了决心。他吩咐打开门,紧紧地握着杰克的手说:“愿上帝保佑你一切顺利!” 这时,灰白色的晨光,已经朦朦胧胧地洒在那片空地上。杰克双手紧握撑竿,朝蹲在地上的德国兵奔去。
难友们都挤到窗口处屏住气观看着。他们担心这次逃跑,仍将以失败而告终。
杰克赤着双脚,轻盈敏捷地奔跑着,等到狼狗发觉他时,他已经一口气跑到离铁丝网仅有20米远的地方了。狼狗凶猛地叫了起来,拼命地想挣脱拴在颈部的皮带。
德国兵猛地拾头,朝狼狗叫的方向看去,他喉咙里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声响,迅即蹦了起来,吃惊地喘着气。他非常惊讶,压根儿就想不到那只插在坑里的靴子与那个握着长竿的高个子之间有什么关系。他看见杰克一脸怒气,低低地握着长竿,径直朝着他冲过来,顷刻间,他不知所措,处于丧失理智的恐怖之中。他发疯似地尖叫起来:“站住!你要干什么?” 德国兵松开拴狗的皮带,笨拙地从肩上取下自动步枪,战战兢兢挥舞着。
这时候,两条狼狗飞快地窜到杰克的前面,呲牙咧嘴,疯狂地准备扑过来。哪知杰克毫不畏惧,反而迎着狼狗直冲而来。
杰克猛地压低了钢竿的端部,横在两条狗之间,就像耍弄长柄大镰刀一样,从这边扫到那边,把两条狼狗打得东倒西歪,汪汪汪叫唤,等到它们重新站稳的时候,杰克已经从中间冲过去了。杰克紧握钢竿,继续往前冲,他把竿子尖端对准了那个德国兵两腿中间的破靴子。
德国兵刚把步枪举起一半,便慌慌张张地扣动了扳机,一66J条火舌从枪口里喷出来,扑扑扑地射在杰克脚前的地上。这时,他看见杰克把竿子对准了他的大肚子,吓得连忙后退两步,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四脚朝天地摔倒了。与此同时,一道令人眩目的闪光,紧接一声凄厉的尖叫,德国兵倒在了带电的铁丝网上。
就在这时,杰克把撑竿准确地插在那只埋了一半卡在坑里的破皮靴里,他使足了平生的力气,奋力插竿,右腿猛地一蹬,腾身跃起…… 也就在这时,警报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了望塔顶端的探照灯光柱,像一把利箭扫射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间。然而,此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杰克的前进。失败的威胁反而增强了他必胜的决心。他很清楚,这次撑竿跳是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跳,他必须跳过那死亡的电网。
说时迟,那时快。他摆着左腿,全身向上高飞,悬垂在撑竿的上方,他像燕子一样轻盈地、干净利落地越过了铁丝网。那直立的撑竿依然静止地停在离铁丝网仅一米的地方,然后向里侧倒了下去。
杰克在铁丝网另一侧约5米的地方匆匆落下,稍一站稳,他就飞也似地窜进那片灌木丛里。这时机枪子弹雨点般地从了望塔上泼下来,在他周围呼啸着。半分钟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那条7米宽的水沟。
从灌木丛里传来德国兵嘶哑嘈杂的喊声和警犬的狂吠声。这时,他正用双手把背上的两根竿子解下来,掏出钳子,飞快地组装成一根。当他听到狼狗在身后不到20米远的丛林里吼叫时,他简直不能自持了。他边跑边扭紧了铁丝,发狂似地朝沟边奔去。
警犬最终发现了他,向他猛追过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杰克突然发现沟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咬咬牙,放低了竿子朝石块跑去,用力戳在石块的凹坑上,2秒钟以后,他已经跳起来,向沟那边飞去。那些警犬一下子就被甩了四、五米远。
如猛虎下山似的警犬,眼睁睁望着它的猎物飞到了前面,绝望地在沟边吼叫着。而杰克握着竿子,正拼命地爬上沟岸。当他来到那片长满高大蒲草的沼泽地时,德国兵已追到了沟岸边。他们在岸边停下来,举枪射击。
“砰!砰!砰!”子弹在杰克的头顶呼啸而过。由于杰克很快就消失在没膝深的污泥和蒲草之中,枪声也就停止了。德国兵迅速朝着附近的一座桥奔去。他们相信逃跑者肯定陷入了那个不能自拔的泥潭里,等着他们来抓呢。
殊不知,杰克上岸后便迅速地把绑住竿子的铁丝用钳子扭开,撑竿变成了一双高跷。他踏在早已装好的角铁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运动了。虽然很慢,但由于蒲草高过了他的头,把他很好地隐蔽起来。当德国人开始来到沼泽地搜索,准备活捉陷在泥潭的逃犯时,杰克已经走到了沼泽地的尽头。
现在,飞机场3米高的警戒电网出现在杰克的正前方,他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正在发出巨大轰鸣声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他迅速地将高跷又改成了撑竿,选好地点,开始跑出这搏死求生的最后一跳。
一切如愿。他轻松地跃过了铁丝网,把那根救命的撑竿抛在了后面。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架飞机跟前,一名德国飞行员正趴在飞机旁检查着什么。
杰克走到德国人的背后,用钳子猛击他的头部。德国兵倒了下去。杰克熟练地爬上飞机,拉动驾驶竿,飞机往前开动了。
仅仅3分钟以后,玛克维茨战俘营里发出一阵感情深沉、声音浑厚的欢呼声。战俘们迎着朝霞,发疯似地涌出屋子,向半空中一架急剧上升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挥手高喊,而杰克也正洋洋得意地坐在飞机座舱里向下面的难友们招手致意。
激动不已的哈德上校不顾一切地狂喊道:“他成功了!他终于走掉了!” 杰克,就像一只蚱蜢,用他的撑竿跳成功地取得了难以置信的胜利。他已经从地狱般的玛克维茨战俘营里死里逃生,重获自由了。
飞机场的地面指挥站用无线电向他发出警告,但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他了。他就像一条重新跳回大海的鱼一样,迅速甩开追击他的德国飞机,先后越过了德国、法国和英吉利海峡。8月23日中午,他已经在792轰炸机中队的飞机场跑道上安全着陆了。
最初,人们还以为是一架纳粹飞机前来投诚的。当杰克推开机舱盖,向他的同伴们招手微笑时,一切都明白了。
中队长维克中校兴奋地大喊:“不是德国佬,是杰克!他真的赶回来参加对抗比赛了!”杰克一边与中队长热情拥抱,一边笑嘻嘻地说:“我早就告诉你,用不着担心的。中队长。我答应过你,一定要在8月24日赶回来,参加运动会的!” 打那以后,人们给杰克起了个外号叫“蚱蜢人”。而在这外号后面,却是一个令人惊叹不已的死里逃生的传奇故事。
第397、三双筷子
陈刚今年五十多了,是一名令毒贩闻风丧胆的铁血刑警。一个夜晚,看完电影结伴回来的妻女在经过一条幽暗的小径时, 两柄飞刀呼啸而至,凶手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着惨死的亲人,陈刚眼角滴血仰天怒吼:“毒蜈蚣,你还我亲人的命来!”
毒蜈蚣何许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大毒枭,擅使飞刀百发百中。因为屡受陈刚打击,毒品集团损失惨重,一众小喽罗尽数落网,只剩下他一人成了漏网之鱼。想不到他竟如此卑劣血腥地下了黑手!
时光飞快,陈刚一天天老了。因为常年高强度工作,更因为思念妻女,陈刚的身体越发虚弱,便提前退了休,他不知道黑暗中一双阴毒的眼睛已悄然盯上了他。
一直亡命天涯的毒蜈蚣潜了回来,他要杀了陈刚。此时的陈刚已步入衰弱的老年,加之没有了枪,现在对付他当是手到擒来。
可陈刚毕竟曾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虎老雄风依旧在。毒蜈蚣不敢大意,决定寻觅一个最合适的万无一失的机会下手,于是悄悄监视起陈刚来。时间一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陈刚每次吃饭时都在桌上摆三双筷子,那筷子远看上去黑沉沉的。
毒蜈蚣略一想明白了:姓陈的还没忘了妻女,一家三口一人一双筷子。哼,好极了,你让我的组织烟消云散,我就让你永远生活在痛苦中。
于是毒蜈蚣一天天跟踪着。这天终于找着了一个最好不过的机会:陈刚一个人来到了墓园。毒蜈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几年前的今日自个用飞刀杀死了陈刚的妻女,现在是来祭奠他的妻女来了。也好,今天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到阴曹地府团圆去。
偌大的墓园内空荡荡的,只有陈刚一人慢吞吞地在妻女的墓前放上祭品,当然还有那三双片刻不离身的筷子。陈刚不知道自个的一举一动尽收毒蜈蚣眼底,危险已近在眼前。
陈刚正和妻女哀怨地诉说着,身后不远处忽然有个粗野的声音响了起来:“姓陈的,不要急,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们了。你看我是谁?”
陈刚一颤,回头一看,只见毒蜈蚣从一块墓碑后现出身形。几年不见,毒蜈蚣越发剽悍,而自个已垂垂老矣。毒蜈蚣之所以敢大模大样的现身,是因为他已稳操胜券,他的腰间插着两把锋利的飞刀,陈刚绝计躲不过,即使赤手空拳也必胜无疑。
毒蜈蚣正得意,忽见陈刚原本散漫的眸子慢慢收缩起来,直至收缩成一根钢丝相似!毒蜈蚣本能地一惊,姓陈的怎么还有如此惊人的无形杀气?
这时陈刚开腔了:“毒蜈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随身带着三双筷子吗?告诉你,这绝不仅仅是祭奠……”
毒蜈蚣心说不妙,伸手欲动,陈刚先动,他闪电般一扬手,便把一根筷子抄在手中,再全力一挥……
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一缕破空之声如夺命梵音尖啸而起——那根筷子竟直奔毒蜈蚣射来!
毒蜈蚣大惊,此时他的手已抓着飞刀柄,一旦刀在手,陈刚将难逃一死,同时晃动身影要闪躲——来不及了,“哧”的一声,手背突然剧疼,再也无力握刀,他竟躲不开陈刚雷霆一击, 那根筷子硬生生刺通手掌!
那是一根一头削尖锋利无比、沉甸甸的铁筷子!
幸好左手同样可使飞刀!
心念刚起,尖啸声更急更猛,左手掌又是剧痛,是陈刚再次飞出铁筷,无情刺穿毒蜈蚣的左手,铁筷余势未了,带着手掌直撞在墓碑上,火星飞迸。
毒蜈蚣惨叫一声肝胆俱裂,好在自个年轻,陈刚绝计跑不过自己,刚迈步要逃,右腿剧疼,紧接着左腿一麻,顿时力道全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原来双腿各中一铁筷。
陈刚紧握着剩下的两根筷子一步步走过来,切齿叫道:“从你逃跑的那一天,我就天天等着你来。我岁数大了,也没了枪,可我自幼习武腕力还在,你用飞刀杀我妻女,我必须以牙还牙!于是我日日夜夜苦练飞筷,一分一秒都不敢懈怠,因为我苦命的妻女在看着我。”
毒蜈蚣在地上挣扎着、呻吟着,可哪里还有半分力气,一时间魂飞魄散,耳听得陈刚又说:“终于有一天,我嗅到了你的气息,我断定你在暗中监视我。你这样的蹩脚监视哪能瞒得过一个刑警?你不知道你在寻找下手机会的同时,我同样也是,然后我引你来到了墓园,我知道在这里你一定会现身的。”
陈刚像好多年前一样仰天长嘶:“我的亲人,今天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说完举起最后两根筷子,死死抵住毒蜈蚣的咽喉,铁筷锋利的尖端在阳光下令人胆寒,只需稍一加力便可穿喉而过。直吓得毒蜈蚣屁滚尿流,可是半天过去了,陈刚没有扎下去。
陈刚慢慢收回筷子直起身,目光坚毅地说:“我是警察,我无权杀你,你这渣滓就等着法律的严惩吧!”
第398、绝命线人
线人,是一群刀尖上的舞者,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有的只是对使命的一腔忠诚!
1. 午夜惊变
郭小川是省城公安警校的一名大四学生,毕业在即,正四处联系单位准备实习。
这天晚上,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他吵醒:“喂,是小川吗?我是哥哥大川……”
一听是哥哥郭大川,郭小川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消。他定了定神,冷冷问道:“你咋知道我电话号码的?你打来干吗?”
“小川,我……我没时间解释。”郭大川的声音十分急促,“总之,你相信我,哥哥不是孬种!我有一份东西,非常重要,就埋在老家,你好好收着!还有,咱南江市公安局……”话没说完,电话突然断了。
“喂,喂……”郭小川回过神来,想再回拨过去,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黑暗中,郭小川怔怔地坐着,心里一阵阵刺痛。从小到大,他们兄弟俩就立志要当警察。三年前,哥哥郭大川如愿以偿,从警校毕业后,回老家南江市公安局当了一名刑警。可谁想到,郭大川没多久就因一次严重违纪,被开除出了警队,心高气傲的他一气之下,干脆破罐子破摔,混入了黑社会,从此跟家人断绝了联系。老两口又急又气,相继过世了。眼瞅着家破人亡,郭小川这个恨啊,他哭着跪在父母坟前立誓,一定要亲手将这浑蛋哥哥抓获归案!
往事一幕幕划过,郭小川再也睡不着。突然,他注意到来电显示,刚才郭大川用的竟然是座机,看区号还是本地的,不用说,那浑蛋此刻就在附近!郭小川心中一动,拨通了报警电话……
之后的几天里,他天天关注着新闻,可惜,一直都没有哥哥落网的报道。这天,郭小川正在食堂吃饭,辅导员来喊他,让他马上去院办公室一趟。
郭小川来到院办,只见院长正陪着一人说话。这人穿着警服,神情刚毅。他一看见郭小川,就站起身来,说:“我是南江市公安局副局长郑万春,你就是郭大川的弟弟郭小川吧?”
郭小川点点头,郑万春继续问道:“据我们了解,郭大川先前曾和你通过电话,他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刚说几句,电话就断了。”见郑万春一脸的怀疑,郭小川不屑道,“放心吧,郑局长,我都报警抓他了,还会替那浑蛋遮掩吗?”
郑万春没说话,盯着郭小川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从包里抽出一张公文,沉声念道:“郭大川,男,南江市公安局刑警,三年前奉命做线人,潜入乔森特大黑赌毒犯罪集团卧底,忍辱负重,赤胆忠心,不幸于本月12日凌晨暴露身份,英勇牺牲,年仅26岁!”
啥,哥哥是线人?郭小川一下子蒙了。
“大川的行动一直都是我负责的,除了我,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郑万春眼睛湿润了,说三年来,郭大川出生入死,已经成功取得黑老大乔森的信任,套回大量犯罪证据,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剿灭!终于,机会来了,乔森要跟金三角大毒枭拜猜,在省城附近来一场大交易。郑万春收到郭大川线报,早已带人埋伏左右。不成想,此时郭小川一个报警电话,不明内情的省城警方蜂拥而至,打草惊蛇不说,郭大川的身份也因此暴露。等郑万春他们赶到时,老狐狸乔森早已闻风而逃,现场只留下郭大川的一具尸首,墙上还有四个血字:“线人必死!”
郭小川脑袋“嗡”的一声,像被迎头砸了一闷棍,是我,是我亲手害死哥哥的?!他又悔又恨,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栽倒在地。
“大川的遗体被连夜运回南江,由于身份特殊,我们不能为他进行任何形式的悼念、公示或表彰!”郑万春一阵哽咽,“今天,我把他带来了。”
他回身从包里缓缓捧出一只骨灰匣,眼里噙满了泪水。骨灰匣上,镶嵌着一圈亮晶晶的东西,那是郭大川牺牲时身上被射进的弹头,密密麻麻,一共十八颗!
“哥——”郭小川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骨灰匣紧紧抱在怀中,心如刀绞,放声痛哭,“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那一刻,他宁愿死去的人是他,他只要老天爷能把哥哥再还给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小川渐渐收住悲声。他直直地站起身来,对郑万春说:“我跟你回去,到你们警局实习!”
郑万春睁大了眼睛。
“哥哥的任务还没完成,我来接着干!”郭小川目光决绝,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我也要做线人!”
2. 地下日记
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身了。离校前,郭小川还特意带走了他在学校的所有身份、档案材料,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势。
一路上,郑万春详细说起了乔森团伙的情况:乔森,企业家出身,南江市黑道上的大哥大,名下生意有房地产、夜总会、酒店餐饮等,暗中做的则是赌当、贩毒和走私。他背景深厚,手眼通天,每次警方刚想有所行动,乔森那边马上就嗅得风声,别说抓他了,连人影儿也摸不着。几年下来,警方陆续安插进他们内部的线人已达六名,全部殉职,郭大川算是最成功的,却依然功败垂成。
说着,郑万春掏出一张乔森的照片,郭小川一看,是个五十来岁的光头胖子,肥头大耳的,也没啥特别,只有那一双小眼,阴鸷锐利,让人瞅着胆寒。
几个小时后,两人回到了南江。刚走出车站广场,郑万春电话就响了,警局有急事找他。郑万春走后,郭小川就一个人背着行李,捧着骨灰盒,又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来到一个小镇上,这儿就是他老家。
此时已近傍晚,郭小川买了香烛纸钱,又找了一把铁锹,来到岭后父母坟前,点燃纸烛,磕了几个头,就挖起坑来。哪料想,刚挖了尺把深,一包东西便从土里冒出来!
郭小川屏住呼吸,将那包东西小心地刨出来,撕掉一层又一层塑胶纸,最后露出来的,竟是一个日记本!
翻开日记本,上面的笔迹再熟悉不过,正是哥哥郭大川的!
郭小川的心嘣嘣直跳。猛然,他记起那天电话里哥哥说的话:“我有一份东西,埋在老家……”原来就是这个日记本!粗粗一翻,日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哥哥记下来的在乔森团伙的亲身经历!
睹物思人,郭小川更感悲伤,跪下来又是一场痛哭,边哭边掏出乔森照片,撕个粉碎,心中发誓:一定要捣毁乔森团伙,为百姓除害,为哥哥报仇,在乔森身上也射上十八颗子弹!
收拾停当后,郭小川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他胡乱吃了点东西,躺在床上,细细翻看着日记本。上面的描述实在太惊险了,瞧得郭小川气儿都喘不过来,他想不明白,哥哥身处龙潭虎穴,周遭危机四伏,咋还有机会记下恁多东西?
终于,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郭小川看着看着,突然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呢?”再一看,旁边还用胶布胶着一小盒录音磁带!他一时心乱如麻,颤抖着手将磁带插入播放机,顿时,有两个人的争吵声便响起来。郭小川冷汗涔涔而下,到现在他才明白,哥哥临终前巧妙地将这重要的日记本留给他的良苦用心!
绝命线人(2)
3. 请君入瓮
第二天,为了避人耳目,郭小川特意套上一件黑风衣,戴上墨镜,围裹得严严实实,到公安局去见郑万春。一推开局长室门,郑万春乍一见郭小川这身打扮,一下子愣住了,走过来围着他看了又看,突然一拍巴掌,自言自语道:“成了,成了!”
郭小川正纳闷,郑万春将他拉过去,指着墙上的一张纸,说:“小川,你看,你跟这人长得像不像?”
郭小川一看,这是一张通缉令,罪犯名叫方子强,25岁,邻省人,两年前结伙持枪抢劫本市一家银行,掳去现金两千万,致八死五伤!这案子曾一度轰动全国,郭小川也听说过方子强的大名。再一看他照片,嘿,别说,跟自己还真有点像!
“知道吗,几天前方子强刚刚在本市露面,警方闻讯追缉,行动中他恶意拒捕,已经被警方击毙,昨天警局找我就为这事!为了钓出其他同伙,此事暂时还不能声张,目前仅我们几个知道!”郑万春说,“而且,方子强光棍一条,父母早死,无亲无故,是死是活倒也没人关心搭理……”
“你是说,要我假装方子强,去投奔乔森?”郭小川顿时兴奋起来,“好是好,只是,没人引见,怕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门路!”
“这个嘛,你就放心吧!”郑万春呵呵一笑。原来,上次郭大川牺牲那夜,虽说跑了大鱼乔森,小喽啰还是抓到几个,其中有个叫郝三的,外号“耗子”,颇得乔森信任。眼下耗子正被检察机关起诉,接下来判刑入狱是肯定的。
“我想,要是你也能进入监狱,跟耗子混熟,将来设法带他一同越狱,乔森必定对你另眼相看!”郑万春眨巴眨巴眼睛,“要知道,对于你方子强这种亡命之徒,乔森可是非常喜欢的!”
郭小川没说话,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他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定了!”
郑万春点点头,取过郭小川全部档案材料,一把火烧毁了,又从电脑上进入公安网络系统,将他所有的信息尽数清除。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第七号线人,再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唯一的代号就是‘007’,明白吗?”
郭小川点点头。
郑万春写了一张小字条给他:“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今后除了我,你不可以再跟任何人联系!”
郭小川看看电话号码,很快记在心里,然后将小字条烧了。
郑万春看着他,叹了口气,声音柔和起来,说:“小川,你知不知道,做线人有多危险?在里面怕身份暴露被兄弟们砍死,出来又怕被警方逮着击毙,出生入死,惶惶不可终日,你不怕吗?”
郭小川摇摇头,面部因痛苦而扭曲:“自打明白哥哥死因后,我就当自己这条命已经没了,只要能替哥哥报仇,哪怕仅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拼死干到底!”
“好!”郑万春有些动容。
突然,他又沉吟起来,说:“还有一个问题,你看,方子强额上有一条刀疤,直达眉心;此外,他是九指,缺了左手的小拇指……”
郭小川眼皮一阵跳动,一咬牙,从桌上抓过一把匕首,猛地朝额头划去,顺势下来,剁在左手小拇指上,血光迸溅中,他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4. 生死越狱
一个月后,一条振奋人心的新闻出现在《南江日报》头条:“两千万大劫案告破,主犯方子强落网!”
在法庭上,这个方子强,也就是郭小川,神情漠然,对所有的指控供认不讳。最终,法官裁定:判处方子强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从法庭出来,郭小川被立即押送至南江监狱。随着监狱大门“咣”的一声在身后关上,郭小川的心也一下子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也许是对方子强身份的重视,狱警并没有将他领进那些十几名犯人群居的大号子,而是进了只有两个铺位的“贵宾号”!进去时,对面铺位上已经住着一名犯人,身材干瘦,嬉皮笑脸,小眼骨碌碌乱转,不是“耗子”郝三是谁?
等狱警一走,耗子就涎着脸凑过来,说:“强哥,你当年的英雄事迹大伙都听说了,敬佩得……”
“滚开!”郭小川一声怒喝,装作挺不耐烦的样子,脸上的刀疤一抽一抽。耗子吓了一跳,讪讪退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凑了上来,郭小川不理他,闭着眼顾自装睡,由他在旁边啰嗦……
就这样,郭小川的牢狱生活开始了。耗子挺机灵,脚前腿后地跟着郭小川,两人很快混熟了。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这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专门带着月饼到监狱来看望犯人。
郑万春就混在领导之中,郭小川从他手上接过月饼时,就觉着手心多了点东西。郭小川心中有数,挤出大厅,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一看,是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三日后组织劳动,磨盘山,午后大雨,向南逃,山下有辆黑色轿车,机不可失!”
他将字条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塞进嘴里吞下了。
三天之后,监狱果然组织外出劳动,到附近的磨盘山铺修一条盘山公路。郭小川不动声色,一边干活,一边察看着四周地形。他发现,东、西、北面地势都很开阔,只有南面陡仄隐蔽,百米开外就是一道斜坡,草密林深,果然是逃窜的好路线!
漫长的上午挨过去了,吃罢午饭,大家接着干活。郭小川看看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哪有下雨的苗头?
他正担心,突然,一大片乌云压过来,天空顿时阴暗许多。郭小川长出了一口气,用胳膊捅捅旁边的耗子:“喂,想不想逃?”
“啥?逃……”耗子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咋,咋逃……”
“闭嘴,想逃就跟着我!”郭小川一声低喝。耗子不敢再问,小眼眨呀眨的,东瞅瞅西看看,紧张得直喘气。
郑万春真是神了,霎时间豆大的雨点便打下来,还夹着冰雹,人们猝不及防,登时乱作一团。
“跑!”郭小川一拍耗子,如离弦之箭,扭头撒开两腿就跑。耗子已有准备,也紧紧跟在后面。
“站住!”狱警们登时发觉了,举枪追了上来,高声警告,“快站住,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郭小川不理,只顾死命地往前蹿。“砰”的一声,枪响了!耗子害怕,两腿慢了下来,郭小川急了:“你小子想死呀!”拽住他硬往前跑。
转瞬间二人已跑至斜坡前,身后枪声也越来越近,一名狱警已发动汽车追来。郭小川瞅瞅斜坡,眼一闭,搂着耗子就滚了下去。坡上全是厚厚的草丛,人滚在里面,根本看不见。狱警也急了,“砰,砰……”胡乱开着枪。
滚到山下,郭小川一声欢呼,那辆黑色轿车就在前面!他拖上耗子,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后面警车马达声更响了,“嗖,嗖!”两颗子弹从郭小川耳边扫过,他眼也不眨,心中就一个念头:“跑!”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眼看就要跑到了,突然,“砰”一声,郭小川只觉得一阵剧痛,小腿中弹了!
郭小川来不及细想,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机械地往前迈,没两步就摔倒了,起来再跑,又摔倒……耗子大声哭叫着,架着他一步步跨去,地上拖起一道血痕,二百米,一百米……
“不,我不能被抓回去,那样会在牢里蹲一辈子,我要活着,我要完成任务,我要替哥哥报仇!”郭小川瞪着血红的眼珠,浑身已近麻木,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终于,二人蹭到车前,刚打开车门,“砰!”又一颗子弹击中郭小川,心力交瘁的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绝命线人(3)
5. 危机四伏
再次睁开眼睛时,郭小川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耗子正守在旁边:“强哥,你醒了?”
“这……这是啥地方?”郭小川脑子昏沉沉的,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动,扯动身上伤口,“唉呀”一声,又跌回床上。
“强哥你别动,小心伤口!”耗子扶住他,拿枕头垫在他身后,“你中了两枪,医生已经帮你取出弹头,敷上了药。唉,想想昨天,咱俩还真是命大……”
郭小川这才回过神来,顿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这下可轰动了,刚才看电视,满世界到处都在找咱们,嘿嘿!”耗子注意到郭小川脸上的异样,得意地说,“放心吧强哥,这儿是乔老大的地盘,安全得很,你就安心养病吧!”
就这样,郭小川在这儿疗起了伤。看方位,这里应该是市郊,环境很清静,吃的用的都有专人送来。一个月过后,除了腰眼中弹那儿还有点隐隐作痛,郭小川已经康复如初了。
这天晚上,医生又过来看他,还给他打了一针。不知怎的,郭小川脑袋渐渐迷糊起来,眼皮沉重,嘴唇发干。突然,他头上亮起两盏灯,一盏蓝的,一盏白的,光线正对着他两眼。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穿白大褂的医生问。
郭小川突然有种很想倾诉的欲望,他精神萎靡,嘴巴机械地张动着:“方子强,越狱出来……”
“你是不是卧底?警察都交代给你些什么任务?”
郭小川一凛,猛然惊醒过来。他记起哥哥日记本上所写的,乔森他们有一种药,精神麻醉用的,吃了会让人讲真话,莫非刚才打的这一针就是?
“快说,你到底是不是卧底?”对方追问。
郭小川摇摇头。
“是警察派你来的,对不对?”
郭小川又摇摇头。
对方继续不停地追问,郭小川神智也越来越迷糊,索性闭上双眼,牙齿死死咬住舌头,两手在被窝里猛掐大腿,拼命保持着清醒。
这样问了半天,啥也没问出来。医生和耗子在旁边嘀咕了一阵后,将灯光撤掉,屋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黑暗中,郭小川泪水潸然,嘴里已满是鲜血!
第二天乔森就露面了,他派头十足,八名保镖如影随形,身上全都带着家伙。
一看见乔森,郭小川一股热血便直冲脑门,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撕了他!乔森倒是谈笑风生,连敬了郭小川几杯酒,说:“阿强,之前的事耗子都跟我说了,我很敬佩你的胆识,也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后就跟着我,咱们一起打天下,好不好?”
“好,好。”郭小川装作很感激的样子,满口应承。
乔森今天心情不错,跟郭小川称兄道弟,颇有推心置腹之意,直到夜里十二点才离开。临出门前,他突然一回头问:“哪门恁都送的卡卧,没咧个鬼影儿?”
郭小川一怔,气不打一处来,说:“没咧个卵子,枪子儿嘞轰,格窜歪喽!”
乔森笑笑,走了。
郭小川这才松了口气,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心说好险!原来,乔森说的这是邻省方言,意思是问:“你的兄弟们既然停放轿车助你越狱,怎么没就近接应呢?”郭小川也用方言回答:“妈的,胆小鬼,没义气,枪声一响,全跑光了!”看来,乔森还是疑心他方子强的真伪,幸亏早有准备,才没露馅儿!
从此,郭小川开始追随在乔森左右。他发现,这个犯罪集团规模庞大,组织严密,网络窝点错综复杂,单单揪出一个乔森根本没用,必须瞅准机会,全面出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6. 功亏一篑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半年过去了。这半年来,郭小川表现得忠心耿耿,舍身忘死,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还替乔森挡过一枪。别说乔森丝毫不起疑,就连郭小川自个,有时也觉着自己就是一名真正的黑帮匪徒了!
最近,乔森有些忧心忡忡。有消息说,省公安厅已经盯上了他们,决心严打到底。这风口浪尖的,乔森下了命令,要兄弟们都收敛着点,免得坏了大事。
话虽这样说,但郭小川知道,这老狐狸正在酝酿着一笔大买卖!
果然,第二天乔森就单独喊去了郭小川,说,他已经跟金三角大毒枭拜猜约定,十天后在二百公里外的东江市龙腾宾馆,完成那笔迟来的交易!
“阿强,这笔买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帮我好好搞定它,完事后咱们就收手,到国外去逍遥快活一辈子,好不好?”乔森拍拍郭小川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期许,然后他开始详细地部署起来。郭小川心里怦怦直跳:“机会来了!”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郭小川偷偷溜了出去,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他躲进胡同的电话亭里,颤抖着手,第一次拨通了郑万春的电话:“喂,我是007!”
“你?你可算打电话来了!”那边郑万春满是迫不及待的惊喜,“快说,情况咋样?”
“一笔大交易,跟金三角的拜猜,十天后,东江市龙腾宾馆。”
走出电话亭,郭小川浑身轻松。他看到墙上贴着一张通缉令,就是抓他方子强的,郭小川微微一笑,轻轻撕下通缉令,叠好后放进兜里,“忘记过去吧,用不了几天,我就能重新做回自己啦!”
十天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了,几乎是倾巢出动。郭小川跟乔森坐在同一辆车上,走着走着,他就觉着不对劲:“老大,东江市在东边,咱们咋往西面走啊?”
乔森嘿嘿一笑:“我本来就没打算去东江,而是要去省城!”
“省城?”郭小川迷糊了,“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能将你们的大部队远远甩在东江了!”乔森似笑非笑,表情十分古怪,“对不对呀,007先生?”
郭小川大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老大,我听不懂……”话没说完,身后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已顶住了他脑袋。
乔森面色一冷,从身上掏出一支笔,是录音笔,一按钮,里面响起来的,正是那夜郭小川跟郑万春的电话录音!
郭小川一下子蒙了,脸色煞白:不可能的,当时明明周围没人,咋会被录了音呢?
看着他茫然失措的样子,乔森乐得哈哈大笑,得意地说:“嘿嘿,摸摸你腰眼中弹那儿,是不是有点疼?”
是啊,不用摸郭小川也知道,手术都半年多了,那儿总还有隐隐作痛的感觉,他也正纳闷着呢!
“那是因为,我在你那儿植入了一颗芯片,哈哈哈……”
当初,耗子带来昏迷不醒的郭小川时,乔森就不放心,他想出一个主意,让医生从郭小川腰眼取出弹头后,将一颗高智能芯片又缝入了伤口!这芯片具有追踪、定位和窃听功能,也就是说,之后郭小川的一切行动,都已在乔森的掌握之中!
郭小川惊呆了!
“你潜伏得真够深的,居然一直都没露出丝毫破绽,要不是最后这个电话,我还真就……”乔森目光陡然一寒,“007先生,你可知道做线人的下场?”
事已至此,郭小川也豁出去了,破口大骂:“乔森,你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说着就要扑上去,却被几个人死死摁住。郭小川奋力挣扎,两眼血红:“乔森,有种你就杀了我!”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用着呢!”乔森阴阴一笑,一摆手,他们将郭小川绑起来,又蒙上眼,堵上嘴,塞进了轿车的后备箱里。
“啪”一声,后备箱盖上了,郭小川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想想这一年来,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仍然功亏一篑,他彻底绝望了,真想放声大哭!
绝命线人(4)
7. 绝命线人
就这样,郭小川蜷缩在后备箱里,随车一路向前开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下来,后备箱打开,郭小川又被揪了出来。他一看,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四周挺荒僻的,听乔森说要来省城,这儿应该就是省城近郊。
乔森看看表,带头走了进去,郭小川知道他是在等卖家拜猜。可接下来左等右等,拜猜一直都没出现,乔森急了,不停地看着表,嘴里直嘀咕:“都几点了,咋还没来呢?”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响起,四周一片喧哗:“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放下武器……”
乔森脸色大变,还没回过神来,大门已被一脚踹开,数十名警察一拥而进,为首的正是郑万春:“乔森,拜猜已经被我们抓获,你大势已去,快快束手投降……”
“郑万春?”乔森一时瞠目结舌,“你,你怎么抓到拜猜的?又咋知道我们在这儿交易?”
“狡兔三窟,对付你这种老狐狸,我们早做了多手准备,机场码头都有人,拜猜刚一露面,就被逮住了,那还不是竹筒倒豆子!”郑万春呵呵一笑,“乔森,你上次交易就在这儿,这次临时改变,兜了一圈,回过头来又到这儿,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可真有你的!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手,今天你还是落网了!”
“妈的,跟他们拼了!”乔森脸色铁青,一挥臂,枪声大作,两边登时交上了火。
郭小川乘机逃回郑万春身边,待手脚一松,抢过一把枪,也加入战斗。乔森躲在后面,看看情况不妙,转身偷偷想溜。郭小川发一声喊,追了上去。
乔森好像对这儿的地形很熟悉,拐来拐去,最后钻进了一间破库房的地下室。郭小川追进去时,看见乔森正在蹲身掀着一个地窖盖。
“别动!”郭小川大喝一声,枪口对准乔森。
乔森不敢再动,慢慢转过身来,脸色苍白,乞求道:“007,你放我走,这些钱……”他拍翻手上的箱子,一沓沓钞票倒了一地,“全都是你的!”
“做梦!你知道外面有多少警察?你真以为你跑得掉?”郭小川不以为然。
“这你别管。”乔森急切地说,“地窖下有暗道,只要你放我走!”
怪不得要选在这儿交易,这老狐狸果然有花招!
趁着郭小川一愣神的工夫,乔森掀开地窖盖,猛地就要往里跳!
“不许动!”郭小川又一声大喝,一个箭步抢上去,枪口抵住了乔森脑门,“我要的不是钱,是你的命!”
乔森急红了眼:“方子强,咱们无怨无仇……”
郭小川将他从地上揪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告诉你,我不是方子强,我叫郭小川!”
乔森瞪大了眼睛。
“还记得郭大川吗,被你打了十八枪,他就是我哥!”郭小川悲愤填膺,“你说,我会放过你吗?”
乔森傻了,眼睛四下瞄来瞄去,最终定格在对面的墙上。郭小川循着他目光一回头,霎时浑身剧震,只见斑驳的墙面上,几个红字依稀可辨:“线人必死!”
一时间,郭小川浑身颤抖:“我哥,去年,就是在这儿……”他目眦欲裂,一扣扳机,就要朝乔森打去。
“不是我,不是我!”乔森杀猪般大叫起来,“你哥不是我打死的,是……”
“是什么?”只听一声断喝,郑万春这时也赶到了,“乔森,你死到临头,还狡辩什么?”
乔森不理,仍在冲郭小川大叫:“你哥的死真的不关我事,是……”
“你还狡辩!”郑万春大怒,甩手就是一枪,“砰”一声,郭小川阻拦不及,正中乔森心口!
“你,你……”乔森眼睛瞪得老大,指着郑万春,一句话没说完,抽搐着倒在地上。
郭小川急了:“快说,我哥是咋死的?”他抢上去揪住乔森急问,可已经迟了,乔森早没气了!
郭小川回过头,直盯着郑万春,两眼喷出火来。郑万春脸上掠过一丝慌乱,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妈的,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又冲郭小川一挑大拇指:“小川,你破获要案,立下大功,我马上为你翻案正名……”
郭小川面无表情,仍然死死盯着郑万春,嘴里蹦出几个字:“你在杀人灭口!”
郑万春脸色大变。
不等他开口,郭小川就从身上摸出一小盒磁带。“这是我哥留下来的,上面是一段录音,有两个人在争吵,一个是乔森,而另一个,”他咬牙切齿道,“就是你郑万春!”
郑万春牙一咬,抬臂就要举枪,郭小川比他更快,飞起一脚,踢中他手腕,枪“咣当”落地。郑万春转身想逃,郭小川扑上去,一拳将他打翻,枪口对准了他脑门。
郑万春脸色惨白,不敢再动。
“我哥卧底三年,就要大功告成,不想却意外发现你与乔森之间的串通!我哥不敢声张,又怕身遭不测后此秘密永远被埋没,别无他法,只好打电话给我,却被闻讯赶来的你郑万春抢断!”郭小川痛心疾首道,“我哥是被你和乔森联手绞杀的,就算那夜我不报警,我哥一样要死,而最后打出十八枪的那个人,就是你!”
“你胡说!”郑万春仍在负隅顽抗,“若是我真被乔森收买,又何必一再安插卧底,这次还率众全歼乔森团伙呢?”
“之前你派卧底,那都是装样子,只有这次你派我,才是真的!”郭小川说,“一直以来,乔森仗着有你在警局做内线,越来越嚣张猖狂,到后来还想借此要挟你,你忍无可忍,几番争吵过后,便下定决心要除掉他,而我,就是你的一枚棋子!”
“哈哈哈……”郑万春一阵大笑,“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怎样?别忘了,你是逃犯方子强,没人会相信你的话!只有我能证实你的身份,要是我出了点啥事,嘿嘿,这通缉犯你一辈子就当定了!”
“你错了。”郭小川冷冷道,“就在发现这秘密的当夜,我就打电话报告了省公安厅,之后我这一切行动,都是在他们的授意之下,不只要揪出乔森那大魔头,更要揪出你这害群之马!”
就在这时,身后大队警察赶来了,为首一人亮出证件:“郑万春,我们是省公安厅的,你被逮捕了!”
郑万春登时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话来,被戴上手铐,带走了。
郭小川长长地叹了口气。近一年的线人生涯结束了,血仇、负罪、刀疤、断指、牢狱、逃亡、赌命、生死,所有梦魇都过去了。他迈步走出阴暗的地下室,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抬起头来,外面阳光明媚……
第399、小演义山风云
——河南省南召县清末农民起义纪实
迷迷教,真热闹,
小演艺山上把反造。
打富济贫杀贪官,
立旗顺天改国号。
咚!咚!咚!
三声炮,
南阳来了谢老道,
打洋鼓,吹洋号,
扛着洋枪和土炮,
官兵围着演艺山,
不到百天全完了!
这段顺口溜在伏牛山东部已流传了近百年,每当人们说起这个顺口溜的时候,百年前的硝烟仿佛就弥漫在眼前……
事情发生在1910年,清朝宣统二年,八百里伏牛山东部,有一个人类祖先的发祥地——南召县杏花山猿人遗址。杏花山绵延起伏,蔚为壮观,在杏花山南麓有一条长达几公里的山沟,在这个风景秀丽,山水相依的山沟里,生长着成排结队的参天大杨树,尤其是村口那棵,粗如碾盘,高入云端,威武挺拔,引人注目,此地也因为杨树而得名,曰:“杨树沟”,现在小店乡凌小庄村境内。
杨树沟当时只有几十户人家,除了三、四户朱姓之外,大都是姓马的,相传马氏家族都是在1840年从密县迁来的难民。
清末时期,政府腐败,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天下白姓民不聊生,时年大旱,五谷绝收,路匪劫人,真乃天恨人怨。
在马氏家族中,有一个叫马国方的壮士,时年40岁,生得豹头环眼,身高五尺,膀阔腰圆,古铜色的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眉宇间透射出一股威猛豪气。他的爷爷在他八岁时就把他送到了崇兴寺(今小店乡龙潭村境内)交给方丈习文练武,十五岁离寺回乡,拳脚功夫已十分了得,喜欢打抱不平,附近人称他“马教师”。
马教师全家六口,爷爷马骏,父亲马宗生,母亲刘氏,还有老婆孩子,全家靠编席种地维持生计。
马国方久立江湖,结识了三位朋友,一位是李付义,三十八岁,今方城县柳河北藏佛寺附近人氏,此人稍高于马国方,面大耳阔,白里透红,威武英俊,通读五经四书,能言善辩,对父母十分孝敬,为人极为忠厚。另一位叫许天顺,五十来岁,清末进士,云阳附近人,此人足智多谋,精通奇术,在知府衙门供职,因对清政府不满,弃官返乡,人送外号“小诸葛”,经常身穿长褂,手执折扇,加之清秀的外表和高雅的谈吐,极具超凡脱俗的儒雅之风。外号“母夜叉”的吴丽娘,年方三十八岁,生得俏丽端庄,幼读诗书,习武弄棒,家住鲁山谭顶山人氏,她丈夫因反抗清政府被杀害,她也是马国方的知已。
端午节当日,李付义,许天顺,吴丽娘,和往年一样不约而同地来到马国方家中相聚,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当谈及清政府的腐败,农民受苦受难时,无不群情激愤,恨之入骨。
李付义说:“诸位兄长,清廷无道,天气大旱,百姓无法生活,天生吾辈能甘心受一辈子苦吗?”马国方接着说:“我们何不效法宋朝晁盖、宋江,去占山造反,有朝一日推翻清王朝,也好让天下百姓能过上痛快光景!。”吴丽娘接着说:“诸兄长且慢!半月前我在后山挖药,挖出一个铜镜来,上面图案模糊不清,请诸兄鉴别。”许天顺接过铜镜擦洗多时,又默念数语,递给李付义,李付义接过来一看,大为惊奇!镜内李付义头戴王冠,气宇轩昂,好一个帝王之派。李付义将铜镜递于马国方,马国方一看大叫道:“啊呀!我成了大将军了!”传看完毕,许天顺正色道:“此镜乃神物也!传递天机也!咱们四人应结拜兄妹,共图大业”。大家听后无不异口同声说:“好”!马国方即时准备香案,三牲供品,摆在家中堂屋牌位桌上,男女四人同施跪拜大礼,共同发誓:“虽非同生,但求同死,推翻清王朝,有福同享,有难共当!”随即摆开酒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天顺道:“我等四人造反,可推李付义为王,吴妹为娘娘,马国方为大元帅,我为军师,立国号为“顺天”,以迷人古镜为由,取名“迷迷教”,在九里山扎营,此山甚是雄伟,地处险要,正是我等用武之地也!”
李付义当众吩咐道:“马兄负责操练人马,许兄主管筹划起事准备,你二人在岭南(杨树沟岭南三间房)安营驻扎,吴丽娘负责军需后勤,我到周边府县联络能人将才,共同起事!”
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清政府的造反运动开始了!
李付义在联络人马时说:“随我‘迷迷教’者吃穿不愁,等我们人马操练成功,攻下北京以后,尔等均可得一官半职。”百姓恨清政府无道,响应的人很多,一天便召集几百人之多,马国方将士兵分布在岭南茂密的森林里,在那里搭起了帐篷,舞刀弄枪,厉兵秣马。特别是到了晚上,许天顺在聚义厅设坛祭法,人能遁形入土,板凳会腾空跑马,人头可开砖断石,身体抵刀枪不入,人们无不拍手称奇,叹为观止,门口挡一簸箕,屋内人声鼎沸,门外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实为仙道奇术也!紧张的练兵,在不停的进行,投军的百姓日益增多!母夜叉吴丽娘用牛车拉回大量的刀、枪、盾、甲,衣物、粮草,全部存放在森林深处一天然洞穴之中。李付义为争取力量,上鲁山,下武汉,去商洛,走渭南,跑遍了三省(河南,湖北,陕西)十三县,扩大了迷迷教人马,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四人商定,六月初九到九里山韩信寨祭旗议事。六月初一夜里二更时分,许天顺手拿折扇在院子里纳凉,抬头间见一火球从南方升起,在天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最后火球落到小演艺山上,许天顺回屋里占了一卦,说是上小演艺山大吉大利,他们确定后,派快马去往各地义军处交待,并派人到北召店接应各路义军代表上山。小演艺山位于伏牛山东部,今南召县小店乡境内,山势呈燕尾状,传说中天神杨二郎担山撵太阳之时,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所担的两座山,一头叉了,一头抹了,抹了的山上扎了一个洞,就是小店乡空山村的空山洞,叉了的这头就叫“坷岔山”,因其和笔架很相像,也有人叫“笔架山”,后汉时刘秀曾在小店乡皇城村和建坪村所属的两座山上用过兵,从此之后皇城村的那座山就叫“大演艺山”,建坪村的这座“坷岔山”就更名为“小演艺山”。小演艺山两峰对峙,峰高千丈,山顶有天然清泉,山上有奇花野果。此山四周山势陡峭,山石如斧劈刀削,唯西南方向有一拖岭,岭上一羊肠小道,通往山脚,由此道上山后再登九十三道台阶,方可到达山顶,在接近山顶的平坦处建有一座庙院,人称“灵官庙”,庙院内有祖师庙、大殿、廊房等建筑。此山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环山有苍松翠柏,茂林修竹,近有鸟语花香,远有猴舞猿嬉,缭绕的山雾把这座山衬托得更加神秘雄奇。小演艺上的后勤军需,早有提前上山的郭宗禹、曹荣莲、张坤三位负责筹措。郭宗禹时年46岁,家住二龙村龙脖人,此人生得白净高大,精通天文,晓知地理,善用文王八卦。曹荣莲,时年28岁,是位精明能干的小伙,英勇异常,练就一手好功夫,家住小店柏林村曹庄。张坤英勇神武,机制多谋,乃鲁山人士,年方25岁,是吴丽娘的表弟,他们三人负责迎接义军首领上山及外县各路头领的到来。六月初九,李付义、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卯时用过早饭,辰时整装出发,只听得咚!咚!咚三声炮,前边杏黄旗开道,李付义、吴丽娘、马国方、许天顺骑着高头大马,后边500多名士兵,头扎红巾,身穿红色号衣,肩扛土枪,手拿大刀,彩旗招展,浩浩荡荡,在群众的欢送下,向小演艺开拔。杨树沟与小演艺山相距20多里,时至巳时,全部人马已行至灵官庙,守候在山上的郭宗禹、曹荣连会同各路头领从灵官庙排到山顶欢迎。马国方令士兵守候在灵官庙,其余头领均到山顶。彩旗招展,锣鼓齐鸣,郭宗禹、曹荣连、张坤把李付义、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迎接到大殿。午时整,许天顺高呼:“吉时已到!请天王祭旗!”众头领拥着李付义到大殿外,但见院中旗杆下方摆着猪、牛、羊三牲供品,旗杆两旁,各站四位护旗兵,极为庄严。锣鼓和鞭炮声再次响起,众将士齐声欢呼,各种声音汇合在一起,在山谷中回荡,尤如百万雄狮。李付义将绣有“顺天王”的杏黄旗交于旗手升挂开旗,李天王祭酒三杯,并将镇山之宝“迷迷镜”用红布包好,供奉于大殿之上,李付义和众头领面向“顺天旗”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李付义端坐在旗帜下面,左有许天顺、郭宗禹,右有马国方、吴丽娘。马国方高声道:“诸位弟兄们!我们立旗造反,是为了推翻清政府,让穷人有衣穿,有饭吃!队伍壮大后,先攻打北京,到时候论功行赏,你们大小都有官做!”话毕,又是一阵欢呼。许天顺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请大家静一静,下面有天王给我们加封!”李付义站起来,正重地说:“咱们立国号为‘顺天’,马国方为兵马大元帅,许天顺为护国军师,吴丽娘为娘娘,郭宗禹为副军师,曹荣莲为顺天灭清扫北大都督,张坤为先行官”。场下面响起了阵阵拥戴的欢呼声,李付义随即手持名单,又将各地头领加封一遍,众将官一一叩首谢恩。下午山上众头领商定,九月初九各路义军同时起义,直攻北京。他们又立下军规,并出榜了安民告示,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清运动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了!许天顺令人购买了几十口大缸,里面装满黑豆,夜半施法,说百日后可撒豆成兵。许天顺和郭宗禹整日在运筹攻打北京的计划。
马国方令扫北督都曹荣莲驻扎灵官庙,令先峰张坤驻扎桐条沟口,整日布兵演阵,数日光景,附近青壮年纷纷入伙,兵丁已超过千员。马国方和许天顺商议,攻打北京务须有一支强悍英勇的先头部队,他们组织一支“敢死队”,老百姓称他们的“敢死队”为“硬肚兵”,有大督都曹荣莲负责操练,选精兵500人,日夜在山顶、山沟操练起来,只练得上树爬山如山猿,窜沟过涧似平川,不怕严寒苦暑,闻鸡而起,定更方眠,不仅练得一身好武艺,尤其硬功更是十分了得。许天顺和吴娘娘经常闯洲过县,常在李青店、留山、鲁山等地活动,他们打富济贫,杀贪官,很受老百姓的拥护,月余,十三县义军已发展到十万人马,并保证九月九日各地同时起义。李天王也效法历代帝王,不顾吴丽娘劝阻,又娶了一名妃子,将官们也竞相效仿。八月十五日下午,在顺天灭清扫北大督都曹荣莲带领下,众头领来到灵官庙,观看比武演习,主席台一字排开,中间坐着李付义,左右分别坐着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郭宗禹,曹荣莲手持令旗,左边是赤裸上身的士兵,右边是身着号衣的壮士,但见曹荣莲令旗一摆,鼓声响起,从左方出列十名壮士,只见他们头系红巾,赤裸上身,下穿红色灯笼裤,腰扎黑色板带,向上深施一礼,后退二十步,间距三尺站定,曹荣莲又摆动了一下令旗,从右方过来十名身穿号衣的持枪士兵,他们一字排开,先面对着首领们施礼,然后迅速将火药、弹丸、铁条装入枪内,继而转身一对一瞄准赤身士兵,忽见令旗一摆,鼓声擂动,持枪士兵对准赤条兵的肚子扣动了扳机,观看的人群中有的是手掩面目,有的是呆若木鸡,只听得一阵砰砰枪响,光肚兵安然无恙,功夫深的,肚皮把弹丸、铁条弹回五尺开外,功夫浅的,也只在肚皮上留下些许斑点,定过神来是一片欢呼、唏嘘、赞叹之声,真乃神兵也!第二场演习和前一场相似,同是十名光肚兵,仰卧在地上,肚子上各放一根筷子,由另十名手持大刀的士兵分别向他们砍去,只见令旗一摆,士兵们手起刀落,但见被砍断了的筷子散射一地,光肚兵却是毫发无损,随即躺在地上的士兵一个个鱼跃站起,打躬施礼,退回原位。第三场演习已近傍晚,人群中无一人离去,曹荣莲安排将士点上松枝照明,只见场地中央放了五条板凳,板凳上分别坐上了五名士兵,许天顺手拿折扇对着板凳一指,那板凳竟活动起来,像马一样互相追逐,后边撵着前面的,眼看前面的士兵就要被后面的丁勇撵上,只见前边的士兵就地撮了一小撮土,往头上一撒,竟变得无有踪影,惹得人们哄堂大笑。演习过后,头领们给表现好的士兵发了奖历,夜更时分方才散场。迷迷教立旗造反,南召知县(今云阳镇老街)徐配堂早有耳闻,地保也有上报,他便组织民团准备进山剿灭反叛。且说小演义山顺天灭清扫北大都督曹荣莲近几日心情烦躁,一心要下山走走。当日,辞过元帅,带领二十名头扎红巾身穿号衣,前胸后背都绣着“顺”字的士兵,手持大刀,下山而去,刚行至头道庙后庄,后边便有传令兵追上道:“大帅有令,军师算过,人马不能过刁河(今头道庙水库坝头处),过则有险!”曹荣莲道:“请回禀元帅,我抗令一次!”传令兵飞马回山。曹荣莲率兵行将周湾河边,传令兵二次追上,高呼:“大帅有令,人马过黑虎庙有失!”(现周湾村下边大堰头一石庙)曹荣莲想:“刚才说过刁河有险,现在又说过黑虎庙有失,我倒想见识一下军师的本领,”随即说道:“请回禀大帅,我曹荣莲二次抗令,我要下山走走”!传令兵又飞马回山禀报去了。曹荣莲带兵勇来到空山洞山前,摆开阵势操练起来。徐知县率领民团三十来人,携带洋枪、土炮前往小演义山开拔,行到裴庄村头,乡绅们备有茶水接应,有探马报称:“叛贼已经下山,正在空山方向!”徐配堂下令快速迎敌,务必全部剿灭,兵行至北空山岭,已可隐约听到叛贼的喊杀声,怕死的徐知县推拖自己身体不适,留在农家饮茶休息,下令兵勇分两路从南空山岭和黄楝庄包剿。曹荣莲正在得意之际,忽听山坡上四面枪响,突如其来的包抄夹击把毫无防备的义军打得七零八落,有的当场毙命,有的仓皇逃窜,剩下十几人从龙昌沟迂回小演义山而去。徐知县首战告捷,犒赏有功将士,计划多调集些人马,再次上山剿灭反贼,也好向上请功晋级。曹荣莲带残兵回到山上,向元帅马国方请罪:“我悔不该两次违抗军令,造成如此下场,请元帅发落!”马国方正色道:“初次用兵抗令不遵,又造成恶果,按律当斩!奈举事未成,先斩大将于军不利,念你尚已知罪,且是初犯,下次决不可妄为!”曹谢恩退出。小演义山大殿,众头领聚集在一起,副军师郭宗禹道:“夜观天象,主有外扰,需强加防备!”许天顺接着说:“官兵初战得利,接着必来剿山,大家需做好一切迎敌准备!”李付义最后说:“尽快和各路义军取得联系,咱已有大军十万,保证九月九日攻打北京,守山之事有元帅和军师担当!”马、许立身道:“谨遵王命”。大殿由上午巳时开始议事,到晚上子时方才熄灯散会。吴丽娘安排山上军需及备战物品,撤回沟口营寨,留哨兵加强巡逻,滚木擂石已准备停当。
时过数日,有地方百姓来报,说南召知县带领五个民团,约有三千之众,马上前来剿山,马元帅闻报,立即和许天顺、郭宗禹、曹荣莲商议:急令先峰张坤把守桐条沟口,在路旁边树林里埋伏弓箭手,听号令放箭,且负责诱敌上山。曹荣莲把守灵官庙,路旁增设伏兵,听号令杀出。吴丽娘把守山峰,使用滚木擂石,不得放一卒上山。任务分派完毕,各自领命而去,回营安排布置兵力。南召知县徐配堂乃清朝进士,年方五十来岁,生得个肥头大耳,配上一对八字眉和一个鹰勾鼻子,好一副阴险狡诈之相,上次剿山成功,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此次调集五个民团力量,约三千人马,大本营设在鹁鸽崖儿,兵分两路包围攻山,徐青路带兵一千二百人由小南沟包抄,到亚坡汇合,李四路带兵一千三百人由桐条沟口直上,和徐青兵力汇合后直攻山顶,务必捉住要犯,怕死的徐知县守在大本营观阵。李四带兵刚进入桐条沟口就被先峰张坤的号衣兵一阵狂杀,李四吃了大亏,溃败下去,年轻气盛的李四立功心切,一声令下,把人马全部聚集到桐条沟,继续向前推进,这时只听得高山上铜锣响亮,树丛两旁箭如飞蝗,把正在发呆的李四兵部射得个人仰马翻、猝不及防,立时死伤过半,李四只好率残部拼死上亚坡岭和徐青部汇合。徐青兵部由小南沟绕道到灵官庙下边亚坡刚与李四残兵汇合,只见山上红旗招展,似有十余人在晃动,他们自以为人多势 重,蜂拥直奔灵官庙而去,先头刚到灵官庙,只听得高山上铜锣二次响起,徐青兵部情知不妙,正要退却,路两旁的树林里杀出无数头扎红巾身穿号衣的神兵来,只见神兵一个个英勇异常,逢人便砍,混战中,三个官兵追一个号衣兵,眼看就要追上了,只见号衣兵撮一把土往头上一撒,人便入地无影了,有时对准号衣兵开枪,枪子竟被反弹了回来,官兵们用大刀砍杀号衣兵的肚子,号衣兵并不躲闪,手起刀落,号衣兵毫发无损,官兵见状,早已吓的魂不附体,个个竞相逃生去了。逃生的官兵只见桐条沟口和亚坡岭上已有红旗招展,便知已无去路,无奈只好从山根寻路逃走,正在此时,山上铜锣三次响起,滚木擂石顺山而下,只砸得官兵们鬼哭狼嚎,死伤无数,徐配堂官兵伤亡两千多人,剩下的不足千人,伤亡实为惨重。晚上有人向知县进言:“小演义山山势险要,不可强攻,何不放火烧山。”知县听后大喜,立派壹佰人前去烧山,待火烧至山顶,再派伍百人上山去捉拿贼首。官兵们六百人开始进桐条沟布点烧山,时值农历八月底,东北风甚大,而桐条沟是在小演义山南边,火刚刚点燃,一股东北风吹来,火借风势熊熊大火把点火的数百人烧得死伤大半,剩余残兵连滚带爬的回了大本营。徐知县几乎要全军覆没,三千兵丁只剩下了伍百人,眼看要山穷水尽,无奈之下只好派一名强壮的士兵到南阳府搬兵求救,去南阳搬兵的壮士叫闫青合,三十来岁,家住龙潭沟人,稍会一点拳脚,且轻功十分了得,身轻若燕,行走如飞,在空山冲小有名气,提起大名,妇孺皆知,因脸上有几个麻子,故人送外号大麻子,闫青合着一身轻装,紧身衣裤,肩背一长杆烟袋,带着知县的书信,前往南阳府搬兵而去。只用了一个时辰,闫青合已到了台头街,(今鸭河水库处)正准备用午餐,只见从南边过来了一只队伍,吹号打鼓,步伐整齐,军纪严整,听人说是南阳谢总兵在阅边巡境,闫青合不敢怠慢,上前拦着马头,将知县书信交于谢总兵,谢总兵看罢,吩咐左右由闫青合带路,火速赶往南召城(今云阳)谢总兵名叫谢培胜,年过半百,生得清瘦,两眼凹陷,黑青色的面孔长着花白的长须,早年在武当山出家,半路还俗,此人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且英勇善战,精通异术,因在鲁山、西峡剿灭农民起义有功,方得封南阳总兵之职。下午酉时,在闫青合带领下,谢老道带兵到达南召城,知县款待众将士后,即向谢总兵如实汇报了前后战况。第二天早上,士兵用过作战餐,打鼓吹号,三声炮响,谢老道在大红“谢”字旗下跨上黑青大马,知县徐配堂紧随其后,带领着浩浩荡荡的洋枪队,耀武扬威地直奔小演义山而去。时至上午巳时,官兵到达桐条沟口,早有民团头目向谢老道禀报:“迷迷教是何等历害,能骑板凳当马,会就地土遁,有刀枪不入本领,个个英勇善战云云……”谢老道听罢禀报,命号手张付德吹号攻山,洋枪开始开火,官兵们开始强攻,兵行山下,义军元帅马国方一声令下,滚木擂石放将下来,砸死砸伤了很多攻山的官兵,谢老道用望远镜向上看去,只见山顶上人来人往,板凳当马,刀枪不入,撮土遁形,更有妖法邪术护身,好不历害,谢老道放下望远镜急令收兵。谢老道原本是道门弟子,精通异术,且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义兵们的那些把戏他自有对付的妙招。他吩咐知县徐配堂:“小演义山有天然屏障,不可强攻,尔等多备一些妇女坐月子用过的稻草(过去穷人家的女人都是在稻草堆上生产的),铡成四寸长,用红线绳系在枪杆或刀把上,即可破叛贼功法,另可再出一悬赏榜文,缉拿要重”。谢老道放出口风,说今冬不再攻山,待明年春天,整集人马再行剿灭,灭不了叛贼,誓不为官。又过了两天,南召知县发出了通缉悬赏榜文,榜文称:“捉住李付义、马国方、许天顺、吴丽娘、曹荣莲之一者,赏银壹百两,有和叛军来往或隐藏叛军者一律与叛军同罪等等……”小演义山义军头领以为官兵败退,便放松了警惕,数日之后便三三两两的到山下募粮招兵了。一日,许天顺带十名义军到杨树底一带活动,碰见两位熟人,一名是龙昌沟的李葫芦,五十来岁,背一个土枪,另一个是黄楝庄的李广,四十八、九岁,背上插一把鹰嘴砍刀,他们二人的刀枪上都系上了红绳月子草,二人佯装闲逛,实际上是谢老道事先安排好的。许天顺和往常一样和二位打招呼,李广道:“天顺,你看你那兵,大白天还抢人家东西,”天顺道:“别胡扯了,哪有的事!”李广正色道:“你不相信,那不就是!”许天顺经常和他们来往,不知是计,便扭头去看:“在哪儿?”说是迟,那时快,李葫芦在背后用土枪对准了许天顺的后心,只听“通”的一声枪响,许天顺应声倒地,李广手持鹰嘴砍刀一步上前割掉了许天顺的人头,去县城请功去了。其余的义兵全部被官兵包围,他们的土遁及刀枪不入之法均被系有“月子稻草”的刀枪所破,义兵有的被杀,有的逃跑了。李付义为了保证九月九日各路义军同时起义,出外数日和各地头领商议有关事益,九月初六他带两名亲兵,在回演艺山时,未敢走大路,绕西花园走建坪东沟翻山回去,刚到山腰,被伏兵捉拿,连夜送往南召城看押。县长徐配堂在审讯两名亲兵时得知,九月九将全部起义。九月七日,天阴沉沉的,刮着东北风,谢老道带领一个连的洋枪队,徐知县带着精壮的民团,把小演义山团团围住,随即吹响了攻山号令。马国方元帅鼓励士兵们,要严防死守,过明天一天,十三县兵力一起事就什么也不怕了。大都督曹荣莲,先锋张坤,吴丽娘更是精神百倍,各把守各的岗位,准备好滚木擂石,足以能应付官兵的进攻。狡猾的谢老道,只是佯攻,洋枪声、喊杀声,震彻山谷,进攻却十分缓慢,义军以为是敌人上次吃过大亏,现在是胆怯不前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谢老道是在引开义军的视线,在傍晚时分派人进了后山,已经点火烧山了,东风越刮越大,火借风势,风助火力,顷刻间熊熊烈火直逼山顶,先锋张坤带兵救火,怎奈山上水源有限,火力越烧越猛,粮草库和火药库相继着火,爆炸声和哭喊声混成一片,通天大火把小演艺山烧成了火焰山,有无数义军、妇幼被活活烧死在山上,有被烈火逼急的义兵无奈舍身跳下山崖。先锋张坤被烈火烧死,付军师郭宗禹情急之下施展撒豆成兵之法,怎奈时限不到,道行尚浅,只能撒豆,无力成兵。谢老道见山上火烧正急,于是下令攻山,马国方、曹荣莲见情况万分危急,一边指挥义兵放滚木擂石,一边顽强拼杀,终因寡不敌众,节节溃败,曹荣莲被流弹击中左腿,不幸被官兵捉拿,付军师郭宗禹也被活捉,马国方和吴丽娘会些功夫,杀出重围,深夜从小南沟逃走,走到小南沟南岭时马国方决定去商洛联系重新起事,以雪此恨,吴丽娘却已心灰意冷,执意要回谭顶山,二人只好挥泪告别,当吴丽娘走到小南沟沟口乱坟园时,不幸被伏兵杀死。九月八日上午,小演艺山仍冒着余烟,东北风一个劲的刮着,天上下起了小雨,谢老道在桐条沟口布下了临时刑场,四周围满了清兵,时至午时,谢老道下令,对反贼执行斩立决,刽子手将背上插着书写有叛贼字样亡命旗的郭宗禹和曹荣莲两人的人头给砍了下来。雨下的更大了,远山处传来了几声猫头鹰凄惨哀鸣……谢老道将曹荣莲、郭宗禹的人头扔到了五亩潭里,将李付义、许天顺、吴丽娘的人头悬挂在城门楼的高杆上,警示众人。谢老道为了斩草除根,下令将桐条沟大部分青壮年杀死,还将李付义,马国方的儿子、女儿等亲眷全部关押,直到民国时期才得以释放。周边各路义军首领得知南召义军失事的消息,纷纷取消了九月九日的造反计划,各地的义军组织也随之解散。当时自谢老道在桐条沟口大堰上设过刑场之后,一场大雨将大堰冲垮,以后再也没有修复起来。
后 记大火烧山时,,有一母亲情急之下将婴儿扔下山崖,有幸被树杈棚住,后被村民救起方得活命,直到1964年去世。一年青妇女被大火烧得无奈,从北边山崖上抓着葛条溜到了山下,幸得生存,到1967年病亡。现在小演义山的万人坑里,时有发现箭头、矛、刀、剑等兵器,在后山挖药开荒的村民也经常会挖出人体骨骼的残骸。笔者有幸走访了李付义之孙李万玉,他已经65岁,于1943年讨饭流落在小店乡建坪村。马国方的重孙马兴秀,现已42岁,仍在杨树沟居住。当年的顺天灭清大都督曹荣莲之孙曹运兰已近60岁,他们提供了很多鲜为人知的精彩内容,一个惊天动地的反清农民起义的故事才得以流传下来。笔者曾多次到小演义山附近及有关村庄,拜访高龄老人,搜集整理相关资料,历时一年多时间,至1999年9月方完成初稿。笔者旨在弘扬民族精神,歌颂民间反压迫反剥削的英雄事迹,并使此义举流传于世。作者:马兴林1999年9月
第400、草龙传奇
元宵舞龙会是赣东北湖口县一年一度的盛会,旨在祈求上苍怜悯,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一风俗至明清进入盛期。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鄱阳湖畔石钟山到处张灯结彩,临时搭建的观龙台上衙门官员、乡绅名士边品茶赏月边看舞龙表演,城中百姓也是云集山中,一时热闹非凡。从各乡调集来的舞龙队鱼贯上山,龙的形态各异,有纸龙、布龙、板龙等,随着“咚咚锵、咚咚锵”的锣鼓敲起,只见龙走之字,变化着游弋、起伏、翻滚、腾跃、缠绕,更有五谷灯在龙身边穿花、扭步、逗龙、搔痒、逐龙,穿插助兴,妙趣横生,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天上朗月清辉,山中灯火通明,伴着鄱阳湖上吹来的微凉湖风,舞龙会不知不觉便进入了高潮。当晚表现最佳的龙知县会亲手在龙头上扎上红绸,定为头龙。随后,参加舞龙会的龙会在城区大街小巷游走三天三夜,叫做串街,意在迎春送福。串街时每条龙配有八名少女举“祥云”随行,表现龙在云中穿行。龙前有龙凤旗开道,一前一后各有一班锣鼓,龙行进时要打五番鼓,龙翻身时要打震天鼓。谁家迎的龙多、龙在家门前舞动的时间长,预示着谁家来年喜运连连,好事多多。达官贵族会摆香案、备点心、鸣火铳迎送,并不忘送上一份厚厚的礼包。就是普通百姓家,也会放上一鞭二踢脚,给每位舞龙者敬上一杯香茶。
光绪二十四年始,湖口连年大旱,田地无收,民不聊生。百姓怨言,这龙王怎不开眼,我们每年祭拜它、供奉它,却不保佑这一方生灵。因此连续两年的舞龙会,各地舞龙队虽都听令前来,但龙形皆草草扎就,舞者精神萎靡,观者更是连连摇头。第三年,舞龙会正待草草收场时,山下突然冲上一条遍体金黄的龙,此龙长约二十米,十节,龙眼巧妙地编成圆锥体,龙角层层编出角鳞来,龙嘴里悬空吊一盏撞花灯,龙头一摆,滴溜溜地转动,栩栩如生,舞龙者共十人,一律赤裸上身,头扎红巾,耍龙珠的却是一位年轻女子,年约十八九,红衣红裤。到了观龙台前,女子前后左右摇摆龙珠,引起龙游走飞动。随着紧密的热闹锣鼓声,只见这条金龙变幻出玩鲤戏水、翻江逐浪、海里戏珠、冲霄飞舞等多种套路,就在众人看得目不暇接时,女子突然舞动龙珠跃上龙背,众舞者迅速围聚,成蟠龙缠绕状定格在怀苏亭前,那龙头却还在左右摇摆。“好!”观看的人群不由发出一阵喝彩声。知县走下台来上前细观,只见整条龙系稻草所扎,没有一根连线,正是失传多年的鄱湖草龙。知县仰面朝天,激动地叫道,民以食为天、万物谷为首,草龙现世,来年湖口必定五谷丰登!
草龙编制者正是那耍龙珠的女子,名叫隐香,县城流泗乡人氏。隐香从小跟着爷爷学习扎龙、舞龙,成年后,她根据祖传家谱记载,在爷爷的指点下,细心钻研,终于再现了草龙这一古老绝技,并于元宵舞龙会上,率乡里一帮小伙子在石钟山上一举夺魁。
第二年,鄱阳湖沿线果然风调雨顺谷物丰收,湖口终于度过荒年。一时,关于草龙的传说不胫而走,人们对草龙几乎顶礼膜拜,称它为真龙、老龙。此后每年舞龙会,草龙均作为群龙之首压轴,就是串街时,其他诸龙途中若是遇到草龙都要侧身相让。串街三天后,隐香会亲手点燃草龙,将它放入鄱阳湖中顺水漂走,意在送龙归海,祈福求安,她来年又会重扎一条草龙迎新。隐香编扎草龙十分严谨,要精选干鲜、杆黄、无断须的稻草,以竹木材料“放龙架子”,采用编、插、织、嵌、镶、绕、缠、悬、挂、空、别、剔等十多种手工技巧,用不同规格的稻草编织成龙头、龙身、龙节、龙尾和鳞须,整条草龙浑然天成、伸缩自如、惟妙惟肖。一条草龙隐香要扎上一整年,每年扎出的草龙总有新的变化,成为正月十五人们的一个期盼。这草龙材料虽然是柔软的草,却能缠、能滚、经舞,游上几天下来,不见一丝松懈,隐香因此被乡亲们亲切地称为“小龙女”。湖口舞龙会也因草龙的出现更显神奇,愈办愈热闹。
草龙传奇(2)
民国二十七年,日寇侵占湖口,舞龙会因此停止。次年,驻扎在石钟山上的日军指挥官小野一郎为了粉饰太平,宣扬大东亚共荣圈的胜利成果,决定于当年正月十五恢复举办舞龙会,届时还将邀请鄱阳湖沿线的日军将领组成军官团前来观赏,并准备拍照登报宣传。迫于日军淫威,各乡不得不派舞龙队前往,只是一个个舞得无精打采,小野一郎气得拔枪“哇哇”直叫,翻译说道,大家再不打起精神,将统统枪毙。说话间,日军机枪已经架上。
就在这时,十三位壮实的小伙子舞动一条长二十五米、十三节金黄的草龙冲上山来。舞龙头的小伙子浓眉大眼,面容刚毅,那十多斤重的龙头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毫笔,走八字、斜挥、转圈,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灵巧而轻盈。随着缓和的锣鼓声,草龙开始绕场小跑,三圈之后,就猛听得“龙头”大喝一声,顿时全队为之一震,那锣鼓也仿佛得到了指令,立即由舒缓变得急骤了,草龙便随着鼓点上下翻飞,时而狂奔冲天,时而卷地盘旋,时而浅游低吟,时而摇摆飞转,草龙仿佛不是在地上舞动,而是真真切切地腾起了云,驾起了雾,龙的动感之美和雄壮之美呈现得淋漓尽致。围观百姓的心随着草龙的起伏翻腾激荡着,民族的振奋感一下子激发了,大家伴着舞龙的锣鼓,齐声呐喊起来。日军军官们都看呆了,那照相的日本兵兴奋得连连抢拍,连警戒的日本兵都翘首张望。趁日军松懈之际,领头的小伙子突然点燃龙头,火焰倏地漫延龙身,整条草龙顿时成为一条火龙。日军还没有明白过来,那火龙就在年轻人的引领下朝看台冲去,到了台下,众人怒吼一声将火龙向上抛扔,火龙旋转着冲向看台,随即“轰隆隆”炸开了,台上小野一郎等日军军官全被炸死。混乱之中,舞龙的小伙子们跑向临江塔前,纷纷纵身跃入湖中。领头小伙子为了掩护众人,腿部中弹,不幸被俘。
那舞龙头的小伙子是隐香的孙子,草龙第三代传人云林。抗日战争爆发后,云林加入了鄱阳湖抗日游击队,并担任湖口分队副队长。根据上级指示,为了粉碎敌人的阴谋,游击队决定借敌人举办舞龙会之机,游击队员乔扮成舞龙队员,在草龙上遍洒柴油,内装土制炸弹,利用舞龙的机会引燃草龙,一举消灭日军军官团。民间传言,那晚,城里的百姓看到一条火红的巨龙从石钟山上升起,越飞越高,映得鄱阳湖亮如白昼。舞龙会后,游击队曾多方组织营救云林,无奈他已被日军押解去省城,从此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此后数年,草龙在湖口销声匿迹,成为一个传说和记忆。直到解放后,鄱阳湖畔荒僻的大洼口,一位独居的双目几乎失明、又聋又哑的老渔民用稻草扎出一只神形俱备的草龙龙头,引起人们的关注。关于这位老人的传说很多,却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何处来,何时在此地落户的。过往的渔民只看到,老人常常端坐在湖边,摸索着将一根根稻草准确插入龙架中,老人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喜怒哀乐似乎早已与他无关,神情如身边的鄱阳湖一般风平浪静。
公元2008年,鄱阳湖口的草龙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盛世草龙融入了许多新的元素,更具龙的神韵,更趋美丽、神奇。更为神奇的是,当代草龙传人又是一位叫阿莉的年轻“小龙女”,她放弃深圳的生意回乡专攻草龙编扎技艺。至于草龙绝技如何传入她手,更是众说纷纭,充满传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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